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财前露出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吗?”陌阳皱了皱眉头,她只是实在没有地方扶了。

财前没有接话,“以后有麻烦可以来我们班找我,就在你隔壁。”

“……好。”

还算友好的氛围被旁边的司机突然大按的喇叭声给破坏了。刚要转头看向车前,一个急刹车,陌阳整个人被后面的人的力量推的往前栽去。却意外的被财前抱了个满怀,“小心。”耳边的声音痒痒的,弄得陌阳有些脸红。

“没看见是红灯吗!怎么乱穿马路!”司机忍不住把头从车窗外伸出去吼了两声。

“有被踩到脚吗?”财前仔细的看向陌阳的脸,想从她眼睛里看出她有没有太过疼痛。

“没,没有。”

财前低声叫道,“陌阳。”

“什么?”

“偶尔被人保护也不是坏事。”微微一顿,“特别是在你受伤不能乱动的时候。”

陌阳的肩被财前环住,箍得很紧。让她在摇晃拥挤的车厢内可以保持基本的平衡。陌阳伸手把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到耳后,咬咬唇,最终还是闭了闭眼睛,轻点了下头。财前,他用他独特的温柔,让她觉得不能拒绝。

下了车之后,财前却停住了脚步。不认识怎么回家的陌阳跟着留在原地。

“怎么了?有东西落在车上了么?”

“不是,从这里回你家的一段路蛮长的,而且有一小部分处在最后施工的阶段。我想,还是我背你好了。”

“背?”陌阳的声音不可抑制的拔高几个音。接着就是不住的摇头,拼命的摇头。

“地很滑很危险。这样吧,到施工的地点我背你过去。再摔一跤你就准备去医院打石膏吧。”财前说完也不征求陌阳的意见,拉起她的手就走。

陌阳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和除了爸爸以外的男孩子那么亲近过。小金说过他有背她去医院,但毕竟她没有这个记忆,毕竟小金是她的弟弟啊。那现在她要怎么办?

“陌阳,教练他今天应该是故意的吧。”

“哼,坏人!诓骗我,太过分了。现在一提起他我就来气。”陌阳开始不客气的数落渡边修,“太可恶了,亏我还特地问他是不是真的,他竟然回答我‘没事他骗我做什么’,我早该猜到他分明就是有事来骗我的嘛!”

“教练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我们大家都觉得教练还是很好的。”

“好归好,那是对你们!明天看见他,一定要他赔偿我损失。”陌阳虽然走路还是一跛一跛的,但是现在把眼睛眯小,双手握拳的样子实在是好玩的紧,让身边的财前低笑出声。

狠狠瞪过一眼,“不许再帮你的教练说好话了!”

“好好好,不说了。”财前的语气明显有笑意,他停下脚步,在陌阳身前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停顿了几秒,还是俯下了身。

他是要让她放松才故意提及渡边教练的吧。眼睛忽然觉得酸了一下。虽然财前看不见她,她依旧感激的笑了笑。陌阳把头搁在财前的颈窝处,她有些困乏了。

过了泥泞的修路地段,财前自然也没有把陌阳放下。感觉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加快了脚步。

“是陌陌回来了?”高分贝的女声刺激到陌阳的耳膜,揉揉眼睛。

“到家了。”财前侧过头对陌阳说道。

“谢谢,放我下来吧。”陌阳的脸上留有困意。

“小金说你脚肿起来了,快,让我看看。”

“伯母好。”

“你好,你好。”

金太郎从里屋里跑了出来,“小光!”

财前敲敲小金的头,“那我先走了。”

陌阳吐了吐舌头,“妈,脚伤回去再看啦。”转过头,“今天麻烦你了。虽然说了很多遍,但还是要说谢谢。明天学校见吧。”

“再见。”财前礼貌的跟陌阳的妈妈道别后,转身离去。

“小光再见!”金太郎还对着财前的背影乱挥手,陌阳毫不客气地拉着他,把他往家里拽。

刚进家门没多久,电话欢跃的唱了起来。

“喂?找陌陌啊,在在,你等等啊!陌陌——电话——”妈妈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来了。”穿了个拖鞋,单脚跳到电话旁。“喂?我是远山。”

“我是白石,刚到家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家里突然又吵吵闹闹起来,“小金,去那边的橱里找找有没有药酒!!”

然后一阵杂响,“妈妈,这个橱里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妈妈的声音一下提高不止八度。“老公!你知道药酒放哪了吗?”

“药酒?用完了吧!”不可否认还是不错的男声,只是音量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白石?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由于家里三个高音在发挥实力,陌阳不得不跟着一起提高自己的音量。

“怎么突然说话那么响?”

“啊!小金太吵了啦,白石找我有什么事吗?”陌阳把一切问题推到小金的身上,反正爸妈是不能说的。

电话那头传来明显的笑声,“没什么特别的事,你晚上拿冷毛巾敷敷脚,然后——”

“对不起啊白石,家里实在太乱了,我等下打给你好了,我先挂了。”陌阳对着电话大喊,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跳向事发地点。不过,为什么她的分贝那么高的说话完全也不感觉喉咙不舒服呢?

“妈,你们声音太响了,会吵到邻居的。”

“响吗?我们在帮你找药酒!”

“嗨。”鼓着嘴叹口气,陌阳无奈地挎下小脸,看着小金在那里跳到东跳到西的,听爸爸妈妈还有小金的高音三重唱,感觉也没那么坏嘛,然后她竟然会觉得他们的声音也很是美妙啊。

吃过饭,洗完澡,一家人都窝在陌阳的房间里。

“陌陌,你的脚肿得象个被踩扁的馒头。”在盯了陌阳的右脚很久之后,远山爸爸突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叫被踩扁的馒头?”远山妈妈先陌阳一步问出来。

“就是没有馒头肿得那么高,顶多象被踩扁的馒头差不多高。”远山爸爸说得理所当然。

陌阳不禁满头黑线,“妈,那个药酒真的可以用吗?”她很是怀疑的看向妈妈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瓶看起来就好象过期的药酒。

“当然可以用。”妈妈说得理所当然,然后打开瓶盖。

“啊!好难闻!!”金太郎第一个叫出声,然后跑回对门的自己房里。

陌阳低咳了两声,闻到这个味道,让她突然想到她很早以前用过的云南白药,根本是一点都没有用的啊。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恨的网球场,没事搞个台阶在那里干嘛!在陌阳腹诽的时候,妈妈开始为陌阳上药。

“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有。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陌阳抢过妈妈手上的药酒,这个颜色也好难看,但愿可以洗得掉啊。

“好,那我们出去了。”

“恩。”陌阳在他们走后,毫不犹豫的把药酒放到一旁,她才不信这破烂药酒会有用。仔细看看自己的脚踝,明显肿了出来,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刚刚扭到那么痛,可以用脚尖来走路了。金太郎也重新蹿回她的房间。

“姐姐,白石跟我说,让我跟你说,要你用冷毛巾敷敷脚——”

“停!”陌阳出声打断他,她突然记起她说了要打电话给白石的。然后抓起扔在一边的包,拿出手机,插上充电器。“小金,打给白石。”

“好啊!”一阵捣鼓之后,“白石吗?白石吗?”

“小金?”

“姐姐让我打给你,白石!下周我们是跟哪个学校有比赛啊?”

也不让金太郎听到答案,陌阳就伸手拿过小金手里的电话,“白石,谢谢你啊,小金有跟我说你让我照顾好我的脚。对了,刚刚吃饭前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注意休息。”

“那我把电话给小金了,你们继续吧。”

陌阳坐到电脑前,把今天拍的片段上传,重看一遍的同时,耳边不时传来金太郎的大呼小叫。最终,在她看到小金不住摇头,说,“不想死不想死。”的时候,明白白石又在用他的毒手威胁小金。也终于结束了这通电话。

“咦?这个是小光啊?”金太郎凑到陌阳的身边,看着画面中的人。

“恩。明天有你和财前的比赛吧。”

“对啊对啊。好想快点比!”金太郎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陌阳笑了,“恩,我会早早就去占据好位置做好准备的。”

“姐姐,明天白石说明天来接我们,所以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上学的。”

“啊?”陌阳的笑容有些凝固,虽然脚伤,但还是可以骑车的吧?不过,看到小金那么兴奋高兴的样子,终究没有说什么。

“小金,还不回自己房间?陌陌需要休息。”妈妈冲了进来,揪住小金的耳朵把他拎回他的房间。

“疼——”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才过来帮陌阳铺床。

“妈妈,以后我自己铺床就好,小金的床也我来铺吧。你不用每天跑来跑去了,跟老爸好好温存吧。”陌阳笑眯眯地说道,看过两遍了,她也会怎么铺床了。

妈妈摸摸陌阳的头,“陌陌真乖,那我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恩。”确切的说,她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太好了,亲爱的——”妈妈一下子就冲出了陌阳的房门。

果然,陌阳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把视线转投向静静伫立在窗口的天体望远镜。这个她倒是没怎么接触过,闭上右眼,把左眼凑过去。这个世界的夜空真的是很不错呢,星星很亮也很多,说明明天是个好天气。这里没有大气的污染,空气很新鲜,对于患了将近二十年哮喘的她来说,对空气质量的要求是很高的,虽然现在她并没有病痛的困扰,但是还是会留有心理阴影。仔细把这个天体望远镜收了起来,在写字台的下面找到了装的盒子,把它擦拭了一遍,放进盒子里。她不是以前的远山陌阳,她不会用这个望远镜去观察天空。

记得很早的时候她有看到这么一句话,一个孩子抬头看天空,不是因为他要寻找什么,而是因为他寂寞。远山陌阳也只是个孩子啊,她也有她的寂寞吧,只是用这个方法这样去表达而已,说到底依旧是那个不喜欢依靠别人的她。轻叹口气,看了眼课表,刚把要上课的书找出来,就愣住了。

日本史?!

天啊,明天竟然有日本史这门课?陌阳只觉得头一阵眩晕。学了那么多年中国的历史,一时间怎么转得过来?况且本来就对日本以前的历史全无好感。不知道脚伤的话,可不可以请假不去上课呢?

“小金,你的日本史的书借我用用。”陌阳单脚跳到金太郎的房间。

“姐姐明天要考试啊?”金太郎听话的翻出历史书递给陌阳。

“不是。小金,那么晚了你还在吃啊?”陌阳瞄了眼金太郎面前的一大堆零食,不客气的伸手,在他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金太郎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你还不休息啊?”

“小金怎么那么听白石的话!一点小伤,过几天就自己好了。”陌阳忍不住揉揉金太郎的头发,酒红色的,很漂亮呢。“早点睡,我回房去了。反正门开着,有事直接过来。”

“好!”

钻进床铺,枕边放着两本历史书,一年级的和二年级的。把枕头垫在背后,开始啃历史书。她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对成绩的要求也不高,门门及格就可以。就算不及格也是无所谓,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一门课拿个难看的个位数。她偶尔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第二天早上,妈妈来叫陌阳起床的时候,看到散乱在床铺边的书被扔得乱七八糟。

“陌陌,起床了!”

“陌陌,小金说白石他要来接你们上学啊,再不起来,人家就要等门口了。”

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还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她肯定起不来,她有非常不好的赖床毛病,一天要睡足八小时,不然整天都是浑噩的。其实她的坏习惯还是挺多的,那些哮喘带给她的一系列坏习惯、坏毛病,而且都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了。

任凭金太郎拉着她出门。

“妈妈,我们上学去了。”这句话永远都是精神百倍的小金吼出来的。

“白石早啊!”金太郎已经开始原地跑起来了。

“早。”白石温和地一笑。

陌阳眯着眼睛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白石早。”

“昨晚没睡好么?”

“恩。”陌阳点头,“麻烦你了。”不愿多说话,脑子里一团糨糊,全都是日本史。

坐上白石的车后座,左手拿着书包紧放在腿上,右手却抓住坐杠。没有让自己的手碰到白石。日本学校的女生校服都是裙子,托上辈子的福,她从不穿裙子,因为容易着凉,然后就会生病。昨天也穿的裤子,老师没有说什么,看来对于这方面,学校管的不是很紧呢,所以她肆无忌惮的继续不穿校裙。

一路上也不知道小金和白石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嘈杂声刺激着她的脑神经,让她也不至于在自行车上就这么睡过去。昨天晚上看得太晚了,把两本历史书翻个遍,在她关灯睡觉的时候,小金的呼噜声早就响彻整个房间了。

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

“谢谢白石前辈,你们先走好了。我可以自己去教室的。”突然沾地的脚还是软了软。

“好,自己小心。”白石低声嘱咐,然后拉着金太郎先走了。

“哟~陌阳!”

听到这个声音,让陌阳硬生生地顿下了脚步,回过头,咬牙切齿地说,“渡边大叔早!”

“恩,早!我有看到是白石载你来的吧?啊,真是不错呢!”摸摸自己的下巴。

“大叔!”陌阳无奈地瞪他一眼,跨步一瘸一跛的进入校门。

不紧不慢地跟在陌阳身边,“啊啦,陌阳你的脚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都是你昨天骗我说什么要我拍其他正选的比赛,我会踩空网球场的台阶扭伤脚么?现在都肿了!”陌阳气呼呼地抱怨。

“哦啊,这样啊——”渡边的目光扫到陌阳的脚上。

“教练?你要带我去哪里?”看着前面拉起她手就走的渡边,陌阳喊道。

“恩?去哪里?帮你看你的脚伤啊。我好象有学过怎么矫正错位的骨头吧。”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陌阳大惊,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是开玩笑的吧?他说了好象么?应该没有说吧……

“教练早!”

这个是往网球部的方向?陌阳皱起眉头,不解。

“早。”渡边一律懒散的挥挥手,放慢脚步。

“你们早上有晨练啊?”陌阳四周张望。

“啊,好象是吧。”渡边把陌阳带进网球场对面的屋子。

“大叔?可是这里是网球部的休息室吧?”陌阳被渡边修按在椅子上。

渡边修点头,“脱鞋。”

“你来真的?”陌阳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渡边。

耸肩,“当然是真的。”说着转头在休息室里东翻西找起来。

陌阳摸摸自己受伤的地方,真是的,干嘛对她那么好,莫名其妙,她本来还想要他赔偿她的损失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