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细知道母亲担心她日后会吃亏,所以也不再提宫里的事,只捡了别的来说。

“今天干娘和我说,干爹就这两日回来。还有大哥,也能赶回来。”

陆府大房有三个儿子,但也就大爷娶了妻室。大奶奶给大爷生了个儿子,就是上回唐细第一次来陆府的时候,那个挤在诸位夫人中间的小男娃。

大房的四爷六爷还都不到二十岁,又常常随着父亲陆大老爷驻守边疆,也没空回来议亲。所以,都还没有娶妻。

大奶奶没随着大爷一道去边疆,所以,大爷这次回来不仅是因为家中唯一的小妹嫁人,其实也是想回来看看妻儿。

尹氏果然被女儿的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沉沉叹息感慨说:“陆家阖府真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为了家国百姓,一家人都是聚少离多的。以前你爹爹忙于生意,一年有一半时间不在家,娘就觉得想得不行,觉得夫妻两隔实在辛苦。可现在瞧瞧人家,一年到头,合家欢聚的日子尽都没有。”

陆家阖府的爷们都是有军职在身的武将,常年不在京城。就算回京述职的时候可以短暂相聚几日,但人也不可能聚得那么齐全。

除非朝廷不打仗了。

与人家一对比,尹氏又觉得女儿嫁进宫里实在不算什么。至少,她每个月都可以跟着陆大夫人一道入宫去看女儿。

稍稍想通些后,尹氏没了心事,睡眠自然好了很多。

陆家父子是两日后回的京,先去宫里见了皇上,傍晚时分回了府里。唐细知道父亲与兄长今儿回来,一早便候在了祖母侯夫人那里等着。

“大老爷和大爷进老太太院子了。”一个丫鬟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

老夫人更兴奋,忙扶着唐细手起身,踱着颤巍巍的脚步往外面去。才走到门口,陆大老爷父子就撩帘子进了屋子来。

唐细抬眸去看,就看到了两个容貌五六分相似的男子立在门口。站在前面的男人,近半百之年,英武肃穆,高大魁梧。而立在他侧后面的年轻男子,而立之年,俊伟挺拓,较之父亲的庄严肃穆,他年轻的面庞上更多的则是意气风发、洒脱不羁。

唐细没敢多看,匆匆打量了下,就垂了眼睛。

等那边父子二人给老夫人行了礼后,老夫人拉唐细到他们父子面前,介绍说:“这是细儿,是咱们侯府的大姑娘。”又对唐细道,“这是你父亲和大哥,快给他们请个安。”

得了老夫人的话,唐细这才福礼问安。

陆家父子早知道得了个女儿,还是太后娘娘亲指的。这回一路上回来,心中也十分期待。尤其是陆大老爷,他真是做梦都想要个闺女。可惜他年岁大了,夫人也岁数大了,不再适合有孕。

“快快起来,无需多礼。”战场上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令敌人丧胆的大将军,谁也想不到,有一日,他说话竟能这么温柔。

也不怪陆大老爷,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娇娇柔柔的,像水做的一样,他怕声音重了,会吓着她,这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陆大老爷与平日里形象的反差,徒惹得老夫人乐得开怀。老夫人一笑,夫人们和满屋伺候的丫头嬷嬷们,皆都笑了。

弄得陆大老远倒是尴尬,笑也不是,严肃也不是,只能木着脸立在那里。

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性,大夫人来圆场说:“老爷早二十年前都说要做女儿奴,可惜了,他没那个机会。如今有机会了,可不得激动一些,你们可不许笑话。”又请老太太的话,“水榭那边的席面布置好了,不若叫他们父子先去沐浴更衣,我们先去水榭那边坐着。”

如今是五月下旬,外面早一片春暖花开。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席后,唐细被老夫人打发回去了。

“大婚在即,这些日子你也累着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今儿你父亲兄长回来,一会儿回去,再与他们见一面。”然后喊了大夫人来,让她们母女先走。

回了大房那边,大夫人又带着女儿去见了丈夫和长子。

傍晚的时候陆大老爷失了态,这会好了些。稍稍摆起点架子严肃起来,但对唐细说话的态度,还是十分耐心温柔的。

父女不比母女,男女有别,没那么多话说。所以,只坐了会儿,唐细就被大夫人带走了。

母女俩走后,父子俩私下里说了几句话,陆大老爷便让儿子早些回去陪

妻儿。

到了成亲那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唐细院里就来来去去开始忙碌起来。至于唐细,昨儿晚上被两位母亲和姐姐妹妹陪着,一夜没睡。

大夫人虽然是头回嫁闺女,但好歹自己就是女人,嫁过人,所以,办起事情来也是十分利落干脆。

新娘子能吃什么,忌讳吃什么,她自然都知道。

见已入卯时,陆大夫人说:“一会儿要开始上妆,上了妆后,就不能吃东西。我让厨房去煮了两个鸡蛋,一会儿你吃了,今儿你就辛苦一些。”

“我知道了,娘。”唐细应着。

唐细虽然不是头回做新娘子,但上回的那次一切从简,没这么大的阵仗。太子乃储君,太子娶妃的仪仗,也不会比皇帝娶皇后的仪仗差多少。所以,唐细今儿一天都注定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

这几日,唐细早把母亲陆大夫人告诉她的流程一一烂熟于心。每个细节,每个步骤,她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只是真正到了这一天,她还是有些心虚,怕出错,怕丢了太子脸面,丢了陆家脸面。

陆家要连着摆三天流水席,今儿也要大宴宾客。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阖府就已经热闹开了。

仆人们都各司其职,虽忙,却不乱。按着时辰,一应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尹氏母女几个帮不上忙,就只坐在一边陪着。全福妈妈给唐细上了妆,到了吉时,唐细要走了,得去陆府大堂跪别父母。

因女儿是从陆家出嫁,如今的身份也是陆府大姑娘。所以,这个父母自然不会是唐兆成夫妻。

尹氏背地里偷偷抹泪,心酸得很。

但转过身子来,在女儿面前的时候,她又换了笑脸。

“快去给你父母辞别,莫要耽误了好时辰。宫里太子殿下与诸位贵人们还等着你,你、你自己保重。”

“娘。”唐细眼眶酸涩,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却在极力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喊了尹氏一声后,唐细抱住了母亲。

一旁唐欣唐悦姐妹对视一望,都心事重重。

唐悦悄悄跟大姐说:“娘哭了,二姐也哭了,我刚刚看到了。”

唐欣却严肃,板着脸训:“小孩子不懂事,少说话。”

唐悦虽小,但也能感觉到今儿气氛不对劲,被长姐训了后,就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给父母敬了茶,又行了跪礼。之后,唐细便由长兄陆彦背着去侯府大门口。陆彦背着她,亲自送她上了十六人抬的喜轿。

“多谢大哥。”唐细隔着红盖头和陆彦道谢。

陆彦长身玉立,挺拔伟岸,闻声笑道:“大妹妹,宫里路不好走,兄长望你定要珍重。”又怕她胆子小,会被自己吓着,又说,“但有太子殿下护着你,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唐细郑重说:“请大哥放心,细儿会的。”

陆彦抬眸望了眼喜轿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仪仗,又抬头望了望天,见差不多到了时辰,便抬了抬右手。候在喜轿旁边的喜婆见状,高声喊着:“吉时已到,新娘子起轿。”

话音才落,便一阵锣鼓喧天。

唐细能感觉到轿子被人抬了起来,她悄悄抬手拉开盖在头上的喜帕的一角,偷偷望向窗外。仪仗离开陆府,往皇宫的方向去,而此刻陆府门口,前来道贺吃喜酒的勋贵高官们一群接一群,百姓们也挤在陆府搭在外头的凉棚里坐等吃席,十分热闹。

太子早候在宫门外,见新娘仪仗过来了,他一袭大红蟒袍,朝新娘仪仗迎了过去。太子妃仪仗只能送到宫门口,入不了宫门,所以,唐细只能于宫门口下轿。

第26章 第026章

太子朱服金冠, 精神抖擞,立在一众宫人中间,犹若鹤立鸡群。走到喜轿前,太子抬手撩开轿前的纱帘, 将手伸到了太子妃面前。

唐细头上虽然罩着喜帕, 但隐约还是能看到立在面前身着喜服的拓挺男人的。目光落在他伸过来的那双素白的大手上,她没有犹豫,直接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很快, 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传来,她被男人牵着下了轿。

那股子温热从她手一直传到心,她小步跟在他身后, 隔着红丝绸喜帕望着这个决定她后半辈子的男人。一时间, 心中又酸又涩又甜, 五味杂陈。

太子妃仪仗入不了宫,所以, 唐细只能带着嫁妆和陪嫁奴仆跟随太子进宫。入了宫门,太子妃随太子一道乘坐八人抬的肩舆入光华殿叩拜帝后。

从宫门口到光华殿,有一段距离。坐在肩舆上, 太子太子妃二人离得近, 倒是能说些悄悄话。

太子始终紧紧握住太子妃手,似是知道她害怕紧张一样,没舍得松开。

“按惯例, 先去光华殿行礼受封, 再去东宫。之后, 你便好好休息。”温柔说罢,他轻轻揉了她手面两下,又拍了拍,似是暗示她不要紧张。

唐细忙回他的话说:“妾身知道的,在家的时候,陆家母亲亲自交代过。”

她答得温柔小意,再装坚定,可温言细语的几句话,也把她此刻的胆怯暴露了出来。太子知道她胆子不大,所以倒是陪着她说了许久。

“光华殿呆的时间不会太长,你也不必说多少话。到时候,孤说什么,你跟着孤就行。”

明白他这是对自己好的行为,唐细非常谦卑的向他致谢。

太子又随意的与她话了家常,比如问她这些日子在陆家备嫁忙不忙,今天早上什么时辰起床的,今儿陆府热闹不热闹……等等。太子问得随意,就像平时两个人说话一样,唐细进入了他特意营造的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就觉得其实今天和平常也没什么二样,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肩舆在光华殿殿前停下,太子牵着太子妃徒步上阶梯,入殿门。此刻殿内,帝后与太后都在,还有一众皇室宗亲和几个内阁、礼部的官员。

太子太子妃朝帝后行跪拜大礼后,帝后授太子妃金册金宝。再有小太监当着众皇室宗亲的面读出由礼部拟定、内阁审批、最终由皇上金章玉玺盖了戳的册封太子妃的册封圣旨。

圣旨读完,唐细这个太子妃,就真正的是名正言顺了。

一应程序走下来,皇上笑着招呼宗亲众臣们道:“今天是太子的大喜,宫里摆了酒宴,既然礼已经成了,都退了吧。”

皇上对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总有些被太子太后祖孙威胁的屈辱感,所以,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不是太热情,但至少面子上过得去。而皇后那边,索性连面子都不给,脸上无丝毫笑容。

虽说没有当众让唐细这个儿媳妇出丑下不来台,但她摆着脸色,任人都看得出,皇后是瞧不上这个太子妃的。

倒是太后,十分欢喜的祝福新人:“皇祖母祝你们二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日后定要和和美美的,幸福美满。”

太子太子妃齐声:“多谢皇祖母。”

诸位皇子中,如今也就大皇子魏王殿下娶了妃子。所以,太后单独把魏王妃喊了出来,叮嘱她:“太子妃今儿头天入咱们天家的门,想来还有些不习惯。你身为长嫂,今儿可得一直陪在她身边。”

魏王妃笑着应下:“请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的。”

魏王是李贵妃的儿子,所以魏王夫妻即便知道皇后不喜太子妃,也不会太介意。至少,太后老人家是喜欢太子妃的。

出了光华殿的门,赵王就闹起来了:“今天二哥大婚,娶了新妇,可不能放过他,得好好闹一闹才行。”又怂恿齐王,“三哥你下个月大婚,你今天若是不闹,下个月被闹了可别急眼。”

唐细头上的喜帕在跪拜帝后之前就被太子拿喜秤挑开了,此刻,她依在太子身边,悄悄打量几位皇子。

几位皇子她不是第一回见,之前她留在慈宁宫伺候太后的时候,几位皇子去慈宁宫请安,她就已经见过。只是那时候因为身份原因,见到他们来,也只是远远候着,没靠近过,更别说这样近距离打量一番了。

魏王齐王和赵王,年纪都和太子差不了太多,都已成年受封并且开了府。魏王年长,最为稳重,也颇严肃。齐王与太子乃是同胞所出,素来最得皇后宠爱又身份尊贵,所以,有些傲慢瞧不上人。

至于赵王,性子活泼些,似是与太子关系很好。

三位王爷中,也就他敢与太子开这种玩笑。

赵王想拉齐王入自己阵营,而不是魏王,一来因为魏王严肃稳重,二来也是因为魏王成亲了。但齐王似乎并不买赵王的账,闻声,只拿他那双美丽的凤眼淡淡扫了赵王一眼,语气冷漠又倨傲:

“天家可不是民间,别什么民间的习俗都拿到天家来,难登大雅之堂,有辱天家颜面。”

赵王也不是头一回被齐王挤兑了,他并不在意。齐王挤兑他,他就挤兑齐王好了。

“三哥最高贵,我可比不上。反正今天二哥大喜,我就要去闹。”赵王虽然性子活泼,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齐王讽他,他就讽齐王,“我不光要闹二哥的新房,等下个月三哥你娶新妇,我也得去闹。”

他一副耍赖皮的样子,无所谓的耸肩:“反正新婚是大喜,闹过了也不许翻脸。你们新婚我不闹,日后我大婚了,你们可不会放过我,那我不如开始就得罪你们,这样才不吃亏。”

“你!”齐王震怒,一张白脸憋得通红,“你敢!”

对齐王的愤怒,赵王毫不在意:“我有什么不敢的?”

齐王:“那你到时候试试看,你若敢闹得过了惹得婉沁难为情,看我收拾你。哼!”撂完狠话猛甩了袖子,直接招呼也不打一个,大步流星走开了。

赵王就在背后笑话他:“大哥二哥你们瞧,每次都是这种臭德行。”

魏王肃着张脸,有些吓人的样子。他是觉得太子大婚,老三老四却当面吵架不妥,但太子也在,太子不说,他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只能立在一边,沉默不言。

太子却觉得兄弟间偶尔拌几句嘴也无伤大雅,再说老三老四平时一见面就死磕也是正常,所以就没管。不过等齐王走后,太子还是说了赵王几句。

“你二嫂面皮薄,你敢闹她,还得先过我这一关。”

魏王是平时就是一副冷肃不可亲近的模样,面相上就带了几分煞气。但太子不同。太子生得俊雅若玉,平时待人也素来温和可亲,可纵使这样,阖宫提到太子,上至妃嫔下到宫婢,也没人敢不敬的。

太子天生尊贵,骨子里便带着一种雍容矜贵的气度,冷在内里。

赵王敢跟齐王犟嘴,却不敢不听太子的。太子

让他不许闹,他就忙恭恭敬敬立在一边老老实实说:“我刚刚是说了玩的,哪里真敢。”

魏王适时对太子说:“先去东宫,让品娴陪着新妇说说话。”

品娴是魏王妃闺名。

太子冲魏王略一颔首表示同意后,才看向魏王妃道:“有劳大嫂。”

魏王妃却恭敬道:“太子殿下客气了。”

魏王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待唐细这个新妇十分温和可亲,唐细觉得与她相处很舒服自然。

回了东宫,魏王妃陪着一道去了内院新房,太子则陪着诸位宗亲国戚去了宫里的酒宴。

才入正房,内院里伺候的宫婢太监便轮番过来问太子妃的大安。

因为东宫之前无女主人,且太子内院侍妾又极少,所以,原本伺候在内殿的不多,唐细倒能一一都记得住。

可能是念着东宫内院宫婢不多的原因吧,太后那边拨来六个宫婢,皇后那边也拨来四个。再加上唐细从宫外陆府带过来的陪嫁有一二十人,忽然间,原本冷清安静的东宫,倒闹腾了不少。

宫婢太监们叩拜过女主人,唐细让秋意一一打了赏后,他们便识趣退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东宫仅有的三个太子侍妾来请主母安。

对于太子有别的女人,唐细不是不在意,毕竟她从小在父母那里得到的教育是,日后嫁人,必然会选一个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好的人。她原也没想过会嫁个地位这么高的,若是门当户对,父母亲自挑选的,必然其中一条就是不纳妾。

可如今对象是当朝太子,她父母自然没这个资格要求。

心里在意归在意,但唐细也早做好了与太子的这些女人共享一夫的准备。眼下的境况至少比她之前预料的要好,至少太子尊重她、珍惜她,给了她正妻的名分,她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做人要知足常乐,她必须时刻清楚认识到,她的夫君、她的男人,是太子,是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有了这般心理建设后,唐细面含三分笑意道:“快让三位姐姐进来。”

随后,便有宫婢领着三个宫装女人走了进来。有两个模样十分娇媚,而另外一个,则姿色略显平庸了些。

唐细望着那个姿色稍显平庸的瞧了好一会儿,有些愣住。

还是秋凉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说:“娘娘,最左边的这位是郭淑妃的娘家侄女,郭昭训。右边的两位,分别是高奉仪和林奉仪。”

高林两位奉仪的背景唐细尚且不知,但郭淑妃娘家侄女却只得昭训的位份,却是低了。郭淑妃虽然出身低,但自从她生了赵王受封妃位,娘家郭家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那么,这位郭姑娘想来也算是大家闺秀。这般门第的,却沦落到东宫为低位份侍妾,唐细十分困惑。

瞧着郭淑妃和太子,感情应该还算可以的。

唐细这边凝神细想,一时间想不明白,而底下的三人却已经开始给唐细行大礼。

“妾等拜见太子妃娘娘。”三人齐声,跪了下来,“恭祝娘娘殿下新婚大喜,万福长寿。”

“诸位姐姐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唐细不了解她们的底细,自然十分客气。

叫她们三个姐姐,除了客气给她们脸面外,也是因为三人年纪都比较大。估摸着算,差不多都有二十多岁。

“妾等恭谢太子妃娘娘。”三人起身。

唐细给秋意使眼色,秋意会意,则去挑选了三样金贵的物什来,唐细给她们送了见面礼。

送完礼后,也没有留她们下来的意思,唐细送客道:“今儿是本宫与殿下大婚,想来姐姐们也跟着受累了。无需伺候在我这里,姐姐们都回去歇着吧。”

高、林二位奉仪似有些心不甘,但那位郭昭训,倒温温柔柔应下了。

两位奉仪见状,则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太子不好女色,平时别说召她们侍寝了,连个面都难见得着。今儿太子娶妃,好不易有借着拜见的机会来见一见太子的,谁想到还是没碰见太子。

几位侍妾离开后,魏王妃问唐细:“你今儿想必是累着了,眼下也没什么事儿了,不若你先好好歇息歇息?”

唐细忙说:“方才多谢有大嫂陪着我,我才不会生了怯意。大嫂今儿想必也累着了,到了摆午宴的时辰,大嫂不如先去坐席。”

魏王妃起身,拍了拍唐细手说:“那我先不打搅你,等午后再来。”

唐细要亲自送她出门,却魏王妃笑着婉拒绝了。

“你是太子妃,我是王妃,哪里有你送我的道理。”魏王妃始终端贵温婉,声音也酥酥软软的,十分好听,“叫你的婢子送一送,也算是给我面子了。”

唐细便不再强求,差了项摸摸亲自送她。

等屋里剩下来的都是自己人的时候,唐细这才问秋凉:“你是一直伺候在殿下身边的,可知道为何郭淑妃的侄女入东宫却只得昭训的位份?”

秋凉摇摇头:“奴婢也不知,这或许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提起皇后来,唐细心中倒明白了几分。

但就算是皇后想以此来羞辱淑妃,只要淑妃不答应,难道皇后还能强人所难吗?想来淑妃软弱,不愿与皇后较劲,便依了皇后。

不等唐细问,秋凉又说:“高奉仪和林奉仪也是皇后娘娘指来东宫的,她们二人跟了太子有数年。”

“可育有子嗣?”唐细问。

秋凉摇头:“殿下膝下尚无一子半女。”想了想,又说,“殿下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来内殿的次数少之又少。”

尚无子嗣,侍妾不多,位份又皆不高……唐细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宽慰了些的。

中午也没敢吃太多,只吃了两个白水煮蛋。午间休息了会儿,下午又与魏王妃一处呆着说些家常话,等到了傍晚时分,晚宴开了席魏王妃离开后,唐细则在宫人的引领下去浴池沐浴更衣。

洗下脸上略厚重的妆容,脱下凤冠霞披,换上轻便的常服后,唐细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不少。更衣出来后,外面天已黑透。正是暮春时节,窗户开着,外面暖暖的晚风透过窗棱钻进殿内来,唐细只觉得十分舒服。

太子比她预料的要回来的早一些,看着样子就是饮了不少酒的。但男人比较能隐忍克制,就算醉了,下脚的步子也是稳稳当当的。

隔着老远唐细就闻到了酒味,她熟络的过去请安。

太子伸手扶她起来,顺势就握住了她手。牵着人于一边坐下来后,才问:

“怎么样?可习惯?”

饮了酒的骗不了人,再强装镇定,可一出口就出卖了他。嗓音略哑,像是被沙子滤过一样,有几分干涩。

唐细听出来了,一边贴心的吩咐宫婢去奉茶来,一边回答太子的话说:“有魏王妃姐姐陪着,我过得很好。感觉在东宫……就和在家的时候一样。”

太子笑了,黑沉沉的眸子沁着光。

“你习惯就好。”

强撑着就是强撑着的,撑了会儿就撑不下去了。太子先去浴池沐浴了,唐细则一个人坐在床边等他回来。紧张又有些期待,害羞但却还是向往的。

那种滋味她尝过,她心下也是喜欢的。男人的霸气和力量,让她既想攀着他,又想逃离,那种矛盾的心情,十分刺激。她素来不是胆子大的人,从小就比较文静腼腆,可于夫妻行乐之事上,她倒是能在他这个好老师的教导下渐渐放下脸面,配合着他一起做些动作,说些脸热心跳的话。

内殿伺候的人早都退去了外殿,太子贪婪却知道克制,狂霸但也会适时收敛。唐细经了好一番的狂风暴雨、辣手摧花后,方才沉沉睡过去。

次日一早醒来,她是从男人臂弯里翻身爬起来的。

已经很久没有同床至天明,乍一睁眼瞧见枕边睡着他,唐细有些恍惚,还以为这是在榆桐呢。但很快,她就意识清醒了。

太子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见身边的人一直睡得沉,这才一直躺着没动。此番见她也醒了,太子才慢慢睁开双目,静静望着人。

唐细以为自己醒得早呢,正准备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翻过去下床,蓦地就看到他黑沉沉的两只眼睛突然盯着自己看,她心内陡然一跳。方才还有几分疲惫困倦之意的,此刻皆被吓得烟消云散。

“殿下也醒了?”她爬了一半,又退了回去,小小一团乖巧缩在里侧。

太子依旧没动,只侧头打量她。他将被她枕得略有些麻的左臂垂在一边,他枕着自己右臂,黝黑眸子探着新妇,颇有几分嬉闹调侃的意思。

要是以前,唐细就会拿手去捂他眼睛,不给看。但现在,她可不敢,只能任他打量。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太子先开的口。

“昨夜你气急了,骂孤什么来着?”

开口还不如不开口,一开口就是算账来的,唐细突然脑袋嗡嗡作响。

第27章 第027章

唐细第一反应不是她骂了他什么, 而是疑惑她竟然骂了他?她脑子迅速运转,可除了对那一幕幕羞人的画面记忆深刻外,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昨夜,其实她能感受得到太子的克制。但毕竟是年轻气盛的青年男子, 初尝风雨滋味, 再忍耐再克制,也有克制不了的时候。

虽然他疯狂又贪婪,折腾得自己累得半死, 但其实她心里也没怪他。对这种事情,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向往。只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也羞于向他透露出半点自己十分愿意的意思。

起初的时候, 她是有些虚伪的半推半就。后来她自己吃饱喝足了, 就嫌他太过折腾,一次又一次, 没完没了。她不敢拒绝的太过强烈,只能罢工不主动,想让他自己识趣适可而止。

可能是他不但不识趣, 反而惩罚性变本加厉的行为惹得她恼了吧, 所以她就气得骂了他?

唐细不敢确定,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反正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索性就当作没发生过, 她小声辩解:“妾没有骂殿下。”

辩解得底气有些不足, 声音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