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池闻声目光略朝身后瞥了眼,她又想起那日母亲与她说的话来。

太子倒也没多看唐细,闻声,只略点了点头,而后对尹老夫人道:“既如此,倒是孤的荣幸。”

又说:“孤记得,你们家有位姑娘琴技十分了得。”

老夫人脸上的笑能叠出褶子来,忙说:“池丫头从小便跟着有名的琴师范音学琴,虽说没能学得范先生精髓的十之**,但,还算略懂一二。范先生还在府上的时候,倒也夸过这丫头,说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乃是他教过的最省心的学生。”

对尹家的意图,太子心中门清。此刻心内淡笑一声,面上不显,倒也愿意配合着尹老夫人说两句。

但明显兴致不算高。

也就是见尹老夫人卖力夸自家孙女,他涵养好,怕把老人家的场子冷了,就给了点脸面罢了。

尹老夫人早有准备,水榭那边一应都布置好了。老夫人一面让尹兰池去抱了琴来先准备准备,一面则请着太子先去了水榭。

二夫人见一会儿自己女儿也有露脸的机会,忙机灵的带着她闺女也回去准备去了。尹兰池抚琴,尹兰萍自然不会再在自己堂姐面前丢人,所以,就选了别的项目。

她没有特别精通的,但好在样样都略通一些,一会儿不至于太过丢脸。

尹氏见尹家大房二房都暗地里忙开了,私下便也小声提醒自己闺女:“你要不要也去准备准备?”

唐细摇摇头说:“他知道我最擅棋。”

这一国储君虽做过他们唐家几个月的上门女婿,但平日里女儿女婿于闺房中做什么,尹氏不知道。见女儿倒是挺泰然稳重的,尹氏倒也镇定下来,不急了。

“瞧,她来了。”尹氏朝水榭外不远处正抱琴缓缓踱步而来的尹兰池努了努嘴,示意唐细去看。

唐细抬眸探去,就见尹兰池已经换了一身裙衫。较之方才的衣着打扮,这身明显更为恬静素雅。又抱琴而来,走路摇曳生姿,倒有那么几分招人怜惜之意。

尹兰池进了水榭后,先去太子那边请安:“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声音低低软软透着股子轻柔,倒比从前多了点人间烟火的气息。尹兰池唐细表姐妹二人一个院子里住着,其实平时鲜少碰面,尹兰池高傲自命不凡,多多少少是有些瞧不上唐细这个乡下来的表妹的。

而唐细也是识趣之人,既然知道人家瞧不上她,她也不会硬往跟前凑来讨嫌。所以,面上礼数到了,也就是了,不存在去巴结人家这种事儿。

而平时表姐妹二人鲜少的两三次见面中,尹兰池在唐细面前一直都是端着架子的,以至于唐细以为她素来是这种性子。如今见她在太子面前这般低眉顺眼温温柔柔,这才明白,原来她被差别对待了。

但太子似乎并不为所动,只冲她略颔了颔首,就轻轻闭上了眼睛,显然一副就是冲着她琴技来的架势。

对太子的冷漠,尹兰池心中有失落。贝齿轻轻咬唇,起身,慢慢走至一旁坐下。将琴搁在丫鬟事先早准备好的琴桌上后,开始拨弄琴弦。

唐细也学过几年琴,虽不精通,但也听得出来,尹兰池的确琴弹得好。

尹兰池一曲《幽兰》娓娓道来,唐细外行人听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好听。但一曲奏完,太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给了几句肯定后,又说:“尹二姑娘琴技无可挑剔,但却缺了点意境。”

尹兰池小脸顿时煞白,还是太子解了围,看了她一眼,又说:“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造诣,已是十分了得。至于意境……你从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不解其中味,倒也正常。”

《幽兰》一曲,相传乃是孔圣人抑郁不得志时所作。颠沛流离,不得重用,忽见兰花,以花喻己,有感而发后抚琴一曲,便一直流传至今。

其中情感的错综复杂,又岂是阅历浅薄的尹兰池能过抚奏出来的?

“是,兰池谨记殿下教诲。”尹兰池抱琴退去了一边。

接下来尹兰萍作画,更是比尹兰池差了一大截。尹家人见太子清冷着张脸蹙眉,不由都跟着拎着心。

尹兰萍本来年纪就小,越是做得不好越着急,结果自然是十分糟糕。

作到一半,她突然哭了起来。二夫人一旁站着急死了,使劲揉着帕子,若不是大夫人拦着,她都要冲过去跟太子解释一番了。

“兰萍这死丫头怎么回事,从前家里个人练的时候,好着呢。这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二夫人碎碎念。

太子涵养好,即便所作之画早已不堪入目,他也没喊停、没给什么脸色。直到尹兰萍磕磕碰碰总算作完了后,他才轻轻启口说:“尹四姑娘年岁尚小,情有可原。”

太子脸色还算好,但尹老夫人脸已经有些不能看了,她笑容僵硬的请罪说:“兰萍丫头到底小,没见过世面,倒是污了殿下您的眼。老身回头一定好好督促她,她也定会吸取教训。”

尹老太爷也觉得两个孙女丢了脸,怕太子再继续留下来,会更加对两个孙女没什么好印象。正准备请着太子去别的地儿,太子却率先说了起来:

“孤记得,方才还有位姑娘擅棋技。”

太子不提,尹老夫人也险些将唐细这个外孙女忘了。

“对,还有细丫头。”老夫人忙问身边的仆人,“棋可准备好了?”

夏嬷嬷说:“回老夫人,早备好了。”

下棋不比抚琴和作画,一个人就能完成。既是对弈,自然得有个对手才是。

老夫人想着方才尹兰池并没在太子那里留下特别好的印象,此番正琢磨着要不要让她跟唐细对弈。但一时心中又犯嘀咕,毕竟尹兰池棋差一些,她又不知道唐细这个外孙女棋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万一兰池输了,岂不是再一次让太子失望?

老夫人是谨慎之人,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还是不敢做决定的。可兰池不行,兰萍就更不行了。

细数家中的几个孙辈,竟没有一个棋走得好的。

老夫人一时犹疑不决难下决定,那边太子早已做好了准备。见尹府奴仆已将棋桌搬来后,他一把合上手中摇着的纸扇,率先一步起身坐了过来。

“这一局,孤来对。”

别说尹家人,就是唐细,也是始料未及的。

唐细已经走到一半,听到太子的话,她脚下步子一滞。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只能侧头朝老夫人看去,请示她的意思。

尹老夫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对望过来的唐细说:“你何德何能,竟能得太子与你对弈。细丫头,好好下,可莫要丢了脸。”

“是,外祖母。”唐细朝老夫人福身后,继续走过来。

走近太子,她先是给太子行礼。等太子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后,她才绕过去屈膝跪坐下来。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下棋,唐细多少能摸得清一点他的底。所以,一时倒也不怕。

太子抬眸望过去一眼,一双素白的大手将装有黑子的盒子朝唐细推去。

“姑娘执黑子先走。”

平常两人下棋,他也惯是让她执黑子先走的。所以这熟悉的一幕,倒是让唐细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暖意来。

但唐细也没看他,只垂着脑袋称了声“是”。

第9章 第009章

唐细棋虽好,但她是懂进退之人。她心中早就琢磨过,只要不是输得太过丢脸就成。她没指望过自己能赢,也没想过要费心筹谋一番非与他争出个高低来。

从前还在榆桐的时候,两人常常下棋。但谁也没有赢过谁。唐细看得出来,只怕他棋术在自己之上,之所以一直和局,估计是想让自己。

虽然他每次都让得不动声色,让人觉察不出丝毫破绽来。

可从前是从前,从前房中只有两人,且权当是闺房之趣了。可如今是在外面,还当着尹家诸多人的面,唐细没想过太子会依旧让着她。

毕竟,他是一国储君,是需要在乎面子的。若是传出去他竟下不过一个小小女子,怕是会有损他的威严。

但很快,唐细就觉得自己错了,他好像并没有要尽快结束这一局的意思。

唐细本来还在用尽全力在跟他下,有所察觉后,就故意错走一子。朱佑廷自然看出来了,只不过,他装着没看懂,忽略了。

唐细悄悄抬眸朝他看去,就见他也正略抬着目光看着自己。离得那么近,唐细一眼就望进了他那双如幽潭古井般的眸子中,只觉得他目光特别有吸引力,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唐细不甘心,多少也仗着点知道他不会拿自己如何的心思,多错了几回。但不管她怎么做,朱佑廷都有自己的应对之策,走得从容不迫。

两人暗中较劲,谁也不屈服于谁。

她故意放水,他便也故意放水。她整装待发开始布局谋划了,他则也淡然应对,始终不占上风,不落下陈。双方棋局,始终僵在那里,谁也赢不了谁。

本来尹家人没把唐细这个表姑娘放在心上,但眼瞧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还能“苟活”着,尹家不由重视起来。尹老太爷与尹老夫人对望一眼,二老率先起身,往一旁面对坐着对弈的二人走去。

尹家旁人见状,也都跟着走过去围观。

太子始终泰然淡定。唐细也不拖后腿,一直也很镇静。

棋盘上密密麻麻几乎落满了棋子,尹家人一眼望去,只觉得眼花缭乱,看的也就是半懂不懂。就连尹家算是最懂棋的尹应德尹兰池兄妹,顺着摆好的棋局思路去顺,也是觉得跟不上此刻面对坐着对弈的二人。

棋局错综复杂,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很容易落入对手的圈套。

可这位表妹不但没有慌得手忙脚乱,反而泰然自若见招拆招……尹应德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尹家书香门第,最重规矩,家规森严。平日里,唐细都是一个人呆着,最多就是和表姐尹兰池呆在一起,与家中两位表兄只在老夫人那里远远照过一面,彼此都没细看过对方。

所以,这回离得近了,尹应德有机会细细打量,倒是心中一叹。

这位表妹素日里低调,没什么存在感,母亲妹妹于他跟前偶尔提起几嘴的时候,也多是透着看不上的语气。他原以为,能被三妹抢了亲事的人,就算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个草包美人。

可如今见她布局巧妙处处留陷阱,面对一国储君也丝毫不惧怕……尹应德打从心里佩服这份淡然的气质。

“别看人了,现在是什么局势?”一旁的尹应坤抓耳挠腮,他于棋术是半点不通的。

被堂弟一提醒,尹应德立即收回打量表妹唐细的目光来,认真低声解释道:“不相上下,怕是要和局。”

尹应坤不懂,只“哦”了一声后,小声嘀咕说:“太子也不过如此,竟连区区一女子都不如。”

“放肆!”尹应德彻底冷了脸,压低声音怒斥。

尹应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缩了缩脖子,绕开去另外一边站着了。

水榭外日已西沉,尹老太爷见太子并没有要急着走的意思,便喊了老夫人去了一旁说话。

“赶紧吩咐下去,让大厨房备好饭好菜。”

老夫人心中也颇为有些高兴:“是,我这就去。”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问,“老爷,这棋得下到何时?”

老太爷摸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朝太子那边一瞥,只说:“那得看殿下的意思。”

老夫人明白了问也是白问后,就离开去张罗了。

最后,果如尹应德所言,此局和了。

见棋局结束,围观的众人倒也都松了口气。尹老夫人忙过来邀请太子说:“殿下,天色已晚,府上也备了晚饭,不若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太子起身,朝水榭外望了眼,见天色尚透亮,便拒绝了道:“晚饭孤就不吃了,一会儿得去勤政殿,孤与父皇说好了。”

搬出了圣人来,尹家人不敢再留。

尹家人瞧不出太子喜怒,只听他说:“孤这一趟倒是没白来,琴好,棋也好。你们尹家的姑娘,果然个个都是好的。”

得了夸赞,尹家众人忙谢恩。

送走太子后,尹家阖府炸锅了。尹兰池再也憋不住,扭头跑回屋一个人呆着,任谁敲门也不肯见。

唐细则被以尹家二老为首的众人围住。

尹老夫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不像在夸:“细丫头,今儿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太子面前,你也算是露尽了脸面。”

唐细始终规规矩矩的,没有逾越半分,闻声只回说:“细儿不敢让太子半子,若是让了,凭太子的棋术,他必是察觉得出来。到时候,太子必然会认定是细儿一介女流之辈瞧不上他堂堂一国储君。”

“细儿本来一无所有,也不怕,就怕太子会把这个恨记在外祖父与舅舅表兄们头上。所以,细儿只能竭尽所能,半分马虎不得。”又犹犹豫豫的,装着受了惊吓的模样,“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好。是细儿擅作主张了。”

唐细的这一番说辞,倒是把老夫人嘴堵得严严实实。

见娘家人是这种架势,尹氏心中冷哼,小声嘀咕:“你家姑娘琴不行,还不准人家姑娘棋好?”她早看透了,都是一群假模假样的虚伪人。

不过尹氏的嘀咕牢骚,尹家人皆没在意。

老夫人听完唐细的话后,细细一思忖,倒也觉得是这个理。凭太子的敏觉聪慧,若是细丫头让了,他必然会察觉到。到时候,怕是真可能触了逆鳞。

而方才,倒是没见太子不高兴。

虽然也没见他高兴。

又想着兰池没让太子留下深刻印象,那这丫头做到了,于兰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总之,在老夫人心中,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太子压根不是冲尹兰池来的。

也从没想过,这太子会跳过他们尹家的姑娘不选,而去选一个乡下来的丫头。

所以,府上能有件事让太子留下深刻印象,总归对兰池日后入选太子妃是好事。就算太子对这丫头有几分好感,但毕竟身份摆在这儿,凭她怎么做,也越不过她表姐去。

这般一想,老夫人倒是想通顺了。

再同唐细说话时,语气也稍稍好了些:“外祖母只是没想到,你棋术竟然这般了得。从前,倒的确是小瞧了你。”

在场的人中,只有唐细自己心里明白。论棋术,她比不过太子,不过是太子愿意让着她罢了。

但唐细自然不会在尹家人面前把这些话说出来,只回老夫人话道:“多谢外祖母夸奖,细儿别的也不会,只懂点棋术而已。”

老夫人这会子倒是不吝啬赞美之词了,夸她道:“能把一项做到极致,就是了不得了。”看向大夫人,提点她说,“兰池素来以琴闻名,贵女圈中,也都传她琴弹得好。可今儿却在太子面前露了怯,日后怕是会有损她名声。你回去后,你可得好好抓紧抓紧。”

又蹙着眉心说:“今儿是难得的机会,她竟然也没把握得住。亏得有她表妹在。若不是细儿,就凭她今天的表现,日后怕是没机会了。”

大夫人醍醐灌顶,忙应下说:“母亲教训得是,儿媳记下了。一会儿回去,定好好与她说说。”

尹氏今儿是来看女儿的,没想到会撞上太子。原本该一整日的母女相处的时光,倒是被浪费了一半,尹氏心中有遗憾。

“母亲,若是没别的事,女儿就陪细儿回房了。”尹氏在尹家人面前,也从不客气,这些年来的那些嫌隙一直都在,矛盾也并没因为唐细入住尹府而消除,“今儿恐怕要在你们家多讨一顿饭了,吃了饭我再走。”

尹氏意当然不在吃饭,只是想多陪陪女儿而已。

老夫人就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的性子,也懒得跟她说话,只打发说:“去吧。”

得了老夫人的话,尹氏立即带自己女儿走了,留下一屋子的尹家人大眼瞪小眼。

老夫人心里总归有些不得劲,索性把儿孙们都打发了。

“你们都下去吧。”

尹氏留在娘家又吃了晚饭,掐着宵禁的时辰回家的。送走母亲后,唐细从院子外面正往自己屋子去,却还没进屋呢,就见立在正屋廊檐外的尹兰池。

看到了人,唐细便朝她走过去。

在唐细面前,尹兰池始终高傲得犹如一只尊贵的白天鹅。头都不带弯一下,只居高临下睥睨着唐细,声音微冷:“我有话与你说,你随我进来。”

第10章 第010章

对于尹兰池的不待见,唐细心中一直明白。其实她不在意,说是表姐妹,但从小都没见过面,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尹家人对她的任何态度,她都不在意。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伤害不到她的。

所以,对尹兰池这种清高甚至可以说算是傲慢的姿态,唐细也是一笑置之。跟着进去后,尹兰池没让她坐,她也就站着。

无所谓的事情。

尹家大姑娘从小身子不好,药不离身。后来到了八岁,也去了。所以,尹兰池这个二姑娘从小是被当作嫡长女来培养的。

相对尹兰溪尹兰萍姐妹来说,尹兰池得到的资源相当丰厚。甚至,十年前,在尹家地位远远没有如今高的情况下,老夫人可以拉下脸来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就为了请得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尹兰池礼仪规矩。

至于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都是请些有名气的人来家里单独教尹兰池。而尹兰溪尹兰萍姐妹,都是跟着哥哥弟弟们一起上家族学堂的。

但尹家对尹兰池偏心至此,大房二房也没什么矛盾。因为尹家从上到下,都一致认为,日后可以靠这个姑娘更加显贵。

得利的事情,又怎么会觉得不公?

家人给予了过多的期盼,尹兰池压力也大。所以,今儿太子面前丢了脸,她就崩溃了。

又见平日里她拿脚尖都瞧不上的乡下表妹竟然如此厉害,更是心里不平衡。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而今儿她却成了陪衬,她不甘心。

唐细见这个表姐喊自己进来后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盯着自己看,她便开了口问:“表姐喊我来是有何事吗?”

尹兰池虚眯着眼,脸色难看,语气更是阴阳怪气。

“你今儿可是长了脸。”

果然又是这事,唐细抿了抿嘴。

其实她也挺无奈的,并非她棋术多高明,只是太子愿意让着她。她也并不想赢,也不想出这个风头的。

面对尹兰池的刁难,唐细从容道:“我只是运气好,碰巧太子殿下不精通棋术。若是表姐当时选择了棋而不是琴,也就没有我表现的份。”

对于唐细这样的回答,尹兰池根本不满。

她冷哼说:“我知道,祖母定是对你说了什么,所以,你便觉得自己有前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你也该明白,有追求抱负是好事,但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的。祖母说的是让你做我的陪嫁入东宫,而不是你自己进去。若是连我都失了机会,你又如何能入太子眼?”

尹兰池不说,唐细都不知道。原来他们尹家说给她择个好的良婿,是这种择法。给尹兰池做陪嫁,那就是尹兰池的丫鬟。

身份低微不说,日后还得伺候她。若真是这样,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全凭尹兰池拿捏了。

亏尹家想得出来!

纵唐细再好的性子,此刻也是被尹家的自私行径恶心到了。原来她在他们尹家人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固宠的工具,压根没拿她当人待。

心中再气,唐细都不会表现出来。表现出来了,就是落人把柄,让人看到自己的软肋。

所以,听了这样的话后,唐细依旧十分淡定。

“表姐误会了,外祖母从未与我说过这样的话。”又表明自己的决心和立场,“想来是表姐自己会错了意,外祖母或许不是这个意思。”没给尹兰池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外祖母说疼我,要补偿我,这才接了我入府来住。既是疼我,又怎么会拿我当物品陪嫁?”

尹兰池本来是想拿捏她,如今被这么一反问,倒是被拿捏住了。

“你……”她气极,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又后悔自己话多。

祖母还没跟她说,自然有还不说的道理。此番她气急败坏率先给说了,她怕坏了祖母的计划,也怕挨骂。

可话已经说出口去了,难道要收回来,打自己脸吗?

唐细打人脸懂得分寸,不会一锤子将人打死绝了自己后路。所以,眼见尹兰池面色难看,她主动解了围说:

“我以为表姐找我来是要与我切磋棋艺的,如果表姐有这个想法,我倒是愿意奉陪。”

尹兰池不信自己棋术会比她差,始终就觉得她能在太子面前露脸,是她运气好罢了。若是与她比试一番,自己赢了,岂不是能证明自己棋艺也比太子好?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既然是要入东宫的,自然得多了解太子几分才行。

“戴月,拿棋来。”尹兰池扭头吩咐。

论琴,尹兰池算个中翘楚。但论棋,尹兰池就不够看了。不过才对数十个来回,唐细目光一扫,明显就能找出她布局的好几个破绽来。

唐细还想在尹家能有安分日子过,所以,压根没打算赢。但她也知道尹兰池的脾气,她想故意输,也不会输得太快、太明显。

二人静坐对弈,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直到三更天,才分出胜负来。

唐细“输”了,但也仅输她半子。

结束后,唐细起身告辞:“已是半夜,如果表姐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休息。”

“去吧。”尹兰池打发她走。

等唐细带着自己丫鬟离开后,尹兰池的两个丫鬟高兴凑过来说:“表姑娘能与太子和棋,小姐您又赢了表姑娘,那岂不是证明小姐您的棋术在太子爷之上?”

唐细输得不留破绽,尹兰池丝毫未有察觉。

“也别高兴太早,就赢半子而已。”尹兰池不是很满意,她依旧坐在棋桌边没动,修长手指轻轻夹起一颗棋子来,目光冷漠盯着它,“她的确是不简单,挺有些小聪明,好几回我险些败给她。从前倒是我小瞧她了,看来,日后得处处提防着些才行。”

又扭头吩咐自己贴身大丫鬟:“戴月,找几个人暗中盯着她那屋子。但凡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戴月应下。

一整个下午应付太子,晚上又应付尹兰池……耗脑过度,唐细有些不太舒服。回去后,没有立即歇息,而是让秋意来给自己按摩头部。

唐细正阖目养神,秋凉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如实禀告唐细道:“主子,方才正屋那边出来几个人,奴婢瞧着她们言行举止奇怪,就暗中盯着了。盯了会儿后才发现,她们在窥视主子您。”

唐细并不觉得奇怪,轻轻睁开眼睛道:“今天我在太子跟前出了风头,她肯定是要怀恨在心的。不过,我们安分守己不出错,她也搅不出什么事来。”

尹兰池差人暗中盯了唐细几日,也都没盯出些什么东西来。但尹兰池没放弃,继续让那些人暗中盯着。

尹家费了番心思将太子逗留尹府半日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如今京城里人都在说,太子择中了尹家的二姑娘为

太子妃。消息传进了宫里,连皇上都亲自过问了此事。

皇帝的书房勤政殿内,诸位皇子们都在,皇上当着皇子们的面直接问了。

传得满京城皆知道的消息,诸皇子们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已成年另开了府的成年皇子们。此刻听皇上忽然提起此事,个个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毕竟,曾经最佳的太子妃人选孟婉沁,如今已经成了齐王的未婚妻。

尹家的那点小九九,都在太子的算计之内。所以尹家这么做,早在太子意料之中。

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得做个铺垫,而尹家此举,正好给他迎娶唐细为妃打了基础。至于尹兰池,他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