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害死的就是你害死的!你答应跟我回去却还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就是你害死的!”

话刚落音,江水闲突然毫无征兆地朝前一扑,手中匕首顿时又进了一步。

喉间一痛,沈寻愣了愣,刚想要解释些什么,忽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眼神微微朝下看见靠近刀柄的方向那点血迹,才恍然发觉刀口已经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刀锋没了进去,鲜血沿着刀刃慢慢向下流着,像是流逝的生命一般缓慢而又沉重,一滴、又一滴。从下面朝上面看,更是觉得异常可怖。他前半生一直被养在东宫,即使是被华昌王暗算也很少受什么皮肉伤,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说实话,他居然还觉得受伤的感觉有些奇特。

江水闲虽说只是一个弱女子,可动起手来丝毫没有心软,即使是被男子强大的力量所控制着手腕,仍旧拼尽全力朝前推了一步,那幅度小到不能再小,却已经足够划开他的脖子。

脑子里一片空白,沈寻强忍住喉中将要涌出的腥甜,手中力气未减,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有任何动作,一字一顿道:“第一,她不是别的女人,第二,我没有答应过你任何事情,第三,我对你父母的去世深表遗憾,但他们不是我害死的。”

江水闲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发了疯似的朝前举着匕首,一副不把他砍个对穿不罢休的气势,被她钻了一次空子,怎么可能再被钻第二次?沈寻现在虽然有些虚弱,却没有再放松警惕了,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突然反手平砍向她的手腕,骨头咔擦一响,瞬间就将那把匕首收在了自己的手中,电光石火之间,沈寻已经将匕首抵在了她的额间,反手制人。

一开始没有这么做,是以为她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手,但是事实证明他果然想多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司徒兰,再不会有别的人对他心软。

江水闲猛地吃痛,却因为怕被人发现而没有叫出声来,此时睁开眼睛,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刀尖,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以卵击石,虽然刚刚明明就有得手的希望,却还是功亏一篑。

沈寻的脖子上仍旧在流血,并且有越流越多的趋势,即使是个伤口,也显得整齐而又纤长,像是计算精细的一笔雕刻,完美地不像话。

江水闲逼着自己与他对视,哪怕自己已经处于下风,也毫不示弱。在她心中,这个人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凭空闯进自己的生活,害得自己父母双亡,然后扬长而去。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伟大,爹娘在天上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

沈寻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动,这双眼睛他今天看了很多次,从里面看到了许多东西,有起初伪装的可怜乞求,有后来的憎恨不甘、直到现在的绝望。

其实再怎么看这张脸,也觉得不过是人生中匆匆而过的普通路人,却又平白生了一股怜悯之心,也许她是想过要刺杀自己,但也只是受人教唆罢了,说到底也是一个心思容易被人左右的姑娘,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况且她的父母可能真的过世了,一时激动在所难免。

他现在也没有亲人了,父皇和母后都被华昌王害死了,所以沈寻完全能够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忽然想要放她一马。

将心比心的话,只希望以后兰兰做错事的时候,也有人会放她一马。

沈寻叹了一口气,将匕首从她额上拿了开来,强忍着喉中翻滚的腥甜,装出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毫不示弱。

江水闲看见他突然放下了匕首,整个人都一懵,连话也不说一句,满脸不置信地看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提起裙摆落荒而逃,楼梯处传来她慌张的脚步声,那样清晰入耳。

江水闲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沈寻这才慢慢地靠在了门后,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一般,他想要往前走几步,出去找大夫治伤,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脖子上仍旧血流不止,沈寻眼前骤然一黑,从门上滑了下去。

救星

第七十七章救星

司徒兰躲在树后面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还是没能等到她想要见的人,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宫女和陌生的太医,看着那些从未谋面的脸,心中的失望越来越大,总感觉自己是白来一趟了。

陶优姑姑并不认识太医徐章,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留在太医院,自己冒险过来求证,也是想要拜托他一件事,这是她所有计划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倘若缺了这个人,她恐怕会功亏一篑。

可是等了半个时辰也等不到人,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也不能直接进去找人,实在是有些无奈。

空气微热,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了太久,腿也有些累了,忍不住弯下腰捏了捏自己酸胀的脚踝,还没捏够呢,突然发现自己的后领被人拎了起来,司徒兰惊慌地立了起来,转过身就看见了一个年轻太监,双眉高高竖起,冲着她就骂道:“哪里来的贼丫头!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司徒兰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她以为自己这个地方是很隐蔽的,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如果是以前还好说,现在她的身份可不比从前,冒充也就算了,自己偏偏还算半个通缉犯,幸好眼前这个人不眼熟,也没有认出自己,应该是新一批选进来的阉人。

还好还好,司徒兰深呼了一口气,忽然苦着脸道:“奴婢是浣衣局里的小宫女,名唤陵江,我的好姐妹翠翠伤到了手,姑姑却连伤药也不配给她,苦苦哀求了很久也没个结果。我实在没了办法,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的…大哥,您行行好,给我一点点伤药就可以了。”

也许是她那一声大哥叫到人家心里去了,那太监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眼神也没有刚刚那么凶狠了,尽管如此,仍教训道:“原是如此,但这里可是太医院,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

乍一看还是个挺清秀的太监,一看就是刚当差不久被分到太医院来的,应该很好糊弄才对,司徒兰打量了一番,在心中做出了计较,小心翼翼道:“大哥,不瞒您说,我以前是旧宫里服侍先皇后的大宫女,前前后后待得时间可不短,在这太医院也是有熟人的。只可惜造化弄人,被分配到了浣衣局,我之所以敢来这里碰运气,就是想要找以前的熟人帮忙,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些伤药…”司徒兰越说越伤心,到了最后,语气居然还有些哽咽,“我只是想要一些伤药啊…”

那太监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命苦,心下也生了几分同情,连忙安慰道:“姑娘…你别担心,我带你进去瞅瞅,若是能遇上你的熟人那是再好不过,若是遇不上,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弄点伤药,毕竟我在太医院当差,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帮忙的。”

司徒兰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发自内心地感激道:“原来这宫里还是有好人的,我能请问您尊姓大名吗?”

“没事,你叫我钱大宝就可以了。”那年轻太监一脸严肃道,“跟着我进去吧,越快越好,你这等级的服饰停留在太医院实在惹眼。”

司徒兰噎了一下,在心中记下了这个极其好记的名字,跟着他就走了出去,终于离开了那棵隐蔽的大树,她觉得整个视线都变得开阔了…

还以为被发现之后要被赶走,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好太监,想想也是自己走运,司徒兰低着头走在他的身后,尽量不让自己引起别人的注意,脚步走的很稳很正常,一直跟着他进了内院,她试图用眼角寻找着那个熟悉的人,不少太医与她擦肩而过,但都不是徐大人。

小太监钱大宝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你说的熟人是谁呀,也是这里的宫女吗?哎呀我就想不通了,同样是从一个宫里出来的,为什么你去了浣衣局,人家来了太医院呢?一定是你平时人缘不够好…”

钱大宝这边还在脑补这宫女以前肯定脾气不好,司徒兰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盯住了某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侧脸,终于泪流满面。

是他!是他!就是他!

司徒兰拔腿就冲向了那个背影,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激动地喊道:“徐!大!人!”那一脸激动的表情,好像是看见了天上救命的菩萨。

徐章冷不丁被人一拽,古怪脾气顿时又犯了,一个反手就把她甩开了老远,翻了个白眼道:“谁啊!没规没矩的!”

司徒兰讪讪的立住了,半低着头,冲他愉快一笑。

徐章瞥了一眼,白眼还没收回来就愣住了,花白的胡子迎风飞舞,显得那样无措。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相似的场景,他脾气不好,可不算是个慈祥的老头,一点小事也能发很大的火。但眼前的姑娘却是少见的几个没有与他计较的人,还甘愿放□段亲自下桥为他捡药箱,得知她还是个主子身份的时候,徐章不是不惊讶的。

刚想喊一句“良娣?”,却在出口的一瞬间闭上了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最终还是轻声问了一句:“你…你还活着?”

“我死过吗…”

司徒兰咬了咬下唇,又道,“徐大人…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徐章沉思了一番,又道:“去没人的地方再说。”

话刚落音,又听见刚刚那个带她进来的小太监一惊一乍的声音:“嚯!原来你说的熟人不是宫女是太医啊!真是小看你了!”

司徒兰偏过头看着他,俨然和刚刚怯懦的样子判若两人,甚至比平日还多了几分胸有成竹。

“小哥,谢谢你了。”

钱大宝看着她说完这句话就跟着那位太医走了,只盯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从大哥变成了小哥。但他一定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一个小举动居然影响了日后整个大周的局势,世间万事,就是这么奇妙。

直到周围空无一人,司徒兰斟酌再三才道:“其实我知道您与先帝交情匪浅,是跨越身份的恩情,要不然也不会甘愿将自己一身医术埋没在这深宫之中。”

徐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若有若思地看着她:“如何突然说起这个?”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身世经历,并非难事,这一点我向您道歉,我以前的确调查过您的事情。”司徒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所以有一点我是明白的,为什么先帝去世了您还留在这宫里,我们都明白。”

徐章没说话,眉心却明显皱了起来,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又似乎是对她非同常人的洞察力感到惊讶。

“先帝是怎么突然去世的,我们心知肚明,您是太医,应该更清楚这件事情,先帝曾经救过你的命,他也算是我的父亲,所以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一个人是办不到的,人越多胜算才越大不是么。”司徒兰看了看周围,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华昌王下个月登基之前,会举办一场满朝文武都会参加的宴会,我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就看您愿不愿意帮忙了。”

徐章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犹豫,他原先的确那么想过,但是时间一长,意志也就不是那么坚定了,有时候活着,并不一定要明白很多事情,也不一定要恩怨算清。

司徒兰紧紧捏着他的袖子,整个心紧张地都快要跳出来了,那是关乎着整个未来的回答,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毕竟是冒险的事情,肯定是需要考虑的。徐章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这么犹豫某个决定。

这里是个空旷的地方,周围连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比某些隐蔽的角落还要安全。

看他迟迟给不出答复,司徒兰急的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索性豁了出去,砰一声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袖子,仰起头道:“太子还活着!”

“他还活着!”

徐章这回才是真的僵住了,他之所以犹豫,就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要为先帝报仇,即使事成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会不保,毕竟太子已经在牢中自杀了,这天下已经没有可以胜任的储君了,所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对是错。此时得知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徐章愣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可…可他不是傻…”

“他不傻了!”司徒兰紧张地拽着徐章的袖子,生怕他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已经好了,真的!”

徐章觉得这个世界的事情真是无比奇妙,一时惊讶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倘若事情真的是这样,试试也未尝不可,他已经是这么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折腾也就这么回事,但如果放任不理,也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望着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老夫以前说过,良娣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传太医院的徐章前去便可…现在,亦是如此。”

第一次正面交锋

第七十八章第一次正面交锋

出了太医院,又见过陶优姑姑之后,司徒兰低着头走在御花园小道上,这里是出宫的必经之道。回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徐章徐太医,还是在司膳司里当差的珠柚,都是可信之人,进宫一趟,已经交代完了所有需要他们去办的事情,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现在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但倘若事情出了差错,她也有办法保他们全身而退,毕竟都是她牵连进来的无辜的人,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他们送命。

司徒兰从怀里摸出陶优姑姑交给她的腰牌,仔细看了看,回想起她刚刚说的话,这是之前一个采买宫女遗落在旧宫的腰牌,能够随意出入宫廷,原主人现在已经不在宫里了,刚好能让自己捡个出宫的便宜,如果浣衣局那边因为陵江失踪追究责任,陶优姑姑说她也有办法压下去,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权势最管用,难怪人人都想要往上爬,追求更高的地位和权势。

现在回去应该来得及,连一天都没过去,沈寻那么乖,应该不会追问自己的去向。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树影婆娑,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很难看出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低着头刚往前走了两步,司徒兰却忽然如遭雷击。

“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兴致了?以前可不愿意陪梅儿出来走走的…”

“下个月是本王登基之日,心中却有些烦闷,长时间处理政务也着实有些累,便想着来御花园散散心,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自另辟府邸那天起,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那么多娇妻美妾,王爷偏偏总是让我常伴身侧,时间久了,难免会引起其他姐妹的不满,每每看到她们的眼神,梅儿都好生心慌呢。”

“谁敢不满?登基之后,本王就封你做四妃之首的贵妃,除了皇后,谁也奈何不了你…”

身后的这两个声音…

前者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明显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妹妹,后者的声音虽然不怎么熟,但是听这内容也知道是谁了,本王,登基,普天之下能说出这两个词的除了华昌王还能有谁?

天呐,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早不遇上晚不遇上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

听这声音的大小也知道他们离自己不远了,可能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了,也许自己现在一转过身就能和他们撞个正着,这种时候如果加快速度逃离现场,也许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如果不紧不慢的朝前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反而有希望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想到这里,司徒兰屏住呼吸,继续硬着头皮朝前走,只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才好。

“梅儿才不想做什么贵妃呢,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纵是没名没分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华昌王很是受用的笑了起来,即使知道那不过是她用来讨他欢心的客套话,也很是高兴,愉悦地望着她道,“果然还是你嘴甜,放眼这满院子的莺莺燕燕,本王也只爱你一个人。”

司徒梅抿着唇笑了起来,面上看起来很高兴,心中却万分苦涩,这个人的话,从来都当不得真。

果然,华昌王刚一说完,转回头就看见了走在面前的司徒兰。

眼前那宫女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的宫装,也不知道是尚衣局偷工减料,还是她一不小心穿错了衣服,原本挺高的个子,裙摆却短了一大截,衣服也略显宽松,不经意被春风吹拂着,走起路来倒有种别样的美感。

华昌王静静看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诗句,只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浮想联翩,那正面该是怎样一个美人啊?

于是出声喝道:“站住。”

司徒兰手一抖,装作不知道叫的是自己,仍旧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实际上心中已经完全慌了神,糟了糟了糟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她之前在含元殿前的小道上远远见过华昌王一面,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过自己,但现在华昌王认不认得出来已经不重要了,他身边的人认得出来啊!她完全不知道司徒梅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根本就不清楚她会不会保自己这个姐姐,天呐,都怪自己太心急了,非要从近道走,如果绕远道出宫,也就不会遇到这两尊大佛了…

阿弥陀佛,求各路大神保佑自己平安无事。她和司徒梅虽然是亲姐妹,但长得也不是很像,应该不容易将她们两个联想起来,这一点她可以保证。

“本王叫你站住,听不见吗?”

她这里还在为自己祈祷,华昌王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那威严的语气让她心中一抖,司徒兰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已经换上了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般。

“王…王爷在叫奴婢?”

眼前那人鹰眼长脸,长得很有特色,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相貌出众之人,这个杀了沈寻双亲的仇人,自己还是第一次与他正面交锋,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跟在华昌王身后的司徒梅看见了这张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幸亏没有发出声音来,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不是叫你,还能是叫谁?”华昌王无奈地责备了一声,开始审视起眼前这张脸来,果然是个美人,没有教他失望,虽然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姿色,倒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但仔细看了看,却觉得有些微妙的眼熟,至于怎么眼熟,他也说不上来,忍不住道,“本王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司徒兰心中一颤,生怕他记起什么来,只小心翼翼地骗道:“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陵江,刚去太医院为姐妹求了些伤药,现在急着回去为姐妹处理伤口,不得已才走了近路,冲撞了两位主子实在罪该万死…王爷觉得奴婢眼熟,是因为奴婢以前曾在含元宫当值,王爷进宫面见先帝时,也许见过奴婢几面…”

谎话里总要带三分真话才会更使人信服,司徒兰深谙这个道理,说起谎话来也面不改色,根本挑不出错来,只要司徒梅不拆穿她,一切都好说,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了妹妹一眼,见对方还是一脸惊愕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急。

我的老妹啊,你是打算拆穿我还是包庇我,直接给个准话啊…这样傻眼看着,明眼人都知道你跟我有鬼啊。

“是吗?”华昌王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太过模糊,他也实在想不起来了,索性道,“既然如此,也就说明你我有缘。”

他偏过头,对随行的太监道:“把这位浣衣局的陵江姑娘记下,晚上直接抬到本王的宫里来。”

“…”

司徒兰顿时噎住了,心中仿佛有一阵狂风刮过。

华昌王你到底还要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啊!我的刀呢?我的剑呢?我跟你拼了!

站在他身后的司徒梅终于换了一副表情,眼神很复杂的看着他,那个前一刻还对着自己说只爱她一个人的男人,转眼就当着她的面调戏起别的女人来,这个别的女人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姐姐,虽然她不知道司徒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看到她平安无事,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司徒梅虽然骄纵,却也没有薄情寡义到那种地步。

眼看着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司徒兰连忙道:“王爷…我我我我我,我在宫外订过亲了!”

“本王替你退了便是。”华昌王波澜不惊道。

身边的太监一脸不耐烦道:“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难道你还想一直在浣衣局这种地方呆着?还不快谢恩啊!”

司徒兰欲哭无泪,顿时觉得上天真是喜欢开玩笑,记得很久以前,陵江说过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能被主子看上,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也能当上主子,现在“陵江”真的被主子给看上了,但本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陵江了,而是自己这个苦命的冒牌货。

这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节奏吗?司徒兰咬咬牙,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已非完璧之身这种迫不得已的谎话时,听见妹妹开口了。

司徒梅咬了咬牙,突然抱住了华昌王的腰,哭得梨花带雨、毫无征兆:“王爷…您刚刚还说只爱我一个人,这么快就有了新欢,您真的不考虑梅儿的感受吗?”

华昌王一愣,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一向风流惯了,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只安慰道:“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本王保证以后还宠你。”

司徒梅哭得更伤心了:“王爷你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我希望王爷只是我一个人的,平日里看不见也就算了,您当着我的面这么做,实在教梅儿寒心,反正我不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

华昌王和司徒兰都沉默了。

前者似乎没有料到她这次会这么偏激,后者则是有些愕然,她完全没有想到妹妹为了护住自己竟然这么豁得出去,一时间还想到了一些计划的可能性,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她究竟是好是坏。

华昌王看她这么个反应,一时也不好怎么坚持了,毕竟宠了她这么久,不是没有感情的,至于这个浣衣局的小宫女,等司徒梅气性消了再临幸也不迟,反正这宫里所有的人都是属于他的,还能长出翅膀跑了不成?

正因为他这么想,所以也没有安排人盯着她的行踪。

“罢罢罢,这次就依你的,只不过,今晚你要怎么补偿本王…”

身边的太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是为她错过了这次宠幸而感到惋惜和可怜。

司徒兰眼睁睁看着那华昌王搂着自己的妹妹继续朝前走去,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一时间有些愕然,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是在做梦…

刚一确认完,司徒兰就朝着宫门的方向一路狂奔,以免夜长梦多,再遇到个什么找茬的妃子啊、怀才不遇的老太监啊…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有了随时进出皇宫的腰牌,事情也就好办多了,司徒兰本身就是个特别波澜不惊的人,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顺顺利利的出了宫。

一整天都在办事,没空吃饭,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在路上买了两份香喷喷的烧鸡,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上了楼梯,司徒兰提着烧鸡一脸兴奋地推开门,大喊道:“寻寻寻寻寻儿快出来接驾!”

空无一人。

哎哟喂

第七十九章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司徒兰顿时整个心都跌到了谷底,第一反应就是他被华昌王或者慕子川的人给抓走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往坏的方向去想,她只是走了一天的功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司徒兰捧着头,刚有些绝望,突然又想到他也许是有事自己出去了…瞬间又燃起了希望,也对,不能单凭他不在房间这一个线索就胡思乱想,由于心中太过着急,司徒兰连烧鸡都没来得及放下就飞奔下楼,扑到客栈掌柜面前紧张地问道:“那个…掌柜的,请问你知道和我同住的那名男子去哪了吗?”

掌柜的从厚重的账本中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勉强记起来和她同住的人是谁,虽然他一向对客人进进出出的事情不是很关心,但是刚刚那人被抬出去的动静实在有点大,让他不得不注意,于是道:“恒远医馆来人把他给抬走了,难道不是你去通知大夫的吗?我这正算账呢,突然冲进来好几个人,倒把我给吓了一跳呢。”

“医馆?”司徒兰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掌柜的有点不耐烦了,“只看到他被抬了出去,哪有空去研究他哪里受了伤?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恒远医馆求证就是了。”

话刚落音,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的背影,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姑娘跑的也忒快了点吧,连个谢谢都还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