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呀?怎么了?”

“没什么,钓鱼是件很闷的事儿,更何况你是陪着我。”

“在你身边就好了,我拉琴你不也一样陪我吗?”

“那不一样,看你拉琴是享受。”

“陪你钓鱼也是享受。”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在笑。

“上回我钓了一只大鱼,可惜你跑了,去找你敏哥哥。今天恐怕你吃不到鱼了!”他最近总是把阿敏叫成“你敏哥哥”,酸兮兮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你也不是那么看中一条鱼的,对吧?”

“对。我也只是寻找一种宁静。”他开心的刮了刮我的鼻子,轻轻的。然后就又凝神看着水面,他的侧面很好看,刚毅的线条,却泛着柔和的光,不知在想什么。

那天我们一条鱼也没有收获,我静静的在他身边坐着,不发一言,陪他。

十月三号的清晨与过往的每一天一样,没有任何不同,贺佳早早的去了公司,一天都没有露面。走之前讲好了他可能没有准点儿下班,我用了一天功之后,下午饭之前出来闲晃,准备找个地方解决晚饭。这时手机响了,是周洲,原来他和李晓楠、还有阿敏都在他的新房,要我一起过去小聚,认个门儿。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周洲的新房我没去过,打了一辆车在约好的地方下车,阿敏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来接我,引着我来的周洲的新房。我观察了一下他,看上去没事儿人似的。

“哎呀,楠楠,你可真有心,布置得这么漂亮!”新房里处处温馨,我新奇的转遍每个房间。楠楠是用了心思的,细致到一个窗帘扣,一个茶杯垫儿,都别具匠心。

“是吧,我就说漂亮,老周却说不好看,说琐碎、麻烦。小雨你多提宝贵意见!”楠楠给我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

我坐在红色的沙发里,环视着精致的布置:“谁说不好看,周洲的意思是你布置得很‘麻烦’,所以以后都是你收拾家,他这是准备着以后当甩手掌柜呢!我哪有宝贵意见呀?就觉得什么都好!真奢侈,这个电视要多少钱呀!这个烟灰缸是水晶的呀!那得多贵呀!楠楠你真舍得!哇,这个茶杯也是水晶的......”

“你呀,就别当刘姥姥了,”阿敏瞪我一眼:“婚期定在这个月十八号了,到时你可得回来!你答应过了的啊!”

比赛的赛程表我都能背下来了,想了想:“好!十八号那天正好第一轮结束,休息一天,我坐早班机回来,坐晚上的飞机回去,正好参加婚礼。我得给新娘新郎好好想几个节目......”

“呼”的,一个抱枕飞到我面前,是阿敏丢的,我忙接住,“你空中飞人呀你!”周洲说着,也丢了个白眼儿给我。

我晃晃头:“不,我是天外飞仙!”

在周洲家吃了晚饭我和阿敏才出来。他没有开车,说前天开车撞电线杆上了,正在修。一路打不到空车,我们于是顺着马路往回走。

“今天不用赶场吗?”我问他。

“今天不用,有个哥们儿替了,专程来帮周洲搬家具的。”

“你刚学会,开车要小心。”我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啰嗦!”

“阿敏,”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嘛。”他拢起手在嘴边,点燃一支烟,和我并肩走着。

“章恺,就要结婚了,是吧?”我试探着问,他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人也站住了,看着我,许久不说话,那神情,让我心酸。不该问他这样的问题的,这不是在掀他的伤疤吗?

半晌,他才从鼻腔里呼出一阵青烟:“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他的婚纱照了,他......什么,时候......”

“元旦附近吧。扎堆儿结婚的时候。”阿敏知道我要问什么,没等我说完就答,无限落寞。

路上行人稀少,我们缓步前行,依旧是没有空架的出租车。迎面有辆黑色的奔驰车开了过去,却在离我们不远处“吱----”的一声刹车停下,声音刺耳。我和阿敏禁不住都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沉默。

“想安慰我,是吗?”他笑着说:“千万别,我心情挺好的,真的!”说着他深深的吸了口烟,露出灿烂的笑容,灿烂得有些不真实。

“阿敏,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辛苦的。”我轻声说着,不忍看他。

“别说不开心的!”他一挥手打断了我:“赶明儿给我也张罗着介绍一女朋友吧,我也该结婚了!年岁不小了,比不上你,还有大把的青春!”

站在原地,我们都沉默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我问他,看着渐红的夕阳,像个沉甸甸的大橙子挂在天尽头。章恺要结婚了,阿敏呢?

“打算?找个善良的女孩儿结婚、生子、过日子呗。可是我这不是害人家女孩子吗?”语调苍白,夕阳下,他仿佛被染了一层光芒,美丽得迷蒙、忧郁,不知为什么,年轻的他竟让我觉得有些沧桑。

我不忍了,用力的说:“阿敏,你一定会幸福的!”这话等于没说,幸福是这样一说就能要来的吗?

他看了我良久,淡淡的说:“小雨,你是个好孩子,以后离我远点儿吧,别跟我瞎混了,会把你带坏的。”

“怎么这么说?”

“你和我毕竟不是一路人,你总能把持住自己,看到你会让我想起彩虹,经过风,见过雨,却依然美好善良。我呢?是边缘人,角落里的人,其实,说到底,就是个怪胎......”

“阿敏!你别这样说!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人!”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气愤了。

“谢谢你。”他看着藏了一半的太阳,说:“你看,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我陪他看着夕阳渐渐隐没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没。

“走吧,我送你回去。”阿敏说着转过身朝向马路,准备拦车,那辆黑色奔驰车在那里,停了好久了。他看了一眼笑着对我说:“你看那辆车,你猜车里坐着什么人?”

我看过去,黑色的车笼在夜色里,看不清楚。“我怎么会猜到。有钱人呗!”

阿敏皱了皱眉:“小雨,我们以后少见面吧。有人跟踪我。”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

阿敏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拧灭,烟头在地上被擦出灰迹,他轻蔑的笑了:“有一阵子了,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过还没得逞。”

“你干什么了?招什么人了?”什么事情,至于这样?我惊恐的看着他。

“是章恺的父亲。老头也挺不容易的,他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拐带了他的儿子!指派了些人,想抓我的把柄,倒是也没什么歹心,就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城市,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他又点着一直烟,使劲儿的抽着,烟头红光一亮一亮的,不停的闪烁。

“那辆车......”我惊疑不定的看向那辆黑亮的奔驰。

“放心,不是那辆车,那些人我见过,拿着相机偷偷摸摸的样儿,再说,也不会坐大奔。”

阿敏!阿敏!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章恺呢,他知道吗?”

他仰起头,长长的呼出烟气:“怎么能告诉他?他已经够烦的了!再说,我们也说好不再见面了......你也别跟他说,时间长了就好了。其实不用劳驾他们,本我也打算离开这里......你说,大连怎么样?我挺喜欢那儿的,反正我是无业游民,来去一身轻,走哪儿不是‘卖唱’?......”

“你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傻姑娘!应该是你安慰我吧,你怎么倒先哭了.....”阿敏帮我擦去泪水,他的手却在轻颤。

“阿敏!阿敏......”我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眼泪不住的流。

“好了好了,走了。别哭了,路上的人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等贺佳看见你的眼睛还不得心疼死!”他居然还能开玩笑。

“一点儿都不好笑。”我抽泣着说。

“走了,走了。”他拥着我的肩往前走,不远处正好过来一辆空架的出租车,他拦下来,送我回去。

回到“家里”,贺佳依旧没有回来,我进门忘了开灯,小区里的通明的光线已经足够把房间里照的雪白。屋里静悄悄的,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木坐太久,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我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样子:神情呆滞、石化了一般,像幽灵一样独坐在屋子里。

阿敏!阿敏!也许离开对你真的是一件好事!记得临别时阿敏的眼里有些潮湿的东西在波动。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是不是可怜我?快下去!下去!”他有些狼狈的摆摆手,帮我打开车门,推我下车......

我想起那年冬天雪特别大,阿敏骑着脚踏车带我去买轮椅,我坐在后座上,脚冻得生疼,却看见阿敏棉夹克的后领上被汗水浸湿,雪厚冰滑,一路上我们摔了好几跤;记得有一年我过生日,李威、周洲、魏然同时定了不同的地方为我庆祝,事先不知道的我左右为难,阿敏潇洒的手一摆:“哪儿都不去!我妹妹过生日,听我的:划冰去!”

阿敏爱玩儿,有时间就会四处旅行,我宿舍的抽屉里有许多不值钱的小首饰:西藏的藏银项链,云南的玉佛,宁夏的贺兰石,青岛的贝壳,英国的珍珠手链.....看着这些礼物,有时我觉得,我比他还清楚他曾经去过哪里......

他说,永远记得:我是你哥!那么豪气、仗义!

阿敏,我能帮你做什么,让你不再那么难受,让你能够快乐......

门外钥匙开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门被推开,我能看到贺佳的身影,在黑暗中格外修长。

我想轻轻的开口说句话,怕他打开灯突然发现我在,会吓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这句话却不是我说的,反而吓了我一跳,灯光乍亮,我的眼睛一下子不适应,慌忙闭眼,胳膊挡在眼前。

“当啷”一声,他把钥匙丢在鞋柜上,懒散的口气,很疲倦的声音,好像知道我在家里,没有丝毫惊讶。然后,深深的坐进沙发里。

“你今天去哪儿了?”他闭上眼睛问。

直线下落的抛物线

“下午去了周洲的新房,回来还没见过面,去认了个门儿,顺便吃了晚饭。你看上去很累,吃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你跟谁去的?”他一动不动,继续问。

“阿敏正好在那里,他今天帮周洲搬家,要是我一个人就不去了。”我小心翼翼的说,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没说话,我歇了口气,真怕他又发作我和阿敏的来往。

“我们来探讨一个问题吧。”他忽然坐正,目光直盯着我,一只手支在嘴边,掩住了嘴角的情绪。

他的态度与其都不善,我停下了准备给他倒水的脚步,静静的坐回沙发,其实他一进门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异样。

“你说吧。”我的平静连自己都有些奇怪,心中隐隐的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准备有问必答。

他却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是凝视着我,在酝酿着什么?我安静的回视着他,等待着。

“你很平静!是不是知道我要说的话!”许久他说。

我笑了:“能猜个大概,不知道对不对。”

“哦?说来听听。”他的眉毛挑了一下,交叠起双腿。此时的他让我想起人们对他的敬称:“贺总”!

“你可能是不高兴我今天又和阿敏见面了。”

“然后呢?”他不动声色的接着问。

“我答应过你和他少接触,可是作为朋友和同学,我不可能不和他来往,而且你也知道,我几乎没什么朋友。”垂下眼帘,不禁有些失落:真的,我几乎没什么朋友,原本形影不离的有安子欣,现在也疏远的连面都难见。我不喜欢也不善交际,一直都圈禁在校园的象牙塔里,认识的人都渐渐的各忙各的,慢慢的连个朋友都没了......做人也真够失败的。

又是一阵静默,今天的贺佳安静得可以。

“你们之间的‘往来’有没有个定位?比如说:朋友、同学、恋人、或者这样说:关系暧昧的‘朋友’?”

“你怎么这么说?”我惊讶得看向他:他倾着头,眼睛微微的眯着,略显狭长的双眼却露出灼灼的光芒。每当他的眼睛这样似闭未闭的时候,他的身边就会笼罩起一层寒冰样的气息,让我顿觉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你一定又会说他就像你的哥哥一样!你还记得那句经典的台词吗----‘不要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儿’!哼!”他讥诮的冷笑了一下,不再看我,目光盯着天花板的某处。

“贺佳!”我震惊的看着他,竟然忘了分辨。

“被我说中了吗?不用解释什么吗?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转正头,认真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我。

我安定一下情绪,说:“我知道你一直介意阿敏,可是贺佳,每个人都需要朋友,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如果要有什么早就开始了,不会等到现在。这几个月我都住在北京,偶尔回来一次,见见朋友也没什么不对吧?”

“我才发现你真的很会说话!”他笑着摇摇头,这个动作让我的心一下子就冷了。

“你真的有种本事,让男人围着你转,却能平衡好他们!我也有幸加入其中了,你不就把我和你的‘敏哥哥’平衡得很好?这个技术含量太高了!小雨,你的高明就在于你根本不掩饰,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而且有天经地义的理由。你和我谈着恋爱,却同时和别人维持着兄妹般的‘情意’,你不累吗?还是乐此不疲?”他悠闲的看着我,神情恬淡,语声轻柔,可是每一句话都像刺骨的坚冰,毫不留情的扑面而来。

我“嚯”的站了起来,瞪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吸凌乱。

“你生气了?”他居然轻轻的笑了,左手支在脸侧,食指摸索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我,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对我有如此大的转变,死也要死的明白!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我坐下来,冷静一下,说。

“误会?”他状似思考的想了想:“有吗?”

我咬咬下唇:“今早我们还好好的......”心中无限委屈。

他也沉默了,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坐在那里,我听到他粗重的叹息了一下,他也很难受的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周雨心,我累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自认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可是一遇到你的事情,就变得格外敏感,现在的我让我自己都讨厌,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那种情绪下活的好累!”他的头仰靠在靠背上,话语间无限疲惫。

那是因为你爱我啊!我在心里对他说。

“我不是介意你和别人的交往,每个人都需要朋友,可是朋友间的交往是有尺度的。以前就不说了,你这次回来一下车就去找他,那天在陶然轩进门出门的时候眼睛里也只有他,那种眼神,不是朋友间的眼神----你不用分辨,我不傻,能看得出来!”他有些愤怒的制止了我的解释,接着说:“今天呢?你们一起浪漫的看日落!你在他面前哭!你让他为你擦眼泪!由着他搂着你的肩!”他越说越快,最后愤怒的挥了一下手,仿佛要摆脱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回想以前在北京时,那次他不用打电话就知道我在书店买书,还知道魏然去酒店看我,今天他又知道我和阿敏相处的细节?难道,他派人跟着我?

这不是感情的问题!这是信任的问题!他根本就不信任我!即使我有一百张嘴又怎么能洗清他对我的成见!

“恼羞成怒了?”他仿佛看好戏的看我。

他是谁?我面前这个言语讥诮、黒眸冷眼的人是谁?这不是我认识的贺佳!我还清楚记得以前穆新对他说我的闲言碎语时,他话语中沉甸甸的信任,不容辩驳......

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贺佳,我十六岁上大学就认识阿敏,到现在将近八年了!我并不是说八年意味着什么,但是时间让我知道,阿敏是多么好的人!你不会知道我上学的学费有多少次是他帮我张罗着垫付的?母亲病重,我一个人根本就顾不过来,三九严寒的日子里都是他们帮着我送饭,因为在外面吃太贵了,我负担不起!我为了钱财捉襟见肘的时候,有多少次想在外面的酒吧里唱歌、出台,都被他们发现以后强拽回来,我一辈子都记得阿敏当时对我说:‘女孩子要有自己的格调,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一个出过台的女孩儿总会有不好听的名声,而且会荒废时间,影响学业’。他的家境也是普通,为了帮我,有时一晚上要赶四五个场子,而且那时他还只是个学生!我到现在都没有带过家教,也没有在酒吧、餐厅里唱过歌、弹过琴、挣过钱,不是我不需要钱,是因为总有他们帮我......我妈妈的葬礼是他帮着张罗的,在我最孤苦无助的时候,他们就是翘课也带我出去散心......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深呼吸一下:“他们帮我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可怜我、同情我,到后来几乎就变成习惯了。他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但是只要我能办到的,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去做!我敬重他、感激他,今天我是陪着他了,而且明天还要陪他,因为他这几天不开心,他不开心比我不开心更让我难受!随便你怎么想吧!”

说完我站起身,不再看他,进卧室拿起琴和包,就往外走。贺佳依旧坐在沙发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没有阻拦我的意思,我的心彻底凉了。

“你爱他吗?”在我推门的刹那,贺佳问我。

我站住了,深呼吸一下:“你说呢?”语气很硬。

“对我和他,哪种感情是爱情,你自己能分得清吗?”他又问我。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论过好多遍了......”我不再停留,推门而出。眼泪在关门的瞬间倾泻而下,我抱着琴飞奔下楼,跑出楼道,在小区的院里,我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静静的停在路灯下的车位里,很面熟,依稀是傍晚时我和阿敏看到的那辆,心里豁然明白了。

在小区门口我打了辆车,司机师傅问:“去哪儿?”

“去哪儿?”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往前开吧......”我无所谓的说,真希望这辆车能一直开下去,永远不停。

泪水早就干了,我胸中胀满的全是愤怒: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那么刻薄伤人?原来他冷酷起来比魏然还要绝!

“小姐,你要是继续这么开下去我也没意见,不过待会儿结账的时候怕你不高兴。”司机师傅微笑着说,笑容温厚。

我看一眼计价器,吓了一跳。忙说:“那就停吧。哦不,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家宾馆,要干净点儿的,离艺术学院近点儿的。”出租车司机们对这些地方都是很熟的。

“没问题!”他说着打了转向,向那个熟悉的方向开去。

宾馆还行,打扫的挺干净,已是深夜,在打折,我于是包了一个标间。洗漱完后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开始失眠......

生活仍是要继续的,因为太阳永远都很守时。

清早我退了房,看着秋天里又高又远的天空,觉得自己面目浮肿,不易见人。这里离公园不远,便走到公园里。已经有落叶了,每一片叶子都有生命的,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踩碎了叶子的脊梁,这让我着实有些不忍,却又更想细细品味。

马上要开赛,可不能没了手感,在一片行人较少的树林边拉了会儿琴,当我打开琴盒放琴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张调动申请表,呆看许久,终于缓缓的阖上琴盒,心里却还是拿不定主意。这里的秋天比北京要早一些,我独坐在长椅上,看无边落木萧萧下,阵阵秋意凉。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第一万遍的问自己,没有答案。不禁失笑:缘起缘灭,有时真的是瞬间的事情。他说是一见钟情,可是疾速而短暂的相恋却也戛然而止,想起他说的抛物线,如果我们的爱用抛物线来形容的话,这条抛物线的形状也必定像陡峭的山峰一样,直上直下!

远处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踢着球,一个孩子没接住,球便直愣愣的冲我飞来,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却迟迟没有等到飞来的足球,好像它被人半路挡回去了。我睁开眼,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向我走来,是我咒骂了一晚上的人,是他把那颗球挡了下来又踢了回去。

已是秋天,身上的衣服都加厚了,穿上外套的他更加帅气,他走近我,蹲在我面前,抬头看我,目光深邃。我回望着他,尽量把神情放的疏离,不说话。

许久,我们就这样彼此凝视着,却都不开口。我轻轻的深呼吸一下,撇开目光,不再看他。他坐到我身边的椅子上,双臂支在腿上,十指交叉,下巴搁在上面,注视远方。这个姿势很好看,也是秋天的姿势,凝重而忧郁。

“对不起,我昨天说话有些冲。”他说。

何止是 “冲”?!

“这几天我的事情很繁杂,公司里正在推行改革,但是阻力太大,我都有些撑不下去了,心里很烦。昨天又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所以有些不理智,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