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烧了,烧得不轻——这是沈自横的认知。但他不打算管这女人的死生问题,于是,他抽开手去准备弄醒她。没想到这一抽开,那女人就紧接着抓住了他的手,边抓还边往自己额头上放,然后那张原本微张着的嘴渐渐吐出字来,“不要走,不要走,好舒服,好舒服。”

简小从这反应这举动促得沈自横嫌恶的抽手,力道很大,大到简小从被毫不温柔的弄醒,在她还致力于瞠大瞳孔寻找焦距的时候,沈自横冷漠的声音便从头顶上空传来,“你发烧了,要看病赶紧去,别死在我这里。”话一说完,他便再也没有吝啬一个眼神,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并响亮地甩上了房门。

这一道巨大的关门声后,简小从完全惊醒,当然不止是生理上的惊醒,还包括意识思维上的觉醒。她忽然想起,她和那个甩门的男人是根本不熟的两个人,不止不熟,她还和他有节。想着这男人竟也是个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她不禁心生鄙夷,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就是几个“狠踹”的动作,最后实在捱不过发昏的脑袋,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沈自横家。

出门前,她又发誓:再也不要进这屋子半步。

事实上,自从沈自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这些所谓的“毒誓”都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功,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前阵子也是在这间房子里,发过同样的誓。

第六场

十二月初的一个晚上,C城迎来了第一场冬雪,古语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对简小从来说,这却是一场灾雪。

傍晚她下完课回宿舍的时候,又是习惯性的在楼下仰望自家阳台,手里还提着一个外卖盒。这不仰望不要紧,一仰望……她便在沈自横家的阳台上看到了自己那件白色的胸衣,正大喇喇的挂在伸出来的晾衣杆上,借着头顶那盏路灯的照耀,她清楚的看见那胸衣前面那对蝴蝶结还在空中迎着暗夜里的冬风飘扬啊飘扬。

看完这一幕后,简小从脸都绿了,“噔噔噔”跑回宿舍,用尽晾衣架、扫把等一切长过手臂的工具去打捞那件“胸器”,十几分钟后,未果。

其实她很想干脆一点放弃那件破玩意儿,如果真放弃了,被沈自横看到,未必就会认为是她的,况且冬风不歇一刻的呼啦啦的吹,没准儿明天一大早它就会飞去更远的地方。

可是,简小从没有那么干脆,因为这件Bra已经是她唯一一件还干着的胸衣了,这几天气温低,又没有洗衣机可供甩干,她洗好的衣服一般挂出去就直接冻成冰条了,而现在这件正挂在沈自横家阳台上的胸衣是一件已经晒了两个礼拜好不容易晒干的仅存硕果。

简小从手扛晾衣架,睁着两只巨大的眼睛,悲哀的眺望着还在风中飘扬的胸衣,忽然就萌生出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简小从很相信“事在人为”。目测了一下她家阳台和沈自横家阳台的微小距离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爬阳台。是的,下一秒她便豪迈的扔下了手中的晾衣架和扫把,拍了拍冻得发红的手,搬了张客厅的小椅子,“吭哧吭哧”就先爬上了自家阳台,然后再爬向沈自横家的阳台。

简小从“爬功”其实不赖,她小学初中那会儿,一到体育课她就基本是在单杠双杠上挂着的,那时候简爸爸简妈妈给她蓄了个短发,那种调皮的样子让简小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同学们当做“小男孩”来对待。何忘川的房间里至今还挂着一张简小从那时候的黑白照片,放大版的。

所以,“一级爬手”简小从同学没多久就爬过了自家阳台爬上了隔壁阳台,飞快的从晾衣杆上捡回了胸衣,正握住已经被夜风吹得拔凉的它在手上起身时,眼前忽然缓缓飘过一片白盈盈的东西,在黑暗无边的夜里,这白盈盈的东西越飘越多,越飘越厚……

简小从眼都直了,忘情的惊呼,“下雪了!!”

C城不常下雪,即使下,也只是下几颗小雪子。不过,只要天公肯降下几片雪,C城便会美不胜收。昨天晚上简小从还在网上和何忘川讨论C城冬天会不会下雪,今天,她便如愿的在别人家的阳台上扎实的欣赏了一回雪来时的情景,她呆愣了……

“咔呲……”是老式推拉门刺耳的摩擦声,惊醒了沉浸在黑夜和白雪两种色调里迷失了自己的简小从,她受惊的回头,看到的是个穿着睡衣半敞着胸膛的陌生男人,这气温低得直慑人命的晚上,那男人这样的打扮竟是一点也不冷的样子,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简小从。

突然,男人大声地转回头对着门里说,“沈自横,你家有小偷。”

简小从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再合上时,吞下了一大口惊恐的口水。

推拉门里有拖鞋踢踢踏踏的声响和不知道什么物件倒地的杂音,不多时,沈自横便出现在了门口,屋里的光把他修剪得格外清晰,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目光扫到简小从时,他的眼里立马写上了疏离和排斥。倒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不嫌冷的男人,嘴角泛起深邃的笑意,痞痞的扔来一句话,“你来沈自横这里是偷什么,偷你手上那东西么?”

外面很冷,冻结了简小从的思维,她顺着那男人的话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紧握着的东西,又触电似的把那东西藏到了身后,支吾着说,“我衣服吹到了你家阳台,我只是来捡。”边说话,简小从边朝自家阳台的方向移去,“我马上离开。”话毕,她转身又要爬阳台。

“下雪天你不怕摔死么?”沈自横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差到让简小从忽略了这话的本意,她觉得沈自横这语气比冬风还刮人,比零下的气温还冻人,然后她又习惯性的想起:他和她,其实一直都是有过节的。

在心里暗暗腹诽了N句沈自横拙劣邪恶歹毒的人品,简小从想:反正从他家阳台上爬回去也是一条路,从他家走出去也是一条路,他这样凶她,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在寒风和大雪里攀爬呢。所以下一刻,简小从便稍稍放低了姿态,礼貌的问,“那我可以……从你家出去么?”

这一问,沈自横身边那男人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简小从刚刚问的那句话是个多大的多好笑的笑话。

沈自横白了那男人一眼,“你的人生有这么无聊么?”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屋里。

男人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紧接着转身,给简小从留了个门。

简小从将Bra悄悄的揉得更小了些,企图用两手把它握个完整,也随后进了屋内。客厅里开了暖气,温度还打的很高,一进到里面,简小从就觉得自己刚刚被冷冻起来的细胞瞬间又被热气冲散开,舒服极了。但当她低头看见客厅里凌乱到像遭过盗贼的景象时,有轻微洁癖的她便似再也不能忍耐一般,飞快地朝门口走去,噢,不,是跑去。

其实这世间最狗血最恶俗的存在,不是人类,而是老天。

简小从走得太匆忙,两手又紧握着那只Bra,屋里又太凌乱,于是,在没有保持好平衡的前提下,她很不优雅的被一个倒着的画架绊倒,Bra也从手中飞了出去。

事实上,简小从摔跤是常事,何忘川有时和她一起散步,走着走着旁边的女人就会突然脚底一滑从他手中脱出去。久而久之,何忘川也养成了良好的习惯,除了在下台阶和地上比较滑的地方叮嘱她小心之外,他还练就了一身很好的“扶抱”手艺,就是在简小从每次摔倒前,他都能一把将之扯住。

简小从一摔倒,客厅里坐着的那个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由于动静太大,一直在房间呆着的沈自横也走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简小从很想就这样掉到无底洞里去。

其实摔跤没让她绝望,关键是在沈自横家,在沈自横面前摔跤……叫她万念俱灰。闭了闭眼之后,简小从总算是费力的从满是画笔和颜料的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旁若无人的去捡起Bra光速消失并再也不踏入这里半步时,有人先她一步捡起了那件有蝴蝶结的胸衣。

那人长着一张顶秀气的脸,一手勾着胸衣带子,一脸坏笑。

“变态,你还我内衣!”简小从气极,伸手就要去抢。在她以前的人生里,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轻浮的男人。

男人并不理她,提着她的内衣在灯光下照了照,颇有见识的说,“32A,”目光转回到简小从穿着厚棉袄的胸前,“也忒小了点吧,发育未完全呐。”

简小从肺都要被气得喷出来了,伸手去推那男人,未料那人见她这样反而一手把身上睡衣的领口拉得更开,邪邪地说,“哟,想吃我豆腐啊?来来来,摸这里。”边说边把自己的胸膛凑到简小从在空中握成拳的手边。

这一靠近,简小从真的抓狂了,条件反射的一步跳到了门口,用几近怒吼的声音道,“变态狂,神经病,色狼,去死啊!”然后拉开门,连胸衣都不要就跑了。

简小从离开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客厅里那男人的笑声也更响了。

沈自横表情嫌恶的看了看笑着的那人,“白律,笑够了就给我死回你自己家去。”

叫白律的男人瞬间收住笑声,步伐稳健的穿梭在杂乱的画具里,“沈自横,这女人……”白律拎了拎手中的内衣,“是谁?”

“你真够无聊的。”沈自横送了一个白眼。

“喂,我对一个女人的兴趣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别这么反感,我还是喜欢男人的。”白律又拎起那只可怜的Bra,笑不可抑。

“给你一分钟时间把那东西”,眼神指向白律手中的胸衣,“扔到隔壁阳台去。”说完,沈自横便无情的关上了房门,把还想聒噪的说点什么的白律完全隔在了门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白律很无聊,他真的很无聊,但他还算听沈自横的话。所以下一秒,他便继续提着那件“胸器”走向阳台,在打算扔胸衣过去的那一刻,他却突然被楼下的身影吸引住了。

第七场

简小从是从阳台出来的,她根本没有带钥匙。这个认知是在她甩上沈自横家门之后意识到的,她很后悔。可是,她还是觉得,尊严更重要。

于是,为了尊严,简小从呆呆的下了楼,呆呆的在无人的楼道口欣赏了几秒钟的雪景,然后,她心生一计:爬墙。

站在白雪飘飘的夜景里,她搓了搓手,抬头望着眼前的境况:老式的教职工宿舍有着很结实的方形水管,每隔一米多左右会有一个小坎儿,如果顺利,她可以踩着那些小坎儿一股脑儿爬上去。暗暗下定决心后,她“啪啪”拍了拍两只手,企图把手拍出知觉来,然后,麻溜儿的一把抓上了水管。

“那上面结了冰,一楼的距离你不会摔死,但是这大冬天的,摔了会很疼。”有个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把简小从吓得手一滑,身体从水管上脱落下来。

简小从抬头向上看,迷蒙的雪花飘向她扬起的脸,她还是看见了那个穿着薄薄睡衣的男人,正对着她笑,手里还晃着她的那件胸衣。

简小从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抓向那根水管。她在心里暗暗咬牙发誓:她就算摔死在这雪夜里,她也不会去求沈自横和这个轻浮的男人。

白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喂,我和沈自横不是一伙的,你偷偷上来,我偷偷把你从阳台放回去,你觉得怎么样?”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简小从是住在沈自横身边的女人,他在乎的,是这点。

简小从并不理他,继续拍拍手,对着手心吹了口气,虽然仍旧没有找回知觉,她还是努力的伸出五根手指去试图抓住水管。

白律也来了兴致,忽然觉得这个沈自横不理他的黑夜,他霎时有事可做了,他霎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了,回屋里裹了件蓝色羽绒服,继续提着简小从的胸衣,他就这样走下了楼。

简小从还在奋力爬水管,可是水管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滑,加上简小从脚上穿的还是一双内穿的棉拖,所以即使只是一层楼的距离,她还是失败了。

“你爬不上去的。”白律一口白牙在雪夜里笑得闪闪发光,简小从却有一种想拔下他那些牙齿的冲动,他笑得实在是……太欠扁了。

“那也是我的事。”

“不如我带你上去,不经过沈自横,你可以很安全很快速的回到你家,你看你脚上的那双鞋都湿透了。”白律那只空着的手指了指简小从的脚。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白律笑了笑,又道,“何必为难自己?这雪景是挺美,冻坏了可不好。”

简小从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免疫力”,能区分什么人和自己是一个世界的,什么人不是;什么人适合交朋友,什么人不适合。

很明显的,眼前这个只穿着羽绒服睡衣袍子还露在外面的男人,显然是她“疫区”外的那类人。还有那沈自横,也同样是简小从天生就排斥的人。

白律觉得头疼,挥手把简小从的胸衣朝她扔了过去。

简小从条件反射的接住,随即又甩过一个凌厉的白眼。

接着,他在楼道口一块干燥的小地方坐了下来,手抄进羽绒服口袋里,笑嘻嘻的看着立在雪景里的简小从,道,“我并不是个好人,所以,我帮你是有企图的。”

简小从愣住,随即警惕的看了看自己。

白律的笑意更大了一些,“放心,我是一个GAY,对你没有生理上的兴趣,我对你的企图只是希望你能帮我看着沈自横。”

“啊?”很显然,这样的坦白惊住了简小从,虽然她一直猜测着这个在沈自横家衣冠不整的男人和沈自横是什么关系,虽然她也想到可能是雷莎莎当时和她说的那种,可是,亲耳听到白律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她还是愣住了。坦白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GAY。

“我并不能时时来这里,所以,我希望你帮我看着他。当然,不是监视,也不需要你特地的去关注,只是在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能把他的动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男人女人只要是来找沈自横的陌生人,你都要告诉我。”

简小从完完全全的,在风中凌乱了。但她还是想起很关键的一个地方,“你,不希望沈自横身边有女人?”

白律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看向远方的天空,“你上不上去?”

简小从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其实算是答应了这个交易。她的打算是,如果白律介入到沈自横的生活里,那么,她班上那群女生……也应该暂时安全了吧。这么想着,简小从也算松了一口气,最近系主任找她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雪似乎一下就没个完了,直到平安夜这天,C城仍是大雪漫天的。拨了一整天何忘川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忙音,简小从觉得无措了。倒是消失了整整四个月之久的鲍欢给她打了个长长的电话,开口就说平安夜快乐。

简小从其实不稀罕洋节,只是,这一年一年的各种节日,形形□的人群为这些节日而忙碌让她觉得:人们过的不是节日,是寂寞。

以前大凡是热闹的日子,何忘川都会抽出时间陪她,把她当孩子一样宠,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现如今,没有他陪在一旁,简小从光看着校园小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就觉得那寂寞像生了根一样,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牢牢捆住了她。

给自己泡了一包泡面,关了灯,简小从窝在椅子里欣赏最近很热的大片《机器人总动员》。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大部分时候,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都会选择用食物来排解,心里苦,她就吃甜食;心里酸,她就吃辣的;心里空,她就卯了劲儿吃,吃到胃里心里都饱满为止。比如现在,她觉得寂寞孤独,觉得心里空得很,于是她把两块面饼搁到一起,倒满了开水又加了三根粗粗的火腿肠,把暖水袋垫在大腿上,她就这样聚精会神的过着她一个人的平安夜。

美国的3D动画片还是很好看的,做得很逼真也很生动,简小从不时被画面弄得笑意不止,很快她便进入了剧情忘记了今夕何夕。

直到寂静的宿舍里突然响起一个诡异而又突兀的声音,“这片子要在影院戴上眼镜看才比较刺激。”

“噗”,简小从一口泡面喷回了碗里,只在几秒之间,她身上就冒出了层层叠叠的冷汗。

白律在她身后更加笑不可抑了。

听见笑声,简小从还没来得及确定身后是谁,便反应先行,白眼刷了过去。

“平安夜只有宅女宅男和单身男女才不出去狂欢,请问这位小姐,你属于哪类呢?”白律戏谑地问,修长的身形更上前了一步。

借着电脑的屏幕光,简小从总算看清楚来人是谁,不由面目冷凝,“你从哪儿进来的?”随即又站起身,寻到门口处摁开了客厅内的灯,白律的身形霎时清晰明了。

简小从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男人竟也是帅得毫无天理的那一类,留着时下最流行的短发,染着简小从定义为“栗色”的头发,穿着一件一看就知道不是俗品的黑色长风衣,风衣上还落着片片雪花……

她总算明白了雷莎莎天天念叨着的那个概念:这年头,好看的男人都做同性恋去了。

白律很享受的看着简小从的目光里先后闪过厌恶、排斥、惊艳,笑得痞痞的,“我从阳台来,想邀请这位孤独的小姐去隔壁,不知小姐是否有空?”

“没空!你出去!”收回了被感官带走的视线,简小从怒指着阳台的方向,她宁可一个人在家吃泡面种蘑菇也不要和这人走。

白律似是一点也不介意简小从并不友好的口吻,仍旧挂着笑意直视着她,这样对视了许久后,他突然缓缓的低下了头,几秒后,他的声音里竟夹了几分哀伤,“沈自横总是没有时间理我,可我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若不是我这么……在乎他,我完全可以去任何一个热闹的地方和任何一群热闹的人玩,可是,我就是这样,单纯的想和他一起。”

简小从动了动嘴唇,被这声音弄得有些无措,嘟囔着说,“那你……那你和他一起去啊,加了我,很多余。”

“我们两个人又玩不了斗地主。”白律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对简小从送上他的杀手锏“扮可爱”。

简小从很快被俘虏,随便披了件长长的羽绒服,拿了宿舍的钥匙就跟着白律去了沈自横家。

她不是没有犹豫和迟疑的,她根本没忘记自己还和沈自横以及白律都有过不太愉快的小摩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安夜,她也想过得热闹一些。她想,何忘川大概也和同事们或者N城的老朋友们狂欢去了吧,上班的人,总是找着各种机会在一起发疯放肆,她能理解。

想到这儿,简小从便真的毫无芥蒂了。

沈自横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乱,白律倒是很自在的在乱得一塌糊涂的空间里拨拉出了一块稍微清洁一些的地方,又是像悠嘻猴一样笑着坐到了地上,“过来。”

简小从双手紧紧的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还是朝白律走了过去。

白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唰唰”的洗得风生水起,边熟练的洗牌边说,“我叫白律,你叫什么?”

简小从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明白这算是自我介绍,“简小从。”她淡淡的答,也和白律一样在这快勉强还能坐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手伸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宿舍里其实不冷,一点也不冷。她有些纳闷:她的宿舍也开着空调,开到了最高温,却是冷到心坎里的气氛。

看来,人气还是很重要的一味温暖源。

第八场

简小从一坐到地上便十分自如的盘起了腿,见白律洗牌都能洗得不亦乐乎,她也不想打扰,只是下意识的打量这间见过几次的屋子。

雪白的墙壁上有各种颜色的涂鸦,不恐怖,就是看起来特别无聊。简小从对绘画没什么研究,但她知道,无聊的人才画那种无聊的东西,所以她推断,沈自横应该是个特别无聊的人。

满地的绿色画架东倒西歪,有的还磕上了颜料,被染成了别的颜色,白色的绘画专用纸满地都是,却没有一张是完全雪白的,画笔也是,连厨房那边都满是一些奇怪的画盘。不过,这屋子里缺少一样东西,一样最可能出现的东西——墨。

简小从记得雷莎莎说过,沈自横擅长的是“国画”,即水墨画,擅长这种东西的人应该都会在房里摆上少许的墨或者丹青或者名家水墨名画吧?简小从忍不住想。

“自横,你终于肯走出小黑屋了!”白律兴奋的声音把简小从从臆想里拉了出来,略偏了偏头,她很自然的在沈自横房门口看到了他。

他果然搭配感很好,确切地说是,身材很好。因为他只穿着一套极普通的运动衫,除了衣服和裤子上有两个红色的钩钩之外,这套衣服可以算得上是通体雪白。男人穿白衣服,还是全白的衣服,简小从第一次觉得好看。

淡扫了一眼简小从,沈自横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十分自然的扔了一句话给她,“红衣女,你坐在一盒颜料上。”然后他又继续十分自然的别开眼,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

微黄的灯光下,沈自横的笑容叫人生生挪不开视线。被这笑容影响,简小从其实没怎么反应过来“红衣女”是指谁,但她随即一想,这间宿舍分明只有她一个女人,所以,她条件反射的移了个位置,然后,她看见她刚才坐的地方果然有一盒颜料,只不过……是干的。

被耍了?!

简小从愤恨地转头,愤恨地瞪向沈自横,用眼神控诉他无聊的举动。顺便疑惑这个奇怪的冷酷的冷血的男人为什么会有心情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沈自横却很随意的坐了下来,目光定格在扑克牌上,白律识趣的把扑克牌递给了他。他知道,沈自横是个中好手,他始终记得沈自横对他说过一句话“我在玩扑克牌的时候,你大概还在玩……画片?”那时候白律十分不服气,就和他单挑最简单的斗地主,可是,即使是最简单的……白律也从来没有赢过他。后来有几次在酒吧,他亲眼见沈自横和不同的人玩不同打法的扑克牌,也没见他输过。于是他终于相信,这世界上有“赌神”这么一说。不过每次他问到沈自横是谁教他的时候,他都会马上变脸拒绝谈论。

熟稔的洗牌、切牌,变换着各种洗牌的方式,简小从看得眼都花了。没想到那么一双漂亮的手可以把一副简单的扑克牌洗得这样……这样壮观。

“玩什么?”沈自横问。

“斗地主。”简小从飞快地答,她除了“斗地主”还会玩“接龙”和“争上游”,可是,她充分相信,如果她报出的是这些玩法,她会被鄙视致死。

白律挑眉看了看简小从,突然凑过脸来,吓得简小从飞快一退,“简妹妹,你只会玩斗地主吧?”

简小从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斗地主的打法比较普遍,我会玩的打法都是我家乡那边的……可能比较……生僻。”简小从不常撒谎,她只是偶尔在耍何忘川的时候才会调皮编些谎话,虽然,何忘川每次都能识破。她可能没有想到,这样的谎话不止何忘川能识破,智力稍微正常偏上的人都能识破。

沈自横和白律都很知趣的不再多说话,三人便静静地开始打牌。

屋外有烟火的声音,“簌簌”的,很喧闹,屋里却静得一片和谐。

简小从的牌运很好,所以第一局,她做了“地主”。坦白说,她的牌技也是相当不错的,不过,直到沈自横手上一张牌都没有了她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输的,事实上,她只出了一次牌,白律倒是跟过几次,但最后,沈自横还是赢了。

“输了要有惩罚,地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白律笑着说。

简小从歪了头看他,恨恨的问,“什么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