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园七姐妹!”云倾把韩菘蓝、何青未介绍给她的小朋友们,得意的宣布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还是早上八点。

明天见。

第43章 清道

何氏的喜悦之情,真是用言语无法形容了。

她笑盈盈的问着云三爷,“为什么我问赵先生,赵先生便说桂园不再招学生。咱们小阿稚问山长,山长却慨然同意见见青未和菘蓝这两个孩子呢?”

她问的已经不是第一遍第二遍,也不是第三遍第四遍了,云三爷却很有耐心的笑道:“那是因为咱们小阿稚可爱啊。”

何氏容光焕发。

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眼睛还像湖水似的清清亮亮,明媚如春。

云三爷见何氏高兴成这样,也乐开了怀。

他们的宝贝小女儿这么能干,大人没办法的事让她给办成了,做父母的真是与有荣严焉。

“阿未已经有着落了,阿黛上学的事便交给我吧。”云三爷笑道。

翰林院有位籍贯江南的老翰林,他的一个女儿青年丧夫,不愿再嫁,但夫家穷,没有力量养她和她的两个儿女。她从小攻读诗书,学问是很好的,便回娘家依着老翰林居住,在老翰林的支持下开办了一个闺学。这闺学就在老翰林居所的一个角落里,地方不大,却清静,因为里面种着梅兰竹菊,故名君子园。这个小小的闺学也便以君子园相称了。君子园的条件是远远比不上桂园的,但老师学问不错,来就学的又全是的孩子,所以这里虽不及桂园开明,守旧了一些,但学风很正。云三爷有几位同僚的女儿便在这里读书,知道内情,便和何方洲、周氏商量了,将何青黛荐到君子园。何青黛是长女,沉稳持重,到了君子园之后对都老师、同窗都很满意,“金城可没有这般有学问的老师,也没有这些文雅的同窗,君子园蛮好的,我喜欢。”

何家三个女孩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有了合适的学校,小阿碧才三岁,离上学且还早着,这三个孩子的事就算全部有着落了。

云三爷、何氏在石桥大街请了何方洲一家人小聚,何氏特地准备了丰盛的菜肴,还备了些果子酒,为何青黛、何青未两姐妹庆祝。因云倾不爱闻酒味,所以何氏在屏风内外各设一席,云三爷、何方洲在屏风外面,他们喝的是陈年梨花白,云仰跟云三爷一起,何氏和云倾陪着殷氏、周氏、何氏三姐妹坐在里面,喝的是香洌美味的果子酒。

何氏为何青黛、何青未两姐妹举杯庆祝,周氏又是感谢,又觉过意不去,“她俩还是小孩子呢,上个学也特地备席酒,真让姐姐和姐夫费心了。”何氏笑盈盈的道:“阿稚考上桂园的时候,我们也为她设宴庆祝的呢。”何青黛、何青未姐妹二人性情脾气虽不同,这时却异口同声的道:“特地为我俩庆祝,怪不好意思的。”云倾喝了口光亮透明、酸甜爽口的石榴酒,陶醉的咪起了眼睛。“大表姐,二表姐,必须要特地为你俩庆祝,要不然,我怎么会有福气喝到这么鲜美的石榴酒呀。”

“原来小表妹这么爱喝酒。”何青黛抿嘴笑。

“同道中人啊。”何青未叹息着,伸出酒杯来和云倾碰。

云倾一乐,“二表姐你也爱喝酒对不对?”跟何青未碰碰杯,抿了一大口石榴酒,相视而笑。

小阿碧年龄太小,石榴酒也不敢给她喝,她面前放的是一杯蜂蜜水。三岁正是好玩的年纪,看到姐姐们做什么她也想做什么,云倾闻闻酒杯一脸陶醉,她瞪大眼睛看了会儿,赶忙有样学样,也闻了闻她面前的蜂蜜水,咪起了她的眼睛。何青未和云倾碰杯,她也忙不迭的端起她的蜂蜜水看向周氏,周氏哪会让她失望呢?笑吟吟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小阿碧满足的叹了口气,两只小手端起酒杯,喜滋滋的喝了口蜂蜜水。

“看把小阿碧忙的。”大家都乐坏了。

姐姐们做什么小阿碧就要学什么,很忙啊。

“不忙,不忙。”小阿碧嘻嘻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米牙。

大家笑得更欢了。

“阿黛和阿未上学的事,多亏姐姐、姐夫了。”周氏笑道。

何氏笑着摇手,“别提这件事了,提起来我怪不好意思的。我送阿稚上学,当时便跟先生问了再招学生的事,先生告诉我不招,我送完阿稚没回家,拐到杏花巷便告诉弟妹了。谁知我家小阿稚放学的时候去找山长,竟然把山长劝动了。唉,我一直担着心呢,弟妹莫误会我是故意的便好…”说着话,她笑了,大家也都笑了。

小阿碧根本听不懂何氏说的是什么意思,见大家都笑,她也咧开了小嘴,笑得比谁都开心。

“乖宝贝。”何氏看着小阿碧便喜欢,捧起她的小脸蛋亲了亲。

云仰笑着过来了,“爹爹和舅舅说这边笑得如此欢快,一定是因为小阿稚或是小阿碧,让我带她们两个过去坐坐呢。”云倾嘻嘻笑,“哥哥,有小阿碧在,我已经是明日黄花啦。你只带小阿碧过去便好了。”何氏、周氏同时道:“阿碧有阿碧的好,阿稚有阿稚的好。”云仰笑着拉云倾,云倾牵起小阿碧,一起过去屏风那边了。

没过多久,屏风外面响起大笑声、跺脚声,拍桌子声,何氏和周氏又是好笑又是奇怪,“这是怎么了?”何青未站起身,“我去瞧瞧怎么回事。”她还没来得及过去,云倾捂着肚子过来了,笑得跟什么似的,“舅舅惹了小阿碧,小阿碧生气不要舅舅了,一定要把舅舅送给爹爹,爹爹百般推脱也是不行呀,小阿碧不答应。”

“噗…”众人齐笑。

屏风里里外外都是欢笑声,云倾倚在何氏身前,心情别提多好了。

父母哥哥都在,又多了舅舅一家人,全是至亲啊。

云倾跟何氏商量,“娘,我反正顺路,每天早上先去接二表姐,再去接韩菘蓝姐姐,我们三个一起上下学,好不好?”何氏自然是同意的,“这样也好,有个伴儿。”便跟周氏说了,又差人到韩家说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云倾上学的时候便顺路先去了杏花巷。到了之后,云倾下车往里走,才进到院子里,便看到何青黛、何青未穿得整整齐齐的在前头跑,小阿碧在后面追,“大姐不走,二姐不走。”她人虽小,跑得却快,眼看着就要追上何青黛了,何青黛唬了一跳,“小阿碧,别啊,大姐才换好的衣裳,你这黑呼呼的小手摸上了,大姐要换衣裳,上学会迟到的。”

小阿碧忙伸出自己两只小手仔细看,“黑呼呼么?”何青未笑道:“你小手脏了呀,黑呼呼的多不好看,快回去洗白白,好不好?”正好周氏出来了,小阿碧委屈的伸出小手给她看,“大姐说我手黑。”周氏柔声哄她,“洗洗就不黑了。来,咱们回去洗手。”笑着冲何青黛、何青未、云倾三人摆摆手,示意她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何青黛、何青未和云倾不肯耽搁,忙一起跑出来了。

出来之后,三人都觉好笑。

何青黛去君子园,何青未上了云倾的车。

云倾又拐到韩家,接上了韩菘蓝。三个小姑娘坐在车里,说起来今天早上躲小阿碧的事,都觉得很有意思,韩菘蓝笑道:“阿稚,你明天先接我好不好?我想看看小阿碧怎么追姐姐。”云倾笑咪咪的答应了,“好啊,明天先接你。”

马蹄声清脆悦耳,很快到了鹤鸣街。

过了鹤鸣街,就到桂园了。

本来应该畅通无阻的,但是今天鹤鸣街清道,不许车马行人通行。车夫请示云倾,“姑娘,咱们绕个道吧,如何?”云倾道:“绕积云巷吧,近一些。”车夫答应一声,把车子赶往一条小巷。

“为什么清道啊?”何青未奇怪。

云倾没有放在心上,“大概有什么大人物要出行吧,宫里的贵人,或是藩王进京之类。”

韩菘蓝竟然有些羡慕,“到底是京城,才出个门就赶上清道。若是赶巧了,说不定能见着那位大人物呢。”说的云倾、何青未都笑了,“赶上个清道、不许通行,难道你还很欣慰不成?”韩菘蓝也笑,“不是。只是我原来没见过这个阵仗啊。”何青未笑,“我也没见过。到了京城,咱们要开眼界的地方想必还多着呢。”

一队步兵从前方经过,脚步非常整齐。

步兵胸前有字,是一个龙飞凤舞、气势雄壮的“燕”字。

云倾和何青黛、韩菘蓝说着话的功夫,也就到桂园了。

桂园招学生真是很讲究的,考试通不过当然不行,家离桂园太远了也不行。卫夫人说了,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宜起太早,所以离家太远的学生,再出色她也不收。

到了桂园,云倾一手拉着韩菘蓝,一手拉着何青未,下了车。

“哎哟,三姐妹啊。”毛莨和她们同时到的,笑吟吟的打趣。

“我们是姐妹两个,阿稚你是三个,比我们还多!”冯莹中和冯慧中姐妹二人笑着也过来了。

“你们有姐妹做伴的就虽抱怨了,我可是一个人。”卫王府的小郡主赵可宁撅起了小嘴。

云倾笑吟吟,“什么两姐妹三姐妹,什么一个人,你们忘了么?咱们是桂园七姐妹啊。”

她逐一握起毛莨、何青黛、韩菘蓝、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的手,将她们的手叠在一起。

“桂园七姐妹!”小姑娘们笑逐颜开,异口同声。

她们来得都挺早的,时间宽裕,便叙了叙年齿。毛莨最大,冯慧中其次,何青未第三,韩菘蓝第四,赵可宁第五,冯莹中第六,云倾最小。

“青未,菘蓝。”毛莨笑道:“你俩人还没到,书院里都传遍你俩的大名了。大家都奇怪呢,你俩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让山长破这个例,都已经开学了,还把你俩招进来。”

“就是就是。”冯莹中一脸羡慕,“我也有表姐表妹,跟着我到书院来看过之后,便眼热了,也想来,但是山长根本不给机会啊,让她们明年报名。”

“你俩太特别了。”赵可宁笑道。

何青未和韩菘蓝惊喜的相互看了一眼。

她俩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云倾。

云倾调皮的眨眨眼睛。

七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往教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还是早上八点。

明天见。

第44章 掠美

桂园总共二十二名学生,云倾这边就桂园七姐妹了,差不多占到三分之一,可以想像得到她的校园生活该有多么惬意了。

卫夫人喜欢她,赵先生也喜欢她,云倾在桂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韩厚朴的妻子儿女和岳父一起到了京城,合家团聚,这是一件好事。不过有前世的例子在,云倾担心韩厚朴会被靖平侯夫人卢氏给利用、连累了,谁知韩厚朴的妻子冷氏是独养女儿,冷县令从小拿她当儿子养的,非常能干。冷氏由父亲冷县令陪着去了趟靖平侯府。她可不是好心好意去向靖平侯、卢氏请安的,她是去讨公道的。冷氏见了靖平侯和卢氏,先是谢过他们给韩厚朴分了栋房子,然后便说起这房子分到手时已经旧得不能住人、需要拆了再盖的事,“知道的人呢,说这是侯爷和夫人失察,把个年久失修不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当成好房子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爷和夫人这是和我家三爷有仇,故意坑儿子呢。”靖平侯红了一张老脸,卢氏脸皮紫涨,发作道:“你从不在公婆面前尽孝,倒挑起公公婆婆的理来了!”

冷氏是位肌理白皙细腻、姿容端庄秀丽的美人,就算心里生气,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靖平侯府当年向我家提亲之时,原说明白了,我是家中独女,三爷虽不用入赘我家,却需依岳家居住。这并不是我不愿在公婆面前尽孝。今天来禀明这件事,也不是挑公公婆婆的理,只是为公公婆婆着想,不愿让二老蒙上恶名罢了。”卢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过冷氏,便推靖平侯去应付。靖平侯虽然对韩厚朴没什么父子之情,却还要脸面,对卢氏这么分家也颇有微词,“你要把老三分出去,好歹也给他个能住人的房子!连遮风蔽雨都不能,族人都看不过去了,我这老脸也是无光!”靖平侯一则心里脸上都过不去,二则有冷县令在,他也没法跟亲家耍赖,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修房子的花销帐目给我,这笔钱我拿私房钱贴补。”他这话一出口,冷县令立即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帐本,“这笔钱是云侍读垫出来的,有几位韩氏族人监工、签字认可,亲家取了银子,还给云侍读便是。”靖平侯硬着头皮接过帐本,看到上面那个数目,登时眼前一黑。

他知道云三爷和韩厚朴是知交好友,却不知道云三爷为了韩厚朴修个房子这么舍得下血本,花费如此之巨。一页一页翻过去,发现韩厚朴的房子所用的是最好的材料、最贵的材料,没一样便宜的,没一样将就的,靖平侯看的后背冒汗、如坐针毡。这可是笔巨款,就算他想痛痛快快的给了,一时之间他也凑不齐这笔钱啊。现在的靖平侯府不比从前,出的多,进的少,连他这位侯爷手头也紧巴巴的…

冷氏和她的父亲冷县令却也不催促,只说“侯爷若哪天方便,命人吩咐一声,我们再过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靖平侯府。他们父女二人离开之后,靖平侯跟卢氏发了好大的脾气,“都是你做的好事!这笔钱我是答应了,却拿不出来,就该在你身上!”卢氏气极,“你胡乱答应的,为什么推给我呢?”靖平侯恼火,“你趁着厚朴不在京城,故意把破烂不堪的房子分给他,打量我不知道呢?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这笔钱便应该你给。”夫妻俩争吵了一场,谁也没说服谁,但这笔帐是赖不掉的了,暂时给不了,那便先欠着。有这笔欠帐放着,靖平侯和卢氏哪还想见韩厚朴和冷氏这一家人啊?卢氏烦恼之极,连韩厚朴擅自离开京城的事也不想追究了,只要冷氏父女不找她要这笔钱,不找靖平侯要这笔钱,卢氏已经是暗自庆幸。

韩厚朴一家人便踏踏实实的在新宅子里住下来了。

韩京墨是男孩儿,当然是到国子监读书最理想。韩厚朴和国子监的詹祭酒有些交情,所以韩京墨读书的事倒是没费什么周折。韩京墨和韩菘蓝上学的事都安排好了之后,冷氏便张罗着找铺子,要在京城开一个药堂。这药堂她在安岳的时候已开了多年,很熟悉,只是京城的铺面租金要贵上好几倍,而且好地段的铺面现拿钱也未必能租得着。恰好詹祭酒的内弟有鹤鸣街一直有铺面往外租,知道韩厚朴和冷氏有意要开药堂,詹祭酒便和他内弟说了,内弟欣然同意,而且愿意少收租金。冷氏不肯,执意照着市价付了,皆大欢喜。

云倾和韩菘蓝、何青黛一起上学下学,三人好得跟姐妹似的,有时下了学同到云家,有时同到何家,有时同到韩家。若到何家,三人通常是逗小阿碧玩耍,若到韩家,冷县令慈祥温和,见识渊博,三人便爱听冷县令讲古。不管到何家还是韩家,云倾都觉得自由自在,真有宾至如归之感何方洲一家人才到京城的时候,向锦绣里云府送了拜贴并土仪,之后何方洲一家人由云三爷、何氏陪着登门拜访过一回。云尚书跟何方洲相谈甚欢,含笑对云三爷道:“潜儿,你内弟在京中亲友不多,以后你回家团聚之时,带你内弟一起吧。”云三爷知道云尚书这是欣赏何方洲,心中欢喜,满口答应,“是,叔父。”到了休沐日,云三爷要带妻子儿女回锦绣里,一则向云尚书、王夫人请安,二则让云仰云倾和兄弟姐妹们多聚聚。云三爷乐呵呵拉起云倾的小手,“阿稚喜欢表姐表妹,喜欢你菘蓝姐姐,一定也想念你的堂姐们了吧?这次回去,可要和你的姐姐们多亲近亲近啊。”云倾嘻嘻笑,“好呀,多亲近亲近。”一家人正准备着要出门,云尚书差书童过来了,“老爷说,三爷今日是若无要事,便过府陪他下下棋。老爷还说。舅爷若得闲,也请一起过去。还有舅奶奶、表小姐,都请过去逛逛。”云三爷笑道:“巧了,我们正打算过去呢。”何氏命人打赏书童,书童高高兴兴的道谢,回去了。云三爷当即差晴霞去何家,“问问舅爷今日忙么?若不忙,等下我去接人。”晴霞偷眼看何氏,见何氏微微点头,便笑盈盈福了福,到何家传话去了。

云三爷自搬到石桥大街之后,凡事自己做主,便定制了两辆格外宽敞讲究的马车,车厢由香木制成,左右各有车窗,纱幔遮蔽,从里面能看到外头的景色,外头却看不清车里的情形。本来今天一家四口乘坐一辆马车便够了,但云三爷要到何家接人,便两辆车都拉出来了。

到了何家,何方洲笑道:“我倒是闲着没事,正打算带三个女儿出去玩耍。既然叔父见召,便和姐夫一起过去。”何氏见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姐妹三人都打扮得整整齐齐,显然是准备出门的,小阿碧尤其一脸热切,小胳膊指着门口,“玩,出去玩。”何氏疼爱侄女,抱起小阿碧,“跟姑母出去玩好不好?”小阿碧愉快的点头。

“你还真好打发呀,只要能出去玩,跟着谁都行,对不对?”云倾好兴致的逗她玩。

“都行,都行。”小阿碧连连点着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非常可爱。

大家都高兴的笑了。

何家本来也是打算出门的,所以各人都是外出的打扮,也不用再收拾,一起出门上车。到了锦绣里,云尚书和王夫人都在,云大爷和杜氏,儿子云儒,女儿云佳、云俏、云仪,李氏和云佩,程氏和云攸、云佼,云五爷和他妻子方氏,云家大姑奶奶云滟和她的夫婿盛谦也带了儿子盛宣英、盛宣茂、盛宣荣和女儿盛宣薇同来,济济一堂。云三爷一家人和何方洲一家人再进来,更是黑压压一屋子人,热闹极了。人这么多,单是行礼问好便是一通乱,忙了许久。

彼此厮见过,王夫人请殷氏和她一起在罗汉榻上坐了。

“今日人真是齐全。”殷氏环顾屋内,笑着说道。

“今日休沐,能回来的都回来了。”王夫人含笑道。

她脸上虽挂着笑,心里却有些苦涩。今天哪能算是人齐全呢?她最宝贝的小儿子不在啊。唉,如果出使高丽的是云三爷,她的湍儿却留在京城,留在她身边,那才是十全十美,没有遗憾了呢。

殷氏说的是句客气话,本来没什么含义,程氏在王夫人身边服侍,听了殷氏的话却是心里不舒服,“四爷还远在高丽呢,他不算云家的人么?哪里说得上齐全呢?”她心里难受,眼圈不知不觉便红了,若不是云尚书还在,她酸溜溜的话恐怕就要说出口了。

云尚书向来不爱在内宅多呆,略坐了坐,便带云三爷、何方洲以及云大爷、云五爷、盛谦等人到他的书房去了,云儒、云仰等孙子辈的少年也都跟了过去。

王夫人内心之中不喜何氏,按理说对何氏的娘家人也就不会着意接纳。但殷氏是何氏的继母,并非亲娘,而且殷氏和王夫人一样爱打叶子牌,两人算是有共同爱好,说话还是挺投机的。王夫人把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三姐妹叫过来一一看了,赞道:“果然是的姑娘,又斯文又俊秀。”殷氏却笑道:“府上这几位姑娘才真正是大家闺秀呢,一个赛过一个,让我不知夸哪个的好。”殷氏夸得真诚,王夫人心花怒放,口中却谦虚道:“哪里,亲家太太过奖了。”

杜氏有心要引着众人夸奖云仪,又要显摆云大爷有本事,让云仪进了于家闺学,便笑咪咪的问何青未,“这小姑娘和我家仪儿差不多大,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真讨人喜欢。你才到京城不久,不知在哪里上学啊?”杜氏以为何方洲是个小官,又才调任京官不久,何青未要么还呆在家里,正在找学校,要么就是胡乱上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闺学,她问何青未,其实是想引出云仪,谁知何青未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微笑道:“回大伯母的话,我和阿稚是同窗,都在丹桂女子书院读书。”杜氏不由的呆了呆。

云仪本是一脸矜持微笑,闻言笑容也僵了僵。

丹桂女子书院,听到这几个字就够让她难受的了,她考不上啊,这家书院不肯录取她…

何氏一直很照顾云佩,虽然搬走了,但是每个月照旧给云佩送钱、送香囊,云佩对何氏是很感激的,听到何青未的话,云佩羡慕的说道:“早就听说丹桂园风景绝佳,二表妹能到那里读书,真是极好的。”云佳是报考过这家书院的,没被录取,便不爱提起,云俏却故意问道:“听说这家书院录取学生很苛刻,你能考上,学问一定很好吧?”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瞟了云仪一眼。

云俏因为她的生母很受宠,所以自以为和云仪一样都是云大爷的女儿,而且一样都是云大爷宠爱的女儿。云仪有什么,她便也想要有什么。云仪去了于家闺学,她便也蹿掇着她的生母跟云大爷吹枕头风,也想去于家闺学。但于家闺学很难进,云大爷单单弄过去一个云仪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哪肯再为云俏操心?当即便板起脸,拒绝了。云俏因此怀恨在心,不过她恨的可不是云大爷,而是云仪。这不,一有机会,她就想寒碜寒碜云仪,丢丢云仪的人。

云仪气得脸煞白。

云佳、云俏、云佼这姐妹三人却舒服得好像才喝了温度适中的清茶,浑身舒坦。

因为上学的事,她们三个对云仪不满已久,今天看到云仪被抢白,别提多痛快了。

云仪幽怨的看了杜氏一眼。

杜氏很是内疚,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歉意。

唉,好端端的,问起上学的事做什么?这不是故意给她的仪儿难堪么?

程氏也想引着众人夸奖云佼,矜持的微笑道:“何二姑娘和六姐儿上的女子书院自然是不错,不过这家书院才开设的,未免太新了些。我家佼儿如今就读的是于学闺学,这可是京城之中最负盛名的闺学了,不知出了多少位才女。”

“原来是这样。我们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知道,听四太太这么一说,方才明白了。”殷氏乐呵呵的道。

程氏笑得更加矜持。

云佼得意的道:“于家闺学不只出才女,而且机会很多啊。下月初六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节了,到时候于家闺学会挑选出十位才女到太后娘娘面前献祝寿诗,取十全十美之意。这十位才女到时候一定会扬名京城的!”

“到太后娘娘面前献祝寿诗啊。”殷氏惊呼,“太有福气了!”

云佼激动得小脸通红,好像她就是这十位才女中的一位似的。

云仪眼光闪了闪,心中苦恼。眼下是上进些好呢,还是暂且韬光养晦?于家以后是要倒霉的,可现在的于家却是如日中天,赫赫炎炎,若不巴结着于家,如何出人头地?

云倾津津有味吃着一枚鲜果,心中一声哧笑。于家,哼,于家就是一个烂泥潭,谁若是陷进去了,可就难以脱身了!

殷氏真诚的夸奖着云佼,“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孩子,于家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啊,那种人家的闺学,五姑娘说进去便进去了。不愧是尚书府的千金、定国公府的外孙女。”

程氏飘飘然。

她不怀好意的看了看何氏和云倾母女,心中轻蔑,“这对母女如何能跟我和佼儿比?拍马也追不上。哼,三房耍奸滑不肯替四爷去高丽,那又如何了?等明年四爷平平安安归来,我定要携了四爷的手,扬眉吐气,激昂青云,好生羞燥羞燥他们!”

程氏淡淡的道:“三嫂,等明年我家四爷回来了,我要和他一起去石桥大街,好生谢谢三哥三嫂呢。”何氏不解,“谢我们做什么?”程氏目光凛冽,声音也冷冷的,“四爷明年回来,定是名利双收了。如果不是三哥不肯替他,他焉有这份际遇?故此要谢谢你们。”

何氏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坐在她身边吃点心的云倾却抬起小脸,认真的道:“四婶婶,你不用感谢我爹和我娘,感谢四叔就可以了呀。是四叔自己要御前请命的,他功成名就,全是他自己的功劳,我爹娘可不敢掠美。”

程氏气结。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讽刺云三爷和何氏,但是何氏都不用开口,云倾这个小姑娘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就把她的话全堵回来了,半分没和她客气!

程氏对云倾怒目而视。

云倾俏皮的、快活的笑了笑。

前世的程氏雍容华贵,让云倾只能仰视,现在程氏怒不可遏,从容不迫的却是云倾了啊。

程氏目光阴沉,“等四爷回来了…”

她话音未落,一个丫头惊慌失措的跑到了厅中,声音发颤,跟要哭似的,“夫人,四太太,不好了!四爷他…四爷他…”

“四爷怎么了?”程氏霍的站起身。

“四郎怎么了?”王夫人吓的白了脸,颤颤巍巍的问道。

云倾心中一凛。不对啊,云湍出京还没有多久,要出事也没有这么快!不应该会这么快!除非…除非是胡家怀恨在心,还是动手了,所以云湍根本没到海上…

丫头嘴一咧,哭了,“四爷被抬回来了!他…他…”

王夫人听到“四爷被抬回来了”,眼前一黑,猛的向前裁。

程氏却是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厅里登时乱作一团,有呼唤王夫人的,有扶程氏的,还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

丫头懵了,“我…我还没说完…四爷被抬回来了,他…他腿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保护

腿断了。

云倾一时之间,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前世云三爷代替云湍可是丢了一条性命啊,为什么云湍仅仅断了腿?

云倾很替自己的父亲不平、不值。

厅里一下子乱起来了,有哭喊有尖叫,云倾一眼瞥见小阿碧惊讶又茫然的小脸,忙过去吃力的抱起她交给周氏,“舅母,你带表姐和表妹先出去,这里太乱了,莫吓到小阿碧。”周氏忙道:“好孩子!你想的很周到!”何氏也由惊愕中醒来,“弟妹,你带孩子们先出去吧,这里太乱了。阿稚,你和舅母一起。”又温柔扶起殷氏,“对不住,这里太忙乱了,不是待客的道理。母亲,让阿稚陪您出去坐坐好么?”殷氏见王夫人和程氏都晕了,云家的人乱了套,自己在这儿坐又不是站又不是的,倒也满意何氏的安排,“我也帮不上忙,就不添乱了,出去坐坐也好。”

云倾倒是蛮想欣赏一下程氏痛彻心脾的模样,但何氏即这么说了,她不便违拗,便答应了。周氏抱着小阿碧,云倾、何青黛、何青未扶着殷氏跟在她身后,一起小心翼翼的绕过众人,出了厅门。云倾对锦绣里云府的地形自然是熟悉的,带周氏和何家三姐妹到一个凉亭中坐下歇息,命令自喜,“想办法到老爷书房看看,如果得便,把三爷和舅爷都请过来,还有我哥哥。”自喜清脆响亮的答应,“是,姑娘,我一准儿有法子到老爷书房!我个子这么小,要是明着进不去,我想法子溜进去。”答应完,一溜烟儿跑了。

殷氏叹气道:“唉,飞来横祸啊。”

周氏也叹息,“是啊,好端端的,这是从何说起?”

自喜果然不辱使命,过了没多久,云三爷、何方洲脚步匆匆的过来了,云仰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见了面,云三爷面有愁容的道:“岳母,弟妹,对不住,家里有事惊扰亲戚了。”何方洲道:“云四哥伤的不轻。云家叔父、大哥正急着替他延医诊治,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先回家去,改天再来探望。”殷氏和周氏点头,“极应该的。”

何方洲从周氏怀里接过小阿碧,一家人由丫头带路,先行回去了。

云倾拉着云三爷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委屈的告诉他,“爹爹,方才四叔的消息还没传回来时,四婶婶讽刺我娘和我来着。”云三爷心里正乱,听到云倾的话不由的一呆,“什么?”云倾气哼哼把程氏的话说了,“…爹爹,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咒四叔,可真的是四婶婶话音未落,报信儿的丫头就跑进来了啊。爹爹,我觉得做人还是厚道些比较好,省的现世现报,你说对不对?”云三爷叹气,“你四婶婶是妇道人家,见识难免浅了些…”云倾板起小脸,“爹爹,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娘和我都是女子,难道我们见识就一定浅薄么?”

云三爷惊讶,“阿稚,爹爹可没说你娘见识浅薄,也没说你…唉,爹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云倾认真的道:“我知道爹爹的意思了。爹爹,叔祖父有没有让你找韩伯伯来替四叔看腿?”云三爷皱眉道:“你韩伯伯今天带京墨和菘蓝到西山探访一位老友,我不知道那位老友家在哪,这会儿却是找不到你韩伯伯。你大伯父有相熟的大夫,已命人去请了。”云倾心中一松,道:“嗯,大伯父相熟的大夫必是好的。爹爹,怎么我方才不知在哪里听了一耳朵,说四叔的腿伤似乎和胡家有关?”云三爷忙拉过云倾小声问她,“乖女儿,你听谁说的?”云倾歪头想了想,眼神茫然,“想不起来了…”云三爷沉思片刻,摸摸云倾的小脑袋,温声道:“爹爹知道了。阿稚,这里乱糟糟的,让你哥哥带你先回家,好么?”

云倾细声细气的道:“爹爹,我怕。”云三爷唬了一跳,“阿稚怎么了?”云倾紧紧拉着他的手,抽抽噎噎的道:“爹爹差一点就替了四叔啊,如果去的是爹爹,现在…”她想到前世自己一家人的遭遇,眼泪巴搭巴搭的掉了下来。

云三爷心疼的轻轻拍着她,心中也是后怕,“如果我替了四弟,现在被抬回来的或许便是我了…又或许乘船出海,风高浪急,葬身茫茫大海之中…”他正要柔声安慰云倾几句,却见何氏脸上带着怒气,步子比平时快得多,片刻间已到了眼前。

“芳卿,怎么了?”云三爷见何氏脸色不对,心里打了个突突。

何氏忍耐的咬着嘴唇,眼圈不知不觉红了,“幸亏方才我让母亲和弟妹、几个孩子先走了,要不然,叔母和四弟妹醒过来之后的话若是让我娘家人听到了,我…我…”云三爷忙扶住她,“叔母和四弟妹说什么了?”口中这么问,心里却隐隐已经明白了。

云倾冷笑,“那还用问么?定是抱怨爹爹不肯替四叔,所以四叔才会受伤断腿,对不对?”何氏再也忍不住,抓住云三爷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云湍是条性命,你难道不是?你是天生应该替人送死的不成?我本来好心好意的劝她们,倒惹得她们排暄我一场!”云三爷握紧妻子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直以为他的妻子在锦绣里住的很舒服,王夫人、杜氏、程氏等人待他的妻子很好…

何氏自幼丧母,但在娘家极其娇养,继母从来不敢给她气受,难道嫁了他,在毫无过失的情况下,反要被叔母、妯娌讽刺挖苦么?

云仰和云倾兄妹二人自是心疼母亲的,一齐安慰何氏,“不明事理的女人胡说八道,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

他们一家人是在一个凉亭里的,身边只有几个心腹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