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听了双眼一眯,他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事有蹊跷,一下听出这般凑巧绝非寻常,双眸便稍稍沉了下来,待思索片刻,便对着夏铭吩咐道:“今日先将她们两个单独关在一起,待明日那蝶依回了爷亲自审问!”

说着便又转过身来,盯着春生阴声道:“若是敢跟爷玩什么手段,爷必饶不了你!”

说着便甩袖而去。

一时间,一众人暂时松了口气。

春生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跳得厉害,手中紧紧地抓着下摆的衣裳,竟隐隐发着抖。

夏铭安排清理,大家瞧不到热闹有些泱泱不快,只恨不能亲眼瞧着那红裳被打得哭爹喊娘才觉得痛快,一时又议论着刚才被打的那几板子,便如数散了去。

夏铭把春生与红裳二人关在后院的一个偏房中,里边安置了些平日里用不上的杂物,有些简陋潮湿,细细闻着还散发着霉味。

春生进去了便找了偏僻的角落歇息,一时腚部被挨了几下,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春生扶着腰慢慢的淌了过去,尝试的侧身坐下了,待一抬头,便见那红裳双眼发红的立在她跟前,直恨不得扑上来撕烂她的脸。

春生只看了她一眼,道:“红裳姐姐你这般瞪着我作甚?”

红裳恶狠狠地瞪着春生,尖声质问道:“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又想瞎拿那蝶依做什么筏子?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与蝶依那个小贱人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试图栽赃陷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在我身上是不是?你的这点计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你可别妄想贼喊捉贼,我是决计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的!”

春生见那红裳激动得面红耳赤,只低声道:“蝶依姐姐作证是为找出那偷盗之人,又不一定会指证姐姐,姐姐这般恼羞成怒,是做贼心虚了不成到?”

红裳心中确实有些心虚,她当日是在爷的屋子里背着偷拿那首饰的,应当无人瞧见,只那蝶依那日确实是在正院打扫,这般想来,红裳心底一时没底了。

又见那春生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只疑心当真是被那蝶依给瞧见了去,顿时厉声道:“这碰过那妆匣子的除了你便是我,你不让她指证我难道还是指证自己不成?”

听到这里,春生只觉得有些好笑,只叹息道:“既然碰过那妆匣子的不是我便是姐姐,到底贼喊捉贼之人是谁?姐姐岂不是心知肚明?”

那红裳被噎了一下,遇到这个话题,竟不接话了。一时害怕当日之事当真被那蝶依瞧了去,到时候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一时又猜疑是那小丫头故弄玄虚,害怕着了她的道。

只愤恨道:“你以为爷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偷盗姨娘首饰的人本就是你,你现在逮着人便乱咬一口,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堪堪见长啦?”

春生不欲与她争辩,坐在一旁歇息了下来,只眼睛一直望着窗户处,那红裳似乎也说累了,又觉得后腰,臀部疼痛得厉害,便也找了个地方歇息。

屋里寂静无声,忽然听见那春生叹息地开口道:“那日我都瞧见了”

春生见那红裳疑惑的看向她,便娓娓道来:“我瞧见你在四下无人之际把那个妆匣子偷偷打开了,顿时两眼冒光,心生贪婪,便悄悄的把那首饰藏在了腰间——”

只见那红裳唇舌打颤,指着春生道:“你你胡说——”

春生继续道:“我是不是胡说姐姐自己心里清楚,不单单是我瞧见了,便是那蝶依姐姐也瞧见了——”

红裳只不信,道:“我才不会上当,你若真瞧见了方才怎么没当着爷的面与我对质,你现在定是想套我的话,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毒辣,处处想着算计他人!”

春生道:“我原先是惦记着与姐姐的情分是以并不想当着主子爷的面给捅破了,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姐姐是想把那行盗之事嫁祸与我,这才被逼无奈的说了出来”又道:“反正信不信由你,待明日蝶依姐姐回来与主子爷说清楚,自然会还我公道,只是到时候只怕姐姐你——”

第47章 告破

到时候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失了脸面是小,只怕是会彻底遭了爷的厌恶,甚至被赶出院子也是极有可能,正因如此,是以那红裳从一开始便不敢坦白啊。

且观那沈毅堂这次似乎动了真格了,决计要计较到底,红裳一时不敢,又不能,唯有抱有一丝侥幸,哪怕是被打板子,也定不能松口。

可是,若是真如那春生说的那般——

那红裳听到这里顿时红了眼,直觉自己的好日子将要到头了,没想到自己到最后竟然栽在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身上,红裳一时愤恨,又有些狗急跳墙,只几步上前伸手抓着春生头发和脸,口中骂道:“啊!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撕烂你这个烂蹄子的嘴,叫你多嘴,叫你无事出来瞎蹦跶!”

春生知道已经激怒她,却不料她端的如此泼妇的架势,一时不察,只被挠得东躲西藏,可是到底年纪小,一时不敌,只发鬓松散,头皮被扯得极痛,脸上被划了几道。

那红裳还不解气,又按着春生狠狠地打了几下,春生一时躲不过,只嘴里仍不断地激怒她,道:“待明日叫爷识破了你的真面目,定要十倍百倍的悉数还给你去,到时候所有人皆知道你竟然是个偷奸耍滑的盗窃犯,看你还有何颜面在院里呆下去,爷定会对你百般生厌,打你板子把你给撵出府去——”

此番恰好说到那红裳心底的痛处,她只气得浑身打颤,满腔的恨意全数发泄在了春生身上,恨声道:“你以为单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的无稽之谈,爷便会信了?我可是爷跟前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爷对我素来偏爱,怎会被你们三言两语而蛊惑!”

见那春生在冷笑,红裳咬牙道:“你知道个什么,爷心里头是有我的,爷对我欢声细语,温柔以待,若是没得那林氏,爷定会纳了我做妾侍,对我百般宠爱,别说一副破耳环,便是那珍珠玛瑙,珠宝玉器定会随我挑选!”

春生眯着眼睛道:“所以你心怀嫉恨,便偷了那林姨娘的耳环是也不是?”

那红裳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瞪着大眼珠子,面露痴狂,牙齿咬得咯咯响,道:“没错,便是我拿了又如何?那林氏不过是个出自烟花之地的狐媚子,那样形骸放荡的破烂户凭什么得到爷的宠爱,不过是个下贱的粉头,施展浑身的狐媚术缠软了爷的腿,那样的货色,抬举她当姨奶奶简直丢了沈家的脸,不单单是我,私底下哪个又瞧得上眼?那样金贵奢侈的首饰她凭什么配拥有?我不过是看不过眼顺手拿了一件罢了,有何大不了地——”

红裳说到这里,只忽然听到惊天动地的一阵声响,屋子的大门被一阵巨大的力量由外踹开了。

那红裳猛地一回头,只见门口忽地出现了一个身影,来人怒目而视,额头上的青筋已绷了起来,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仿佛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那人目光发狠,眼底露出一股森然冷气,不是沈毅堂又是谁?

红裳吞了一口口水,只吓得身子一软,瘫痪在地。

红裳心中生出一股绝望,吓得噤声,几乎是凭着本能下意识的“砰砰”磕头求饶,哭着叠声直道:“爷饶命啊,爷绕命啊,奴婢是口不择言,满嘴胡言乱语才说出这些混账话的,求爷开开恩,绕了我吧···”

又见那沈毅堂绷着脸闭口不言,面色无波,只冷冷地瞥着她,吓得她只哆嗦,却终是只跪着,爬过去抱着那沈毅堂的大腿,仿佛是抓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只哆嗦得张嘴大哭道:“爷饶命啊,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嫉妒迷住了心眼,才做了这等错事,说出这等混账话的,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奴婢心里爱着主子爷啊!爷看在奴婢服侍过一场的情分上,求求爷这次绕过我吧,奴婢甘愿为爷做牛做马——”

那沈毅堂听了只觉得恶心,抬起脚便是一脚,喝到:“滚开!”

一脚把那红裳踹得老远。

沈毅堂满身怒火,又有些厌恶,只脸色发青,面上无一丝表情,冷声道:“就凭你也敢肖想爷?简直是自不量力!”

又咬牙道:“爷平日里纵着你,却不想养出你这么个胆大包天,痴心妄想的奴才,我竟不知你藏着这样的心思,如此有恃无恐,那姨奶奶可是你随意编排地?”

说到这里,只恨不得再上去踹上几脚。

那红裳捂住心窝子动弹不得。

一时,外边的杨大进来,冲着沈毅堂禀告道:“爷,屋子里搜过了,没找到!”

沈毅堂眯着眼,冷声道:“往她身上搜!”

那杨大顾不上男女之别,只拽着红裳从她怀里搜出一个包裹的帕子,一打开,里面赫然是那副南洋珍珠耳环!

原来那红裳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只觉得做贼心虚,无一处安全之地,便索性随身携带在身上,等着过几日休憩带出府去处理了,却不知竟在这时被逮住个正着。

那红裳此刻变得面如死灰。

沈毅堂只厌恶的不欲在瞧上一眼,只大喝一声,吩咐道:“还不给我把人拖出去!”

一时间,那杨大亲自拽着红裳拖着出去了,那红裳吓得痛哭流涕,哀叫嚎哭,嘴里惊恐的唤着“爷,爷”,待到了外头,几个婆子上前用布巾子堵住了嘴给拖远了。

其实,那沈毅堂原本念着情分,不欲声张,心底早猜测到乃那红裳所为,只觉得失望连连,却终是为她留了一分体面,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落,也未将她的罪行一一挑明。

可是他却未曾想到,她不仅如此,竟还暗藏祸心,争风吃醋,嫉恨编排主子,这样的奴才还如何容得下去?

沈毅堂只觉得有些失望,又有些疲惫,一回头,便见那地上还躺着一个小姑娘。沈毅堂走到跟前,只见那春生鬓发散乱,衣裳不整,脸上有几条鲜明的抓痕,一时瞧过去竟然觉得触目惊心。

又见她煞白的一张小脸满是紧张恐惧,许是身体有些虚弱,竟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一时觉得有些像自个儿时喂养的小猫,受了伤时,也似这般楚楚可怜。

沈毅堂蹲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向她伸手,却见她颤颤巍巍的往后缩了下。

沈毅堂一时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下,收回了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回过头冲着后边大喊道:“快些把夏铭叫过来!”

一时,又试探着望着春生问道:“你可是还好?”

春生有些虚脱,本身自己身子有些虚弱,又被打了几板子,再加上被红裳发疯似的几下给打蒙了,到现在还缓不过神来,见那沈毅堂询问,只无力的回到:“奴···奴婢还好···”

很快,那夏铭便赶来了,见春生如此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身上脸上满是新伤,一脸的狼狈模样,顿时大为震惊。

沈毅堂让出了地方,吩咐道:“你帮她清理下,爷屋子里有些药膏拿来与她使用,若是不见好,便去外头请个大夫相看!”

夏铭只连连点头,走进了扶着春生,只喃喃道:“可怜的孩子,怎地又遭了这罪啊···”

那沈毅堂听了,只摸摸鼻子出去了,待走到门口,又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那夏铭正关切的问东问西,那小人儿一时点头,一时又摇头,瞧着乖巧得紧。无意间看了过来,便两眼一缩,怯怯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沈毅堂皱眉,又问向旁边的杨大,道:“是那个小丫头让你把爷引到这儿的?”

杨大点头道:“是的,爷。”

杨大顿时回忆起方才那春生被搀扶着送去关押,只路径他身边时极快的小声到了句:“半个时辰后将爷请来,有人要坦白!”

杨大将一应细节皆说与沈毅堂听,便见他点了点头道:“嗯,倒是个聪明的。”

一时又忽地忍不住笑了,踏着步子出去了。

斗春院的这桩惊天动地的案子总算是告破了。

那红裳被送了出去,一时整个院子里议论纷纷,大家纷纷猜忌,那红裳到底犯了何事惹得主子爷不快,竟被直接发落了出去,一时猜测是那红裳得意忘形惹得主子爷发怒,一时又道是那红裳在那揽月筑当着姨娘的面勾引主子,最终惹得林姨娘不快,故而被惩罚。总之猜忌花样百出,让人啼笑皆非。

知情的不过就那么几个,皆不是爱嚼舌根之人,是以也无人对嘴声张,只是过了许久,才慢慢的传出了那红裳乃是犯了盗窃之罪,偷了主子的物件被发现了,这才被发现给撵出府了。

这斗春院里知情的有几个,那揽月筑的也有几个猜测到内情的,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便不得而知了,这宅门似海,哪里事事瞧得真切呢?

不管因何原因,反正那红裳走了对这斗春院里算是幸事一件呢。

红裳走后不久,书房里的归莎便被提升了一等丫鬟,书房里被空出了一个名额,那沈毅堂把夏铭叫到跟前,得知春生那小丫头会读书认字,一时有些讶异,便吩咐将她安排在书房里伺候。

因她年纪小,也不过是做些由书房往正屋里跑腿的伙计,甚是清闲,只是在那书房里得时时瞧见沈毅堂,春生一时有些无奈苦闷!

第48章 问话

春生复又歇息了一段时日,只觉得心中苦笑,到这府里头不像是伺候人的,倒专门变成养病的呢。

这次瞧着比上回要狼狈许多,皆是因为伤在脸上了,那红裳是往死里挠的,幸好她当时反应快及时护住了脸,只被她的长指甲尾部扫了下,看着有几道血痕,实则并不深,不然闹得毁容便得不偿失了。只是臀部被挨了几板子,有些行动不便而已。

没想到上次剩下的那半瓶药膏又起了作用,虽后边夏铭姐姐又送了些过来,直道是“主子爷赏的!”,她却是不敢在受用了,若是再这般没玩没了下去,那她这条小命可真经不起折腾呢。

红裳就这样被送了出去,春生一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倒不是说愧疚,那红裳本就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这样的下场本就是她该得的,即便不是现在,将来终有一天也必会重蹈这般覆辙,甚至更甚。

只是,很多事情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很多时候不做并不代表不会做,看得多了便也不足为奇。这宅门里头的浑水永远也趟不完,她原本便不乐意掺和到这样勾心斗角的算计中去,只是很多时候事情来了,避无可避而已。

只是,自从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春生心里头的茫然更甚了,一时觉得,同红裳那般轻飘飘的被送走何尝不是一件好事,陷在这院子里出又出不去,待着却又整日里觉得前途未卜,不知何去何从。

待到第二日,蝶依告假回来了,只第一时间被叫去问了话,蝶依不明就里,见了那沈毅堂有些害怕,只有些紧张地唤道:“爷···”

沈毅堂坐着,跷了个二郎腿,见蝶依有些颤颤巍巍的,只懒洋洋道:“你不用紧张,此番叫你来,是有几句话要问你,你照实说便可。”

蝶依只恭敬道地直点头。

沈毅堂只道:“昨儿个那红裳犯了事儿被撵出府了,想来你还不知道此事,此番叫你过来乃是有一事须得与你证实,你得如实说来。”说到这里,沈毅堂只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你是否曾撞见过那红裳行盗窃之事?”

蝶依原本听到说那红裳被撵出府了,只觉得大惊,后头又听到沈毅堂所问之事,只觉得有些不明就里,连连摇头道:“奴···奴婢并未曾瞧见过···”

沈毅堂挑眉道:“哦?你确定?”

蝶依见那沈毅堂目光锐利,一时无所遁形,只丝毫不敢隐瞒道:“奴婢确定,奴婢并不曾瞧见过红裳姐姐做那般不苟之事!”

沈毅堂听了,所有所思,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蝶依顿时松了口气,顿了顿,又听到他道:“今日之事不要外泄出去了。”

蝶依只点头弓身,连连称是。

待蝶依下去后,那沈毅堂摸了摸下巴,直自言自语道:“好个有勇有谋的小丫头片子!”

原来那个小丫头连一开始道出所谓的人证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迷惑红裳,造成已经戳破事实的假象,然后在趁机激怒红裳从而由她亲嘴承认自己的罪行罢了。

当真是心思缜密,好一番滴水不漏的筹划啊,便是连他听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沈毅堂心中竟兴致勃勃,欲有探一番究竟的冲动。

一时无事。

待春生歇了几日身子利索些后,便被安排着进入了书房。

书房里另外一个伺候叫做莞碧,十四岁,是府里的二等丫鬟,身材稍矮,偏瘦,皮肤白净,笑的时候左脸还有一个可爱的梨涡。穿得也光亮鲜艳,发鬓上插着如意金钗,手腕上套着一个五福图案的银镯子,光鲜体面。

这莞碧虽年纪不大,但早已在这书房里侍奉两三年了。她虽也是个家生子,但是家里头体面,她爹是元陵郊区庄子里头的庄头,一把手,是个极为有脸面的人家。哥哥早早的便入了府,现在跟在大房长子沈之敬跟前侍奉,这沈之敬可是沈家的长嫡子长孙,是个金贵的人物,只要悉心跟着伺候着,还怕无发迹的时日么?

只春生以往与她并无甚交集,是以并不熟络。待相处下来,只见这莞碧性情随和,笑语晏晏地,性子稍稍跳脱,说话直接不拘小节。

莞碧之前听过春生的事宜,对她深表同情,上上下下的将春生打量了好几遍,便亲热的拉着手直问她身体是否好些了,待熟悉些了便又问她家住哪里,知晓她也是在庄子里长大的,一时直觉得亲切。

知道春生前几日被牵扯进了那桩板子事件中,便知她是当事人,一时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打探下八卦内情,探究那红裳到底是因何时被撵出府的,可是又见春生自个也因此被牵连了,便一时又忍了下来,想着来日方长,他日再问也不迟,反正不会跑了去。

莞碧原先与归莎一块儿在书房当值,归莎为人稳重,处事严禁,经常指挥莞碧做事,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被她指挥的,莞碧只觉得激动万分,直拉着春生的手道:“往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我带你去书房里头瞧瞧。”

便拉着她便絮絮叨叨地介绍道:“爷往日里在书房待得少,但是自从前些时日在外当值后便来得勤了些,不过···”说到这里,莞碧四处张望,小声凑到春生耳边道:“爷在书房也没瞧见做过什么,通常寐会子觉打发下时间便走了,咱们清闲得很···”

一时间,莞碧拉着春生进了书房。

只见里头布置得相当讲究,一进门便见墙壁悬挂大理石挂屏,两边墙上挂有对联,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方形石木几案,后边摆放着一把手扶榉木雕花太师椅,上面垫着厚厚的软垫,案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旁边还闲置着一副棋盘。

北边是镂空木兰窗,南边墙面设有一整片书墙,威武壮观,两边个挂着一副侍女图,临窗设有一张雕花红木贵妃榻,旁边设有小几。

整个书房布置庄严又不失雅致,既可在此深思,修身养性,又可在此招待友人,谈天说地,皆乃上好去处。

第49章 书房

莞碧走到窗户边,轻手轻脚的将窗户打开支着,对春生道:“爷爱敞亮,往后进了书房得先将四处敞开了,好让其通风透气,待到晚间在合上。”

边说着又走到一边的案桌旁,上面置有一文玉莲花香炉,莞碧点了点,空气中随即燃起一股子龙涎香,清气凝神。

待焚香完后,便又对春生道:“咱们巳时前须得把书房打扫完毕,屋里的摆件金贵,须得轻拿轻放,切莫碍手碍脚碰坏了。赶上天气好的时候得把书架里的书拿出来晒晒,去去霉味。”

说着又絮絮叨叨的挨个嘱咐了许多,哪件摆件得用什么擦拭,哪件物件须得轻拿轻放,哪样东西万万碰不得,诸如此类。

春生连连点头并用心记好。

莞碧叮嘱完了后便道:“上午打扫完后便无事了,一直到晌午皆较为清闲,通常这个时段爷不会待在书房,咱们可以一人守着一人轮着去休憩。待到晚间爷回了才会需要咱们侍奉左右。”

见春生站在那面大书墙一直好奇的盯着,想伸手去摸,又有所顾忌的收了回来,莞碧便随口问道:“你莫不是识字不成?打从进屋起便见你不住的往那书架上偷瞄···”

春生点了点头道:“嗯,我小时候跟着娘亲习过一些。”

莞碧听了有些诧异,她本是随口一问的,要知道,这识文段字可是富贵人家少爷小姐才学的东西,如今这世道,寻常人家连温饱都成了难题,哪里还有多余闲情逸致去操弄那些。她小时候听爹爹说道,亏得年幼时在隔壁教习先生那里习得一两百个大字,这才在主子跟前得脸,便有了往后的际遇。

寻常人家的男子都尚且不认得几个,更何况是身居后院的妇道人家呢?莞碧一时有些诧异,一时心中又有丝探究,抬眼细细看着她,竟忽然觉得她小小年纪身上便有股子独特的气质,她未曾读过书,一时无法形容,只觉得春生与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略有些不同。

莞碧一时反应过来,见春生对那些东西产生兴趣,想了下便对她道:“这书房里的东西皆非凡品,你瞧见那墙头上挂的那副侍女图没有,便是这样一幅画就价值千金,可见里头样样是珍品,主子爷屋里头的这些东西我可做不了那个主。”

又道:“若是你实在是想翻阅那墙上的书籍,估摸着得私底下向爷讨个恩典呢,爷平日里不爱捣鼓这些,约莫着是会恩许的。”

春生只摇摇头道:“主子的东西我这个做奴婢的怎敢乱碰,姐姐说笑了,我只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书籍,一时被震撼住了。”又道:“我不过只粗略识得几个字,怎敢在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莞碧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把这件事丢在后头去了。只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春生嘱咐道:“这书房乃重地,一般人等轻易不要放了进来,否则扰了爷的清净,务必要挨罚的。”

春生听了只心中疑惑道,这一般人的定义何在,寻常丫鬟小斯自是算作一般人,像是东厢房的通房袭云,揽月筑的林姨娘,或是那凝初阁里的太太呢?这里头皆是沈毅堂的妻妾,应该算是不一般的人吧,到时该做何定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