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这一回,明显有些奇怪,不过,却是难得有了些姑娘家的鲜活气儿。

待一直回了家里,春生这才渐渐地露出了笑,恢复了正常。

第二日一大早,春生便又领着去往那静园了。

这日去得只有些早。

依旧是那曹裕直招待的春生,这一回,那曹裕直眼神只有些躲闪着,只有几分尴尬的看着春生道着:“陈公子,咱们···咱们主子说,咱们已收了贵铺子送来的首饰,也已经交付了银钱,已是银货两清了,主子说已经与贵铺面无甚纠葛了,所以···所以···”

曹裕直摸了摸鼻子,讪笑着道着:“咱们主子轻易是不见外客的,这全京城每日有的是排着长队的人想要拜访咱们主子,只是,咱们主子却并非是谁相见就能够见得到的,公子···公子今日还请回吧···”

顿了顿,一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若是往后公子还是因着铺子的事情来拜访咱们主子的话,怕是,往后公子也不必再来了···”

春生只觉得这曹裕直话中别有深意,半晌,只眯着眼,问着:“曹兄,此话乃是何意?”

曹裕直深深的看了春生一眼,意味深长的道着:“公子若是乃是因着旁的事情想要拜访咱们家主子,还望以旁的身份过来,许是,怕是会有得到咱们主子召见的机会?”

又是一日,无功而返。

一连着坐了两日的马车,素素只捏着发酸的胳膊,嘴里满是喋喋不休,埋怨着那静园“狗仗人势”“转眼便形同陌路,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之类的。

春生只伸着手,捏了捏额角,只觉得有些无力。

晚上,春生只吩咐着素素道着:“素素,明日替我备一身裙装。”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素净些的。”

一整晚,便只开口说了这两句话,便是一夜无话了。

第196章

这一日,天气风和日丽。

外头街道上人潮涌动。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座偌大的府邸门前。

守在大门两侧的小厮见状,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神色,均是一动未动,装作未曾瞧见。

马车稳稳地停下。

不多时,只瞧见一只白皙的手缓缓的从里头将马车的帘子给挑开了,只见一名身穿浅黄色裙子,丫鬟扮相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眉目清秀,头上梳着一对双螺鬓,耳后各自垂着一对精致小巧,垂落至腰际的小辫,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只见她探着一双清澈的眼,往那大门口瞧了一眼,不漏痕迹地瘪了瘪嘴,便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随即,接过车夫递过来的凳子,放在了马车下。

然后紧接着,便瞧见那名丫鬟微微探着身子,轻轻地将那马车的帘子复又挑开了,不多时,便小心翼翼的将马车上一名差不多大小的小姐给搀扶了下来。

只见那名小姐,穿着一身素净的乳白裙装,素雅淡然,没得一丁点多余的花色,仅仅只在领口,袖口,裙子的下摆处飘着浅浅的淡绿,实在是过于素净了。

却又见她微微侧着身子,微微垂着眼,低眉赦目,虽瞧不清具体的面容,但是远远地望过去,只依稀能够瞧见那隐没在光晕里如朦胧的侧脸,如玉的颈,盈盈一握的腰肢,饱满而丰盈的浑圆。

虽衣裳过于素净,且又瞧不清面相,但那身段,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配着那一身白衣,只觉得宛若仙子般似的。

又见微微侧着身子,轻轻的抬着手,步履轻盈的从马车上被扶着下来,那一举一动举止优雅,落落大方。

从马车上下来后,只立定在了原地,站在马车前,脚步定住了。

随即,目光缓缓地抬起,直直的想着大门口方向遥遥的望去。

那一抬眼间,那眉眼间的芳华,只觉得连天地间失了色泽。

大门处候着的那两名小厮目光都愣住了。

直至那名小姐缓缓地迈着步子,慢慢的朝着大门口走去,直至走到了府邸的正门口处,那两人一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两名小厮复又对视了一眼,年纪轻些的那个小厮目光有些痴,只想要立马迎过去,倒是年长些的那个眼珠子一转,瞪了那人一眼,两人皆立在远处没有动。

春生见状,朝着一旁的素素微微颔首了一下。

便瞧见素素上前走了两步,只对着其中一人道着:“麻烦这位小哥前去通报一声,便说咱们家小姐想要拜访一下贵府的主子。”

素素说到这里,只顿了顿,复又回过头来看了春生一眼,犹豫了一下,便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家小姐名唤陈春生,乃是你们家主子曾经的旧识。”

年长的那名小厮看了身后的春生一眼,这才对着素素道了一声:“二位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便一溜烟的进去了。

春生与素素立在府外等候。

春生手中捏着一块素净的帕子,面上淡然,瞧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只微微垂着目,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便见有人过来了,这一回,来的却不是上回那名管家,也并非是那曹裕直。

而是——

春生面上微微地愣住。

只见那小厮恭敬的迎着一名年轻的女子,穿着一件淡紫色衣裙,头上挽着妇人的发式,年纪约莫二十不到,相貌温婉,却是端得一派沉稳淡然的气度。

此刻,只忽然间生生的定立住了步子,对着府外的春生遥遥的看了过来。

瞧见了春生,面上明显亦是有些呆愣,只朝着春生试探的呢喃了一句:“春生···”

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

随即,很快的便回过了神来,当即便红了眼,可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了。

便复又朝着春生,有几分哽咽的唤了一声:“春生···”

说着,只立马踏过高高的门槛,快速的朝着春生快速的走了过来。

春生亦是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喃喃的道着:“莞碧姐姐···”

原来此人正是莞碧,曾经与春生一同在书房里同进同出,整整一同处了三四年的莞碧。

莞碧只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春生的手,只不错眼的盯着她瞧着,面上是一派喜色,一派激动。

只拉着春生将她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只觉得心中有满腔的话语,可是,在这一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这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只攥紧了春生的手红着眼道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春生听了亦是双眼泛着红。

半晌,亦是觉得喉咙发紧,只觉得竟恍若隔世般。

亦是抓紧了莞碧的手,面上带些浅笑,红着眼,朝着莞碧轻轻地道着:“我也是,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不由相视一笑。

春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此时此刻,竟再次见到莞碧,只以为莞碧到了年纪定是要出府嫁人的的。

故人再次重逢,只觉得心中一片复杂。

若说,在那沈家,香桃算作是她的妹妹的话,那么,莞碧便可算作是时常照顾她的姐姐了。

她比春生要年长几岁,两人同在书房里当差三四年,莞碧以前是个二等丫鬟,却从未仗着比她的身份高,便对她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反倒是时时充当着知心姐姐的角色,指点,照看着她。

尤其是,在被那沈毅堂盯住的那一段彷徨失措的日子里,一直是莞碧安抚着,分享着她的担忧与害怕。

若说整个府里,最了解,最懂她的人,非莞碧莫属了。

莞碧的视线一直不错眼的落在了紧锁在了春生身上,只有几分惊艳的对着春生道着:“我方才一眼竟没认出来,两年没见,春生,你当真是出落的越发美了,简直令人移不了眼,这若是在大街上瞧见了,我怕是真的不敢相认了···”

两年的时间,如论是身子相貌,春生已然悉数张开了,以往,面上难免还带着些稚嫩青涩,发而现下,只觉得令人惊艳。

春生闻言,笑了笑,却是看着莞碧道着:“你也是,莞碧姐姐···”

视线在莞碧头上的发式上瞧了一眼。

莞碧见状,眼中噙着笑,眼中难得染上了一抹娇羞。

两人拉着手,寒暄了好一阵,这才知晓,原来莞碧已经成了婚,可是,却一直留在了沈家,留在了斗春院,并未曾出府。

年前的时候,随着一道来了京城。

春生闻言,淡淡的笑了笑,并位问其缘由。

莞碧也问了些春生这两年的近况。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莞碧这才对着春生道着:“咱们进府说吧···”

说到这里,话却是一顿,只有几分犹豫及担忧的看着春生道着:“爷···爷在里头候着···春生,你···”

只有几分欲言又止的看着春生。

想问她怎地又主动回来了,想问她如何又与屋子里的那一位···复又缠上了。

可是,关切的话到了嗓子眼了,却又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莞碧向来是最了解春生的,也算是看着她与那沈毅堂一路走到现如今这一步的。

见面到了现在,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她向来是最清楚了。

只看着春生现如今自在快活的模样,又想起屋子里的···那一位,这两年···

这一对冤家···

莞碧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春生知晓莞碧的担忧及顾虑,只拍了拍莞碧的手,淡笑着道着:“无事,咱们进去吧···”

莞碧便直接将春生领进了府。

直接领到了一处新的院落。

并非前几次去过的书房与宴客的厅子,而是一处安寝的院落。

春生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只觉得心中发着紧,脚步有些寸步难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这一处院子,与曾经元陵沈家的那处斗春院里的布置如出一辙,她一眼望过去,便知晓主屋在哪个位置,厅子,偏厅,偏房,竟无比的熟稔。

走到那正屋门口时。

莞碧止了步子,只凑过来对着春生小声道着:“春生,爷就在屋子里头···”

顿了顿,沉吟了片刻,又低声的补充了一句:“千万莫要再像以前那般招惹了爷,爷他···他现如今···”

顿了顿,又是轻叹了一声,便又道着:“你进去便知晓了···”

莞碧说完后,看了春生一眼,这便退下了。

春生目送莞碧走远。

只立在正屋门口,看着里头无比熟悉的摆设,是依稀觉得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曾经的元陵沈家,重返了斗春院似的。

竟有种错觉,好似从未曾离开过一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下人。

春生微微扶着一侧的门沿,只觉得步伐有些不稳。

走进了厅子里,无人。

侧厅,无人。

只有些步履艰难的绕过了厅子,绕过了侧厅,朝着里头的卧房慢慢的走了去。

卧房的门是合上的。

里头安静的只有几分诡异。

春生伸着头,想要去推,可是,手竟然有些抖。

放下了。

许久,便又抬了起来。

只咬着牙,缓缓地将卧房里的门推开了。

整个卧房偌大无比,里头的屏风,贵妃塌,梳妆台···还有那个摇椅···

春生的眼有些发热。

步伐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想要返回身子,想要临阵逃脱了。

然而脚步却又放是被定住了似的,如何都挪不了步子。

一眼便瞧见了,那张镂空木雕沉香床榻上躺着一道身影,穿着一身凌白的里衣,朝着里侧侧躺着,一动未动,仿佛是睡着了般似的。

屋子里只静得可怕。

春生瞧了,却只觉得眼一红。

忽地伸手捂住了嘴,不知为何,两行清泪只觉得犹如流水般,就那般滑落了下来。

第197章

春生心中一片复杂。

待两年后,再一次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时,她的心中竟百感交集。

他是强盗,曾是掌控生杀大权之人,是她的主子,她对他百般忌惮,畏惧,甚至一度是有些恐惧的。

然而,尽管如此,无论她曾多么对他惶恐、避之不及,他却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亦是唯一的一个男人,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