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却笑着摇摇手:“一把老骨头喽。”

福王妃接着话道:“您老人家哪里老?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四十呢。”

孟老夫人闻声就乐呵呵笑,眉眼周边笑出一圈褶子来,倒显得更慈祥了些。

留在孟府吃了午饭,因如今天热,吃完午饭都犯困了,借了孟家的房间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唐细又被孟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请着去了老夫人屋里。

一堆妇人凑在一起起哄,非要打叶子牌。

这群人中唐细身份最高,她不可能做陪衬,所以孟府一堆妇人,包括福王妃魏王妃,都让她坐上牌桌。唐细推辞不过,只能托大坐过去凑个数。

老人家似乎都喜欢玩这些,从前唐细住在慈宁宫和陆侯府的时候,太后娘娘和陆侯夫人都让她陪着一起玩过。所以,唐细倒懂些,不至于一窍不通丢了人。

但她肯定不如这些老手打得好,半个时辰不到,输了几十两银子。

她是小辈,输点钱,倒也高兴。

魏王妃没上牌桌,一直坐在唐细身边安安静静看着。唐细也有些累了,就把自己的钱和牌推给了魏王妃,让她来。

魏王妃笑着推辞:“我可不会这些。”

福王妃说:“就图个乐子,会不会没事,带足了钱就行。反正就算输,也是输太子妃娘娘的钱,你不必心疼。”

福王妃在开唐细的玩笑,唐细忙识趣接了话说:“皇嫂只管来,今儿输了没事,改日能赢回来。”

魏王妃见推辞不过,便硬着头皮应下了。

魏王妃是当真不会玩这些,才玩两把,又输了十几两。不过魏王妃倒是聪明,也肯用心去学,几圈下来,她就能渐渐上手了。

唐细心中暗赞,觉得她比自己聪明。

魏王妃连着赢了两回,就开始放水了。唐细坐在她身后,能清楚看到她的牌,自然也知道她在放水。

魏王妃玩累了,又换唐细。如此反复,很快天就晚了。

孟大夫人走来,对老夫人说:“老太太,晚饭备好了,还请移步水榭用饭。若是还未尽兴,回头吃了饭再继续。”

福王妃摆手:“不了不了,今儿都输了你们家百于两了,还想继续赢我?”

孟老夫人笑着道:“谁不知你最有钱,还在乎这百于两?权当是你我交情好,你施舍于我了。”

福王妃就道:“改日再约,我定赢回来不可。”

众人才起身,正准备移步水榭去吃饭,却见外头小厮来报说:“太子殿下过来了。”

孟老夫人倒是也惊了:“俭之来了?”

孟家是太子和齐王的外祖家,从前太子倒是常来的。只是,自从婉沁被指给了齐王后,太子倒没再来过。

今儿突然来……孟老夫人不由扭头看向一旁的太子妃。

一瞬间,心里就明白了。

孟老夫人是长辈,倒也不怕开玩笑,只说:“太子这会儿子来,怕是见太子妃娘娘一直未归,心里念着了。可天都这么晚了,他再念着人,饭总得吃。”又问那小厮,“他可吃过了?”

小厮抱拳答道:“国公爷与诸位爷前头招待着呢,太子殿下也说,让太子妃娘娘不必着急,只管陪着老夫人您就是。太子殿下还说,都是一家人,老夫人您与诸位夫人也不必急着去前头相见,一会儿吃完饭,他再来见您。”

孟老夫人笑着与左右说:“这哪里是体谅我老人家?这分明是怕他媳妇饿着,想让他媳妇先填饱肚子呢。也好,既太子都这么说了,咱们几个妇道人家也不必急着去见,就先去吃饭。”

老夫人拍板做了主,也没人反驳。

只是一直安静立在老夫人身边的孟婉沁听了后,下意识垂了脑袋。而孟老夫人方才一番话,也是故意说给这个孙女听的。

让她知道太子深爱着太子妃,而她既然都要与齐王成亲了,就莫要再有那些不实际的念想。不管从前如何,既然事已至此,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太子好,齐王又何尝不好?

第35章 第035章

于水榭用完晚饭后, 一群妇人这才去前院拜见太子殿下。虽说君臣有别,但孟家乃是太子外祖家,而福王妃与魏王妃又是皇亲,且如今也算是家宴, 一家人关起门来吃个饭又无外人在, 自然无需隆重。

太子没受礼,还亲自扶起了孟老夫人来。

天已经黑了, 但国公府阖府处处挂着灯笼,倒衬得院子通亮许多。天色已晚,又已用过饭, 自然是要告辞的。

从来了前院见到太子后, 唐细就乖乖走到了太子身边,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他身旁。他高大挺拔的身子旁,立着的是她纤细柔长的娇软身子。见那一团乖乖过来自己身边, 太子垂眸看了眼, 而后才与孟家人告辞道:“天色已晚,改日孤再登门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月色下的男人温雅若玉,如往常一样的温和体贴, 连说话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 礼貌谦和,又有耐心。只是如今唯一不同的是身份,从前他是自己表哥, 他未婚, 她又未许配别人, 仗着几分年少无知,她可以放肆的和他撒娇,朝他索取,她可以在他面前任性,可以偶尔也耍一耍小孩子的脾气。

不管自己怎么样,他对自己都是耐心又包容的。

那个时候虽然大家都没说破,但彼此心中都明白,日后他们是要做夫妻的。大家都说她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孟氏的贵女,又与太子青梅竹马,谁又能比她有这个资格呢?

可造化弄人,到头来,他还是别人的,如今明明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他竟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自从她被指婚给齐王后,家里所有人都在安抚她、在劝解她,她也知道事已至此没别的选择和退路了,但又怎么能轻易忘记从前?

她自会好好与齐王过日子,但若彻底忘记太子,也是做不到的。

尤其现在,看着别的女人站在他身边,看着原本该属于她的那份关怀却落在别人头上,她怎么能不嫉恨。她不想恨的,可她做不到。

孟婉沁垂着脑袋站在孟老夫人身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甚至太子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好了,客人们都走了,你也该收收心。”老夫人自然明白自己孙女的心思,太子等人走后,老夫人紧紧攥住孙女手道,“后日便是你大婚的日子,以后你便是齐王妃,好好与齐王过日子才是正经。”

在所有人眼中,孟婉沁都是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包括在孟家人眼中。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亦或是京城里的人,都给了她太高的评价,以至于她自己活的很累,就怕自己哪方面做的稍微不好,就会让别人失望。

但她已经习惯了怎么在外人眼中演好自己,所以,当老夫人说她的时候,她立即就乖乖应了下来。

“是,祖母,孙儿明白的。”

福王妃是长辈,所以,福王府的马车最先离开,然后是东宫的。太子不拘身份,没用宫婢,而是自己亲自扶着太子妃上马车。等太子妃上去后,他才纵身一跃,身姿轻盈的跃至马车上。

唐细坐进去后,想起魏王妃还在外面,所以伸手撩开了车帘向她道别。

从魏王妃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太子妃可以不拘身份,十足小女人的模样半倚靠在太子怀里。而太子,似是对她这种不太注意的礼节十分不在意,她靠了过去,他就主动凑了身子来,让她靠。

一时间,魏王妃倒是十分羡慕的。

她与魏王成亲多年,夫妻始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客气是有的,但恩爱却不足。从前她一直以为皇家的男人都重规矩,哪怕是夫妻间也是。可自从瞧了齐王对准齐王妃的热情追求,瞧了太子对太子妃如春风般温柔的呵护后,她就不那么认为了。

原来,皇家的男人,也并不都是如王爷一般冷漠而疏远。她甚至偶尔也会在想,若有一日王爷待她温柔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魏王妃站在自己马车前目送东宫的马车离开,一时看的倒有些失神了,还是身边伺候着的丫鬟穗儿小声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穗儿是跟着魏王妃从魏王妃的娘家嫁过来的,看一眼失神的主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穗儿说:“娘娘您是知道的,王爷他忙,不然肯定也会亲自来接娘娘您。”

在自己亲信丫鬟面前,魏王妃也不必说些违心的话,她承认自己其实就是羡慕太子妃了。

她轻轻扯了扯唇,笑得几分无奈:“王爷再忙,又如何忙得过太子?太子都能忙里得闲来接太子妃,他又为何不能呢。”

“这……”穗儿词穷,最后只能寻了个生硬的借口,“太子和太子妃娘娘新婚燕尔,或许不一样。”

魏王妃倒没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拨开了马车侧面的帘子,看着外头街上尚算热闹的街景。穗儿见王妃不再说话,也就赶忙识趣的闭嘴,陪着她一起看外面的热闹。

齐王大婚,可把太子妃魏王妃两位皇嫂忙得够呛。齐王是除了太子外,所有皇子中身份最尊贵的,又最得帝后宠爱,所以,大婚排场可想而知。

若不是怕越了太子,估计排场还得更大。

这一日,宫里头上到太后,下至嫔妃,但凡够资格的,都来捧场道喜。四妃中,除了淑妃,其她人都来了。

倒不是淑妃自己不想来,是皇后不让她来。

淑妃没来,但赵王是肯定要来的。皇后手再长,也只能管后宫之事,赵王乃是皇子,如今是朝臣,皇后不想让他来,倒也管不着。

皇后打了自己母妃一事,这笔账,赵王可是一直牢记于心中的。当时他入宫去瞧自己母妃,当看到她那张被皇后的人掌掴得几乎不成人样的脸的时候,赵王是有股子冲动想要冲去皇后的坤宁宫质问的。

但母妃拦住了他。

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也是怕一旦他冲动做了什么越矩的事,日后母妃在宫中日子会更不好过。

但他没什么行动,不代表这股子火已经消了。这个仇,他可一直记着。

皇后是他嫡母,他不能对皇后怎样,但可以针对齐王吧?齐王大婚,他今儿再怎么闹他,他身为新郎官,可也是不能翻脸的。

而他就要闹得过,闹到他翻脸为止。于是晚宴上,赵王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齐王酒。本来齐王只是敷衍,到最后也是瞧出了赵王的不怀好意来,直接翻了脸。

齐王本来就不爽赵王,二人是天生的对家。不过因着今儿是自己大喜日子,这才算给了赵王几分面子。

齐王把赵王递过来的杯盏夺过往地上一扔,冷脸质问:“你何意?”

赵王也在变脸边缘徘徊,但唇边尚算有几分笑,冷冷的:“三哥,今儿大喜之日,可不能发火吧?兄弟敬你酒,可是在给你道喜。”

齐王喝了许多的酒,早有了醉意。身子晃来晃去,脚下步子也是虚浮着的,他抬手指

着赵王骂:“你是什么心思,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告诉你,今儿本王高兴这才给你几分面子,你敢惹急了本王,本王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赵王讥笑:“这样不知脸红的话,三哥到底是喝了酒才说得出来。打得本王满地找牙?呵~每回春狩秋狩,你可有胜过本王?”

论武和骑术,赵王远在齐王之上。

齐王被激了下,一下子就跳脚了,借着酒劲就说要跟他比,谁输了谁跪下来磕头做孙子。眼瞧着事情就要闹大,还是太子和魏王走了过来,一人拦着一个,才算把二人都劝得住。

皇上见太子魏王劝住了人,这才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只是龙颜震怒,脸色不是太好看。

皇后瞥了皇上一眼,话说得夹枪带棒:“这赵王今天这般挑事,怕是居心不良吧?或许,他并非冲着子良去的,而是冲着本宫来的。倒是可怜了子良,替本宫受了淑妃母子的气!”

皇上蹙眉:“喝多了酒,起了点争执而已,皇后言重了。不过,今儿是子良大喜日子,的确是老四不懂规矩失了礼数。皇后也放心,朕会罚他。”

皇后却不以为意:“罚他又能如何?也是个不长记性的。”

皇上没说话。

齐王大婚还算圆满,酒宴散席的时候,已经很晚。唐细今儿起了个大早,一早就去了齐王府忙了。回来后,累得瘫在炕上不肯起。

她先回东宫来,太子魏王赵王被皇上叫去了勤政殿问话。所以,太子没回来前,她倒是可以稍微懒散一些。

但太子没回来前,她也不敢先沐浴更衣歇下。所以,只能侧身躺在炕上休息,顺手捡了本书来看。许是太累太困的缘故,手捧着书翻了几页,就睡着了。等一睁眼突然惊醒的时候,就发现太子已经回来了,并且侧身坐在了炕沿。

唐细一惊,困意全无,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听到动静后,太子阖上书搁在一边,侧头看过来笑着问:“醒了?”

唐细轻轻点头,跪坐于一旁:“臣妾吩咐去准备热水吧。”说罢就要下炕。

太子却说:“不必了。”他自己转身吩咐了一声,这才回过头来对她道,“你这几天也累了,孤替你向母后请了假,明儿不必去坤宁宫请安。”

唐细震惊:“这样不太好吧?”皇后本来就对她有成见,若是她再不去请安,怕是日后皇后更看她不顺眼。

太子却道:“这些日子你为了齐王的事尽心尽力,母后也知道,放你一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你也放心,不必提心吊胆,孤知道母后这回是真心实意想放你的假,若她非真心,孤也不会答应。”

唐细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有些感动。

但太子却话锋一转,道:“魏王妃已育有二子,如今齐王也大婚,若是齐王赶在孤前面诞下皇嗣,怕外面人会认为孤不行。”

唐细方才还感动呢,一听这话,脸又红了。

太子怎么会不行?别人又没感受过,怎么知道。要说发言权,这件事情上,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太子只是瞧着清冷寡欲,但其实清不清寡不寡的,也就唐细这个太子妃知道。成亲至今,大半个月来,除了小日子外,其余时间都是日日耕耘播种的。

但说到子嗣,唐细也紧张起来,她抬手轻轻覆上自己小腹。

不会连齐王妃都怀上了她还没怀上吧?她忽然觉得有了压力。

“若真是齐王妃赶在臣妾前头怀了孩子,怕是他们不会敢说是殿下不行,肯定会说是臣妾不行。”

“不会敢说?”太子擅长挑出别人话中的重点,“也就是说,的确是孤不行,只是碍于孤的身份,不敢说罢了?是吗?”

唐细紧紧咬唇!意识到自己完了,好似又摊上了大事……

第36章 第036章

唐细胆子还是小的, 太子顺着她、从着她,不存心为难她的时候,她胆子倒还能稍微大些,也敢审时度势的偶尔跟太子犟几句嘴, 或者耍些赖皮。但只要太子但凡稍微露出些要与她计较, 要清算的意思来,她就如蜗牛一样, 立即乖乖把脑袋缩进壳子里藏起来。

好似只要把脑袋藏了起来,就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是她不会说道理不想解释,可明显太子是故意找茬的, 她再怎么解释都是错。所以, 索性乖乖任他捏扁搓圆满足他的占有欲好了。

“殿下行不行,殿下自己心里清楚。”她悄悄挨得他更近了些,但也还没完全靠进他怀里,就这样半靠不靠的诱着。

太子无疑是喜欢她这种行为的, 他就看着她, 纹丝不动。

唐细却继续说:“臣妾心中有个疑惑,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给臣妾解了?”

“什么惑?”太子垂眸睇着她。

唐细略仰起脑袋来, 目光与他对视,双目含情问:“臣妾初来东宫那日,东宫里的老人对臣妾说,太子殿下勤勉政务, 鲜少来后院, 并不贪恋女色。你瞧, 早在臣妾入东宫前,太子冷心冷欲就人尽皆知了,所以,日后真有人背地里论起殿下来,也与臣妾无关。”

“巧言令色。”太子淡淡启口,语气中却毫无指责之意,倒含了几分宠溺,轻抬手于她鼻尖上蹭刮了下。

唐细笑着摸了摸自己鼻尖,目光转动,再抬眸看去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子察觉了,问:“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唐细爬了起来,重新好好跪坐在了太子身边,目光真诚中带着几分认真。其实她是想问,若在太子回来的时候孟婉沁并没有被指婚给齐王,那他还会这般处心积虑给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吗?

几次话到嘴边,都要脱口而出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给吞了回去。

想了想,唐细随便问了一个:“东宫里除了臣妾,还有三位侍妾,殿下不打算宠幸吗?”

太子目光认真:“太子妃想让孤宠幸吗?”

唐细使劲摇头。

太子哼笑一声,直接欺身压了过来。

次日,太子早上没去坤宁宫请安。她难得有一日休息贪懒的日子,所以也早早差人侯在了外面,高奉仪林奉仪等人来请安的时候,也都被请走了。

睡足了时辰,起来后,她只觉得这些日子来的疲惫全都没了。精神抖擞,神清气爽,吃了点东西后,则懒懒歪靠在窗边看那本郭淑妃送她的书。

快到晌午时,突然有宫娥匆匆跑来禀告:“娘娘,齐王妃娘娘过来了。”

唐细倒没想到齐王妃会过来见她,昨儿太子只跟她说不必去坤宁宫请安,没说过要她在东宫招待齐王妃。那么,便是齐王妃临时决定过来的。

也顾不得想许多,唐细立即穿鞋下炕,然后后让殿内的宫女给自己梳妆换衣裳。即便是匆匆忙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去了外殿见齐王妃的时候,齐王妃也等了有一会儿功夫。

齐王妃昨儿大婚,今儿入宫见安,衣着华丽贵气。而唐细穿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常服。

绿色的抹胸,素色的襦裙,再配以简单却并不随意的妆容……一照面,齐王妃瞧见这样清新雅致的人,心还是揪了下。

“不知道弟妹会来,怠慢了。”唐细的确于礼数上有些怠慢,所以,一出来便笑脸相迎,“原该我去坤宁宫见弟妹的,倒是让你跑了这一趟。”

早在唐细从内殿出来的时候,齐王妃就已经站了起来。见她说这番话,她笑着答道:“皇嫂与我客气了,你是嫂子,也该我来见你。”

“弟妹快别客气,坐吧。”唐细邀请齐王妃先坐下,然后她才坐下来,“中午留下来吃饭,我吩咐小厨房多做几样菜。”又问,“三弟呢?可是去见了太子?”

齐王妃点头:“我与王爷一道来的,他去见了太子殿下,我便来与皇嫂说说话。”又说,“多谢皇嫂费心,饭就不吃了,母后留了饭。”

当日她大婚第二日去坤宁宫请安,皇后可没留饭。如今,却是留了齐王夫妇。

不过,心里也只是这样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唐细倒没计较。她也没有与齐王夫妇攀比的心思,只真心说:“那既是母后留了饭,我今儿便不留你了。改日你若入宫来,我再好好准备。”

齐王妃似是有话要说,但转眼见左右侍奉着不少宫人,她便欲言又止。

唐细忙把那些不相干的宫人打发走了,只留了两个亲信下来。齐王妃这才说:“母后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若是对嫂子严厉了些,嫂子莫要往心里去。”

唐细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到这个,只能笑道:“母后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的。母后没有对我很严厉,若是真严厉些,我心中也只有感激她的份。你也知道我的出身,本就没从小学规矩,若再不严厉,反倒是不好。”

“嫂子能说这些,我十分钦佩。”齐王妃又说,“我也知道,从前嫂子还没入东宫的时候,于太后慈宁宫内和淑妃颇有些交情。有些话原不该我说的,但母后是我的姑母,我是了解她的。”

“何况……母后恨淑妃,也是有原因的。而淑妃这个人……我只能说,她很厉害。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她的温柔体贴,她的真心。她待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好,但这份真心的好,却并非不求回报的。”

“当然,我也并非要在嫂子面前刻意诋毁淑妃。我此来其实只是为了母后,就算嫂子想与淑妃深交,也希望嫂子不要太伤了母后的心。”

她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随时入宫伺候在皇后左右,她陪在皇后身边的日子,甚至比齐王还要多。她是这宫里唯一一个一开始就站在皇后阵营的女人,皇后所谓的自私、孤傲、恶毒、无理取闹……其实她都明白。

从前明白,如今就更明白了。

帝后的感情,就和她与太子的感情一样。甚至可以说,帝后青梅竹马的感情,要比她和太子青梅竹马的感情要浓厚许多。太子是她表兄,或许待她的好,多少掺杂了一些兄长对妹妹的好。

但帝后却不一样。

他们之间不是朦胧的暧昧,是有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她和太子的感情还没有萌芽,就被掐断了,她尚且这么伤心难过。

皇后呢?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说皇后不好,但她却不能。因为她有同理心。

虽然她和太子爱情的萌芽是被皇后亲手掐断的,但她心中却对皇后恨不起来。因为她心里也知道,皇后是对她好的,齐王也是对她好的。

唐细虽然不知道这齐王妃为何突然跑来对她说这样一番话,但唐细心中也清楚知道自己的立场,所以,她认真道:“我对母后是十分敬重的,而我与淑妃,也并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齐王妃却抿

嘴浅笑:“嫂嫂或许并没想过主动亲近淑妃,但淑妃却是绝对会要主动来亲近嫂嫂的。我差不多都能猜得到淑妃会怎么做,她定会一边表示自己不想破坏嫂嫂与皇后的感情,一边却又挖心掏肺的对嫂嫂好。”

“嫂嫂的心也是肉长的,别人对你好久了,你自然会愧疚。”

说起这个,唐细忽然想到了那本郭昭训从长春宫带来的书。方才,她还在认认真真看着呢。

而那本书,是淑妃花了几个月心血亲笔写出来的,只因当初在慈宁宫的时候,她曾表露出过她喜欢双面绣,想学。

记起这个来,唐细心一拎。有些杂乱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唐细并未表现出来。

对齐王妃,唐细客气,但却不能掏心掏肺。所以,她只能附和着道:“弟妹的话,我记着了。弟妹放心,便凭我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这个身份,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齐王妃却起身,朝着唐细福了下,才说:“也不知道今儿是不是给嫂嫂带来了困扰,希望没有。”

其实齐王妃心中也没有对唐细这个嫂子抱有多大希望的,毕竟,立场和处境都不一样。正因为她明白,所以也不强求。

送走了齐王妃后,唐细心中却一直把她方才说的话默默回味。不管是淑妃,还是皇后,其实于她来说,都是比较陌生的人,她也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但若淑妃真别有用心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唐细不便去长春宫,若想见淑妃,倒可以去太后的慈宁宫。淑妃是常去太后慈宁宫请安的,所以,隔了几日,唐细便在慈宁宫碰到了她。

离她挨皇后的罚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如今脸已经好彻底了,面上再瞧不出丝毫红肿来。

有十多日没见,再次相见,淑妃对唐细有说不出来的感激和欢喜。

太后歇下后,淑妃悄悄拉着唐细去了外间说话。虽然之前已经交代郭昭训感激过了,但淑妃还是亲自道了一遍谢。

唐细只道:“原该亲自去看你的,只是……”

“你不必说,我明白的。”淑妃心中似乎很高兴,她温柔的眉眼里皆是笑意,“你若亲自去看我,怕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差。”

唐细点点头:“多谢淑妃娘娘体恤。”说罢,从阔袖中掏出那本书来,递给淑妃,“一直找机会想要还给你,今儿总算遇到了。这是娘娘的心血,我不敢占为己有,也怕自己手脚笨,会毁了娘娘心血。”

第37章 第037章

淑妃没伸手去接, 只笑着推辞:“太子妃实在跟我客气了,也不算什么心血,就是一份心意罢了。在宫里,难得能遇到你这样的知己, 我心中实在高兴。宫里不乏绣技精湛的女史, 我这点手艺,不够看的。难能可贵的是, 遇到了你。”

“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宫里不缺贵人,淑妃这样出身的, 其实就算有皇帝的几分宠爱, 也活得小心翼翼。这宫里的妃嫔,要么是如皇后那样的名门贵女,要么,就是像李贵妃那样从小活在皇宫里的宫婢。

宫婢有心计, 贵女有身份, 就她什么都没有。

“我出身不好,或许你也已经知道了一些我曾经的不堪往事。如今虽为妃位, 却也是许多不得已。娘娘,遇到你,真是我的荣幸。”

淑妃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架势,因她实在过于温柔热情, 唐细本来坚定拒绝的心, 倒也软了几分。

这样脾气好的一个人, 要她怎么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但唐细忽然又想到那日齐王妃对她说的话来,软下去的心,又渐渐一点点硬了起来。唐细认真耐心听完淑妃的感慨,依旧笑着婉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