萧岷的目光僵硬地一寸寸向下,移向姜婳的衣襟,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心中茫然地想着:没有的,我可是堂堂皇子,风流倜傥,芝兰玉树,我没有打喷嚏,更没有喷出鼻涕,什么都没有……

看到姜婳前襟上明显的透明样鼻涕,萧岷一脸呆滞,突然大叫一声,又羞又愤地跳了起来,冲出了大殿,一头扎进了偏殿准备的浴桶中。

太后和长公主不放心,连忙追了过去。大殿中只剩下萧决和姜婳、雨六。

萧决黑眸含笑,从袖中摸出帕子递给姜婳,“婳婳,你的衣襟脏了。”

不知为何,姜婳怀疑这一切都是萧决故意安排的。她木然地接过帕子,把衣服上的脏东西擦掉,又木然地把帕子塞回了萧决的手里。

恶心吗?大家一起恶心好了。

手心上清晰地感觉到帕子湿了一块,萧决皱起眉头,一下子把帕子甩到了雨六身上。

太子甩过来的东西,“太子妃”能怎么办?雨六暗暗地叹了口气,强忍着恶心,默默地把太子爷的帕子收到了袖中。

“婳婳,你得换身衣服才行,”萧决好心地建议道:“太后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衣裙,还是去东宫换吧。”

姜婳一脸冷漠,恭敬地褔了一礼,“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眼看着小姑娘生气了,萧决给雨六递了个眼神。

雨六正琢磨着是不是跟到偏殿门口去太后面前继续演戏,接到太子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比起太后,眼前这位主子夫人才是最重要啊。

她亲热地拉住姜婳的胳膊,“姜姑娘还是去东宫把衣服换了吧,这里离姜府还远,难道姜姑娘就这么回府吗?多难受啊。东宫和皇宫就隔着一道宫门,走两步就到了,我那里有很多衣服,都是没上过身的,姜姑娘不会嫌弃吧?”

“不,不是嫌弃,实在是没必要麻烦太子妃,我一会儿也该跟长公主一起回府了。”姜婳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雨六手里抽出来,可没想到这位太子妃看起来柔弱娴静,力气却大得很,看她的样子显然没有用力,可她的胳膊就是怎么都抽不出来。

“长公主不见得等会儿就走啊。难得进宫见太后,长公主肯定要用过午膳后再回的。”雨六看向匆忙从偏殿返回的长公主,“您说是吧,姑母?”

平阳长公主也是才刚想起姜婳来,从偏殿回来,正好听到了雨六劝姜婳去东宫换衣服,这倒正合她的心意。

姜纬不喜欢她进宫,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母后亲亲密密地说些私房话了,今天更是热闹,她都没顾上问母后的身体如何。要是姜婳去了东宫,没人打扰了,她倒是可以和母后清清净净地说会儿闲话。

“既然太子妃相邀,婳姐儿你就去吧。”长公主道:“也不用再回宫门口等我,离开东宫你就自己回府好了。”

长公主、太子、太子妃都让她去东宫,姜婳不能再拒,只好对雨六说道:“那就麻烦太子妃了。”

姜婳系上梅红色的斗篷,去偏殿跟太后辞别。

萧岷正生无可恋地泡在净房的浴桶中,听见少女甜糯的声音传来,想起自己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幕,一头扎到了水下,险些被呛死。

“去东宫?”太后细长的眉头挑了一下。

姜婳低着头,半垂着眸子,“太子妃相邀,让我去东宫换件衣服。”

太后看向太子妃,她邀请姜婳做什么?她应该知道,自己不想让姜婳入东宫的。

雨六为难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明白了,这应该是萧决的意思。她有些失望,太子妃都进东宫两年了,还是不能左右萧决的行事。

要不让姜婳也入东宫?太子如此在意这个丫头,她肯定能牢牢抓住太子的心。

这个念头闪了一下,就被太后否决了,东宫有罗问蝶就行了,就算不能影响萧决的心意,做些手脚也是足够了。

至于姜婳,这么美丽的少女,还是用来用来联姻更有价值。

第13章 013

三人出了慈安宫,往东宫走去。

太子走在前面,姜婳跟在后面,雨六可不敢在前面和太子并行,想了想,走到姜婳身边,笑道:“姜姑娘,江南的冬天是不是不冷的?”

“没有京都这么冷。”姜婳道:“我去了这几年,都没有下雪。”

雨六颇为遗憾,“没下雪啊,那多没意思。”

姜婳觉得,这位太子妃很难琢磨,刚才在慈安宫,她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阴阳怪气的。这会儿说起话来,又显得很是随意。

而且,太子妃和太子之间的气氛,也很奇怪。既不像甜蜜默契,也不像相敬如宾,说是淡漠疏离也不恰当,太子妃对太子,好像很是敬畏的样子……

雨六原本是暗卫,打打杀杀的擅长,和娇软的小姑娘闲聊可不会。好在经过这两年的训练,她已经很知道该如何同女眷相处了。

引着姜婳说了些江南的趣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江南的风俗习惯和京都有什么不同。

小姑娘甜糯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决薄薄的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其实风三隔几天地就往京都送信,写的全是小姑娘生活中的琐事,这些他早就知道了。可这些话从小姑娘口中说出来,他还是听得很入迷。

穿过一道宫门,就进了东宫。

这里也是姜婳第一次来。东宫和皇宫是两个独立的宫殿群,园林风格也很是不同。皇宫巍峨大齐,东宫这边却清幽雅致,很有些江南的意韵,姜婳第一眼看见,就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雨六引着小姑娘说了一路的话,萧决对手下这个暗卫的识相很是满意,到了一处十分精致的宫殿外,萧决吩咐道:“你陪着婳婳。”

萧决想好了,雨六这么识相,等会儿姜婳换好了衣裙,自己一示意,她肯定会找个借口离开,到时候,他就可以和小姑娘独处了。一想到小姑娘穿上那些他特意为她准备的衣裙,萧决的心就热了起来。

姜婳抬头望了一眼,殿门外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嘉溪殿。因为她自己别号“林溪客”,看见这殿门中也有个“溪”字,倒是更亲切了几分。

她一路上都记着祖母的叮嘱,见他们来的并非荒僻之处,萧决又停在院中没有进屋,稍稍放心了些。

雨六领了主子的命令,要陪着姜婳,现在太后不在跟前,她不用演戏,这可是讨好主子夫人的好机会。她格外热情,把花梨木雕花大柜子打开,里面的衣裙一套套摆在大桌上,“姜姑娘,你看看,这一件的领口和袖口上缀的都是东珠,这一件满绣繁花是最好的绣娘用了一个月工夫绣好的,这一件流仙裙用的是上好的浣花锦……”

姜婳惊呆了,不仅是因为这一桌的衣裙实在太过华贵,还因为这位太子妃好像有很多种性格似的,这会儿,她俨然成了一个成衣铺的掌柜,卖力地向贵客介绍着自家的衣服。

雨六巴拉巴拉地把每一件衣裙都夸了一遍,见姜婳并没有表现得对哪一件特别喜欢,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这些都是主子特意为主子夫人准备的,要是主子夫人都不喜欢,那可就麻烦了,主子一生气,没准要怪自己招待得不够好。

一想到小心眼的主子不知道怎么惩罚自己,雨六忐忑地问道:“姜姑娘,你都不喜欢吗?你放心,这些都是全新的,没有人上过身!”

太子妃此刻表现得又像是一个谦卑的仆从。姜婳实在是搞不懂她的路数了,随便挑了一件蜜蜡黄绣清新玉兰的袄裙,“就这件吧。劳烦太子妃了,我这就换上。”

太子妃比姜婳略高些,这些衣裙既然是太子妃的,应该会长大一些。可姜婳换上了才发现,这袄裙竟然十分合身,就像是比量着她的身子裁剪出来似的。

姜婳皱起眉头,她是随便指了一件就这么合身,是凑巧了?还是说刚才那些衣裙,不管她指哪一件,都这么合身?这些华贵异常的衣服显然不是太子妃的,那是谁的?

等姜婳换好衣裙从屏风后绕出来,雨六已经不见了,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姜婳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左右看看,顺手抄起了一个细颈花瓶,轻声唤道:“太子妃?”

“婳婳?”门外传来萧决的声音,“你换好衣服了吗?我进来了?”

姜婳慢慢地把花瓶放回原位,走过去把门拉开。

院子里只有萧决一人,他负手站在一株老梅下,一身朱红色锦袍,龙章凤姿,面如冠玉。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朝她望了过来。

微风拂过,几片洁白的梅瓣落在他的肩上,给俊美无俦的太子殿下平添了几分寂寥。

姜婳心里突然有种时光错乱的荒谬错觉,似乎他在这里站了很久,有一生一世那么漫长,孤独又悲怆。

萧决看着站在门口的姜婳,心中一阵绞痛。

这个嘉溪殿是前世姜婳住过的。

那时她是东宫良娣。她为了救她的弟弟,进了东宫。

她是他唯一的珍宝,生命中仅有的亮光。

可最后她却离开了他,以那样惨烈决绝的方式……

“太子殿下?”萧决的目光沉痛而绝望,让姜婳很是不安,她轻轻唤了一声。

萧决瞬间回过神来,没关系,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小姑娘现在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他大步走到姜婳面前,低下头看她,“婳婳穿这件很好看。”他的小姑娘生得肌肤若雪,无论什么颜色穿在身上,都那么动人。当然,他给她准备的衣裙,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多谢太子殿下。”姜婳褔了一礼,“还有上次殿下派万总管送的两幅画作,实在是太过珍贵,姜婳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这个啊,”萧决早在送那两幅画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什么报答,“我送了两幅画给婳婳,那婳婳再还给我两幅就是了。”

“啊?”姜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画?”她的手里确实也有不少画作的,除了师父亲手画的那幅,还有不少古画,有父亲给她收集的,也有师父送给她的。

萧决往屋里走去,姜婳跟在他的身后,想着他要是想要师父画的那幅,她肯定是不能给的,要是前人古画,倒是可以商量。

萧决没有去卧房那边,而是带着她到了西次间,这里布置成了书房。靠墙的大书架上塞满了书,一张大书桌摆在屋子正中,窗下则是一张软榻,榻上摆着淡紫色满绣白梅的大迎枕。

他坐在书桌旁,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就要林溪客亲手所画的。”

“我?”姜婳有些惊讶,她虽然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可跟师父比还是差远了。萧决用师父的画作来换她的,怎么想都是吃大亏了。

“怎么,不愿意?”萧决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愿意,我当然愿意。”对姜婳来说,师父的画作可是难得的宝贝,别说让她画两幅去换,就是画二十幅都愿意。“不知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山水?还是花鸟?”

“人物。”萧决起身,把书架上摆着的画具都放到大书桌上,铺开一张宣纸,“我想让婳婳为我作两幅画像。”

“您的画像?”姜婳走到桌边,检查这画具,倒是很齐全,也是她惯用的,“现在吗?”

“两幅画像以后再说。”萧决让开正中的位置,站到书桌侧面,“入冬了,婳婳先为我画一幅九九消寒图吧。”

东宫里竟然没有消寒图?姜婳刚穿了人家的衣服,可不好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她把窗子打开,看了看院中的那株老梅,“这白梅虬曲苍劲,花似瑞雪,九九消寒图就画这株梅花,如何?”

“甚好。”萧决欣然同意。

姜婳能成为湴山老人的弟子,在京都闯出名气,可不是仅凭着一点兴趣,她在学画上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即便是一幅简单的消寒图,她也画得很是认真。

萧决静静地站在书桌侧面,看着姜婳。

她雪腻晶莹的脸颊微微鼓着,饱满红润的唇瓣轻抿,握笔的手指纤细白嫩,一枚枚指甲泛着粉润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珍珠。

姜婳完全忘记了身边的萧决,专注地画着九九消寒图。

萧决则用目光一寸寸描绘着她的眉眼,比姜婳还要专注。

她低着头,雪白的脖颈微微弯曲,一缕乌黑柔软的长发没有理顺,沿着她的脖子掩在了后领下面。

萧决的手指捻了捻,他想把那缕头发拉出来,想捏着她的脖子,想抚摸她,想亲吻她……

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灼热,放肆地在姜婳玲珑的胸前、不盈一握的腰身、因为弯腰而翘起的娇臀上来回逡巡着。

这里是嘉溪殿,是前世他和姜婳欢好了无数次的地方。他不敢去卧房,怕自己控制不住会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去。可这书房里,也到处都是她和他的回忆。

就在这书桌上,他也曾经抱着她……

喉结上下滚动,萧决离开了书桌,站到了窗前,看向院中的白梅。

凉风习习,送来花香阵阵。

一幅消寒图没花多长时间就画好了,姜婳放下笔,才发现萧决站在窗前,“太子殿下,您看,这样可以吗?”

萧决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去,笑道:“一幅消寒图,婳婳也作得这样传神。”

消寒图一般会画九朵梅花,每一朵梅花是九个花瓣,只画其形,并不着色。等开始数九后,每过上一天,就用颜色涂满一片花瓣,等九朵梅花都涂满,冬天就过完了。

姜婳没有只简单地画九朵梅花,她画的是院中那株老梅。枝干遒劲,横斜疏瘦,长长短短正好九枝,每枝上都是九朵梅花,有全开的,也有含苞花骨朵,每枝上留了一朵梅花没有着色。

萧决看了姜婳一眼,“林溪客所作的消寒图,要是放到市面上去,也能卖一大笔银子了。”

“您喜欢就好。”姜婳慢慢地把画具都收好,“以后您得空了,我再为您作画像。”

萧决点点头,“那就说好了,我请你来画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

“那是自然。”姜婳笑道。

第14章 014

姜婳完成了九九消寒图,就向太子告辞了,她第一次进宫,祖母肯定在家里担心得坐立不安,她要赶紧回去才好。刚才要不是长公主让她来东宫换衣服,太子妃又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她其实更想直接回家的。

萧决派万德祥亲自送姜婳出宫。

今天已经够了,带小姑娘来了嘉溪殿,看她穿了自己特意准备的衣裙,她还画了消寒图给他。

来日方长,不能太心急了。

……

姜婳回到府里,老太太果然在二门处徘徊。

“祖母!”姜婳扑过去,拉住老太太的手,嗔道:“怎么在这里等,手都冻凉了!”

老太太一眼看见姜婳的衣服换了,脸色顿时变了,“婳婳,你——”她看看左右,把姜婳身上的梅红色斗篷拉紧,遮住了她里面的蜜蜡黄绣玉兰的袄裙,“走,跟祖母回屋!”

这府里还有长公主的人,她不敢在外面说此事,女孩子家的闺誉不容大意,只要传出一星半点的流言,就能毁掉一个女子。所以即便心急如焚,也得回自己的院子再说。

姜婳挽着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放心吧,我没事。您走慢些,回去了我好好跟您解释。”

老太太见宝贝孙女一脸轻松,不像是受过委屈的样子,疑惑地问道:“真没事?”

姜婳笑道:“真没事!”她见老太太着急,干脆一边走,一边把今天进宫遇到的事都说了一遍,“这下,祖母放心了吧?”

老太太的心放下来,走了两步,脸色又变了,拉着姜婳进了卧房,“婳婳,太子他、他是不是……看中你了?”

“没有吧?”姜婳想了想,没觉得太子有那样的意思。

“你还小,这方面还没开窍,就算太子有这样的意思,你也未必看得出来。”宝贝孙女一回来就在码头遇到太子,还一起用了午膳,当天太子就派万总管给她送了画作,今天又给带到东宫去换衣服,怎么想都不是偶然。老太太忧心忡忡地握着姜婳的手,“我的婳婳这么好看,要是被太子看中了可怎么办?他都已经有正妃了。”

“祖母,我不做妾。”姜婳的脑袋轻轻靠在老太太肩头,“再说,他堂堂一国储君,什么颜色的女子没有见过。您是我亲祖母,我就是貌若无盐您也觉得好看,我这样的,在他眼里肯定是寻常罢了。”

自家孙女的容貌,老太太心里有数,尤其这次从江南回来,因为多年没见,小姑娘又长开了,倾城之姿尽显,老太太乍见之下,也是又惊又喜。

这样的容貌,要说太子见了喜欢,老太太一点儿都不意外。可宝贝孙女不愿做妾,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家孙女,就算是给太子做侧妃,那终究也是妾,上面还有个太子妃压着。

可皇家向来蛮不讲理,一道圣旨或者懿旨,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把亲事给定下了。

除非……婳婳已经定了亲,对方还是皇家不能随便打杀了的。

高门显贵家的嫡长子肯定不行,婳婳这个庶女的身份恐怕会被人挑剔,老太太也不想自家宝贝孙女嫁过去受气。要是嫡幼子,倒是可以试试。

老太太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人选。

……

姜婳的院子和老太太的紧挨着,老太太担心她和姜澄吃惯了苏州的口味,乍回到京都来会不习惯,特意给她在院子里添了小厨房,还专门买了个南方的厨娘,给姜婳和姜澄做饭。

不过姜婳在苏州的时候,也常常亲手做些京都风味的饭食,所以姜澄回来以后,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的早膳是和姜婳一起吃,用完早膳,姜婳牵着他的手送他去前院的西席那里。午膳和晚膳是姐弟两个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一起用。

姜婳的小厨房一直都没有开火。

今早疏桐来小厨房准备了些食材,厨娘以为是让自己动手做些什么,可疏桐说是姑娘要用的,厨娘担心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没什么用处被发卖出府,正有些惴惴不安,就见姜婳进来了。

她的头发绾了起来,用一块蓝色布巾包着,身上系了蓝色围裙,围裙的底边上绣着枝枝蔓蔓的迎春花,这样子一看就是想要亲自动手做些什么。

“姑娘!”厨娘慌忙站了起来,“您想吃什么,跟奴婢说就可以了。”她自从进了府,还没做过什么呢,要是连下厨都是姜婳亲自来,那她可就真的要被赶出府去了。

姜婳把袖子挽起来一些,露出一截手腕,“我想做几道菜,给父亲送去。”

姜纬因为要去礼部,早上都走得早,午膳他都是在外面凑合一下,姜婳也就只有回来的当天和他一起用过膳。

姜婳记得父亲当年并没有“不食荤腥”的习惯,也没有“过午不食”,她和母亲、祖母都是和父亲一起用晚膳的。现在姜纬这些习惯,明显都是姜婳离开京都之后才有的,倒像是个带发修行的人了。

姜婳不能要求父亲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这么消瘦。他不吃晚膳,她就做了午膳给他送去,总得亲眼看着他多用些。

“姑娘想给老爷做什么,交给奴婢就行,您还没看过奴婢的手艺呢。”厨娘不安地绞着围裙。

姜婳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笑道:“那金大娘就给我打下手吧。还有,澄哥儿上课也很辛苦,劳烦金大娘做些点心,每天申时交给疏桐送到前院,不需太多,只做的精致些,给澄哥儿和先生垫垫肚子。”

小孩子不禁饿,学习起来更是饿得快,午膳和晚膳之间隔得时间又长。在苏州的时候,姜婳也是每天在申时给弟弟送些吃的。这两天刚回来,要安排的事情多,她也没顾上姜澄,只让疏桐给他送了些大厨房做的点心。

“是,是,奴婢会好好做的!”金大娘放心了,每天都做点心,那她就是有用的人。

有金大娘帮忙洗菜切菜,姜婳很快就做好了菜。姜纬不吃肉,口味偏清淡,姜婳做了香菇烧青菜、清炒玉兰片、八珍豆腐,没放一点儿荤腥。

姜婳想着父亲不吃肉恐怕身体会虚弱,好在他还吃鸡蛋和牛乳,姜婳又做了个蒸蛋羹,还做了个南方口味的杏仁酪,加了牛乳。她准备看看父亲喜不喜欢这两道菜,要是能接受的话,她打算每天都给他加上鸡蛋和牛乳。

全部做好之后装到食盒里。这食盒是特制的,最底下是空的,像小手炉那样放了一层热炭,外面还包了一层夹棉布,这样就算在最冷的天气,也能保温上一两个时辰。

姜婳带着兰芽去了礼部衙门,她第一次来,茫然地看着四下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父亲。

正想找人问问,就见两个人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前面一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件圆领箭袖玉白色锦袍,剑眉星目,冷峻华贵,身后一人看样子是他的随从。

兰芽快步上前,她不敢直接拦前面的公子,只褔了一礼,问身后那个随从,“这位小哥,劳烦问一下,礼部姜侍郎是在哪里?”

前面的公子脚步不停,后面的随从自然也不敢耽搁,正想随手指给兰芽,就见自家小侯爷的身形猛地停了下来。

谢珩只是扫了一眼兰芽和姜婳,他不是礼部的人,只是偶然过来找朋友说句话,不过礼部侍郎平时办理公务的地方还是知道的,他身后的随从自然也知道,不用他亲自开口。

他没打算停留,只是眼角的余光扫到姜婳的时候,心头却是一跳。

小姑娘披着件梅红色的斗篷,兜帽放了下来,雪白的风毛围在她的肩上,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乌发如云,肌肤若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打量着四周。

谢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已经停下了。

身后的随从是个机灵的,瞥了一眼自家小侯爷的神色,笑嘻嘻地问兰芽,“你叫什么名字?和姜侍郎是何关系?”

兰芽还以为他们是礼部的人,有人来找姜侍郎自然要问个清楚,答道:“奴婢叫兰芽,我们姑娘是姜侍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