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脸去,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太子忽然笑起来,笑得柔柔的,似乎心中已猜度了这不过是她的小伎俩而已。扔了手中书卷在一边,他朝她招了招手:“你坐到我面前来问。”

太子音量也不高,语气也很好,但只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唐细秒怂。

“就是听姐姐说,姐夫前两日升职了。以为殿下知道没告诉我,想来是不知道?”她缴械投降了,还很贴心的替他寻了个借口。

但太子好像却并不沿着她铺好的路走,只依旧笑容和煦道:“孤知道。”

知道,但就是没告诉她。怎么,想算账?那便算一算好了。

唐细脸忽然垮了,笑容特别心虚敷衍。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识和勇气,竟敢调侃太子殿下。

唐细笑,太子也笑。前者笑容憨而心虚,后者则有些等着算账的意思。

唐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忙说:“是妾越矩了,殿下不会怪妾吧?”

“越矩……自然是要挨罚的。”太子依旧是平常的语速平常的态度,但说出来的话,却莫名令人背后一凉毛骨悚然,他黑漆漆的眸子定定望着对面的人,“太子妃想怎么受罚?”

唐细悄悄打量他,此刻也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是真想罚她?还是说,只是吓唬吓唬她,以次增加一些情趣。

毕竟,在他身边这么久,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不发脾气的男人,但不发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很多时候,上位者决定生杀大权的时候,不都是谈笑间做出的决定?

这次作大了。

第31章 第031章

但唐细一直在笑, 她觉得笑总没错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此刻太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那么, 也会看在她笑着讨好的份上原谅她一二吧?

他问自己想怎么受罚,那唐细当然给自己选了一个力度最轻的。她把手伸过去, 送到他面前去,一副“错了就愿意挨罚”的英勇模样:“殿下打吧。若是殿下心中还疼妾几分, 便轻着些。”

太子垂眸,目光落在送到眼前的这只纤软柔嫩的手。眼前的手很小, 却十指纤长细嫩, 他曾多次握紧过,软若无骨。

这么好看的手,他怎么舍得打?

唐细见太子垂着眸子盯着她手看了好一会儿,想着, 他怕是舍不得的。可还没在心中稍稍松一口气出来呢,却听对面的男人望了过来,说:“手就不打了,还有用处,换个地方。”

唐细忽略了那句“换个地方”, 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句“手还有用处”上。太子言词含蓄, 但她心里却十分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正羞得脸微热,那边太子的声音又传来了。

“过来。”

唐细不敢不过去, 因为每次她不听话, 最后受到的“惩罚”都要比原来的多。垂着脑袋, 就起身挨到他跟前。

太子右手捞过她腰,唐细整个人就跌趴在他腿上。正疑惑着他要做什么的时候,腰下忽然传来一阵力道。

她被打了……

虽不疼,但总归是羞人的地方,唐细脸彻底火辣起来。索性趴在他腿上不肯起来了,有些耍赖的意思。

太子就象征性轻轻拍了一下算作是惩罚,也没怎么样。打完发现人没反应,他不由侧头探去。

就见小丫头双手捂着脸,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但凭太子的猜测,多半是没哭。平时吹了蜡烛拉了帷幔,做的比这个过分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她多委屈。

“太子妃要是赖着不肯起,孤就脱了重新打。”说罢,他作势在她腰边捏了下。

唐细忽然弹起。

见她原本白净的一张小脸此刻羞得红扑扑,太子不忍心继续逗她,只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来陪陪孤。”

唐细理了理裙衫头饰,这才在他身边坐下,却不敢挨得太近。太子嫌她离自己太远了,长臂一勾,将人勾去了身边揽着。

太子也没做别的,就静坐着。

唐细仰头望了望他,斟酌了下,才又说起今早罚郭昭训的事情来:

“昨天惹怒了母后,今天去请安,母后不但没有罚我,反倒还对我有些好。”唐细心里明白应该是她罚了郭昭训皇后高兴,但还是打算把这事儿拿到明面上来与太子说一说,“母后是因为我罚了郭昭训?”

太子知道她心里早有了答案,还来问自己,不过是为了得一个肯定罢了。所以,太子告诉她:“是这个原因。”

唐细在他耐心的边缘试探,又问了一个自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郭昭训身为淑妃娘娘侄女,入东宫却只得了昭训的位份,是因为母后从中干预吗?”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如若不然,郭氏又怎么会位份只比高林二位宫婢出身的姬妾高一点点?

太子毫无保留悉数把真相告诉她:“郭氏是孤不在宫里的那一年奉父皇旨意入的东宫,孤从榆桐回来,她就成了孤的昭训。”至于皇上为何执意让郭氏入东宫,这个太子没提。

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涉及朝政,却是不能说的。

即便告诉她,怕是也只能叫她跟着一起担心,毫无意义,不如不说的好。

可太子不说原因,唐细自己会猜。她心中揣度的就是,郭淑妃力荐自己侄女入东宫为姬妾,原该是想得个高位份的,奈何皇后不喜淑妃,从中插了一竿子,只给了郭氏昭训之位份。

但唐细又觉得自己猜得或许不对,凭她与淑妃的几次接触,她觉得淑妃并非那种爱慕虚荣之人,也不像那种贪恋权势的,好像更不会去作践自己侄女。东宫是好,可凭郭家如今的地位,郭氏千金于京内寻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嫁去做正妻,也比入东宫做个小小的姬妾好吧?

唐细被太子揽着,索性就顺势靠在他肩上。初夏的天,微热,外面的风带着晚市的热闹吹进车内,听到了不住的吆喝叫卖声,唐细先是悄悄侧头去瞄一眼太子,见他闭目养神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唐细则伸出一只手去撩开车帘一角偷窥外面的街景。

恰好到了京中最热闹繁华的街市,又是晚市开始的时间,外面人流攒动摊铺拥挤。算了算,今儿不过三十,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竟然晚市有这么热闹。

贪恋的看着外头,唐细不由想到了曾经在榆桐的时候。

唐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她们姐三也不是名门闺秀,家中无许多规矩。所以,像这样热闹的街市,她们常去。

只不过,榆桐是小地方,再热闹也比不上京城的一角。

撂下帘子来,唐细心中有些揪着,她还是向往外面的自由生活的。

太子不过是假寐,身边之人的动作眼神,他都一一瞧在了眼里。见她撂下帘子又转过身来后,他才又继续阖上双目,装着方才没有睁开过眼睛瞧见她贪恋外面晚市的模样。

唐细还是安分的,知道既已无回头路可走,她便不去给自己做那么多的假设。想的越多心越乱,索性也闭目休息,不再乱想。

回了东宫恰好天擦黑,唐细换了身衣裳后,先后去了坤宁宫慈宁宫请安。之后回来与太子一起用晚膳,吃完饭,太子去前头书房处理庶务,唐细则一个人留在内院正殿做点自己的事情。

见太子从前院回来了,唐细正吩咐宫婢们去浴室放热水给太子洗澡,忽然皇后坤宁宫来了人。

坤宁宫的人没进来,是秋意得了外头伺候的婢子的话,回来禀告太子和太子妃的。

秋意神色颇有几分凝重,禀述道:“殿下,娘娘,坤宁宫来人说,皇后娘娘与皇上吵架了。皇上震怒,于坤宁宫内摔了好多东西,皇后娘娘也不甘示弱,也砸了摔了许多。”

“天晚了,实在不敢惊扰太后老人家,所以只能求来东宫了。”

帝后吵架摔砸东西,唐细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一听到这样的话,她就吓得没主意了。反观太子那边,倒是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帝后吵架是家常便饭一样。

太子用淡淡的口吻对秋意说:“知道了,你去告诉坤宁宫的人一声,孤与太子妃即刻过去。”

“是。”秋意应了声后,转身立即走了出去。

唐细颇有些慌张的望向太子:“父皇母后怎么会吵架?”

唐家一直十分和睦,唐父唐母从不吵架。唐细的印象中,每回只要自己母亲嗓音稍微大一些,唐父就得厚着脸皮过来哄了,根本没吵架的机会。

在她意识中,吵架指定是大事。

太子却说:“去看看就知道。”

东宫离坤宁宫不太远,乘坐肩舆大概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到了。二人到坤宁宫的时候,皇上还没走,坤宁宫正殿内,宫婢奴才跪了满地都是,连今儿留守太医院的章太医都跪在皇上腿边。

而皇上,此刻正大剌剌坐在台阶处,左手手指破了,血在一滴滴往下滴,不惑之年的男人,一脸的愤慨,那双眼睛红得跟能喷出火来一样,死死瞪着皇后。而皇后头发裙衫都有些乱,脸上满是泪痕,哭过。

皇后傲气,死不肯低头。

唐细走进殿内,就听皇后哑着嗓子说:“有本事你废了我,立淑妃为后!”

“你以为朕不敢?”

皇上本来已经逼着自己息怒了,听了皇后这话后,一下子又怒了起来。

他骂皇后:“妒妇!”

皇后继续跟他吵:“我是妒妇,你是今天才知道的?你早知道我就是这副性子,你为何还要三媒六聘迎娶?你身为天子,言而无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无信!”

“朕是天子!朕是皇帝!”皇上倏的跳起脚来,额头青筋暴露,“孟氏!你好大的胆子,以为朕真不敢废了你!”

“有本事你就废,这话你喊了二十年了。”

“父皇。”太子赶紧开口,打断帝后二人的对骂仗。

唐细见状,则去了皇后那边,挨着她扶她说:“母后,地上凉,您先起来。”

太子对皇上道:“皇祖母近来夜间眠少难睡,若是叫她老人家知道,少不得要亲自跑一趟才安心。不管因为什么,您手上受了伤,总得先让太医给您处理好伤口才行。”

皇上有了台阶,就顺着太子递来的台阶下了坡。

愤愤然甩袖袍,于一边坐下,只把自己受了伤的手伸出去。见状,章太医忙哆哆嗦嗦跪着膝行到天子脚边,小心翼翼处理伤口。

等太医处理完了伤口,太子又说:“方才儿臣于书房又仔细想了早朝中诸位大臣提的有关税改方面的建议,儿臣有些心的见解。不知道父皇此刻可有空?若得空,儿臣随您去勤政殿细说。”

皇上也是个聪明的皇上,就是在感情的事情上失败而已。见儿子这么说了,自然就继续顺坡下驴。

他郑重点头:“朕正要找你。”然后起身,负手踱着大方步昂首挺胸离开了坤宁宫。

唐细见太子要走了,心里又慌又虚。太子在,有太子镇着场子,她才不慌。可太子走了,留下她一个,她总觉得自己实在应付不了这个皇后婆婆。

唐细追着太子身影走,太子跟在皇上身边离开前,回头朝妻子点了下头。正是这个点头,给了唐细一些信心和力量,她想,太子知道她应付不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吧?

果然,太子很快就回来了,算着时间,根本不够从坤宁宫到勤政殿。

坤宁宫内,唐细伺候着皇后去内殿休息,外殿满地的碎瓷片,也都被宫婢们打扫干净了。绯霞见太子回来了,忙过来小声告诉他原委:

“陛下昨儿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跟皇后说好了,今儿晚上过来用晚膳。结果坤宁宫内一切都准备好了,陛下却突然差人来说,他在淑妃的长春宫,就不来了。殿下您是知道的,娘娘素来最恨淑妃,知道皇上因为淑妃而失信于她,自然不肯罢休。所以……”

“所以,娘娘就去了长春宫,把淑妃骂了一顿,还罚了淑妃。娘娘才回坤宁宫不久,皇上便来了。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扔东西,吵架,撂狠话……就险些没废后了。”

从前这两尊佛自然也常吵,但今天无疑是最严重的一回。别说坤宁宫里别的宫婢,就是绯霞,也吓得够呛,可亏得太子太子妃来得及时。

娘娘脾气暴,可皇上是九五至尊,哪能容得娘娘骑在他头上。她真是怕,九五至尊一怒之下松了金口,真就把皇后打入冷宫。

“孤知道了。”太子冲绯霞点点头,而后进了内殿。

皇后侧躺在床上,唐细这个儿媳妇半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儿。太子不来,唐细也不敢说话,一颗心都拎着。见太子来了,她方松了那口气。

皇后见太子来了,却非得刺他几句:“今儿本宫可是严罚了淑妃,淑妃的脸被本宫的人打得怕是见不得人了。太子素来与淑妃亲近,合该去探望淑妃,怎么这个时辰却来本宫宫里?”

太子没多言,只道:“母后身子为大。”

皇后冷哼一声,并不信,但却没说话。

“你们夫妻俩也不必呆在这儿了,我知道,你们的人在这儿,心却飞走了。本宫是识趣之人,也不拦着你们,想去哪儿,便去吧。”

恰好此刻,外面的宫娥报了声:“齐王殿下来了。”

话音才落,齐王身影便冲了进来。显然是得了消息立即就急匆匆入宫来的,风尘仆仆的,一脸急切之色。

皇后见齐王来了,立马又眼泪泛滥。

“我儿,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晚来一步,你父皇可就要废了我这个皇后了。”

在太子面前,皇后端着,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在齐王面前,皇后却释放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齐王跪倒在皇后床边:“儿臣不孝,没能赶得及过来护着母后。”

皇后却说:“亏得你来得晚些,若是来得早,赶上你父皇还在这发疯,怕是要连累你。”

然后又嘘寒问暖一通。

吃了没?这两日过的如何?都做了些什么?大婚准备得如何了?

等等等等。

唐细望了望齐王母子,再回头望望太子,她都有些心疼太子了。

太子却始终没什么表情,只抱手告辞:“既然三弟来了,那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没理。

没挽留,也没说让他走,就是没答他的话。此时此刻,她一颗心完完整整扑在了齐王身上。

太子不在意,带着太子妃就走了。

出了坤宁宫,一阵热风席卷而来,唐细总算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些温度。随着太子一道登上肩舆,她一直小心翼翼悄悄偷瞄身边的男人,一直打量他脸色。

想关心几句,但有关他们母子的事儿,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太子察觉到了她的为难,抓过她手来握住道:“今儿吓着了?”

唐细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说:“从前没见过夫妻吵架吵得这么厉害的。”

太子忽问:“岳父岳母从不吵架吧?”

唐细摇摇头,然后又点头。太子蹙眉:“吵过?”

唐细说:“我娘性子直,眼里容不得

一点沙子。但凡哪里看不惯我爹的,她就要说。我爹是个面团子,任我娘怎么发脾气,他都只会嘿嘿陪着笑。等我娘气消了,他才会解释。”

“吵也算吵过,但只是我娘单方面吵。”

太子点点头,忽然想到她方才被吓到的样子,他忽然跟她保证说:“太子妃放心,孤也不是喜欢吵架的人。日后若是你我之间发生了争议,坐下来好好说,孤不会与你吵。”

唐细哪敢跟他吵啊,忙就说:“殿下若是跟我吵,那我指定不说话,由着你骂。等你骂够了,我再躲起来哭。”

见她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太子忽然有些心疼。

伸手过去,把人揽到怀里来。

“孤怎么舍得。”

坤宁宫的事情瞒不住太后,次日唐细去慈宁宫请安,就见老人家气呼呼的。

容姑姑见到唐细,忙说:“太子妃来的正好,太后正气着呢。”

唐细走了过去,福了下身子后,挨着老人家坐下。

“可是为着父皇母后的事儿?”

太后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也不怕笑话,吵的没完没了了。皇帝不对,皇后也有错。听说淑妃那脸,可被打得都见不了人。”

第32章 第032章

唐细虽没见着淑妃人, 但听太后这样说, 想来淑妃的确伤得不轻。

唐细与淑妃打过交道,深知她的脾性。身上没有半点别的妃嫔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为人十分和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委屈求全。皇后昨儿强势的态度她也看到了, 连皇上都敢打骂,何况一个淑妃了, 唐细心中多少对淑妃有些怜悯之意。

若不是碍着自己身份,唐细是觉得自己应该去探望她的。可如今她这样的身份, 怕是不合适去。

若叫皇后知道了她去长春宫看淑妃,她日子指定也不好过。

太后知道, 她是皇后儿媳妇, 日后伺候在皇后身边的时候多。想着,有些事儿也得让她知道些,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所以, 太后叹息一声, 与她说起了往事来:“皇后与淑妃的恩怨, 那得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 俭之才出生不久。淑妃,当年是以俭之乳母的身份入宫来的,做了几个月乳母, 后来就成了皇帝的女人, 皇帝当时还是太子, 先帝还在。”

“皇后性子是比较要强, 但也不至于后宫那么多妃子都能容得下,非得针对一个淑妃。要怪,这事怕真得怪皇帝。”

唐细认认真真听着,心中大为震撼,半句嘴不敢插。她心里想着,难怪皇后每回见到太子都提淑妃,原来淑妃做妃子之前是太子乳娘。

太后继续道:“淑妃温柔体贴,照顾俭之照顾得很好,当年才做太子妃的皇后,众多乳娘中,最满意的就是她。所以,皇后对淑妃十分不错。平日里的赏赐,也是淑妃得的最多。”

“俭之大概八个月大的时候,皇后又怀了身子。之后皇后安心养胎,因身子不适,孕吐厉害,常常需要休息,去看太子的次数比从前少了些。也就是这个时候,不好的事情就发生了。”

“淑妃的品性,哀家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耍手段勾人的人。”太后倒是公正的,没因为皇上是她儿子就偏袒皇上,就把一切罪责推给淑妃,“是皇上不好。皇后怀有身孕,他碰不得,当时又年轻气盛的。他从小锦衣玉食,见得多了世家贵女和宫里端贵得体的女人,一时贪鲜,便没把持住。”

“恰好,那日又喝了点酒。”

唐细一直不敢说话,声都不敢吭一下。一番话听下来,她差不多也能明白为何皇后那么恨淑妃了。

虽然或许淑妃是被强迫的,但她曾经是皇后信任的人,却在皇后怀有身孕的时候与其丈夫有了不干不净的关系……皇后那么干烈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淑妃。

淑妃无辜,皇后其实也是无辜的。错就错在那个人……唐细不敢想。那个人,可不是她敢指责的。

太后却继续说:“皇帝皇后夫妻情深,皇帝从小就喜欢皇后。就算宠幸了淑妃,若是皇后执意不肯淑妃留在宫里,皇上怕也会听皇后的。”

“而淑妃,虽然夫家穷了些,但总归她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她也不想留在宫里。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就那一次,淑妃便怀了身子。她肚子里怀了龙孙,事情可不一样了。她回不去,皇家也不可能会容许皇嗣流落民间。”

“所以……”

所以最后淑妃便一直留在了宫里,真正成了皇上的女人。而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便就是如今的四皇子赵王殿下。

太后觉得心累,叹息道:“这事儿哀家从中调和了许多年,可一直无济于事。后来哀家都懒得去管了,要闹,就由着他们去闹。可这一回,闹得的确是过了些。淑妃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也育有成年皇子,皇后竟然半点情面不留,把她打成那个样子。”

唐细虽同情淑妃,也理解皇后,更对这段三个人的故事颇有些感慨。但,她此刻心中在意的,到底还是自己的夫君,是太子。

想着就算皇后恨淑妃,就算淑妃曾是太子乳娘,可那时候太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皇后怎么会这么挤兑太子,把一切都怪在太子头上?

唐细问:“母后好像对太子也颇多不满,是因为淑妃吗?”

太后点头:“太子从小便是淑妃带着的,一时半刻也离不得她。淑妃也舍不得太子,所以,即便当时自己有了身孕,也亲力亲为照顾太子。皇后本来就因淑妃的原因有些迁怒太子,又见太子竟然那么黏淑妃,她性子刚烈,索性之后再不管太子。”

“恰好那时候有了齐王,她便一心只扑在齐王身上。本来有先帝在,她再闹,也不敢如何,到底畏惧先帝。可自从先帝驾崩后,她成了皇后,便是对淑妃百般刁难,淑妃不得一天好日子过。”

唐细也终于明白,为何太子齐王乃是一母同胞,却不亲近,反倒是赵王与太子亲近。原来太子小的时候,淑妃照顾得多,他那时候小又什么都不懂,自然与一起长大的赵王近一些。

大婚那日,她见赵王能与太子开那种玩笑,就看出来了赵王与太子关系不一般。

唐细觉得可怜的是太子,夹在皇后和淑妃中间,也是挺为难的。不管当年谁对谁错,但于太子来说,一个是生他的生母,一个则是精心照顾了他几年的淑妃,中间的关系,实在难以平衡。

太后见唐细一直垂头不言语,怕她为难,便说:“你婆母是那种性子,你日后无需与淑妃走得太近。淑妃是明理之人,她心中会明白的。你也无需去探望她,免得惹皇后不高兴。等她好了,若是碰上了面,关心她几句也就是了。”

唐细应着:“孙儿记下了。”

唐细可以不必亲自去长春宫,但她觉得,淑妃到底于太子有几年的养育之情,若是太子对此不闻不问,怕是于太子影响不好。太子于前朝帮着皇上处理政务已是很辛苦,唐细倒不希望内院的事情也让他分心。

所以,她便自己想了个法子,既可以不必落皇后口舌,也算是能全了东宫对淑妃的人情。

只是,她初来宫里,凡事有想法也不敢轻易做决定,只能等太子回来与太子先商议一番。

太子虽有姬妾,但自从有了太子妃后,却是夜夜宿在太子妃这里。晚饭也回来吃,就算一时因与东宫里的臣子商议国政耽误了些时候,也会差人先来说一声。而唐细,则是再晚都会等着他。

六月的天,已入夏,庭院里的风和软细腻。因太子姬妾不多,唐细每日只需处理好东宫内的日常事务便行,倒是不忙。

日子与她想象中的似乎不一样,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争风吃醋。太子又待她好,日日滋养,体贴入微,小心呵护,唐细来东宫这几日倒是养得气色更好了些。

唐细差了小太监去外面候着,一旦见着太子回来了,便让小太监立即赶着回来禀告。然后唐细便先吩咐宫娥们去放水,太子回来正好沐浴更衣。

太子沐浴的时候,唐细便吩咐仆妇们摆饭,太子更完衣出来,正好有热饭热菜吃。吃完饭后,唐细见太子无事,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来。

“淑妃养伤已有数日,听说,太后还有李贵妃她们,都去长春宫探望了淑妃。我想着,我若是亲自去了,必然是打母后的脸,

叫她难做人。可若是东宫一点表示都没有,怕别人说起来难听。”

若太子没得过淑妃几年的抚育之恩,去不去不打紧。但太子受了,若不念着这个恩情在,外人不在意这件事情也就罢了,若是有心编排,说起来实在不好听。

太子是人精,一听这话,心下就有些明白过来,问唐细:“可是皇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唐细点头:“皇祖母把皇后与淑妃之间的事儿,都告诉了我。”

太子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唐细想着:“我不能去,但郭昭训可以。她也是东宫的人,若她去了,也算是东宫的心意到了。”

不仅如此,郭昭训还是淑妃侄女,是实实在在的亲戚。既都在宫里,淑妃又在养伤,若郭昭训也不去探望,怕外头人会说是她这个太子妃刻薄,故意阻拦她们姑侄。

唐细自己也不愿担这个骂名。

闻声,太子略思忖片刻,点头道:“此事你去安排吧。”

见他这么说,唐细便知道自己这事办得还算妥当,心中也高兴。她也是希望可以替她分忧解难的,是希望可以替他分担些什么,而不是只躲在他的羽翼下,事事让他去操心,去劳累。

当时唐细罚郭昭训闭门思过十日,关禁闭期间,郭昭训是不得离开蒹葭殿半步的。所以,这几日,郭昭训也没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