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穆点点头,开口道:“William是美国人,是我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朋友。他当时正在学中文,想多认识一些中国朋友,于是,就有人把我介绍给了他。我呢,正好想提高一下英语,就和他两个人,互相教对方语言,有点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难怪他的中文说得这么烂,原来是找的老师太次了。”夏语雪扁着嘴,小声地嘀咕道。

也不知雷穆是没有听到,还是故意装做没听到,他并没有拦夏语雪的话茬,而是接着说道:“不过,很快我就发现,William有点怪怪的,特别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表现,都让我觉得他很奇怪。还是后来,在印冬的提醒下,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夏语雪双手托腮,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纯洁地望着雷穆,张嘴道:“为什么?”

雷穆凑到夏语雪的耳边,不停地冲她耳朵里吹气,弄得她很痒想逃,却又两只手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不让她跑掉,然后才坏笑着道:“因为我发现,原来他爱上我了。”

警察局

“啊!”夏语雪听了雷穆的话,像是被蛇咬了脚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尽作力将雷穆给推开了。

她的反应倒有些出乎雷穆意料,他双手抱胸,不以为然道:“有这么吃惊吗?你那天看到他想要吻我,就应该想到些什么了吧。我听花花说,你很喜欢看那种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小说,对于这种情况,你应该不陌生吧。”

夏语雪冷哼了一下,将鞋子脱了下来,揉了揉脚,不满道:“我叫是因为感觉有虫子在咬我,你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夏语雪一面说着,一面将鞋子穿了回去。

雷穆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也笑了起来。夏语雪穿好鞋子站稳了,又跑到雷穆身边,不死心地问:“那那天你们是一起出的车祸?是不是,是不是在车上搞…”夏语雪说到一半,住了口,开始吊人胃口了。

“搞什么?”雷穆一脸听不懂的表情,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听不懂。

“就是,就是那个啊。”夏语雪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她刚刚燃起的一点YY的小心思,在雷穆的注视中,又慢慢熄了下去。

“那个?那个是什么?”雷穆皱起了眉头,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哎呀,就是那个嘛,男人和女人干的事情。”夏语雪被问烦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哈哈哈。”雷穆大笑了起来,有一种恣意的狂放感,脸上的线条变得很多样化,倒显得更有男人味了,他打了夏语雪的头几下,边笑边骂道,“你也说了,是男人和女人干的事情,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怎么干啊?”

“你不知道一个可以做攻,一个可以做受嘛。”

“什么?”

“哎呀,反正就是,两个男人也可以干那种事情,只要双方都愿意。”夏语雪脑子里突然起了幻想,幻想雷穆和那个William在车里的情景,想着想着,她就开始脸红起来了。

雷穆突然收起了笑容,弯下腰来,与夏语雪面对面地看着,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脑袋上,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是在脑子里想像着什么吧,脸都红成那样了?”

“你胡说!”夏语雪赶紧捂着发烫的脸,怪叫道,“你自己敢做,还不敢让别人想啊。”这话一出,她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嘛。

“你以为,我是因为和William在车里做见不得的人事情,才会出的车祸?”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雷穆又好气又好笑,“那天他来公司找我,拦着我的车,说有事要和我说,我就请他上车边走边说。谁知道,他又开始跟我提那种事情,说要和我在一起之类的,我听得烦了,就直接拒绝了他,并告诉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结婚了,我爱上了你,所以,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

“难怪他那天那么凶狠,打得我真痛啊。”夏语雪摸摸脸颊,虽然早就不疼了,但那天那种疼痛的感觉,她却没有忘记。

“因为我不同意,他的情绪受到了一些影响,就说要和我一起死,还来抢我的方向盘,所以才会发生车祸。他后来见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话不是骗他的,所以才会出手打你,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雷穆难得用这种略带恳求的语气和她说话,夏语雪听得都有些轻飘飘了,自然也就同意了。两个人又聊了点别的,这才离开了楼顶,往楼下走去。出去的时候,又遇上了那个管理员大妈,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还和雷穆打招呼。夏语雪越看越起疑心,将雷穆拉到一边,开始逼问他:“你说,你刚刚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雷穆见她如此执着,就笑着将实话说了出来:“也没说什么,就说我认识学校里的田应教授。估计那教授现在在学校混得不错,那大妈又想歪了,以为我跟田教授交情颇深,才想着巴结我呢。”

“田应教授,是我们学校的吗?”夏语雪迷惑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是你们系的教授,土木系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又会知道呢?”夏语雪推了他一把,斜眼问道。

“我有个朋友,是田教授带的研究生,我以前来看他的时候,跟田教授吃过饭。”

“吃过饭?”夏语雪突然有些脑子短路,大惊小怪了起来,“不会就在刚刚那家饭馆吃的吧?”

“你说呢?”雷穆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跟田教授去那里吃饭?”

夏语雪对于雷穆的口气很不满意,大约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于是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介绍的小饭馆很差吗,有辱你雷大少的名声吗?”

“你看你,又开始较真了,心里总觉得有钱人就一定看不起你们,然后就平白想像一些没影儿的东西出来。我要是介意的话,刚才就不跟你去那里吃面了。”

“那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夏语雪的口气又软了下来。

“田教授啊,他好歹也是搞学术的,底下弟子排成行,他要是去那里吃面,被学生给撞见了,打招呼都要打得累死了。而且,你觉得一个教授,被人看到在那里皱着眉头吹面汤,或者被面给烫到了拿手煽风的样子,很好看吗?”

夏语雪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确实不太雅观,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两个人走到停车场,刚要上车,电话却响了起来,夏语雪接起来一听,是白花花的声音:“小雪,你在哪里啊,快点回来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夏语雪觉得有些不妙。

“那个,小赵让公安局给关起来了。”

这事情可算是不小了,夏语雪赶紧催促着雷穆开车,急忙忙地驶回了家。到了家里,开门一看,只见小丽在白花花的陪同下,坐在沙发里不停地抹眼泪。白花花虽然嘴里说着安慰的话,但看她的神色,夏语雪也知道,她的心里,其实也乱作了一团。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端端的,会被抓呢?”夏语雪坐到小丽身旁,开始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丽本来已经有所收敛,一听到夏语雪的问题,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又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扑到夏语雪怀里,泣不成声道:“公安局,说,说他是黄牛,倒卖黄牛票。”

“黄牛倒票?”夏语雪皱着眉头道,“不会呀,你们一共就买了两张火车票回家,哪来的余票再卖给别人呀?”

“是这样的,我们本来已经买了回武汉的火车票,谁知道,他正好有个朋友,说要来这儿办事,回家的时候,顺便开车带我们回去。所以我们就想,把这两张票给退了。今天到了那里一问,说退票还要收手续费。都怪那个该死的贪钱,心疼那些手续费,说过春节,票肯定紧张,想直接卖给想买票的人。我当时急着上厕所,就让他自己去卖。结果我上完厕所出来,正巧就看见他被几个便衣给抓了起来,说他倒票,我想跟他们解释的,可他们不信我的话,拉着他就走了。小雪,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夏语雪也有点没了主意,她一个安分良民,从来没跟公安局打过交道,哪知道这样的事情,只能抬头去看雷穆,向他求助。

雷穆点点头,一面掏手机,一面说道:“估计最近春节近了,正抓票贩子呢,小赵运气不好,直接问人要票不,还掏出票来跟人交易,不抓他,还抓谁啊。”

“可是,我们没有倒票啊,一分钱都不多收人家的,就是想原价卖掉而已。而且,我们一共也才两张票啊。”小丽又开始哭了起来。

“人警察不这么想啊,他身上也许只有两张,但人家觉得他可能还有窝点,那里还有几百几千张票,要不也不会把他带回去了。行了,你也别急了,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雷穆走到门外,开始打电话,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他走了进来,说道:“问守了,确实是让抓了,罪名呢,就是倒票。不过不用着急,人警察眼睛也毒着呢,他这个样子,一看就不像个黄牛,还傻呼呼地掏票出来跟人交易。所以,人家问过了笔录,留他吃了顿饭,估计很快就会放出来,最多罚点款。”

“吃饭,吃什么饭?是揍他吗?”小丽一听“吃饭”二字,就有了不好的联想,站起来焦急地问道。

雷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要是换了别人,或许不会,他的话,还真不好说。就他那张破嘴,就算没犯法,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人家问一句,他讽刺十句的,还没准真要挨一顿揍呢。”

小丽听了这话,吓得脸色苍白。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呢,平时对自己还大呼小叫的,今天受了冤枉,指不定要怎么乱说话了,看来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雷穆见夏语雪一直用眼神示意他,只能改了口气,转而安慰小丽道:“放心吧,我打过招呼了,最多留他过一夜,明天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了个小镇,很久没过这种宁静的日子了,就是住的地方没有网络,甚想大家,哈哈。

三姑六婆

雷穆果然说得没错,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干将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莫邪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一整晚都没有睡踏实,总是刚睡着又立刻醒了过来,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深怕干将回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发现。

所以干将前脚刚踏进家门,莫邪后脚就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女朋友,干将有些不好意思,就慢慢地将头给低了下去,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洗礼。谁知道,莫邪非但没有骂他,反倒对他虚寒问暖,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好好地对他检查了一番,嘴里还不停地问道:“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骂你?是不是不给你饭吃啊?”

干将忽然心里涌起了一股感动,果然关键时候,“老婆”还是爱自己的,最关心自己的,还是“老婆”大人。他伸出手,深情地握住了莫邪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老婆,今年回家,我们就去领结婚证,过完年,我们挑个日子,就把婚礼办了,好不好?”

莫邪听他答非所问的,有些担心,赶紧去摸他的额头,见没有热度,就又开始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说:“你是不是挨打了,怎么说话乱七八糟的。他们是不是打你头了?”

干将握住莫邪那两只乱动的手,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自认为很深情的脸色,继续道:“不是的,我没事情,他们没打我,也给我饭吃了。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名分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我不能辜负了你,我一定要跟你结婚。”

“你,你脑子坏掉啦。”莫邪见干将没事,嘴里却一直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结婚?现在结什么婚啊,你才刚找到工作,我呢,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我们两个的存款,加起来还不到一千块,拿什么结婚啊?”

“只要我们彼此深受着对方,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的,相信我,小丽。”干将进了一回局子,就跟琼瑶戏里的男主角上身了一样,说出来的话,又恶心又肉麻,听得莫邪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站起身来,去给干将倒了杯水,“啪”得一声拍在茶几上,命令道:“喝了这杯水,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小丽,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难道有了爱情,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莫邪双手叉在胸前,居高临下道,“结婚?先不说别的,车子什么的咱也不想了,房子呢,房子总得有吧。总不能结了婚,还跟别人分租屋子吧。还有,你拿什么办酒席?我们的存款,连一桌酒席也办不起,你是准备回家问父母要吗?就算他们拼了老命,拿出棺材本来给咱们办了酒席,付了房子的首付,接下来要怎么办?”

干将被莫邪的气势吓了一跳,琼瑶体立即离开了身体,转而成了个呆子,怔怔地说道:“接下来,就,就过日子啊,生孩子。”

“生孩子?生个屁孩子啊。你的工资,别说付贷款了,就算拿出来给孩子买奶粉,一个月都不够吃的。我们两个怎么办,喝西北风啊?”

“小丽,你,你别生气啊。”干将拉着莫邪的衣袖,说道,“问题可以慢慢解决嘛,钱总是会有的,就算没钱买房子,咱们去租个小一点的房子,不跟别人分租,然后结婚之后再慢慢攒钱买嘛。”

“不行,我告诉你,没有房子,我是不会结婚的,这种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那你要怎么样?一脚踹了我,然后去找那个戚印冬?”干将温柔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吼大叫了起来。

“你嚷什么嚷,自己没本事也就算了,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我告诉你,要是戚印冬肯要我的话,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跟他走。谁还跟你在这里过这种穷日子,天底下也就我这么人傻冒儿,还跟着你个穷鬼这么多年。要换了别的女人,早他妈刮光你的钱,再一脚踹你出去了。”

“你走啊,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马路上多得是有钱人,你一个个去扑好了。我倒要看看,哪个瞎了眼的男人,会要你这种货色。”

“我这种货色怎么了?你还不是哭着求着要我嫁给你?”

“我那是痰迷心窍,说的鬼话,你居然也信,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细胞,还是杂草。”

“你们两个干什么呀?”白花花忽然开了房门,打着呵欠走了出来,不满道,“刚回来就吵成这样,烦不烦人啊。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去睡觉呢。”

干将和莫邪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对白花花说了几声“抱歉”,两个人又像没事发生一样,手牵着手回了房间。白花花也转身回房,继续被眠。

接下来的几天,干将和莫邪搭了朋友的顺风车回了武汉,白花花和夏语雪也打包了自己的东西,各自回家过年。楼下的记者跟了一段时间后,见没有下文,就都撤退了,赶去跟别的新闻了。白花花总算耳根子也能清静一点了,只是每次见到戚印冬,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雷穆则开车,亲自将夏语雪送回了家,因为怕见到夏爸爸让他尴尬,雷穆没有上楼,只是嘱咐夏语雪过年的这几天,手机一定要24小时开着,不然的话,他会直接冲到家里来找人。同时不忘让她提前打包,准备好初三去度假要带的东西。

夏语雪看他像个老头子似的,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只能不停地点头答应,拿起自己的包,下了车后就要往楼上冲。可是雷穆还是快她一步,跳下车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也不管小区里面有没有别人,直接就给了夏语雪一个吻。

吻完之后,还凑到她的耳边坏笑道:“这是消除谣言最好的办法。”

谣言?确实会有谣言,小区里面知道夏语雪逃婚的人可不在少数,再通过那些八婆的大嘴,加上众人丰富的联想力,逃婚一事已是越传越玄。后来夏爸爸爆出婚外恋丑闻,夏语雪也连带着开始倒霉。大家纷纷猜测,她只所以逃婚,是因为外面还有别的男人。更有甚者,自称有小道消息,说是夏语雪和雷穆已经离婚。

所以这一次,夏语雪一个人独自回家,流言碎语肯定是一波接着一波地来了。雷穆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为了告诉大家,所谓的谣言全是子虚乌有。倒是夏语雪本人,并不太在意,因为过完年,这里就要拆迁了,妈妈已经找好了临时要住的房子,等到时候搬出这里,那些鬼话,都会随时时间的消逝,慢慢被人们淡忘的。

家里的气氛和往年有些不同,夏妈妈一面忙着张灯结彩,准备过年的食物,一面又开始打包东西,要赶在过年后将家具什么的,都搬到临时租的房子里。因为拆迁后分到的房子,还在建造中,他们只能选租房子,得拿到新房钥匙后,再搬进去。

不过,虽然家里乱了一些,过年的气氛还是很足的。去年这一年,对于夏家来说,是喜忧参半的一年,喜的是,夏语雪终于嫁出去了,忧的是她到现在也没有跟丈夫和好,吊在那里,离也不是,过也不是的。还有一忧则是夏爸爸早些年惹出来的风流债,为了柳洋的事情,夏妈妈可没少掉眼泪,少发脾气,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她简直觉得自己比以前一下子老了五岁。不过,喜的是,女婿还算不错,帮他们家老头子讨回了清白,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自家女儿是不错的,要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脑子哪里不对,非要闹着离婚,现在他们两个,肯定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夏妈妈见女儿这个样子,总是时不时地向她打探一二,想搞清楚她要离婚的真正原因。但每次一说到这事儿,夏语雪就会故左右而言它,或者索性直接说自己不想谈。发展到最后,连提到雷穆两个字,她会有脸色难看,瞬间闭上嘴巴。

夏妈妈没办法,只能由着她,不再去管离婚的事情。按照往年的规矩,年夜饭,夏语雪得和爸妈一起,去爷爷奶奶家,和其他的叔叔伯伯们一起过年。以前的她,每到除夕这一天,都觉得日子很难过,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她的婚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示关心,大家放着春晚不看,全都围在她身边,开始用切身的经验,劝她赶快嫁人。

虽然她冷眼旁观,觉得除了自己的母亲,那些伯娘婶婶什么的,过得也不太如意,可是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微笑点头,苦撑一个晚上。

她本以为,今年的除夕应该会过得很太平,不过,那只是她去年结婚之前的想法。等她宣布取消婚礼的那句话说出来后,她就已经提前意识到,今年的除夕,只会比往年更惨。一个老姑娘嫁不出去,还不算是一件新鲜事儿。但一个老姑娘嫁出去了,还嫁得相当不错,却又主动毁婚这件事,可是新鲜中的新鲜事了。

你说,其他人能放过她吗?放过她,老天爷都不答应。

七嘴八舌

夏语雪就知道,过新年吃团圆饭那一天,肯定会有人不放过她。尤其是她那个婶婶,最喜欢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连带着还要捧一捧自己的两个女儿。

她婶婶原先和她叔叔,是巴巴得想生个儿子的,所以第一胎生了女儿后,冒着风险,又再生了一个。谁知道,第二胎还是个女儿。生了二女儿后,计划生育管得越来越紧,他们再也没机会再生一个了,再说那时候家里仅有的一点钱,也在生二丫头的时候就给罚光了。所以两个人,也就绝了儿子的念头。

到了后来,政策稍微宽松了一些,可他们年纪却也大了,而且养孩子的费用可不小,虽然是两个丫头,但也是心头宝,哪舍得让她们不如别人家的孩子。什么东西都是捡好的买,还得买双份。小丫头们读书却不争气,读个高中都要花钱买进去,后来大学也是,读了个专科,每年却还要造掉家里不少钱。

后来夏语雪的婶婶也想开了,不再做那儿子梦了,转而开始做起女婿梦来了。她两个女儿长得都还可以,打扮一下,也算是美女两个,所以当妈的心思就活络了,千方百计想帮她们找两个有钱婆家。

只可惜,这年头化妆技术突飞猛进,是个女人都能化成美女,她家的两个丫头,一下子就失掉了优势。书读得不好,人又不够机灵,眼光倒是跟她们的妈妈一样,一个比一个高,成天想着非豪门阔少不嫁。结果一拖再拖,弄到现在,连一般的上班族,都很难找得称心了。

所以,当夏语雪攀到雷穆那根高枝时,做婶婶的可是要眼红死了。那种人家,即便她以前心比天高,也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结果自己的侄女居然嫁了进去,听说还是人家主动来相的亲。这可让她气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呢。

后来没成想,夏语雪居然当众毁婚,拉着裙角跑掉了,当婶婶的那个心里乐啊,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儿,一起推到雷穆的怀里。所以这一次,她一见了夏语雪,就开始话里有话,尽往人伤口上戳:“我说小雪啊,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啊,是要离婚呢,还是就这么拖着?”

夏妈妈正在那里嗑瓜子,一听这话,装出一脸惊奇的表情,笑道:“谁说她要离婚啦,她和我们家姑爷,感情好着呢。”

“哎呀,小雪妈,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就不用瞒我啦。小雪从婚礼上跑掉,一直也回雷家去住,这感情能好嘛。不是我当婶婶的说呀,这样的高门大户,也确实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嫁过去,也得活受罪呢。小雪要是不乐意,你也别逼她呀。”婶婶这话听起来,似乎完全在为侄女着想,可是听在夏妈妈耳朵里,却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表现。

所以她也不甘示弱,又顶了回去:“婶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家小雪虽然没回雷家,可是我们家姑爷也搬出来了,搬去跟小雪一块儿住了,说是怕家里家长太多,小雪会拘束。倒不如搬出来,两个人过二人世界。”

婶婶一听这话,脸色刹那间就全白了,有点不敢相信,侧着脑袋去问正在看电视的侄女:“小雪,你妈说的是真的吗?”

夏语雪坐在旁边,早就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现在婶婶这么问,她有些为难。但她看到母亲递给她的眼神,又觉得婶婶话中带刺,听了很不舒服,就咬咬牙,撒了一回谎:“是的。”

“哎呀,那你们不在一块儿过年啊?”说这话的是婶婶家的大女儿小倩,过完年,她就该29了,全家人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她的婚事了。可是她现在,却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夏妈妈怕女儿答不好,赶紧抢在前头道:“姑爷说了,今年是婚后头一年,怕她想家,所以就各回各家过了。不过,也就只让她回来几天,这不初三就要来带她走,说是要去那什么山的度假村玩儿。”

小倩听了这话,眼红得要命,咬了下嘴唇,才说道:“只带小雪去,不带姑姑姑父去呀?这可不好。”

“我们两个老人家,去凑那热闹干什么,去当他们小两口的灯泡啊。我啊,现在小雪嫁出去了,我就没什么可愁的了,就算天天吃咸菜,我也乐得很。”夏妈妈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瞟小雪的婶婶,果然见她脸色很臭,将开心果一粒粒地往嘴巴里送进去,狠狠地嚼着。

嚼了半天,总归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听得女儿刚刚提起姑父,小雪的婶婶又找到了话题,乐开了:“小雪妈啊,小雪爸今天可是倒了大霉了,我听说,那女人上门来闹了?”

夏妈妈倒是一脸的镇定,似乎早料着了她会这么问,笑着道:“是呀,还不是为了我们家分到两套房子的事情。这女人,几年前跟我们家老头子吃过几顿饭,欺负他是老实人,就赖上了。当时让我给打了出去,没想到,现在听到风声,知道我们家要分房子,就拿了个野种来凑数,想讹我们一套房子。”

婶婶心里“咯噔”一下,原本以为夏语雪家分两套房子只是谣言,没想到,还是真有其事。一时之间,心里眼红的事情,又添了一桩。

夏妈妈倒是越来越得意,索性把话给讲开了:“说起这件事情,还得谢谢我们姑爷呢,要不是他有手段,去做了亲子鉴定,那女的还指不定怎么甩赖撒泼呢。”

夏爸爸正在那里跟兄弟们抹八圈,听到老婆提他的丑事,有点不好意思,又不好发作,只是干笑几声,继续摸牌。

小倩则坐到了夏语雪身边,开始跟她套近乎:“小雪啊,你老公有没有什么朋友啊,介绍我认识一个吧。”她的算盘倒打得响,知道以雷穆的家势,认识的朋友肯定都不是平凡之人,自己要是能攀上一个,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夏语雪还没有回答,小倩的妹妹小如已经走了过来,抢先问道:“姐姐,我听说那个名模戚印冬,跟姐夫是好朋友啊?”

一提到戚印冬,夏语雪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不过,她没有表现得很明显,还是笑着回答了小如的问题:“是的,他们关系不错。”

“那能不能让姐夫带我去见见他啊?我可喜欢他了。对了姐姐,他跟那个胖女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小如大学毕业没多久,心思还比较天真,对追星比对相亲来得有兴趣。

夏语雪听她说的,就知道在说白花花的事情,她不喜欢小如管白花花叫胖女人,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但小如一直拉着她的手臂,那时里摇来晃去,求着她一定要说。

夏语雪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回答道:“没有,他们是朋友而已,不是恋人关系。”

“哈,太好了。”小如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小冬肯定看不上那女的。”

“那可不一定,据我所说,那天被拍到他们出去吃饭看电影,可是戚印冬主动约的。说不定,还是人家看不上他呢。”夏语雪故意这么说,想气气小如。

果然,小如听了,很不高兴地嘟起嘴,在那里生闷气。她妈妈见了,打了她手背一下,骂道:“烦什么烦,你姐正跟小雪聊天呢,你插什么嘴。成天追星的,正经男人,一个也没见你追到过。”

“我是女的,我怎么可能会去追别人,当然是等着别人来追我了。”小如不满地叫道。

“你是女的,就不能追人啦。你们不是成天把男女平等的话挂在嘴边嘛,怎么这件事情上,又例外了?再说了,等别人来追,谁来啊,你有人追吗?”

小如被自己妈妈一顿数落,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起身去厨房倒饮料。婶婶见小女儿走了,赶紧向夏语雪套近乎:“小雪啊,你帮小倩留意一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男朋友,给介绍一个吧。”

婶婶这么说了,夏语雪倒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反正一年也就在一起吃一回饭,她就当是听过算过好了,谁知道明年过年的时候,小倩不会领个男人回家啊,何必要她瞎操心。而且她最讨厌给人做媒了,特别是亲戚之间。做得成功了,那是人家自己女儿出色,才让男人喜欢,要是不成功呢,错全在媒人身上,自己家的孩子,可是一点儿错也没有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要干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除夕,初一初二大家连续流做东,去饭店里吃饭。席上翻到覆去讲的,也就那几句话,都在为儿女的工作和婚姻操心。夏语雪找到了雷穆这个有钱人,大家就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把那些个找工作找男人的事情,全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年初三,一大清早,雷穆就开着车来接她了。夏语雪以前见着雷穆,还有些别扭,这一次却是格外地高兴,简直是扑了上去,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她已经被烦了好几天了,总算可以耳根子清静一下了。

疑似情敌出现

雷穆开车带着夏语雪,往目的地赶过去。他瞥了一眼她的衣服,问道:“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穿了,过年的时候穿到了爷爷奶奶家,我那些姐妹们看到,都羡慕死了。这种衣服,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买一件都得攒半年的钱啊。”夏语雪一面说着,一面想起了小倩她们脸上的表情。

雷穆见她说得眉飞色舞,不禁也笑了起来:“怎么,很得意吧,夏小姐。”

“其实不关我的事,是妈妈一定要我穿,说这样才能睹住亲戚们的嘴,以免他们揪着我逃婚的事情问个不停。”夏语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头凑过去,问道,“对了,你父母会一起去度假吗?”

“怎么,你不希望他们去?”雷穆不回答,反问道。

夏语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措词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我有些怕见他们,自从婚礼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我,会不会骂我啊?”

“别担心,他们不去。”雷穆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很可爱,不忍心再让她提心吊胆,直接把结果告诉了她,“他们有自己想玩的地方,这次就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还有印冬也会去。”

夏语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戚印冬,戚印冬,为什么他就是阴魂不散,无论她和雷穆去到哪里,他总是会出现。每当她觉得自己和雷穆的关系能有所改善时,戚印冬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无声无息,一点一点地全部破坏掉。可是,她没办法将戚印冬怎么样,因为他甚至没有做出什么具体的事情,就腐蚀了她与雷穆之间的关系。

雷穆开了半天车,见夏语雪没有说话,有些奇怪,就问她道:“怎么了。是不是渴了?后座的冰盒里有饮料,旁边还有零食,你想吃的话,自己拿啊。”

“我不渴。”夏语雪很想笑着谢谢他的贴心,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抑制不住地冰冷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空调打得不够热?”雷穆伸手去调空调的开关,却被夏语雪伸手拦住了:“不用了,我都要出汗了,还是开低一点温度吧,热空调总让人觉得气闷。”

雷穆见她似乎恢复了正常,就不再去动空调,开了音响放起歌来。接下来的时光,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有说有笑,间或吃东西喝饮料,将音乐声开得很大,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虽然已经初三了,路上的车依旧很多,每开上一会儿就要堵一会儿车,收费站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夏语雪都没算清楚,雷穆到底付出去了多少钱。

她有些心疼那些钱,不满地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火车去,你这过路费,也比火车票贵多了。”

“傻丫头,那地方不通火车,全得自己开车去,要不就跟团去。你以为,火车轨道还给你修到山里啊。”

“你这么有钱,自己出钱修一条啊。”夏语雪不服气,说话开始冒傻气。

雷穆坏笑着捏捏夏语雪的耳垂,低声道:“我的钱,将来给我们孩子建城堡用。”

“谁给你生孩子!”

“你啊,夏小姐,雷夫人,夏语雪,就是你。”雷穆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头,接着便大笑了起来。

夏语雪被他占了口头便宜,又说不过他,气得开始猛撕零食袋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薯片。

“你最近好像重了。”雷穆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语雪几乎要将脸给埋在薯片袋子里了,听到雷穆的话,赶紧抬起头来,一脸傻呼呼地看着他,慢慢地伸手去摸小肚子,疑惑道:“好像是有点啊,花花倒是减下了不少,怎么我反倒胖了啊。”

雷穆努努嘴,眼睛直盯着那包薯片,夏语雪回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嘲笑自己吃得太难看,气得拿起袋子,全都扔到了雷穆的身上。雷穆被她吓了一跳,方向盘就有些不稳,车子向外面偏移了半米,冲到了对面的车道上。迎面正好驶来一辆大货车,冲着雷穆的小车直直地开了过来。夏语雪吓得尖叫了起来,捂住眼睛不敢去看,等到移开手再去看时,雷穆已经将车子扳回了自己的道上,一切又回到了正道上来了。

“哦,好险。”夏语雪拍拍前胸,叹着气道。

雷穆斜了她一眼,故做生气道:“开车的时候不要闹得太过火,刚刚要是我反应慢一点,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对不起。”夏语雪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小声地道着歉,又伸手将洒在雷穆身上的薯片一片片地拿开,再拿纸巾帮他擦干净衣服。

雷穆见她一副乖顺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地乐。相处越久,他越了解夏语雪的脾气,也更好地掌握她,他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重新得到她,而且,再也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