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点头:“朕记得,这孩子是懂医术的。你从前还与朕提过,说在她很小的时候,郭家就请了江湖名医来教她。她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

淑妃道:“珑儿不是随便装个样子来给人看的,她是真有心在研究这些。臣妾听说,她如今遍读医书,已然有所成就。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些日子,怕还真能帮上太子一二。”

皇上诧异:“东宫有名医,太医院也有御医,都对此毒束手无策,那孩子竟能有法子?”

淑妃说:“臣妾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让她试试,总也不耽误事儿。她虽不如东宫里的姜神医,也不如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但好在也懂一些。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皇上点点头,觉得淑妃说得对。不过,倒也没即刻应承下来。

“此事既是东宫的事,便该由太子做主。不过你放心,朕会与太子说一声。”

淑妃面上不显,心中却颇有些失望。若是皇上能立即做主拍板的话,不但可以激化他们父子二人的矛盾,且也可以不通过太子直接解了珑儿的禁足。可皇上如今没给明确的答复,只说是会和太子去说,淑妃不免心中失望。

免不了会猜测着,是不是这些日子皇上去贵妃那儿,贵妃与他说了什么。但不管怎样,此举也不是一无所获的,至少,引得了皇上到长春宫来了,不是吗?

淑妃素来都是懂分寸知进退的人,十分能忍,凡事会见好就收,不会冒进。既然不能通过皇上的口来解了珑儿的禁足,但至少,皇上也是不反对珑儿研究这些的。日后,等珑儿治好了太子身上的奇毒,立了大功,迟早也是可以解了禁足的。

所以,淑妃忙笑应着说:“珑儿毕竟是东宫的人,且她也做了做事,此事真还得太子定夺才行。”知道皇上决心已定,此事再继续说下去也无用,所以,淑妃倒聪明的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扯这个话题,只转了别的话说。

一顿饭的功夫,淑妃倒把皇上哄得十分开心。从长春宫出来的时候,龙颜和悦,侍奉左右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淑妃怕又是复宠了。

皇上妃嫔不多,且比较重感情,宫里相对年轻一些的妃子反倒是不多得宠。尹修仪得宠也就那么几个月,之后恩宠就很平平了。相比起来,淑妃是盛宠不衰的。最多,如今再加一个贵妃。

宫里年轻的妃子倒很安分,若说明争暗斗,如今倒就是贵、淑二人。所以,皇上才喜笑颜开从长春宫离开,立即就有人把此消息传去了咸福宫贵妃那儿。

贵妃在外面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似是谁都不得罪。但关起门来,只有自己人的时候,她倒也没外头看起来的那么沉得住气。

“又老又丑的玩意儿,没个正经。”贵妃打心眼里鄙夷。

侍奉贵妃左右的辞月姑姑立即附和道:“她既没

皇后娘娘的出身,又比不得娘娘您早早得了两个孙儿。她想得宠,可不就得舍了脸去做那些下作的事儿。但皇上不糊涂,娘娘且放心。”又说,“这些日子来,皇上来得最勤的就是咱们咸福宫了,有两位小王子在,不怕皇上日后会冷了娘娘您。”

贵妃说:“这淑妃素来有心机,每走一步路,都是有目的的。今儿勾得皇上去她那里,也不知道是又在盘算什么。皇后也是,好端端的,倒跟看破了红尘一样。从前好在有皇后压制着淑妃,如今倒好,皇上索性双手一摊,什么都不管了。”

辞月道:“这么些年,怕是皇后也累了吧。又或者,皇上对皇上早已失望至极,看透了,也就无所谓了。”

贵妃没再说话。

皇上总归是把淑妃的话放在了心上的,所以,下午在勤政殿内见到了太子,就把淑妃与他说的事儿与太子说了一遍。

淑妃和郭昭训姑侄搞的这事儿,太子不可能不知道。知道又没作为,不过就是等着淑妃自己把目的送到跟前来。

闻声,太子却回说:“虽说是奇毒,但却只在个‘奇’字而不在‘毒’字。既然除了只能与一人生儿育女外,再没别的影响,治与不治,于儿臣来说,倒也没所谓。淑妃娘娘与郭昭训倒是有心了,儿臣心中会记着。”

皇上却显然不赞成太子的说法:“你是储君,子嗣最为重要,怎能如此草率。”又说,“朕知道,郭昭训的行为,令你不满了,你心里厌恶她。但,当初总归是朕拍板做了主让她去东宫的。以后她一辈子都只能围着你转,只能呆在你的后宫,她犯错了自然要罚,但若是有心悔改,你也得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才是。”

太子却忽然扯唇笑了起来,有些心寒,也有些无语。到如今,他算是真正的切身体会到了他母后的那种苦楚,也能理解她的愤怒了。

从前倒是他曲解了皇后,总觉得她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现在事情落在他身上,他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皇上的心偏的……当真是令人发指。

太子没答皇上的话,只问皇上:“父皇觉得淑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皇上倒本能蹙了下眉:“太子何故这样问?”

太子却心灰意冷,也没回答,只应下了皇上的话说:“既然父皇给儿臣下了旨意,那儿臣便遵旨行事。郭昭训意图毒害儿臣性命一事,父皇让儿臣不必计较,儿臣也就不计较了,解了她的禁足就是。”

“朕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倒也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毕竟她险些伤了太子的身子啊。

太子却说:“毕竟当初是父皇您下了命让她入东宫来的,如今守活寡已是受罪了,儿臣既然身子无碍,又何必继续抓着那点小错不放?一时罚一罚就算了,时间长了,倒是寒了淑妃娘娘的心。”

有些事情,太子其实是想和皇上这个父亲坦白的,比如说,他身上的奇毒,最有可能就是这个郭昭训下的。但近来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皇上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有些事情,不说反而比说了好。

说了,除了打草惊蛇外,也没别的什么用处。

太子的懂事和退让,倒让皇上心虚起来。但皇上其实也不是不心疼太子,只是觉得,淑妃姑侄,未必不可原谅。

那郭昭训之所以犯错,也是因为太爱太子了,一切不过因爱而起。

太子说话算话,回去之后,立即就解了郭昭训的禁足。秋意才把消息告诉了唐细这个太子妃,唐细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就见太子黑着张脸过来了。

唐细忙迎过去。

太子如往常一样,扶了她一把,没让她行礼。唐细见他脸色难看,又想起方才秋意回禀她的话来,不由关心问:“殿下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太子鲜少有把愤怒直接挂在脸上的时候,这回算是真的很气了。

“郭昭训的事,你可已经知道了?”太子问。

唐细不敢瞒着他,点点头说:“臣妾知道了。”

太子倒安慰她:“怕你会多心,所以,孤亲自过来与你说一声。方才从勤政殿回来,是父皇的意思。”

就算是他自己的意思,唐细也不敢埋怨。何况,他也不是愿意的,还是皇上的意思。

所以,唐细反过来宽慰他:“殿下也不必气,既是父皇的意思,那就解了她的禁就是。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做样子看医书,打的什么主意,没人不知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想必父皇心中也看得明白。可既然看得明白,还愿意听淑妃的话,想来……”想来他是真觉得这段日子冷落淑妃冷落得够了。

太子气够了,倒又觉得可笑。倒是他把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看得太重了,如今想来,其实也不过如此。

太子说:“毒是她下的,她自然知道如何解毒。这回怕也不是做做样子,倒真有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正好给孤解了这奇毒的意思。”

唐细:“若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太子却突然投了目光过来,望着人道:“其实除了不能碰别的女人外,孤与正常人也无二样。既如此,解不解毒,又能怎么样?”

第73章 第073章

唐细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她听明白了, 但却不敢相信。殿下说, 若这毒对他身子无害的话, 解不解毒又有什么二样,那他的意思是,他其实心里也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能与别的女人圆房?

他这是看出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心结来,在哄自己吗?还是说,本来他心里也就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样,听到这样的话,唐细心中五味杂陈。她紧紧咬唇, 也不说话。或者有些心虚吧,也不敢去看太子,只垂着脑袋, 闷闷的, 不给任何反应。

太子说这个话,倒也不是哄她。他在意这个毒, 从来在意的都只是怕毒会影响身子, 但若是对身子没有害处,至于能不能与别的女人圆房,他不那么在意。

这东宫,有太子妃一人,其实足矣。

太子本来也没有拿这个当多大的事情来炫耀,就是说到这里了, 他特意多了一句嘴,表下自己的心意而已。他是随便说的,可越看身边的人越觉得不对劲,难道,从前在她的心中,他不是那种会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吗?

想到这个,太子恍然。要他说这些日子她在闹什么别扭呢,不管他怎么直接间接的问,不论他怎么给保证,怎么哄,她始终就是不肯和自己说真话。

不肯说真话,可装的倒是像。明明心里有想法,却在百般跟自己演,打死不说实话。

“怎么,听到孤这样的话,太子妃不高兴吗?”太子眯眼,显然已经看穿了一切。

“高兴啊,殿下竟愿这般待臣妾,臣妾心中十分感激。”她心虚,也有那么点的自责,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

不管以后的日子如何,至少眼下的太子殿下,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至少此时此刻肯定是愿意一心一意待她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会有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

太子掰过她身子来,认真看着人,严肃:“你老实说,这些日子古古怪怪的,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以为孤如今只宠幸你一人,只是因为孤没别的选择?”

唐细刚准备开口,太子又加了一句:“孤要听实话。你想清楚了再说,你若说假话,孤听的出来。”

听他语气严肃,唐细又自觉心虚,怕他看穿了一切来算账,就更不敢看他了。只垂着脑袋,声音也低低的,颇有些想撒撒娇就能蒙混过关的意思。

“那殿下这么说,就是不信任臣妾。殿下既然都不信任臣妾了,臣妾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悄悄抬眸,试着去偷看,想看看他到底脸色如何,可目光才探去触及到他愠怒的那张脸的时候,立即又躲闪开。

这个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怕了的。

她以为太子会继续凶她、和她算账,她已经做好挨训的准备了,可太子却没有责罚她,只是拉了她手去握在掌中。

“孤没有与你清算的意思,只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说无妨。”

唐细这才认真看过去,鼓足勇气与他对视。心内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然后承认说:“这些日子臣妾心里的确想的有些多,就觉得殿下从前对臣妾的那些好,不会长久。殿下不是不想碰别的女人才不碰的,是因为不能碰。若日后能碰了,肯定会碰。臣妾没有怪殿下的意思,殿下是储君,日后的一国之主,臣妾得有多大脸才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可以独占殿下的心。”

“可这些日子来,殿下对臣妾实在太好了,好的让臣妾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臣妾不敢陷得太深,臣妾怕……怕自己……”她话没说完,但她相信,说到这里,太子心里肯定会明白的。

“臣妾知道,殿下能给臣妾几分怜爱,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殿下心里肯定在笑话臣妾,竟然妄想独得殿下的心,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殿下那么好,臣妾就是有些痴了。”

太子认认真真听完她说的每一个字,他知道,她这回说的不是假话。也难怪她会这么患得患失,毕竟他身份摆在这儿。他的身份,根本不能让她相信自己可以对她一心一意。

其实在遇到她之前,他也不信自己这辈子会一心一意待一个女人,而且是心甘情愿。

“你能对孤说出这些来,说明你已经信任孤了。既然你如此信任孤,孤又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太子抬手,摩梭她耳垂,宠溺道,“你所向往的生活不是妄想,那也正是孤向往的。一辈子只待太子妃一人好,又有什么做不到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唐细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了给他听:“可当年,父皇与母后初成亲的时候,父皇肯定也对母后说过这样好听的话。臣妾想,父皇当时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肯定也是出自真心的。可后来……”

真心又如何,后来还不是照样有了淑妃。

淑妃出身不如皇后,姿色不如皇后,她所谓的那些温婉恭良,也都是装出来的。她到底哪一点出色了?皇上又喜欢她什么。唐细想不明白,总之,她怕如今自己全心全意付诸了真心,日后会和皇后一样,日日伤心,直到最后的绝望。

太子郑重承诺,一字一句都透着真情实感:“孤不是父皇,你也不会成为母后。只要你我初心不变,以后在你我之间,更不会出现一个淑妃。”

唐细却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但她现在有话却不再只藏在自己心中,她敢说出来了。至少,这也算是一种进步。

“以后的事情,其实谁也说不准。臣妾相信,殿下今天给的承诺,一定是发自肺腑的。可日后殿下不一定遇到的就是淑妃,说不定遇到别的什么妃也说不准。说不定那个什么妃是真的温柔善良,是真的人好心好。又或者,殿下能在失忆的时候遇臣妾,那也能在失忆的时候遇到别人。就算不是殿下心甘情愿,可保不齐人家有算计之心啊。”

太子却道:“你以为,当初在榆桐,孤肯娶你,只是因为孤失忆了吗?若不是一眼看中了你,换成别人,孤未必会多看一眼。”

所以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才愿意娶回家的,而不是因为失忆什么都记不得了。

“真的吗?”这个话,倒是给了她不少宽慰,至少让她相信了她真的就是那个独一无二。

“假的。”太子生气,没给好脸色,随意丢了两个字后,起身就走了。

唐细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倒也识趣,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她怀疑了太子对她的一片真心,伤了太子这颗纯纯的少男之心,太子不高兴了,她得哄。

“殿下,殿下这是真生臣妾的气了吗?”唐细紧紧跟在他身后,半步不离,像个小尾巴一样,“殿下不要生气了,臣妾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太子说生气,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生气。但若说没生气,总归也还是有点的。但更多的,还是想借此来提升一下夫妻间彼此的感情吧。夫妻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未必好,偶尔小吵小闹的,才热闹真实。

太子不想把日子过得太过一板一眼,只要不是闹得太过、会真伤了感情的,他是希望相互闹一闹的。但有一个前提,必须见好就收。

太子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多拿会乔的,所以任身后那个跟屁虫怎么哄他黏他,他都不理睬。唐细不放弃,反正太子不理她,她就一直黏着他,就不信了,如今正好着呢,他能舍得一直不理自己?

仗着太子到底如今是宠着她的,她也无所畏惧。其实她心中也明白,太子这个时候摆出这种架势来,其实就是想让她去哄他的。

呵,男人!

谁说只有女人小气喜欢被哄的?男人小气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气性可真大,真能作。可她明知道太子在作,那她也甘之如饴。反正爱作就是心里有她,若是对她敬而远之,她反倒要担心了。

见他一声不吭就进了内殿,唐细忙跟过去,然后指着窗边她做了一半正散落得满炕都是的衣料和针线说:“殿下,臣妾最近在给你做衣裳。没过几天就要开春了,虽然有制衣局的人给殿下量身定做,但臣妾这也是一份心意。”

太子闻声到底是瞥了眼,表达一下他的在意。若是一点反应不给,他也怕这小东西忽然撂挑子不搭理他了。

瞥一眼,表示他其实是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唐细忙拿了做了一半的衣裳来,在他面前上下比划,然后夸自己说:“臣妾果然是把殿下的各种尺寸都牢牢记在了脑海里,提前都没给殿下量一下,竟然能把衣裳做得如此合身。”

太子虽说生气,但却也任由她给自己试衣裳。听到了“尺寸”二字,他倏的就抬眸看过来,然后说了他置气以来的第一句话:“各种尺寸?”

尾音微微上扬,语气促狭,颇有些不怀好意。

唐细早不是大姑娘了,这种语气说出的这种暧.昧的话,她自然很敏感。她也倏的抬眸朝太子看去,四目对上,彼此都看得出来对方在想什么。

太子倒也不气了,揽着人坐下,亲了亲她发顶说:“下次不许再胡思乱想。”

“是,臣妾记住了。”此刻的唐细,要多乖有多乖。

见她乖顺的像只猫儿一样,太子轻哼一声。到底舍不得继续晾着,就和好了。

郭昭训的禁足被解了,这些日子,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医术研究上。倒没来找太子说话,只是常常去找姜神医,与他一起探讨太子身上所中的那种奇毒。

又过了一段时间,郭昭训非常高兴的给淑妃递了话,说是她研究出了解药来。淑妃得知消息,一高兴,立即满面春风的去了勤政殿。

淑妃去的时候,被曹直正先拦了一下,曹直正笑着说:“皇后娘娘和太子齐王都在,皇后娘娘做了午后的甜点送来,皇上一高兴,便留了太子齐王一起过来吃。淑妃娘娘且先留步,容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淑妃听说皇后在,倒是笑了笑:“那有劳公公了。”

曹直正进去禀告,皇上听说淑妃来了,正候在外面,他看了眼皇后,想着好不易皇后和两个儿子都在,一家吃得正开心,若是让淑妃进来,怕是皇后会不高兴。想了想,皇上对曹直正说:“去告诉淑妃,朕和皇后太子齐王在一起,让她先回去。”

曹直正正准备去回话,皇后却说:“臣妾也不是小心眼之人,既然都来了,皇上不如便叫她进来。来的也正好,这点心还剩些,叫她也尝尝。”

皇后这样说了,皇上便让曹直正听皇后的。曹直正出去,如实说道:“本来皇上是打算让娘娘您走的,但皇后娘娘留了您,皇上便让您进去了。淑妃娘娘,您请吧。”

淑妃一听这话,立即攥紧了手中的一方帕子。生气,愤怒!

但不管心里再怎么气,她都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淑妃憋着那股子不爽,面上依旧笑盈盈冲曹直正打招呼。

进去后,淑妃挨着请安。太子齐王皆坐着,没动。

皇上命侍奉身侧的小太监拿了凳子来,淑妃就坐在了凳子上。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皇上倒不好叫淑妃吃这些剩下的东西,只能问她:“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淑妃道:“原不该打搅皇上和娘娘的,只是,臣妾的确是有要事要向皇上和娘娘禀告。”

“什么要事?”皇上问。

淑妃笑着,一脸抑制不住的喜悦:“皇上,可还记得之前臣妾与你提过的,说珑儿那丫头在广阅医书,臣妾原以为她只是有这份心在,并不能真研究出什么来。可没想到,就凭着这丫头的一股子执着劲儿,还真研出了解药来。”

“方才,她差宫婢给臣妾递了消息。臣妾一得知这个消息,就急忙忙跑皇上这儿来了。还……还搅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兴致,臣妾只是兴奋过头了。”

皇后并不理她装出来的这份可怜兮兮,只问得直接:“倒是奇了,太子如今的姬妾,都是归淑妃管的吗?如若不然,怎么郭昭训一有事儿就是来找淑妃,而不是去向太子妃汇报?”

“就像淑妃你一样,得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皇上,跑皇上这儿来,那置本宫这个皇后于何地?淑妃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也就算了,毕竟是宠妃,有皇上撑着腰。但郭昭训就算不把太子妃放眼里,怎么也该把太子放眼里吧?这事儿就算不先告诉太子妃,先告诉太子也行。现在她视东宫的两位主子于无物,倒是对淑妃知无不言。皇上,臣妾建议,不若日后就让郭昭训搬去长春宫住吧,省得她们姑侄二人日日在宫里‘飞鸽传书’,多不方便。”

第74章 第074章

皇后一番话, 说的夹枪带棒,丝毫不给淑妃面子。但淑妃面对皇后的讽刺, 却不辩驳, 只柔柔的看了皇上一眼, 看完后默默垂下了脑袋,一副不敢与皇后顶撞也不愿皇上为难的架势。

她倒是装得乖巧。

还是皇上回了皇后的话,皇上笑着说:“这事的确是淑妃做的不对,既是后宫之事,理应先去坤宁宫与皇后说的。”但他话锋又一转,“不过,淑妃想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她这般急着先来与朕说, 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已经与朕说过一回郭昭训要给太子解毒的事儿。想来她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朕,这才一时忘了规矩。”

若是搁在从前,见皇上这般维护淑妃, 皇后早要与皇上吵起来了。可现在不同了, 皇后早看透了这个男人,也早看透了这段感情, 她已经不在乎他了。

所以, 闻声,皇后只是笑笑,点头说:“臣妾在与淑妃玩笑,是皇上当真了。虽说臣妾是后宫之主,但包括臣妾在内的后宫所有人,都是皇上的人。也是皇上疼臣妾, 这才给了臣妾掌管后宫之权,若皇上心里没臣妾这个皇后的话,这掌事的大权早给了别人,臣妾哪还能坐在这里说这些。”

“不过……”皇后学皇上,先自谦一下,完事也转了话锋,“后宫之事,臣妾无所谓,但这郭昭训,有事无事不与太子妃禀告却只找淑妃这毛病,怕是不好。东宫毕竟太子妃最大,若纵了她这回,日后人人效仿之可怎么是好?”

皇上点头:“这郭昭训的确做得不对。”他严肃对淑妃说,“你回去后告诉她,东宫有东宫的规矩,让她要尊重太子妃。”

皇后又道:“这话倒不必淑妃带到,直接让太子回头打发个人跟她说一声就行。总之臣妾的意思是,东宫是东宫,长春宫是长春宫,两码事。郭昭训若是实在喜欢这长春宫,也没事,只要皇上开个口,准许郭昭训搬去长春宫久住,也没人敢拦着不让她们姑侄亲近。”

淑妃终于开了口,一脸尴尬回皇后道:“皇后娘娘,郭昭训乃是东宫姬妾,这回做错了事儿,回头让太子太子妃罚了就是。至于叫她搬去长春宫,如何使得。她是太子姬妾,搬去长春宫,岂不是乱了宫规?”

皇后似笑非笑:“原来事情落到淑妃头上的时候,淑妃也知道有‘宫规’二字。本宫还以为,淑妃做了这些年的宠妃,早已视宫规如无物了呢。”

“娘娘您说笑了,臣妾岂敢。”淑妃语气始终又轻又柔。

皇上不愿听她们再打嘴仗,忙岔开话题说:“既是得了解药,于太子来说,自是好事。郭昭训有错,但至少也可以功过相抵。”

太子却起身抱手回皇上话:“既是奇毒,解药岂是那么容易弄出来的。父皇,不是儿臣怕死,只是儿臣信不过郭昭训的医术。何况,这毒虽奇,但却于身子无害,儿臣如今与太子妃琴瑟和鸣,过得很好。所以,这所谓的毒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关系。”

淑妃一听太子这番言论,心中自然着急,她忙说:“太子殿下是金贵之躯,若无十全把握之事,又怎么会让太子去冒这个险。殿下且放心,在给殿下服用解药前,肯定会找人去试药的,万不会……”

“怎么试这个药?”太子蹙眉,看向淑妃,面含薄怒,“既是奇毒,又有谁会轻易中这个毒?若无中毒之人,又如何有试药一说?”

淑妃一惊,倒是醒悟过来,她说错话了。

方才见太子不肯接受珑儿为他研制出来的解药,她一时倒急了,所以说的话,没在心内细细揣摩过。现在被太子抓住了话中的把柄漏洞,她这才反应过来。

淑妃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僵硬得不行,但她还在强行挤着笑说:“虽说是奇毒,这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一二个中这样毒的人的。到时候,找了他们来,试了药就行。”

太子说:“淑妃也说了,天下之大,又是奇毒,如何能轻易找得着?除非把孤身中奇毒的事公布天下,让中此毒者自愿来为孤试药。否则的话,暗中一一去找,又得耗费多少物力财力和人力?为了孤一个,折腾那么多人,不值得。”

淑妃心里想的是,能把太子身中此奇毒的事儿公布天下才好呢。太子无子嗣,又中此毒,只能与太子妃一人圆房,想必是日后子嗣艰难。身为储君,子嗣加难,可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怂恿皇上易储,自然也简单许多。

虽是这样想,但这样的话,淑妃不好说,说了就是大逆不道、居心不良。

所以,淑妃只能说:“太子乃储君,关乎国本,就算动用些物力财力和人力,也是值得的。天下人若知道,也不会怪殿下。”

太子笑说:“可孤如今过得甚好,根本没有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淑妃道:“殿下乃为储君,子嗣十分重要。太子妃若此番诞有子嗣,或怀了身孕,自无话可说。可如今东宫无子嗣,太子妃肚子又无动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儿。”索性淑妃也不愿与太子扯皮了,只扭头与皇上说,“皇上,臣妾知道臣妾说的这些话乃是觊觎的话,可臣妾冒着挨罚挨训的危险来说这些,也是为皇上好,为天家好的。若无解药也就算了,既然有了解药,太子殿下何妨不试?多一个女人为东宫绵延子嗣,这也是为了天家好。”

皇后道:“淑妃口口声声称是为了天家好,依本宫看,淑妃此举不过只是为了郭昭训好罢了。你是郭昭训姑母,为了她好,人之常情。只是,你此番打着为皇家好之名行一己私利之实的行为,实在叫本宫恶心!”

皇后变了脸色,懒得再给淑妃半点好脸瞧,也懒得再管皇上是不是会护着淑妃,她只顾说自己的:“太子妃嫁入东宫尚不满一年,太子妃尚不满双十,这般年轻,你就在诅咒她不能生育吗?她若不能生育,你就高兴了,是吗?”

“不是本宫话说得难听,你再三逼着太子宠幸郭昭训,一心想把郭昭训推到太子的床上,你也不想想那郭昭训长得什么模样。若是比太子妃还要年轻貌美的女子,倒也说得过去,可她比太子还大,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你到底是多歹毒的心,一心推她去太子的床上,你就不怕太子看着她那张脸能看吐了吗?”

淑妃脸一阵惨白,瞬间毫无血色。

皇上也觉得皇后这话说得过分了,忙斥责皇后:“皇后,不许以貌取人!”

皇后忙起身朝皇上请罪说:“并非臣妾以貌取人,只是淑妃动机不纯,算计的还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实在是不吐不快。皇上您也该看得出来,那郭昭训压根不把太子和太子妃放在眼里,如今她只认淑妃这个姑母。但凡她是个懂规矩的,但凡有那么点贤良淑德在,臣妾断然也不会说方才的那些话。”

“是,臣妾知道,是不该以貌取人。若是一个人长得丑,却有一颗良善之心,臣妾定然也觉得她是个美人。可若是一个人心不正,满腹算计,哪怕再美,臣妾也会觉得她丑陋不堪,何况,她也不美。”

皇后这一席话,倒是把皇上堵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一时间,殿内有种诡异的沉默。侍奉左右的太监和宫女都垂着脑袋,连大口喘息都不敢,生怕惹得皇上拿他们开刀。

上觉得皇后说话太难听,起初是十分生气。可冷静下来再细细想想,又觉得太子方才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太子身为储君,自是不能把他身中奇毒的事儿宣扬得到处都是的。那找人试药,势必就只能暗中找,到时候,少不得要劳民伤财。既是这毒对身子没伤害,也不必急着冒险去解。

至于东宫无子嗣的事儿,的确是大事。但念在太子妃才入东宫来,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所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皇上倒是说:“既然如此,倒也不必着急。太子太子妃都还年轻,子嗣的事儿,再过一两年再议不迟。”想着,不让太子把这奇怪的病治好,就是让郭昭训守活寡,人家好歹也是黄花闺女痴情女郎,且当初还是他的旨意送她去东宫的……

想了想,皇上便看向太子说:“郭昭训虽有违反宫规,但为了太子至少也下了苦心去研究解药了。如今太子既然不能宠幸于她,作为奖励,升她的位份,倒是可以。”

看了眼淑妃,皇上说:“她身为淑妃的侄女,只为昭训的位份,到底是低了些。”

皇后赞同:“皇上的话,臣妾是同意的。既然如此,不如同时升郭昭训和高林二位奉仪为承徽,高林两位奉仪已伺候太子多年,比郭昭训资历老。她们虽出身不显赫,可到底也是从臣妾坤宁宫走出去的。既是皇上恩德,不如好人做到底。”

皇上想了想,觉得皇后此话不无道理。高林二位虽为宫女出身,但贵妃也为宫女出身,照样做到了四妃之首,也不是没这个先例。

何况,只升郭昭训一人位份,却不升高林二位,怕也会落了皇后面子。

皇上想了想,没再管此事,只说:“既然是东宫的事情,便让太子去头疼吧,朕就不管了。”

太子应下:“是,儿臣遵旨。”

皇后识趣的起身,告别说:“臣妾过来也有些时候了,昨儿答应了母后今儿去陪陪她。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臣妾便不打搅皇上,臣妾去慈宁宫。”

皇上倒是高兴的:“皇后且去吧。”

皇后告辞,临别前,意味深长的瞥了淑妃一眼。淑妃早就没再继续说话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垂着脑袋,她不想把自己难看的脸色让皇上看到。

皇后走了几步,见淑妃还赖着不走,不由转头问:“淑妃妹妹不与本宫一起走吗?昨儿太后与本宫说了,要约本宫陪她打叶子牌。淑妃妹妹若去了,再加容姑姑一个,正好能凑一桌。”

见皇后拉着她走,淑妃只能也起身道别:“那臣妾也先退下。”

皇上冲她点了点头,总觉得心里有些对不住她,握了握她手。淑妃见状,报以一笑,羞涩又温柔。皇后就站在旁边,把皇上和淑妃私底下的小动作小眼神瞧得一清二楚,她险些没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第75章 第075章

皇后母子三个和淑妃都离开后, 皇上忽然问身边的曹直正:“今儿的事情,你怎么看?”

曹直正伺候在天子身边多年, 虽不曾主动去揣摩过君心, 但有时候皇上心中在想什么, 他还是知道的。他知道,今儿皇后母子三人一致对淑妃,皇上心中八成是更觉得淑妃可怜了的。

“主子们的事儿,奴才怎敢多嘴,奴才不知道。”他一脸卑微的奴才相,回得颇为圆滑。

皇上却不容他随意打了哈哈就蒙混过去,追着问:“朕给你的权力, 你便说说看。”又说,“说说看太子,太子和皇后母子关系近了, 朕自然高兴。可他如今却明显远了淑妃, 这淑妃……毕竟于他有几年养育之恩啊。”

曹直正却笑着打哈哈道:“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多年来关系不睦,太子只能二者选其一。既然选了皇后娘娘, 淑妃娘娘自然不会再亲他。”他说的是淑妃不会再亲太子, 而非太子不会再亲淑妃,这二者其中含义,还是不一样的。

皇上闻声不由得撇头看向曹直正:“你的意思是说……是淑妃在远着太子?故意给太子找茬?”皇上是不太相信的,毕竟淑妃那么可怜又那么温柔善良……她曾经待太子的好都是真好,并非做戏给他看,他是看得明白的。

曹直正不敢指责淑妃, 只能委婉说:“老奴觉得,太子耿直仁德,心胸宽阔,他不会无缘无故去亲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疏远一个人。太子殿下的品性,皇上您该是最清楚的。”

皇上沉默着一时没说话,明显心中有在想着什么。

主仆二人正都沉默着不发一言的时候,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小太监,请示说:“启禀皇上,尹修仪宫中来了宫婢,说是修仪娘娘突然病倒了。娘娘病得迷迷糊糊的,口中一直念着皇上,还望皇上可以前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