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踏着步子往外走,蝶依,小蛮两人紧紧跟随其后。

林氏,张婆子一行将人送到了庭院,便止了步子,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家闺女将那位威严的主子给一步一步的送了出去。

沈毅堂不时低下头,问着春生,道着:“可还记得爷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过那么多话,春生哪里晓得他此刻道的究竟是哪一遭,便见沈毅堂嘴里哼了一声,佯装几分不悦的道着:“你个小没良心的,竟如此不将爷的话放在心上,哼···”

春生只提快了步子,想要将这浑人快快送走才好,随意敷衍着几句,结果那人愈加不悦了,只板着一张脸站在马车前,也不见上马车,半晌,只忽然低过头来,凑到春生耳边低声的道着:“唤爷一声···”

春生见这外头人来人往,又有这么多随从随行瞧着,与他在这里这般厮磨咬耳的,只觉得脸上都是烧的,见他丝毫不见避讳,当众与之打情骂俏,春生嘴里只小声的挤出了一个字:“爷···”

顿了顿,只催促着:“您今日不是还有公务么,您快些走吧···”

沈毅堂却是不依不饶,只忽地想到了一茬什么,眼底一暗,继续道着:“在唤一声旁的!”

哪里来的这么多鬼名堂啊,春生只有些欲哭无泪,咬着牙,道着:“你···你还走不走了···”

沈毅堂只捏着春生的下巴,凑过来,眯着眼道着:“快唤声哥哥来听听,唤声好哥哥,不然爷可真不走了···”

春生只瞪大了眼睛,从他手中挣脱开了,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见他这般无赖,只恨不得张嘴咬死了他便好了,半晌,委实不想在这般纠缠下去了,只抬起了头四处打量了一眼,末了,只快速的凑到他的耳边,嘴里极快极轻的唤了一声,却是学着晋哥儿故意的唤了一声:“叔叔···”

本是故意恶心他的,结果刚唤完,还未曾看他的脸色,自个的脸却是忽然刷的一下红了,春生脸上是烧着似的,只不去看他,也不去敢去搭理他,转身,便推开了他的手,只往里跑着进去了。

留下沈毅堂咬着牙立在外头,半晌,只觉得心尖一烫,浑身一阵酥麻,沈毅堂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只暗自道着:“回去看爷如何收拾你,个小东西!”

少顷,脸上却是不自觉的扬起了一道浅笑,这才拉开了帘子踏上马车离去了。

却说春生面红耳赤的,只觉得面上发烫着,不断用手往脸上扇着风,不敢进去,见蝶依与小蛮两人正侧对着她,捂嘴偷笑了,春生面上又是一红,待脸上的余热散去后,这才随着一同进入了后头的院子里。

远远地便瞧见林氏及张婆子立在了庭院中正等着她了,春生一踏进院子,瞧见母亲眼中的复杂,只不由放缓了步子,半晌,只忽地快速的跑着过去,一把将林氏抱住了,只将脑袋埋进了林氏的怀里,眼圈一红,便唤着:“娘亲···”

眼泪毫无征兆的便滚落了下来。

林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紧搂着春生,许久,才轻声的道着:“咱们进屋说···”

却说在果脯店铺的后院里,陈相近牵着晋哥儿到前头店铺看店,张婆子热情的领着蝶依与小蛮二人到屋子里吃茶,吃果脯点心,蝶依两人盛情难却,尝了些果脯点心,便在春生的房间替她收拾东西。

而陈家的堂厅里,还搁着整整两大大木箱子,乃是沈毅堂的随从吩咐下人们抬进来的,张婆子待人走后,揭开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双眼,只见里头堆放得满满当当的,皆是些绫罗绸缎,及古玩字画,陶艺古董,或是金钗首饰之类的。

张婆子哪里瞧见过这么多金贵玩意儿,只以为自个瞧错了呢,只将箱子合上了,揉了揉眼,又一把揭开,东西还是那些东西,没瞧错啊!

一时又想到自个的宝贝孙女,想到那位威严金贵的主子爷,张婆子心中一片复杂,不知是为自家孙女的造化感到高兴,还是担忧,哎!

却说,在林氏的屋子里,林氏拉着春生坐在炕上,只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春生,春生方才一时没忍住,掉了金豆子,眼眶、鼻尖都还泛着红。

此刻,又见林氏的目光直白,一寸一寸的仿佛仿佛要透过她的身子,瞧见内心深处去似的,春生有些不大自在,可心中却又是满满的酸涩及感动,来时,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此刻见着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只觉得一切,仿佛都融化在了母亲的眼光里。

便是一句话未说,只要有母亲陪在她身边,便觉得安心了。

林氏的目光中带着关切,也带着了然,没有丝毫的质问,只伸手抚摸着春生的眉眼,轻拂她额间的碎发,半晌,只开口问着她:“身子骨可还好?受得受不住?”

春生一愣,以为母亲定会问她如何就到了这样的处境,却没有料到林氏一张嘴却是问的这一遭,且话语还如此直接,脸一时有些红,有些不大自在。

只两人素来贴心,春生虽觉得有些忸怩,可是与母亲的关系素来似母女,又似姐妹般,向来亲密,春生闻言,在最初的别扭过后,春生渐渐地倒也适应了,知道母亲关心着她,只红着脸,小声的与林氏说着:“最初有些疼,现在已经好些了···”

顿了顿,又咬着牙补充了一句:“就是有些累,爷他···他···”春生极快的瞧了林氏一眼,只小声的道着:“仍是有些受不住···”

林氏闻言,又细致的问了她一些,大部分皆是些闺房之事,事无巨细,春生一一道来,末了,只见林氏皱眉对着春生道着:“往后可不能由着他胡来了,你毕竟还小,身子骨还未完全长全。”

林氏大抵也是过来人,晓得这种事情,女人一般都是被动的,并不由她掌控,沉吟片刻,只凑在春生耳边低声的与她耳语几句,大概是教了些她闺房中的门道吧,春生听了脸渐渐地红了。

末了,只听林氏问着:“从来未曾喝过避子汤?”

春生听到这里脸一白。

她本身对这男女之事就是一知半解,直到与沈毅堂身体相连的那一刻,她才总算知道原来男女之事原来竟然是那样的,起先对于这档子事也并不懂,她一直在书房里伺候着,极少涉及后院,又或者是惊吓过甚了,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还是后来一次无意间听到丫鬟们背地里讨论着什么“日日承欢,又从未见喝过避子汤,怕是往后这一位才是个有造化的呢”,春生听到这里一愣,这才猛地意识到还有这一茬,顿时手脚有些冰凉。

这下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府呢。

只听见林氏拍着春生的手道着:“你现在年纪尚小,万不适合有孕,也莫要忧心,毕竟身子骨还小,怀上的机率并不大,娘亲等下去便请大夫过来替你诊脉诊。”

第159章

林氏又问了春生一些关于沈家五房后院的近况, 问着沈毅堂平日里是如何待她的。

春生便将五房后院的近况捡着主要的一一说给了她听。

其实, 以往每回春生休值回了庄子上,林氏都会旁敲侧击的问一些, 春生便当做趣事说给她听,府里大致的情景林氏基本该是知晓的。

又得知春生竟然搬进了沈毅堂的卧房里,整日里与主子爷同进同出, 林氏听到这里时倒是微微愣住。

春生只有些不大自在, 半晌,只咬牙道着:“他命我贴身伺候着他,女儿这般···娘亲是否会觉得女儿有些···”

春生垂目, 只小声的吐出了几个字:“轻贱···”

林氏闻言,却是一把搂着春生,只不住的摸着春生的脸,道着:“傻丫头, 这如何能够怪得了你,你也只是个丫鬟,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得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着:“你的心性为娘的难道还不了解么, 脾气最是犟得紧,若非无可奈何, 岂会任由着这般下去?往后可不许这样说你自己,娘也是从府里出来的, 府中的凶险娘当是再清楚不过了,没瞧娘当年亦是险些要去了半条命么?”

说到这里,林氏不由抚了抚自个脸上的伤疤, 春生顺着看了过去,亦是伸手顺着林氏的脸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

林氏却是一把捉住了春生的手,示意已无碍了,只嘴里仍道着:“这要怪也只能怪娘,怪娘当初没本事将你给弄出来,现如今方好不容易寻到了些机缘,却不想···”

林氏说到这里只叹了一口气,便觉得是阴差阳错,又或许还是缘归如此吧。

春生听了她的话只一愣,捕捉到了话里的弦外之音,抬起头讶异的问着:“娘亲指的机缘是?”

林氏却只忽而认真的看着春生,答非所问的问着:“春儿,娘今日有句话想要问你,想要与你讨句实话,你且认真细想了再回了娘的话,可好?”

春生见林氏说得如此凝重,不由有些诧异,半晌,只下意识的点点头,道着:“娘亲,您问。”

林氏直勾勾的盯着春生,开口道着:“你此番···可是动心了不曾?”

春生没有想到娘亲竟是问的这样的,她被林氏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一怔,只双目微闪,睫毛轻颤,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只低着头,便是连手指都在无意识的发颤着,春生垂着头许久都没有回应。

林氏未曾催促,只认真的,细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女儿。

半晌,复又开口道着:“春儿,娘现如今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与你商量,这件事情对你而已非常重要,可以说全是为了你娘才会去寻的这份机缘,因此在商量之前,娘还须得得一句你的心里话,或者,是你自己得听一听自己的心声,别怕,有什么事情,咱们一家人总是会在一处的···”

春生睫毛轻颤,只头一回见母亲这般慎重,仿佛是天大的事情般。

方才听到母亲问那话时,春生的心竟随着砰砰砰的乱跳了起来,她只觉得呼吸陡然变得有些急促,心律都有些乱了。

许久,春生嘴里无意识的喃喃的道着:“不知道···女儿也不知道···”

春生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只在她的印象中,她一直皆是十分抗拒他的,以往,每每见了他,便觉得如见蛇蝎,恨不得避而远之才好。

她对他的怕,是出自身体的本能,是一种女子对男子的陌生恐慌,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无力畏惧,她就像是他虎口的食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他叼着,吞入腹中,如何能叫她不怕他呢?

对于他的步步紧逼,她躲无可躲,她彷徨失措,一度害怕得自怨自艾,最无力的时候心里甚至想着大不了跟他拼了算了,横竖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他要,她便让他拿去了吧。

其实,她兴许怕的并非完全紧紧只是他本人而已,真正害怕的或许不过是在他背后,那一眼便可以看得到尽头的后宅女子的生活罢了。

从书房搬入了主屋以后,春生一度觉得自己哀大于心死了,只觉得走到了穷途末路,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似的,整日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终点。

她随着他去了,得不到的才会令人耿耿于怀,才会令人愈加惦记,他既然想要她,她给他便是了,只盼着早日的厌了,弃了,他兴许才能够放了他。

却不想,当母亲猛地问了她这样一句话,春生竟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心跳的极快,脑子里忽然间就一片空白,她的喉咙似乎卡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下究竟是怎么呢。

林氏深深的看了春生一眼,嘴里道着:“娘知道了···”

春生心里一时止不住的发慌,只急急的道着:“我没···我并没有···我只是···”

春生看着林氏,握着林氏的手,只抓得紧紧的,心里、嘴里,有一万句想要反驳的话语,可是触及到林氏一派深邃了然的目光时,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她一时怔住,嘴里喃喃的道着:“怎么会这样···”

林氏见了,心中止不住有些怜惜,只复又叹了一口气,却是忽地轻笑着,将春生一把搂在怀里,道着:“娘的春儿总算是长大咯···”

春生靠在林氏的怀里,只尤不可置信,仿佛还未曾方才的话题中回过神来。

空气中有些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春生闷声的问着:“娘亲方才说要与女儿商量的乃是何事?”

林氏沉吟了许久,倒是收起了方才语气中的凝重了,忽而,反倒是变得云淡风轻了,开口道着:“娘亲找到你曾祖母、舅姥爷一家的音讯了。”

顿了顿又道着:“你舅姥爷不久后便会亲自过来接咱们一家回去。”

说话间,只忽而不紧不慢的从炕上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春生的跟前,示意春生去看。

春生只猛地被这样接二连三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母亲家竟然还有亲戚在,母亲亦是从未对她们提及过的。

错愕间,只缓缓地接过了林氏递过来的信件,听着林氏淡淡的道着:“这是你曾祖母,也就是娘的外祖母亲自派人送过来的信件,你舅姥爷也已经在来接咱们的路上了。”

春生迷糊间,只将信件拆开了,一字一句慢慢的往后看下去,只越看,手指止不住轻颤了起来,待将整个信件读完,内心已经一片震惊,久久都无法平复。

原来,母亲的祖母一家乃是扬州十大显赫之一的望族蒋家,舅姥爷驻守扬州,现正在扬州上任太守一职,便是一城之主,相当于现如今的知府大人。

舅姥爷与林氏的母亲也就是春生的外祖母蒋氏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蒋氏乃是蒋家唯一的嫡女,乃是蒋家一家的掌上明珠。

春生将手中的信件收起来时,脑海中只忽地想起了祖母张婆子常骂二伯母王氏的那一句,她总骂着:“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你以为天上会掉个馅饼下来,刚好就落在你的头上,是罢,你就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

春生现在就觉得天上真的掉了个馅饼下来,刚好就砸到了自家头上,因为过于震惊,整人到现在还是懵的,只觉得就像祖母说的,怕是在做白日梦呢。

春生愣愣的看着林氏,喃喃的道着:“母亲,缘何从未听见你提起过曾祖母一家的事情。”

大家都还自以为林氏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呢。

林氏闻言,面上淡然,浅笑着:“当年其实是预备去寻外祖母一家的,只母亲当时年幼,孤身沦落在外,尚无生存能力,后阴差阳错间遇到了逮人,被发卖为奴,后又容貌遭毁,被发配到了庄子里配给了你爹。当时只觉得自己由一个千金小姐沦落到如此地步,哪里还有颜面去寻亲。至于后来么···”

林氏笑着道:“后来有了你爹,又有了你,母亲便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便止了那个念头。这一来,娘亲自幼在京城长大,因着上一辈的纠葛,实则往外祖母家去的甚少,对于外祖母一家的印象大抵皆是通过娘私下的描绘,其实笼统得紧,且外祖母一家当年虽是名流大族却远不如现如今这般显赫,亦是害怕一时寻亲无门吧。至于这其二嘛,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外祖母是否还健在,又怕自个的凭空出现再次勾起老人家的伤心往事,种种原因驱使着,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春生听着母亲将往事娓娓道来,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半晌,只红着眼道着:“母亲此番又是为了女儿这才复又重新奔走了么···”

第160章

林氏看着春生道着:“高宅大院深似海, 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为娘的是过来人, 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倘若你仅仅只是名寻常的小丫鬟, 娘自然相信以你的聪慧,定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待到了时日再出得府来咱们一家人重聚, 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呢, 只是——”

林氏说到这里,手中握着春生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头, 道着:“只是,这人但凡出挑了,显眼了,尤其是一旦入了主子的眼, 平白无故的事端便会随着如期而至了,以往你还小,娘便想趁着你尚未惹眼的时候便将你弄出来, 却不想···”

林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目沉吟了片刻, 便又道着:“许是你命中该有的机缘吧···”

春生听着沉默了许久,只忽然间抬起了头问着:“娘亲缘何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关于我···我与爷的事儿···”

林氏闻言,看了春生,笑着:“是你告诉娘的啊···”

春生怔住, 她什么时候说呢。

林氏打趣着:“你每回回来都与娘说了啊,只你自己不知道便是了···”

见春生疑惑,林氏接着道着:“自今年年初之际,你那一次回来时,娘便觉得与往日不同,许是有些心事,你自以为瞒得极好,只是你可是从娘肚子里爬出的,便是瞒得住谁也定是瞒不住我这个当娘的啊,这是第一回。”

“这第二回嘛,得从上回府里一行人来庄子上祭祀时说起了,那几日你心思极重,后又从晋哥儿嘴里时常念叨着,娘其实便已然明了。”

“至于这第三回么,便是你上回家来,无论是你乘坐的马车,还是随行的车夫、婆子,个个都是对你热情追捧得很,这一遭与往日已然大有不同,这里头的门道,便是不说,也定能够猜测到一二的。在加上后来王家的那口子,天天在咱们院子里酸着嘴嚼舌根,这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嘛。

而你呢,简直活脱脱一副为情所困的烦恼模样,娘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春生听了不由瞪大了眼。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又或者,是娘亲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林氏见春生睁着双眼,一副可爱娇憨的模样,不由有些感叹。

她的这个女儿打小鬼人精样儿的人,众人只以为脾性好,看着文静可人,便觉得忠厚老实,其实哪里知道最是脾气刚烈的,性子犟得没边,没个服软的时候。

林氏原还有些担忧,怕将来受不住脾气,怕是要受苦受难的,却仍是打从心眼里稀罕得紧。

却不想,自进了府以后,倒是渐渐地收住了脾气,不但收住了脾性,便觉得将幼时的那股子伶俐劲儿也给生生地打磨光了,变得日益沉稳了起来。

林氏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她觉得春生的天性本不该如此的,她知道她在府里并不开心,只将她困住了似的。

这会子见她难得又自发的露出如此娇憨的模样,感慨的同时又止不住有些怜惜。

女儿生得这般好颜色,在那宅门里头,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实,她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的,一切一直都在她的预料当中。

而对于那沈五爷,她亦是有些耳闻的。

其实,她当年在沈家当差的时候,还瞧见过他呢,活脱脱的一个小霸王,整日惹得府中上下没个消停的时候。

那会儿全府当宝一样的哄着,哄出了些暴躁霸道的性子,还不到十岁的年纪,整日怀里揣着跟长鞭子,瞧谁不顺眼了,管他是谁一鞭子就抽了过来,惹得府里上下凭谁见了都得绕着道走,生怕招惹上了那位祖宗。

却不想,这样的人竟然招惹上了她的女儿,倒也难怪小丫头一副苦愁深重,却又一时情不知所起的模样。

林氏一时不由又想起了当年归逸大师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她心思沉沉。

只抬眼,细细打量着春生,又道着:“这封信件娘也是今日方才收到的,你曾祖母想要接咱们回去,母亲怎么也曾是高门之女,沈家定会对咱们放行的。春儿,娘知道你原先一心想要离府,只是现如今情况已然不同了。要怪也只能怪娘当初未曾早早的未雨绸缪,总想着你还小,便是被人瞧上了,至少这一两年内还是不会被收用的,却不想···”

春生才十三岁半,到明年开春之际才将满十四,现如今便是虚岁也才十四啊,她确实是万没有料到这么快会被人捷足先登的。

也只怪她···思虑不周。

那人是沈毅堂,沈家的小霸王,怎能够用常理去推断呢。

春生听了,忙道着:“怎么能怪您,娘亲别这样说了,您为女儿做的已经够多了···”

顿了顿,又抬眼看了林氏一眼,低声问着:“那舅···舅姥爷来接咱们这件事,娘亲···娘亲您是如何打算的···”

林氏道着:“娘没得什么打算,全在你,你曾祖母已是八十余高寿了,整日思念着你祖母,此番得知了咱们的消息,亦是激动不已,高兴得乐不思蜀了,咱们定是要去探望她老人家一番的,至于这往后长远的打算,咱们一家人定是全看你的。你若是想要留在沈家,往后甭管将会是怎样的光景,横竖爹娘,与你舅姥爷一家定会成为你的倚靠,可若是···若是你有自个的打算,娘亦是会支持你的,旁的不说,总是会有安身立命之所的——”

春生闻言,睫毛轻颤着,只咬着牙许久都没有说话。

若是早在两个月前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她定是会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现下,春生垂着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