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仪这句话提醒了杜氏,杜氏抱着云仪大哭,“我可怜的仪儿。”

“娘,您快别这样。”云仪急得低下头劝她,声音低而急促,“这要是让那女官听到了,又有话说了!”

“姑娘出阁是喜事,大太太怎地哭成这样?这是不愿意嫁姑娘么,这是觉得姑娘进宣王府委屈了么?”女官一脸严肃漠然的站在门口。

“没,没有。”杜氏忙止住哭,结结巴巴的道。

云仪忙辩解,“家母是舍不得我罢了。”

女官目光缓缓在这母女二人脸上扫过,杜氏和云仪都陪起笑脸。

她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这个女官。这女官可是太后派来的呢。

女官不屑的哼了一声,“便是舍不得女儿,也没有这般嚎哭的道理。”又训斥了几句,才施施然走了。

杜氏脸上一直堆着谄媚的笑,直到女官走远了,才恨恨的“呸”了一声,“呸!不过是宫里一个奴婢罢了,狗仗人势,到官员家眷面前也敢逞起威风来了!”

云仪低头垂泪,黯然神伤,“还没嫁进宣王府,便被这般管束了。嫁进去之后会是什么日子,我都不敢想…”

杜氏忙劝她,“傻孩子,千万不要这么想。你现在是只有管束,没有宠爱,等到你进了宣王府,有宣王殿下疼爱呵护,还怕什么呢?你这么美,又这么温柔,宣王殿下一定待你如珠如宝,宠的不行啊。”

云仪被杜氏安慰良久,脸上现出憧憬的笑容,“我也盼着是这样。”

前世没能顺顺利利嫁过去,这世总算可以在一起了。前世的缘份今生来续,无论如何都是一段佳话啊。

杜氏和云仪商议之后,差了一名心腹婆子去了趟石桥大街,带去一封杜氏的亲笔信。杜氏做惯云家大太太,直到现在也不愿放下身段,在信里先是讲了番大道理,然后才说出云佩和云仪一样是侄女、应该一样对待的话。

这婆子送信过去之后,何氏当即拆开看了,直接写了回信让那婆子带回来。何氏的信和杜氏的信一样,一开始也是骈四骊六、冠冕堂皇、不知所云,后来才说到实际问题。何氏话说得还算客气,意思却非常明白,他们夫妇二人为云佩所做的也无非是备办嫁妆、操办婚事这两项而已,这两项云佩用得着,云仪不用。云仪一乘小轿便被抬走了,婚事无需操办。

杜氏看了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云仪闻讯赶来,拿过信看了,羞燥难堪,恼羞成怒,“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奚落于我!我若有一日飞上枝头,青云直上,一定会十倍百倍回报这些人的!”

“娘,我一定会争气。”云仪将杜氏救醒,眼中含泪,“我一定要让宣王殿下宠爱我、呵护我、为我作主,我不会长久居于人下,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仪儿,娘就靠你了!就指望你了!”杜氏看着云仪娇美的面庞,心中生出无尽的希望,颤颤巍巍握住了她的手,老泪纵横。

杜氏和云仪算是把云翰林、何氏一家人给恨上了。

但小人物的恨有什么用呢?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小民就算恨达官贵人,又能将他们怎样?

云仪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要往上爬,不择手须往上爬,有一天她坐上高位,便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云仪要等着将来报仇,杜氏却没那个耐心,思量了一夜没睡,次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命人将李氏请了来,拉着李氏的手,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私房话,“弟妹啊,你人太老实,莫要被人骗了才好。咱们云家是,太太平平的,你知道那些公侯伯府又是怎样的?西凉侯杀人不眨眼,那个就不说了,西凉侯夫人傲慢冷淡,也暂时放到一边,王亮是庶出,他的生母是什么人,你可打听清楚了?若王亮的生母不好,将来佩儿嫁过去,既要服侍西凉侯夫人,又要服侍他那姨娘出身的生母,可就苦不堪言了。”

杜氏知道西凉侯夫人虽不温柔,却很大气,不是为难儿媳妇的婆婆,便不说西凉侯夫人的坏话,却添油加醋把嫁庶子的坏处说了又说,极力渲染,说得李氏面如金纸,满心恐惧,身子发抖。

李氏失魂落魄的走了。

杜氏得意的笑了笑,“呸,遇上李氏这样的糊涂蛋,我看你这婚事能不能顺顺利利操办好了!”

李氏回房后独自坐着想了又想,便哭了,“佩儿命苦,从小便没爹,若是嫁到西凉侯府,被王亮的生母折磨,我怎忍心?”哭了一场,哭得眼圈红红的,晚饭也没吃,没情没绪的睡下了。

第二天,她实在忍不了,也不和方氏商量,独自坐轿子去了石桥大街。

见了何氏,李氏眼泪便流下来了,把何氏吓了一跳,“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李氏便把杜氏的话说了说,泣不成声,“…我怕佩儿被女婿的生母折磨…”

何氏好言好语劝道:“这却不会。王亮的生母很早便去世了,他是由侯夫人抚养长大的,什么由生母折磨这样的事,是断断不会有的。”

“很早便去世了?”李氏眼睛一亮,激动握住了何氏的手,“真的很早便去世了?”脸上有了喜色,喜气洋洋,笑得合不拢嘴。

何氏扶额。

唉,做母亲的爱护女儿,这是人之常情,可你也不能因为王亮生母已经过世,就高兴成这样吧?难道不是应该表示可惜,说一些诸如“侯夫人把孩子教的真好”“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以后我这做岳母的要多疼爱他”之类的话么。

何氏仔细想了想,如果她是男家的长辈,就算本来很喜欢云佩这个姑娘,但有李氏这样的母亲,还会很想结亲,很愿意结亲么?可能结亲的意思没那么强,没那么明确,甚至有可能因为转而打消念头,另求淑女了。毕竟结亲是大事,若有一个糊涂不晓事的亲家,那也是够让人苦恼的。

“婚事必须由我操办啊,若是交给她,那还得了。”何氏暗暗摇头。

何氏劝了李氏一番,也没让她见云佩,便把她打发走了。

不光把她打发走了,何氏还委婉的劝了她几句话,意思是西凉侯府规矩大,西凉侯夫人性情高傲,李氏和西凉侯府少打交道为好。令人庆幸的是李氏很快便听懂了,连连点头,“弟妹你见的多识的广,我极少出门,不会应酬,我便少开口,全拜托你了。”何氏大觉欣慰。

西凉侯府请了会宁侯夫妇为媒,云家请了何方洲夫妇为媒,两家交换庚贴,合八字,占卜无误,行了文定之礼,两家正式订婚。

虽然只是文定之礼,但来的贺客还是很多。

云翰林在京城为官多年,人缘很好,这回虽然是嫁侄女,平时和他有来往的文官家眷也都来了。云仰、云倾要好的同窗,何家的亲朋好友,济济一堂。

云佩是云家大姑娘,她订婚是件大事,云仪也获准前来参加。

看到西凉侯夫人庄重的将缨带系在云佩发髻之上,云仪红了眼框。

结上缨带,表示云佩已经受聘,将来举行婚礼,新郎亲手解缨,昭示宾客,婚姻受到家族认可、接纳,云佩便是西凉侯府的人了。像云佩这样才是正正经经的出嫁啊,云仪这样算什么呢?没有文定之礼,没人替她系上缨带,不必宴请亲朋好友,一乘小轿便会被抬走了…

这个时候,云仪不是不后悔的。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了。

云仪在经过女官的严厉训练之后,被一乘小轿抬进了宣王府。

两世为人,第一次做新娘,却是这样简慢的待遇,云仪心里不是不委屈的。

但这晚宣王走进新房时,云仪还是露出了娇柔羞怯、楚楚动人的笑容。

想上往上爬,先要做出低姿态。暂时的隐忍,是为了将来一飞冲天…云仪这么安慰着自己,蹙眉忍耐,婉转承欢,痛到极处,细细碎碎的哭了出来。

云仪到了此时才知道,宣王并不是一个惯于怜香惜玉的人。

她想借助宣王一飞冲天,这个梦想会不会变为现实呢?只有天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晚上六点再写一章。

第83章 庆幸

云仪度过了一个并不美好的初夜。

次日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放亮,她身畔一片冰凉,并没有想像中的一个温暖怀抱等待着她。她嫁人了,但是清晨醒来还是独自一人,备感孤单。

“姑娘,快起来了。”鸣柳有些惊慌的进来了。

云仪倦倦的,“起来做什么?殿下已经走了,殿下又没有王妃,我这个身份又没资格去见太妃。没人管我。”

“怎么没人管?”鸣柳着急,快走几步到她跟前,小声又急促的道:“我才听人说的,府里管事的是徐夫人,她是殿下的乳母,也是太妃娘娘的远亲,她奶大了殿下,殿下很孝顺她。殿下之前有一位侍妾,府里叫她新姨娘,天天到徐夫人面前奉承,像服侍婆婆一样服侍她呢。”

“你要我也这样?”云仪红了脸,羞耻之感,油然之感。

曾几何时,她云仪竟到了这样的一步,要去讨好伺候一个乳母了…

“要不然怎么办?”鸣柳低声下气的请示,“咱们到了宣王府,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徐夫人既然是殿下的乳母,是殿下敬重的人,咱们能不巴结着么?依奴婢说,姑娘还是学着那位新姨娘,也过去吧。”

“若是服侍太妃娘娘倒也罢了,服侍一个乳母,我如何甘心。”云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姑娘又到不了太妃面前…”鸣柳陪着笑脸。

云仪一阵恶寒。

以她这一世的身份,想做宣王妃是无论如何没可能的。前世的云倾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也只是因为冲喜、殉葬才勉强被聘为宣王妃罢了,而且宣王痊愈之后,即便云倾是有功之人,也落得个被逼自尽的下场。太后和宣王太妃接受不了苦命孤女做宣王妃,认为太不吉利了。这一世的云仪同样没了父亲,没父亲就是孤女,想做宣王妃绝对没有可能。但即便做不了宣王妃,云仪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惨到这一步,连侧妃也做不成,连夫人也做不成,身份如此卑微。

云仪委屈了一会儿,才起床打扮好了,带着鸣柳出了院门。

鸣柳是杜氏、云仪一手带出来的人,很是机灵,给云仪指着路,“方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徐夫人就是住在前头那个院子的,名叫瑞祥堂。”

云仪带着鸣柳到了近前,对面有一个和她妆扮相近的女子也过来了,相貌并不出色,只是清秀而已,却很是斯文有礼,一脸笑意,温柔可亲。

“这位想必就是云姐姐了,果然一表人才。”那女子走得近了,盈盈施礼,柔声道。

“姑娘,宣王殿下有位侍妾,便是这位新姨娘了。”鸣柳小声提醒。

云仪瞅了瞅这位新姨娘,不知怎地心里便是一阵不舒服,草草还了个礼,“新姨娘好。”

“见过云姨娘。”新姨娘身边的侍女殷勤的道。

云仪第一回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羞得满脸通红。

这不是她想像中宣王府的生活,她不是要来宣王府过这种日子的啊。

新姨娘让着云仪先走,“姐姐是新人,应该姐姐先进去。”云仪心烦意乱,也没和新姨娘礼让便走在前头了,新姨娘微微笑了笑,她的侍女却不服气了,小声嘀咕,“她是后来的,没点儿规矩。”新姨娘嗔怪的看了那侍女一眼,侍女吐舌,不敢再多说多话了。

云仪进到院子里之后,徐夫人的侍女让她在廊下等着,进去通报去了。

新姨娘后到的,和云仪一起等了一会儿,便有侍女过来道:“夫人请新姨娘进去。”新姨娘歉意的冲云仪笑了笑,“姐姐,失陪。”跟在侍女身后进去了。

云仪目瞪口呆,“这个…这个…”她纡尊降贵来服侍一个乳母,这个乳母架子还挺大,竟然只见另一个身份不起眼儿的女子,不见她!

鸣柳忙劝道:“姑娘,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什么场面没见识过,这还有不知道的么?徐夫人这是在给您下马威呢,她越是这样,您越是做出恭敬孝顺的样子,她便高兴了。”

云仪气得头昏。

她这是跑宣王府做什么来了?没有婚礼,没有酒宴,无声无息的就算嫁人了,新婚次日醒来,夫婿不见踪影,她要来服侍一个乳母,这乳母还不爱见她…

云仪跟吃了黄莲似的,心里别提多苦了。

云仪在廊下站了半个时辰,腿都软了,徐夫人才命人叫她进去。

徐夫人是宣王的乳母,宣王这种身份的人挑乳母是极其讲究相貌的,所以徐夫人虽然人到中年,依旧是位美貌妇人。云仪见了面陪笑问好,称呼“夫人”,备极殷勤。徐夫人似笑非笑上下打量过她,“听说你是自己倒到殿下怀里的?倒是挺大胆。”

云仪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却没敢说什么,依旧陪着笑脸。

新姨娘在替徐夫人捶腿,温柔的冲云仪笑了笑。

云仪脸更红了。

云仪从徐夫人那里出来,回到房里,很是生了会儿闷气,“不过是殿下的乳母,架子也摆得太大了,等我见了殿下,不告她的状才怪。”鸣柳劝了她些好话,服侍她睡了午觉,云仪午睡醒来,鸣柳把新打探到的消息悄悄告诉了她,“这位新姨娘是有后台的,她的后台就是兴国公夫人。她是兴国公夫人的远亲,兴国公夫人亲自带她见的太后,太后喜她柔顺,便点了头。徐夫人和兴国公府也是拐弯亲戚,当然是照顾她的了。”云仪恍然大悟。

“姑娘,她有兴国公府做靠山,您有什么啊?”鸣柳跟云仪讨着主意。

云仪凄然道:“我父亲去世了,祖父告老还乡,我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了。”

鸣柳忙小声道:“姑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新姨娘身世还不如您呢,也能找着兴国公府这个靠山,您也找一个啊。”

“舅舅、舅母待我还好,但他们还想让我帮着杜家呢。”云仪细细思量,“四叔早就不行了,四婶…其实定国公府实力也不可小觑,不过我娘和四婶现在势同水火,那四婶也是不用指望了。三叔官太小,也不行…”

“这可怎么办?”鸣柳着急。

云仪想了想,“现在管着咱们的就是徐夫人,是么?兴国公府那样的靠山是暂时找不着,不过钱能通神,你去打听打听徐夫人爱好什么,咱们投其所好便是。”

鸣柳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答应了,“是,姑娘。”

云仪这天处处不顺,好在宣王还算给她面子,这天晚上又来了。

“殿下。”云仪见到宣王,又惊又喜,两颊泛起丝丝红晕。

宣王失神的看了她片刻,“可惜这是她的堂姐,不是她…唉,我哪有这个福气?陆晟在祖母面前已经说了会求娶她,祖母不许我再打她的主意,我要忘了她,只能忘了她…”

云仪见宣王痴痴看着自己,以为他是为自己的美貌倾倒,心中暗自得意,“只要殿下宠我爱我,何愁没有前途?”神态愈发娇媚,伸出纤纤玉手斟了杯酒,嫣然一笑,递到宣王面前,“殿下,请饮酒。”

宣王伸手接过来,道:“本王没什么酒量,晚上更是不饮酒的。”

云仪有些失望,撒娇的道:“是仪儿亲手斟的酒呢,殿下也不肯喝么?”

她声音甚是娇软,宣王心中一动,想道:“若是她这般劝我,我喝是不喝?嗯,我定是毫不犹豫一饮而尽,这点小事,哪忍心让她失望?”举杯至唇边慢慢啜饮,酒有些辣,又有些苦,倒正合了宣王的心境,竟把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云仪见宣王这么给她面子,大为欢喜,“原来我撒个娇这么管用,好,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宣王酒量甚浅,一杯酒下肚,眼神便有些朦胧了,“仪儿,你的名字叫仪儿对不对?”把云仪揽入怀中,神情很是温柔。

云仪欢喜得一颗心差点儿从胸膛里蹦出来,媚眼如丝看着宣王,撅想小嘴诉苦,“殿下,别人都有靠山,就我没有,白白被人欺负…”

她是想趁机诉诉苦,装装可怜,再顺便告告徐夫人的状,谁知宣王听了她的话,嘴角却浮起迷醉的笑意,“你怎会没有靠山?以后你堂妹嫁到燕王府,你便是四王子的姨姐了,谁敢欺负你?”

云仪手中也端着一杯酒,宣王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响在耳畔,云仪呆了,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燕王府,四王子…”她嘴唇颤抖,眼神迷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宣王见云仪吃惊得连酒杯也失手落地,问道:“你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是么?也难怪,四王子并未声张,知道的人应该是极少的。”

宣王说的话云仪已经听不见了,她现在耳朵好像聋了,人好像傻了,整个人飘飘忽忽,不知要飘到哪里,“嫁到燕王府,四王子的姨姐…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谎话来骗我,这样一点也不好玩…”

宣王见她魂不守舍,不由的皱起眉头。

云仪蓦然握住了宣王的手,她握的太紧,宣王手疼,眉头皱得更厉害,云仪浑然不觉,语气痛苦又急促,“殿下说的是我哪个堂妹?殿下是不是在骗我,我真有堂妹要嫁给四王子么?”

宣王将手掌从她手中抽出来,神色有些冷淡,“你还有几个堂妹?似她那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莫说你们云家,整个京城也只得她一人罢了。”

云仪颓然坐在地上。

宣王说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云家女儿都是好颜色,但若说美到了这个地步的,却只有云倾,只有年纪最小的云倾。

云仪这一刻真是怀疑起一切,甚至怀疑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活了两辈子,是不是真的人在宣王府,成了宣王的女人。云倾和四王子,这怎么可能呢?前世云倾那么惨,几番挣扎,还是逃不脱横死家中的命运,这辈子她有爹有娘有哥哥还嫌不够么,居然肖想起四王子来了,这怎么可能?

“殿下何出此言?”云仪声音单薄空虚,飘飘忽忽,她自己都不大相信是她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宣王并没有哄女人的习惯,见云仪大失常态,便想拂袖而去,却又顾虑到云仪的身份,忍下胸中不快,淡淡的道:“祖母要为四王子和你堂妹做媒,四王子婉拒,说要先求得燕王和云翰林的同意方敢提亲。祖母说,以四王子的性情,他这话不是轻易说出口的,必是已经认定了你堂妹。”

“如此。”云仪喃喃。

云仪现在恨不得立即死了,好再重生一回,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宣王见云仪还痴痴呆呆的,很不耐烦,缓缓起身,“本王到书房还有事,先走了。”

云仪打了个啰嗦,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哀求,“殿下若不来也便罢了,来了又走了,我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殿下不要走,陪仪儿好好喝几杯,行么?我想喝酒,想喝很多很多的酒…”

宣王从小被管束得极为严厉,酒向来不许多喝,也没人敢给他多喝,这时回想起方才的滋味,倒也动心,“好,咱们喝酒。”

云仪一则想让宣王留下来,二则心绪烦乱,正好借酒浇愁,便和宣王一杯接一杯的喝起酒来。

酒入愁肠愁更愁,宣王不胜酒力,醉倒在地。

云仪忙去扶宣王,这时徐夫人带来过来了,一见宣王这个样子便眼中冒火,抬手扇了云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云仪耳朵嗡嗡作响,一口酒水吐了出来。侍女们七手八脚去扶宣王,徐夫人怒气冲冲的把她们的手全打开了,“不许上下其手!”弯下腰,将宣王小心的扶起,叫了宣王几声叫不醒,徐夫人也慌了,颤声道:“快传太医!”

云仪吓得酒都醒了。

鸣柳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战战兢兢。

徐夫人眼看着宣王一直不醒,指着云仪骂道:“殿下若有个什么,看你还活不活得成!”

云仪被骂得垂头丧气,面上无光。

这件事虽然是云仪做的不对,但徐夫人有照顾宣王的责任,她也是吓得不轻。徐夫人本想叫来太医,救醒宣王也便是了,谁知有丫头不小心走露风声,惊动了宣王太妃,这下子事情可闹大了。

宣王第二天才醒过来的,太后亲从宫中过来看望他,不光把徐夫人责备了一通,连宣王太妃也受到太后的训斥。

云仪这个罪魁祸首被带到太后面前的时候,跪倒在地,恐惧之极。

太后戴着指甲套的纤纤玉手托起云仪的面颊,一双美目冷冷盯着她,云仪魂飞天外。

“敢引诱宣王酗酒,胆子不小。”太后声音中透着的森然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宣王太妃、徐夫人等垂首侍立,摒声敛气,一句话不敢言语。

徐夫人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因为云仪去见她的时候她应该把宣王府的规矩一一说给云仪的,但她只顾着逞威风,便想将这件事推到次日,没想到云仪胆子这么肥,当天便惹出麻烦来了。

云仪战战兢兢,想求饶,想说徐夫人什么也不告诉她,她不知道宣王不善饮酒,但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太后有心思听她辩解么?

云仪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也不想便将这念头抓住了,道:“太后,我跟殿下诉苦,说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殿下却说我是有依靠的…”

“哦?”太后冷笑,眼睛咪了起来,愈显凌厉。

生死关头,云仪比平时机灵,虽然上牙齿和下牙齿打着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殿下说,我会是某人的姨姐,之后他便喝起酒来了,我拦也拦不住…”

云仪承担不了引诱宣王酗酒这个罪名,宣王还没醒,救不了她,她要想活着,只能自救了。

她不能等死,得把罪名推出去,推到云倾身上去。

太后听了她的话,只会认为宣王是为了云倾才喝上闷酒的,和她没关系。她顶多算侍候的不好不尽心罢了,罪不至死。

云仪心中迅速转着念头,额头汗水涔涔。

“太后娘娘,宣王殿下醒过来了,已无大碍。”太医进来回禀。

太后慢慢放开了云仪。

太后那戴着指甲套的手离得越来越远,云仪觉得自己越来越安全…

“把她送到许明寺去。”太后冷酷无情的声音响在静寂肃穆的殿宇中,“让她在寺中戴发修行,若改的好了,性子幽娴贞静,再回宣王府。”

云仪如被雷击,直挺挺跪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太后挥挥手,云仪被宫女拖了下去。

宣王太妃小心翼翼看着太后的脸色,“母后,英儿这是…”

太后目光闪烁不定,沉吟未决,“云倾那个丫头不过是生的略好些,英儿惦记她竟到了这个地步么?按说像云倾这样的女子,要不然赏给英儿,让他如愿以偿,要不然便该赐死,让英儿绝了念想。偏偏陆晟别人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云倾,英儿要图谋大事,陆晟这样的人才不能不笼络,况且我也犯不上因为一个小小女子和陆晟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