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忽然听到外头一整喧哗,片刻后,那股子喧哗声似乎是越来越近了,隐约听到有人指挥着“小心抬着,莫要磕碰坏了···”

那声音约莫有些像是杨二的声音。

顿了顿又道着“爷,您慢点儿。”

片刻后,似乎又听到了莞碧的声音,只惊讶的道着:“呀,主子,主子您可总算是回来了···”那声音里的欣喜一览无余。

喧哗越来越近。

里头的春生与沈之聪听得分明,分明是那沈毅堂回来了。

许是一时过于激动,那沈之聪取书的手一顿,书未曾拿稳,眼看着将要掉下来,就要砸在春生的头顶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沈之聪到底是习武之人,身手灵活,转眼间,只下意识的伸手将春生往怀里一带。

书落地,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而春生则被那沈之聪护在了怀中。

与此同时,外头沈毅堂正推开了门,大摇大摆的往里走了进来。

一时瞧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原本脸上还扬着的笑顿时凝固了,嘴里那句“小丫头”一时鲠在了喉咙里。

他微眯着眼,尽管神色看上去尚且平静,可是眼神却像一道利剑似地,极为阴冷。

见外头莞碧几个欲进来,只对着怒喝一声:“滚出去!”

莞碧睁大了双目,顿时被吓了一跳,她在主子爷跟前伺候多年,哪里瞧见过沈毅堂这样的脸色,书房里待着的不是三少爷么,怎会引得爷如此勃然大怒。

来不及多想,莞碧被那沈毅堂一嗓子吼得双腿发软了,只一个激灵便立即往外走,又随手将门给关上了。

外头一众小厮亦是不明就里,只听到爷动怒了,个个战战兢兢,害怕得直打哆嗦。

却说外头杨二见状,只压低了声音吩咐外头的下人们将几个箱子放在了一旁,后将人纷纷撵了出去,自个紧着心弦站在门外候着,亦是腆着心思,大气不敢出,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却说,被那沈毅堂一吼,沈之聪这才反应过来,只立马将怀里的人一把松开了。

而春生这头亦是愣住,只下意识的挣扎着,两人很快便触电般的分开了。

春生见着沈毅堂忽然间就回了,事先没有收到一丁点的风声,只觉得诧异不已。这会子看着那沈毅堂脸上隐隐即将暴怒的脸色,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凉透了。

却说,沈之聪一见着沈毅堂回来了,只欣喜不已,几步走了走过,高兴地围着他不停地问着:“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好让侄儿前去接应啊,你此番怎地去了这般久,事儿都办妥当了吧,我爹呢,是不是也随着一道回来呢?”

他历来对这沈毅堂充满着几分敬意,且平日里走得近,虽是隔着叔侄辈分,但因着沈毅堂性子随性洒脱,又爱玩乐,懂得许多,便觉得并为存着辈分的隔阂,处得相当随意自在。

是以,此番这沈毅堂一回来,便觉得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了。

一时说完,只见他仍是面色沉沉地。

这才意识到,许是还在因着方才那事儿呢。

他多少有些尴尬,在小叔的书房里,与小叔跟前伺候的丫鬟。

尽管他们两个只是因着意外,这才···造成了这般令人误会的局面。

他是小叔的侄儿,当然是无碍了,就怕他这位历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叔,见不惯这一类事儿,只怕他回头为难春生便不好了。

且沈之聪瞧着那沈毅堂面色确实有些不虞,只有些尴尬的硬着头皮解释着:“方才那书架上的书砸下来,险些砸到了春生姑娘,幸好侄儿手脚灵敏,这才一时出手唐突了···”

说到这里,只有些歉意的冲着春生拱了拱手,小声尴尬的道着:“还望春生姑娘见谅。”

说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见她只愣愣的,又有些怯怯的盯着前方。

沈之聪一愣,顺着看了过去,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仍是在害怕着那一位呢。

也是,他的这位小叔,寻常瞧着皆是笑模笑样的,可是真若是狠起来,便是连着他都有几分发憷,何况是个小丫鬟了。

沈之聪定不会乐意因着他而令她受罚的。

只又大步走到沈毅堂跟前,嘴里却是冲着春生道着:“你且放心,我小叔最是宽宏大量了,定不会罚你的,今儿个有我保着你,定会无碍的。”

说着便抬着下巴,看向沈毅堂,道着:“小叔,你说对吧。”

一时道完,却见那沈毅堂眉毛微挑着,嘴角忽地就扬起了一抹笑意,却是侧眼看了沈之聪一眼后,便直径走到了春生跟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对着那头目瞪口呆的沈之聪道着:“当然,爷怎么会罚她呢,便是罚你这个小兔崽子也不会罚她啊!”

顿了顿,只言笑晏晏的看着沈之聪,继续道着:“指不定往后你还得唤她一声‘小婶子’呢?”

说着却是将视线收了回来,不去看沈之聪微微呆滞的神色,转而只盯着自个跟前的小丫头,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嘴里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亲昵的道着:“你说是也不是?爷的小宝贝儿。”

春生愣了愣,见那沈毅堂面上虽带着笑,道出的话儿虽亲昵得紧,可是那眼底的深情却是丝毫未达眼底。

他面上越是笑模笑样的,背地里指不定如何气急败坏了呢。

也不知为何他要如此隐忍着心中的怒意而不发,他一向不是个任由着自个的性子胡来的人么?

她到底是清楚沈毅堂的性子的,见他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却是一片讳莫如深,好似只要她敢说个“不”字,便会立即撕碎了她似的。

春生心里头有些打颤,见因着外人在,只心中微微有些屈辱,半晌,仍是怕惹得那霸王动了怒,只得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却见那沈毅堂闻言忽的露齿笑了。

而一旁的沈之聪闻言面色一白,只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盯着春生瞧着,那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竟有些痛苦的神色。

不多时,双眼便有些微微发红了。

春生一愣,这会子似乎亦是后知后觉的瞧出些不对劲了。

待沈之聪走后,书房里只剩下了春生与沈毅堂二人。

春生不由往后躲了躲,只缩到墙跟里去了,见那沈毅堂沉着一张脸,一步一步慢慢的逼近,只觉得心里头直乱跳得厉害,连鼻尖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沈毅堂虽是在笑着,可却见他额头上隐隐泛起了青筋,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将她困在了墙角里,微微低着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半晌,忽地只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又替她将额间散落的碎发撩到了耳后,又抬起了她的下巴,凑近她,含情脉脉的道着:“小丫头,还记得爷曾与你说过的话么?爷说过的,爷不许你招惹其他男人的,爷还说过不许你跟其他男人说话,眉来眼去的,你可还曾记得,嗯?”

第130章

春生看着沈毅堂温柔的说着咬牙切齿的话,浑身止不住颤了颤,只颤着声小声的道着:“我···我没有···”

沈毅堂听了,却是低着头,手背在她的脸上来回温柔的探着,嘴里却是柔声道着:“哦?没有么?那难道是爷瞧错了不成,不然为何一回来便瞧见你对着旁的男人投怀送抱呢?嗯?”

春生一抬头,朝着沈毅堂的脸上看去,见他脸上的笑意比方才还要加深了几分,可是眼里的那一片冷冽却也随着愈加阴冷。

这两种极致的表情出现在同一张面孔上,只扭曲得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春生见了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尽管知晓那沈毅堂性子喜怒无常,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幅面目。

她用力的咬了唇齿,只小心翼翼的道着:“方才那只是个意外,三少爷···三少爷他只是帮了奴婢一把···”

沈毅堂听了,却诧异的挑眉道着:“哦?这帮忙都帮到人家怀里去了,这个说法爷听着倒是觉得新鲜?”

顿了顿,却又眯着眼冷笑的道着:“这一口一个三少爷,倒是叫得挺欢的么。”

说着便伸手来到了春生的唇边,手指轻轻地抚了抚,只将下唇从她的贝齿间解救了出来。

春生愣了愣。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却见那沈毅堂陡然捏紧了她的下巴,只将她揪到了跟前,眼里早已无了一丝笑意,只眯着眼,双目已经有些赤红了。

只一字一句的冷声道着:“哼,爷日日在外辛苦奔波着,特意吩咐着下人们将你好吃好喝的供着,爷对你千好万好,这才刚回府,哪儿都没去,头一处就忍不住到这书房来瞧你,你不对爷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还背着爷在爷的书房里勾引别的男人?还是爷的侄儿?怎地,你难道是想与咱们叔侄二人共好不成?”

见春生脸色发白,眼里已经蓄起了泪意,沈毅堂冷笑着:“还记得爷上回与你说过的么?若是敢背着爷勾引男人,爷当会如何——”

春生听到此处心中一紧。

沈毅堂只忽地贴近她的耳畔,冷笑着道着:“爷对不听话的奴才可没得耐心□□,你知道历来不听话的奴才都有着怎样的下场么?被送人?被发卖?呵,你晓得会被发卖到什么地方?每日被逼着做些什么事儿么?你不是不乐意伺候爷么?难道是想着伺候别的人不成?”

春生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抖着唇却是发不出一个字,只拼命的摇头。

沈毅堂见了,只慢条斯理的继续问着:“怎么不说话?莫不是真的想伺候别的男人不成?想伺候谁?难不成是爷的侄儿不成?”

说到这里,只忽地抬着眼,定定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面上强忍着怒意,实则胸中早怒气滔天,气得心肝脾胃都在打颤呢。

他当然知道,她与聪儿兴许只是因着一场意外,可是仍是忍不住气急败坏。

尽管他掏心掏肺的对她千好万好,可她从未给过什么好的脸色,每回就同老鼠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地,他就有那么可怕么?

男人对男人是非常了解的,只需一眼,他便从聪儿的眼底看到了对她的情意。

那么她呢?是不是亦是郎有情妾有意?

只要想到在他不在的这一段时日,两人背着他,日日在他的书房私会着,光想着这一点,就足以令他火冒三丈,甚至是恼羞成怒,醋意横生呢。

他难道对她还不够好么?

每日在她跟前温柔小意,便是惹的来了火气,仍是强忍着,生怕一不小心又惊着了她,吓着了她,他沈毅堂何曾这样看过一个女人的脸色说话。

他霸道了半辈子,历来呼风唤雨惯了,甭管在府里还是府外,谁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便是有头有脸的人见了,亦是对他礼让三分,可偏偏跌在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她时时刻刻躲着他,避着他,如避蛇蝎。

纵使如何掏心掏肺的待她,仍是落不着半点好,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疼。

沈毅堂闭了闭,强自压着心里的怒意,可是仍觉得胸腔里一阵一阵的捣鼓着,那无处宣泄的怒气蹭蹭的就冒上了头顶,火气突突的,扯得太阳穴生疼。

嫉妒,难受,甚至还有些委屈,一股脑的交织着。

一抬眼,便见眼前的小丫头面色惨白,泪意横生,只觉得火气又不打一处来。

他最是见不惯她这幅惧意横生的模样,他是洪水猛兽么。

春生咬着唇,眼睛里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就这样流了下来,她是有些怕他的,她只是个奴才。

诚然,只需要他一句话的事儿,就可以随意将她送人了,发卖了去。

她当然知道,卖到旁的地方,给人当奴作妾还算是好的,更有甚者,兴许还得卖到窑子里去做娼做妓呢。

春生心中害怕,可更多的却是觉得委屈及屈辱不堪。

他言辞厉色,一口一句勾引,难道,在他眼中,她就是这样的女人么?

他一口一句对她千好万好,对着如同阿猫阿狗似的,高兴了便逗两下,不高兴了便言辞厉色,指着鼻子随意的指责,告诫,甚至是出言不逊的侮辱,这就是所为的对她好么。

她是被他困在笼子里的宠物,这个不许,那个不能,若是惹得他不快了,便还有被随意送人,发卖的境地。

呵,他如此看轻她,践踏她的脸面,将她踩到了泥泞之中。

若是这般是为了她好,那她可还真是消受不起。

她不愿委曲求全,亦是不会讨人欢心,被他厌弃,横竖不过早晚的事儿,早死早投胎,生得继续遭这份罪,活碍人的眼。

春生任由着他捏着下巴,怒火朝天的指控,只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去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沈毅堂见了,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咬牙道着:“好啊,很好,你还跟爷较上劲儿了是吧,是爷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是罢!看爷今日不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一时只伸起了手。

春生不由瞪大了双目,只以为他要一巴掌扇来,下意识的躲了躲。

却见他只是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外吼着:“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还不给爷死进来!”

春生不由一愣,她还以为他是要动她呢。

外头莞碧,杨二等人被这一嗓子吼得心里打颤,两人对视一眼,莞碧只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有些不安的捏着手中的帕子,却是刻不容缓了推了门进来了。

一进屋,便瞧见主子爷一脸的铁青,而春生则缩在墙角,一脸的泪水。

莞碧心中一跳,见这两人一见面就又闹成了这等地步,只叹了一声造孽啊。

双腿不由有些打颤,颤着身子小声的道着:“爷···”

沈毅堂只冷着脸冲她吩咐着:“去将归莎速速给爷唤来。”

莞碧听了哪敢多问半句,只连连称是,忙不迭点头,转身立即出了屋子。

春生闻言只下意识的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双手有些不安的掐得紧紧的。

不多时,归莎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许是路上听了莞碧的提点,知晓里头是怎样一副光景,一进屋里也不敢随意张望,只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着:“不知爷唤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沈毅堂瞥了一旁的春生一眼,只对着归莎吩咐着:“归莎,你去将她的东西收拾下送到爷屋子里的次间,打今儿起就让她直接搬到爷的屋子里伺候着,通知下去,打从今日起,她便是爷屋子里的一等丫鬟,别的事儿皆不用做,只专门负责贴身伺候爷的起居。”

归莎听了一愣。

春生闻言大惊,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沈毅堂,面上变得非常的难看。

见人不动,沈毅堂皱着眉道:“还站着干嘛,爷的话听不懂是么,还要不要爷在一遍?”

归莎一顿,只下意识的看了他身后的春一眼,心中是惊涛巨浪,随即又觉得有些了然,忙将脸色的复杂之色隐了去,只忙不迭的应着:“奴婢这就去办。”

转身便退下了,只吩咐着几个小丫头一同到春生的屋子里收拾东西。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沈毅堂将事儿吩咐了,这么一闹,心中的怒气倒也消散了些。

见她缩在墙角,目光有些涣散。

只又走到了春生跟前,低着头,却是忽地伸手拉着春生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着,面上却是不喜不怒的道着:“你既然总是不听爷的话,爷唯有将你放在爷的眼皮子底时时刻刻的看着,若是在惹着爷不快,哼,爷真就得好好罚罚你呢,这次便罢了,念在初次发生,爷大人有大量便不与你计较了,可你得时时记着爷的话,往后记得离爷的侄儿远着点,可知道?”

见她白着脸不说话,沈毅堂倒也未恼。

只一时伸手抚了抚春生的唇,眯着眼道着:“这小嘴可是爷的,莫要咬坏了。”

说着便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上亲了一口。

后又对着她道着:“往后便收了心思,好好的伺候爷,等会儿便搬到爷的屋子与爷同进同出,且暂时先提个一等,待爷往后收用了,在好好提点你,嗯?爷还有事儿,先去了,晚上爷要在屋子里见到你的人,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