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碟艳被爷吃了酒一时兴起收用过一回后,便见她开始变得目中无人,拿腔拿调,尾巴将要翘上天了,整日里在这院子里虚张声势,妄自尊大,俨然成了这院里的女主人似的。

甚至有一日还跑到那袭云姐姐面前班门弄斧,一口一个“咱们”,“姐姐”之类地。更别说对着那归莎姐姐,自然更是不放在眼里呢,整日里在她跟前指手划脚,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那一副满心膨胀的嘴脸可真叫人恶心。

只归莎姐姐顾忌她是伺候过了爷的人,一时忍着不与她计较,却未曾想她变得更加变本加厉,愈加张狂呢。

院里各个苦不堪言,明面不说,私底下无不厌之恶之,尤比当年那红裳更甚,那红裳虽然可恶,到底是由着下边一级一级给升上来的,虽为人刻薄,但到底是有几分真本事在里头的。可是这碟依与她斗了许久,别的好处没学到,却把那一番尖酸苛刻学个活灵活现,原来这本事可得从对手身上才能学得到啊!

元陵沈府的正经主子就剩老太爷老夫人,及二房,五房的妾侍住着,府大主子少,倒是显得有些冷清呢。

只前段时日府里得了信,说是那沈毅堂不日便准备动身回元陵,一时整个府里又开始忙做一团呢,尤其是那斗春院,更是忙得上蹿下跳,院里顿时开始擦擦洗洗,一阵焦头烂额,各人面露各种神色,几经心思。

却说那沈毅堂一直浑浑噩噩,整日里胡作非为,无所事事,倒是自成亲后便渐渐地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心思,起先还有些走马观花,后边不知道怎地竟开了窍似的日渐上心了起来。

跟随着那江南巡抚大人一同外出各地巡视,抚军安民,一时进益不少,后又随着赴京师面圣议事,据说还得了那九五至尊的夸赞呢,引得朝臣议论,一时风光无两。

后又不知怎地被传到了街头巷尾,那沈毅堂本就是京中赫赫威名的人物,自知事以来便花名在外,又整日里领着一帮子为非作歹,招摇过市,于京城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便是他回了元陵娶妻之后,那风流韵事也一直在街头巷尾让人津津乐道,广为传颂地。

只是此番竟然是被一众朝臣谈论起,竟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这日,沈毅堂跟前的随从杨二提前驾着马儿回来通报说爷随后便到了,一时府中闻风而动,皆准备好了叩头迎接。

而在这斗春院中,一时有那跑腿的小厮汗津津地跑来禀告道:“爷的队伍到大门口呢,我的个天皇老儿,有一队配着大刀穿着铠甲的官兵护送而来,当真是威武啊!”

一时又跑来道:“爷去了老夫人的世安苑···”

过了会子又气喘吁吁道:“爷来了···来了···就要到院里了···”

那林姨娘,袭云等都候在了斗春院里,归莎,碟艳等一众丫鬟皆是跟着候着,不一会儿便看到那沈毅堂被小厮随从前后簇拥着而来。

只见那沈毅堂正大步流星而来,穿着一件墨绿色翔云直缀常服,脚踏踏马靴,衬托得整个人玉树临风。满头青丝被玉冠高高束起,棱角分明,剑目英眉,眉眼深邃,削薄的唇微抿,满身威武显赫,通身尊荣贵气。

只还是那一张脸,还是那一种挑眉的浅笑,却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那一双眼深邃,宛如一口古今波澜不惊,微眯着,带着某种摄人的压迫感在里头,一时不敢让人轻易与之对视。

只是待走近,却忽然发现后面还跟着穿戴光彩明艳的女子,只见她二八年华,穿着件亮黄撒花褂子,头上绾了个透额罗鬓,头戴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生得一张银盘脸,一双凤眼微微外翘,脸上浓妆艳抹,偏不让人觉得难看俗气,反而有种风情韵味在里头。

又观她身材丰盈,胸部的撒花褂子被束的紧紧地,勾勒出胸部圆润曲线,显得体态修长丰满,更是为她平添了妖娆艳艳勾人魂魄的妩媚气质,只让人见了脸红心跳。

院里的人瞧见了,面露惊异,眸间流动,一时几经心思。

第60章 鞋底

沈毅堂刚走进院里,一时间众人皆是面露激动,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大家纷纷屈身问安,眼里透着欢喜,嘴里直欢快地道着“爷”,“爷您可是回来了”之类云云。

沈毅堂边走边笑着挥手道“起”,一时间丫头婆子便簇拥了过来伺候。

那袭云面上透着喜色,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几步,眸间颤动,直唤了声“爷”,又发觉那林月茹留在了原地没动,便顿了顿,止步了步伐,只立在原地静默瞧着,抑制着心中喜悦。

却见那沈毅堂一抬眼便看到了为首的林月茹,只见她穿了件锦缎的素色散花百褶裙,打扮干净素雅,只在鬓上简单佩戴了一支玉色梅花玉簪子,肩若削成,腰若素约,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有股子超凡脱俗的气韵在里头。

只面上清瘦,眉间轻皱,有股子淡淡的愁绪,仿似透着若有似无的疏远,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林月茹远远地看着他走近,面上扬起一抹笑容,极淡。

沈毅堂直径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却见她颤了颤,沈毅堂顿了顿,凝视着她。

林月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却未说话,旁边的玉迭偷偷地扯了下她的袖子,便见她抬着眼看着沈毅堂,只勉强挤出了一丝浅笑,开口道:“爷您一路辛苦了,赶紧进屋歇息吧。”

沈毅堂皱着眉头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未置一词。便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正屋里,一时间,有人端茶倒水,有人侍奉梳洗,好不热闹,这斗春院也总算是恢复了原先的鲜活气息。

通常在清贵大家之中,主子的正屋一般是很少允许妻妾随意进入的,正房妻子通常配有自个的院子,姨娘,通房也各自配有各自的厢房,主子想去哪个屋里,便直接过去,但是没听说过哪位妾氏随意往主子正屋跑的。

至多是借着送些吃食,嘘寒问暖,那也得禀告一番方能够进入,极少留在爷屋子里过夜的,男子与内宅的屋子通常是分开的,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尤其那讲究人家尤为重视。

此番那沈毅堂坐在了主位上,林月茹与袭云各坐在一侧,却明显瞧见那林姨娘沉默寡言,袭云独自强颜欢笑,那沈毅堂便也有些兴致泱泱地,屋子里一时气氛有些怪异。

其实自打三年前那小少爷逝去后,林姨娘便病了大半年,后变得气结郁思,整日郁郁寡欢。主子爷每日衣不解带,苦苦守候着仍不见好。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沈毅堂扬言要休妻,转眼太太苏氏上吊自尽,一时间整个五房乱作一团,便是现在想想仍是觉得胆战心惊。

后来所幸那苏氏被救回,不久便回到扬州娘家休养,林氏悒悒不乐,整日闭门不出,主子爷也跟着整日外出公干,先是三五天不回,后来经常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到后来干脆动辄数月,此次前往那京城一去更是大半年之久。

自此,这元陵五房的后院仿佛是形同虚设呢。

一时正房太太不在,往日独宠的姨娘似乎也失了势,爷院子里就剩下了一个通房袭云,顿时,有些心中藏了心思的便开始跃跃欲试了,这可正是飞往枝头的大好时刻,要知道在沈家的通房便是比寻常人家的太太小姐还要得脸呢,大家明面不说,心中皆倍是清明,一时几经心思。

那蝶艳见了屋中的情形,眼珠子一转,变得尤为殷勤,热情的伺候在一旁,抢着给那沈毅堂添茶,直道:“爷,您尝尝奴婢为您泡的茶,这可是府里刚送来的,我听管家说,这可是在咱们庄子里亲自采摘的,一年不过才得了那么二三斤,便上赶着给爷院子里送过来了,这在京城绝对是吃不着的,据说是今年的新春茶的头一尖儿呢。”

沈毅堂便抬了抬眼皮道:“唔,怪道爷在外头吃的茶总觉得差了一味,原来不是咱们沈家自制的。”说着便饮了一口,直道:“嗯,不错,清冽醇厚,齿颊留香···”

那蝶艳便有些得意,便看了那林姨娘与袭云一眼,打趣道:“姨娘与袭云姐姐也可以尝一尝,这般金贵的东西平日在别处可是吃不着的呢。”

这蝶艳虽是捂着嘴当着玩笑说的,可未免也有些过甚了,要知道往日斗春院有什么好东西可是第一时间往那揽月筑送的。

那袭云抬眼看了蝶艳一眼,见她面露天真,只嘴角微微上扬着,又往那林月茹看去,见她神色寡淡,置若罔闻,便暗自皱眉。

正在此时,便见那归莎上前问道:“爷,这位···姑娘可是如何安置···”

一时间,只见方才那位随着沈毅堂回来的女子由两个丫鬟伺候进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皆看了过去。

原来这名女子唤作轻舞,乃是沈毅堂回京之际狐朋狗友送给他一名舞女,身姿曼妙,能唱会跳,他见生得花容月色,又一时不好退却便顺手带了来。

那轻舞见沈毅堂妻妾围绕,便在院子里转了转,她原本是那京城侯府里的一名舞女,因舞姿曼妙,又长相貌美,颇得那侯府世子的喜爱,她原只是一届无依无靠供人取乐的低贱女子,见那侯府府邸巍峨,金碧辉煌,便一心想攀附,又见那世子爷对她关怀备至,细致入微,便一时芳心暗许,彼时郎有情妾有意,却未曾想到转眼间便被人当做物件般送给了他人。

她原本还有些悲伤怨恨,可见了那沈毅堂一时惊为天人,见他生得潇洒倜傥,英气逼人,又通身贵气,一时原本心中的悲愤渐渐瓦解,心道:若是跟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之人,便是他家境清贫她也是愿意的。

又见他一路官兵护送,浩浩荡荡,好不威风,那场面瞧得轻舞目瞪口呆,心中直砰砰乱跳,心道那沈毅堂定不是个寻常之人,一时心中愈加满意。

此番跟随来到这元陵府中,见那沈家府邸气派更甚那京城侯府,只见一路走进,瞧着府中偌大好似没得尽头般,里面十步一亭台,百步一水榭,又观宅院华丽,如繁星点点清点不完,一时瞠目结舌,待越往里走心中越发心惊不能平静了。

心道:原来这沈家竟然是这样的光景,难怪连那侯府的世子都上赶着结交咯。

轻舞待在院子里理了理思绪,这才跟着进入。

一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见那轻舞满面含春,一时风骚无两,蝶艳心中愤恨,心道又来了个勾人的狐狸精。

沈毅堂视线在林月茹身上打了个转,想了想便道:“我记得袭云屋子旁边还有一处厢房,便安置在那里吧。”

一时屋中之人各怀心思。

只那袭云眉毛轻颤,低眉沉思。而那林月茹神色淡淡,只双手置于腹前,握紧了些。

屋子里片刻便散了去,那沈毅堂一路舟车劳顿便有些体乏了,用过膳后便又在榻上寐了会子,只一时心中有些烦闷,翻来覆去竟然睡不着。便又起身往书房走去,边走边对随行的杨大杨二道:“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也回去歇着吧,明日在过来当值。”

杨大杨二见那沈毅堂面色不郁,连番推脱道:“不辛苦,不辛苦,哪里辛苦了,跟着爷是最自在的。”

沈毅堂笑骂道:“马屁精。”又道:“我去书房待会子,方才在院里瞧见了莞碧,却没瞧见春生那小丫头片子,定是窝在书房里呢,连爷回来也不晓得出来迎接,看我不好好罚罚。”

一时,便匆匆地往书房那头去了。

杨大与杨二二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却说那沈毅堂来到书房,便见那莞碧独自一人待在书房,莞碧见沈毅堂来了,面上诧异,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赶来迎接,又去添茶倒水的伺候。

沈毅堂往屋子里四处看了眼,随口问道:“春生那小丫头呢?怎地就你一人待在书房里?”

莞碧恭敬道:“回爷的话,春生前几日告假回乡去了,今日奴婢一人当值。”

沈毅堂听了不禁皱眉喃喃道:“怎地老见她告假,一个没留神便不见了踪影···”

在沈毅堂的记忆中,那小丫头总是逮着了时日便消失不见了人影,一愣,每每这才想起起先跟自个告了假的。

莞碧笑道:“春生回去有几日了,今日是最后一日。”说着便看了看屋里的漏刻,道:“她通常是在晌午的时候回府,想来这个时候应当快要回了。”

沈毅堂冲莞碧摆了摆手道:“没你的事呢,你先下去吧!”

沈毅堂一时百无聊奈,躺在贵妃榻上想着事情,翻了个身子便感觉身下有东西,摸到里侧有一副纳了一半的鞋底,沈毅堂观它鞋底稍大,一看便知是男子的鞋子,又见它做工精致,针脚缜密,又忆起方才那莞碧将针线带了出去,便想到这定是春生的,一时心中一动,便拿在手中细细观摩。

他向来女人不少,女人缘也一直不错,自知事起,便收到过不少女子送的东西,有荷包,香囊,帕子,穗子等随身携带之物,这送鞋子的倒是从未有过,一时觉得新奇,便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会子。一时,歪在榻上有些疲惫,便捏着鞋底睡着了。

这一觉酣然入梦,睡得不知所云,待一醒来,便见外边天色昏暗,已是到了掌灯时分。

沈毅堂一动便见身上薄薄地毯子顺着滑落,身后靠着一个软枕,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下了,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侧,沈毅堂微愣,他向来浅眠,一有人靠近便立马转醒了,只是此刻被人这般伺候竟然毫无擦觉。

沈毅堂一抬头,便见有个俏生生的身影正轻手轻脚地在屋子里来回捯饬。一时将窗子轻轻合上,又见那窗户纸勾破了一角,便伸手去抚平,一时见那壶里的茶水凉了,又重新添了一壶进来,又将案桌上他随手翻乱的笔墨规整到位。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向他这边看过来,一时脸上露出诧异神色。

隔着一个屋子的距离,沈毅堂遥遥的望过去。

第61章 伺候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块。

沈毅堂微微一愣,只见那双目犹似一泓清泉,盈盈如水,温润清澈,一张淡白梨花面,双瞳剪水,眉翠唇红,美目流盼,竟是生得美颜如玉难得的好颜色。虽年纪瞧着不大,面上脂粉未施,打扮也有些素雅,却没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又观她远远地看过来,只面露诧异,双眼微微睁大,只觉着一双瞳人剪秋水,便觉得不需要说什么,且看她,迎人滟,低眉赦目浅笑间,便觉得周身一切黯然失色了。

沈毅堂只呆在原处。

此刻,案桌上的莲花灯轻轻摇曳,屋子里灯线忽明忽暗,一抹微微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平和的夜。

沈毅堂觉着,许是因着这涟漪的夜,又许是因着刚睡饱,整个人显得慵懒而松懈,他身子疏散开来,放松身心,原只不过不经意地一眼,竟没有想到会瞧见到如此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只见方才那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在埋头聚精会神的忙碌着,时而踮起脚尖扬起了身子,时而弯腰屈身,时而微微低着头暗自凝神,一个个不起眼的动作,一个个无言的身姿,竟让人挪不了眼。

又见她穿了件淡绿色收身的褂子,下罩着白色沙散花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虽远远地瞧不请面相,却见她身姿轻盈秀丽,折纤腰以微步,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一时那沈毅堂瞧得心中一荡。

又见那丫鬟许是意识到了社么,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朝他看过来,一眼便望进了他的眼中。

沈毅堂只一时有些呆愣,只觉得胸腔中一时痒痒的,恨不得伸手去挠挠,一时又觉得心头暖暖发烫,好似有什么东西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似的,胸腔没来由的砰砰的直撞击个不停,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春生见那沈毅堂直愣愣的盯着她,眼眸炙热,面露痴癔,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好似会随时便可冲过来一口一口吃了她似的,只心下一跳,立即垂下了头,只站在原地躬身行礼道:“爷,您醒了···”

沈毅堂这才一怔,方才渐渐醒悟过来,见那人竟是春生,只一时有些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滋味。

他素来知道那小丫头生得俊俏,灵秀雅致,檀口粉嫩,虽然年纪不大,但依稀可以猜测到长大后会怎样一种绝美容颜,便是放在书房天天瞧着,那也是一种通身享受。

可到底年纪还小,他心中一直将她当做一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此番大半年未见,一回来,猛地发现她长高了,身子长开了,那小脸上的美丽竟是一刻都藏不住了,身子由内而外,由上而下,散发着某种与生俱来动人心魂的美,直勾得人心痒痒的。

沈毅堂为忽然发现这个心中感到微微的震动,只觉着胸口有种莫名躁动,滋生着一种陌生而新奇又跃跃欲试地冲动。

待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女孩面露怯意,仿佛是被自个直白毫不掩饰的目光给她吓着了,沈毅堂一时有些报涩,不漏痕迹的收回了视线,缓了缓,这才重新看了过去,神色自若道:“唔,爷睡饱了,过来扶爷起来···”

说着便在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春生见沈毅堂神色恢复如常,好似方才只是一场错觉,一时有些疑虑,犹豫了一下,终是快步走了过去。她恭敬的半跪在地上,拿着地上的靴子,扶着沈毅堂的脚慢慢的塞进去。

沈毅堂垂目,见那小春生低眉赦目,乖巧无比,像只小猫似的窝在自己脚边,只觉得心中一时无比熨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待那春生伺候他穿完鞋子,便恭顺的立在一侧,沈毅堂便快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一时,屋子里有短暂的静默。

两人许久未见,一时均有些生涩之感。

沈毅堂转过身来,见春生复又垂下了头去,一时半眯着眼吩咐道:“爷口干了,去给爷倒杯茶吃···”

春生只得跑到前边的的几子上端茶倒水,幸好这茶是她刚添上的,还是热的,春生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

沈毅堂跟着她过来,便往那椅子上一坐,细细观摩着春生为她忙前忙后,只觉得心中颇为愉悦。

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会认字,他要什么便能很快的从书架上找来他需要的书籍,又性子文静,可以待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不张口说话,那时候他也刻意憋着不说话,便见那一整日书房中安静得连翻书声都能够听得见,待后来便觉得自己越发幼稚了,跟个小娃娃较些什么劲。

有时候又觉得那丫头有些榆木疙瘩,整日像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点不懂得察言观色,非得自个使唤才上前伺候,于是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随意指挥着做这做那的习惯,见她围着他忙得团团转,便心中爽快。

此刻见那春生双手捧着茶过来,便顺手接了过来,饮了一口,觉得口感醇厚,口有余香。边喝便不漏痕迹地问道:“听那莞碧说,你告假回去了几日?”

春生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恭敬道:“是的,爷,奴婢今日刚回来。”

沈毅堂笑道:“你与爷说说,平日回去都做些什么呢。”说着便又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老见你往回跑,莫不是家中有什么挂念的人在等着呢!”

若是早两年沈毅堂这么问,兴许她是听不出什么的,只不过从去年开始,便听见有人念叨着要给她说亲呢,每次回去,便见到一些婆子,婶子掐着点过来登门拜访,起先她还不觉得什么,只见那些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四处打量,笑道:“哎哟喂,长得可真俊啊!”,一时又眯着眼细细的瞧着,那眼神颇有些怪异。

每回母亲便将她撵进了里屋,不让她出来,只听到母亲笑着推辞道:“这会子还小,不急不急···”

这才知道原来是要给她说亲的。

到了今年,说的人更是多了起来,院子里的归莎,莞碧姐姐都订了亲了,只待到了年纪便可出府嫁人,闲暇之际便也拉着她话过家常,起初还有些羞涩,这会子却是见怪不怪了。

她年纪还小,这种事情不必急于一时,再者,她没见过什么外男,对男子并不了解,反正这种事情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操心的该是父亲母亲,横竖与她无甚关系。

此番听到沈毅堂这样意味不明的发问,春生本就是个聪慧之人,一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只面上一红,连忙否认道:“并未曾有···奴婢是惦记家人”

一抬头,便见那沈毅堂正戏谑的看着她,眼底一阵笑意,便知是被打趣了,一时只羞得脸脖子都红了,便唯唯诺诺的闭嘴不在说话了。

这原本是属于女子的私密事情,现下竟被一个男子拿在明面上戏谑,怎叫人不恼怒羞涩呢。只恼怒她不敢,便只剩下羞涩呢。

沈毅堂见春生满面桃腮,眉眼透着一抹娇羞,只觉得愈发明媚出众,忍不住叫人一看再看。

此刻候在外头的杨二见书房里传来说笑声,便知道那沈毅堂醒了,只躬身进来通道:“爷,您今儿个可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好久没见爷睡得这般香呢,看来还是咱们元陵的水土好啊!”又道:“方才厨房的婆子过来打探了好几次,说是备好了一桌子吃食,小的见爷睡得正香,便没敢打扰,现在已是到了掌灯时刻,想来爷也是饿了吧!”

听杨二这么一说,沈毅堂这才忆起晚膳还未用了,一时感到腹饥饿,便吩咐道:“摆饭吧。”

杨二便腆着脸问道:“爷是回正屋用还是···”

沈毅堂想了下便道:“摆在书房用吧,一来二去省得麻烦!”

一时那厨房早就备好了,待这边沈毅堂一吩咐,那边外头的婆子得了令,便吩咐着丫鬟端着盘子有条不紊的进来,春生立即跑去跟着指挥,一时间整张八仙桌都被摆满了菜。

一道爆炒田鸡,一道花菇鸭掌,一道叉烧猪肉,一道清蒸鲈鱼,一道清炒鳝丝,一道干浇冬笋,两道素菜分别是油焖鲜蘑,玉兔白菜。旁边还设有四喜饺,金糕卷,夫妻肺片,萝卜皮等凉菜配碟,还有一碗莲子膳粥,一壶桂花酒,尤为丰盛。

沈毅堂兴致高昂,又许是确实饿了,一上桌便动起来筷子,沈毅堂虽为人多为不着调,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哥,虽吃得又急又快,但举手投足间却不自觉的透着一丝雍容华贵,非但不觉得狼狈,反而随性洒脱,不拘小节。

沈毅堂吃了几口饭菜,见那春生静静地立在一旁,便对着她道:“给爷倒杯酒···”又指着那一道清蒸鲈鱼道:“这鱼肉刺多,你替爷将那鱼刺鱼骨头剃了去···”

春生只得端着盘子欲退到一旁去剃鱼刺,却见沈毅堂指着身旁的凳子道:“就坐这儿,鱼肉搁久了便不新鲜了。”

春生一愣,主子的席上,她哪里敢坐,一时有些为难,却对上那沈毅堂不容置疑的眼神,一时无法,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侧,她臀部轻轻地靠着凳子一角,不敢太过用力。

将那叠鲈鱼端到跟前,春生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将鱼肉里的每根细刺挑出来,将挑好的鱼肉放到一旁的小翠蝶上,却见她挑好一块,便见那沈毅堂伸出筷子夹走了一块放入嘴里,春生刚放入小碟子里,便又被夹走了,两人你追我赶,好似在玩一场有趣的小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