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打定主意之后轻轻的问道:“母亲,当日的事情女儿是一丝也不记得;不如叫春雪和当日在楼上的人过来说一说,女儿也好好的听一听。”说完话之后,她很平静的看着宁氏。

虽然很平静,但是却带着几分鱼死网破的意思;红锦并没有掩饰她的意思,而就那样坦然的把她的心思摆在了脸上、眼中,让宁氏能看得十分清楚。

听到红锦的话,宁氏的目光闪了闪,但是脸色并没有变化;而马氏的脸色却是一变,她反应也不慢立时低下了头,心中却翻起了浪头来: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马氏的心都微微颤了起来。

红锦早就知道自己跌下楼来的事情不寻常,看到马氏的神色变化更加确定这一点;一直因为有所顾忌才没有问过此事,现在宁氏主动提及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

宁氏咳了一声,她没有想到红锦今儿摆出一副非要问个水满石出样子来。

她看了一眼马氏,心里有些埋怨自己还是太小看了红锦,今天行事有些太过草率了,还是把红锦当成原来的那个样子来设想:不过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是一下子接受不来红锦的转变。

原本上一次,她还以为是红锦忍无可忍的爆发,再加上近来府中的各房夫人都很给她面子所致;现在看来倒像是红锦当真跌出毛病来了。

红锦的话让宁氏有些难以开口,如果说出当时楼上还有什么人,那么不管春雪如何,红锦只要再追问一句当天的事情可仔细问过,宁氏便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她说自己问过了,楼上的人都说是春雪所为?此事怕是不能服人的,一旦传出去,自己便会被世人所诟病是一定的:她可是后母,而红锦自楼上跌下硬说她的贴身婢女所为,如何能取信于人?只能让人怀疑是她这个后母不能容人。

如果说她没有问过当日的事情,这种话如何能说——她做为当家的主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问也没有问一句;此话流传出去,也不用细究什么,世人一定会认为是她迟早要害死红锦姐弟的。

宁氏心里可真是憋屈啊:天地良心,红锦这一次自楼上跌下来,可当真不是出自于她的授意。

“当天的事情我已经细细的问过,是锦儿你自己贪玩非要去摘那楼外边的青涩果儿;而春雪这丫头因为胆小不敢过去,你便自己逞强去摘果子,所以才跌下楼的;就是因此,所以春雪这丫头不能轻饶。”宁氏很快便想到了籍口,并没有接红锦的话提到楼上还有什么人。

宁氏不得不如此说:当日的事情,如果不能怪到其它人的身上,就只能怪到红锦自己身上;这样的说辞,也让人寻不出什么毛病来;并且除了这样的说法,她也寻不出来第二种说辞。

这说辞原本就是她准备用来应对唐家的。

红锦轻轻点头,好像没有一点儿疑心的样子:“如此说来,还是女儿自己的错处较大;春雪这丫头跟了女儿这么久,母亲…”她说着话跪了下去:“请饶了春雪这一次,留她在女儿身边伺候吧。”

她顿了顿又道:“日后,女儿万不敢再如此调皮,让母亲操心了。”她把要求一起提了出来,免得一会儿宁氏非要把春雪打发出府,就不好再开口相求。

宁氏看着红锦半晌没有言语:饶过春雪不是不行,让她再回红锦身边却不太好。

马氏此时开口:“大姑娘,春雪已经有错在先,岂能再留下她来伺候大姑娘呢?留下她,夫人也不能放心啊。”

红锦扫了一眼马氏,再次顿首道:“母亲,是女儿错在先,还请母亲饶过春雪。”她的话并不多,不过决心却不小。

有前面那一番话在,红锦料定了宁氏不想把当日自己跌落的事情闹将开来:春雪,她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她执决要救下春雪,也是为了知道知道当日的情形;再有,她也不想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落个什么不妙的下场:如果这一次她任由宁氏处置春雪,日后她再也休想身边的人会对她忠心不二。

宁氏深深看了一眼红锦,应了下来;就连春雪的一等丫头,她都懒得降一等:人都留下了,是一等还是二等有什么区别,反正红锦不会薄待她是一定的。

红锦谢过了宁氏,就势又提起了要添加人手的事情:“女儿感念母亲慈爱,又不想因女儿而让姐妹们受委屈,让母亲更添劳累,女儿想一切还是由母亲做主为好。”

眼下她已经占尽了上风,凡事不可太过;至于眼线,来得人到了她的院子里,如何用还不是要看她的意思:一切到时再说吧。

此时不退一步,天知道明日宁氏会再生出什么夭蛾子来;她认为安排她的人能安心些,就依了她;自己日后行事说话小心在意些也就是了。

宁氏没有想到红锦在此时会退一步,轻轻点头:“嗯,那锦儿是想添几个人手呢?明儿我让人把人牙子叫来你看着挑几个吧。”

红锦没有想到宁氏会让她买丫头,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不过,新买的丫头也不一定信得过:在凤府当家做主的人可是宁氏!她想要让新丫头归心,可比红锦来得容易很多。

宁氏如此做就是为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如果唐家说宁氏是要在红锦身边安排自己的人,她大可以哭叫一声儿:后母难当啊,我可是把心都掏了出来,那些丫头可是红锦自己挑选的;世人自会站到她这一边。

红锦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母亲,新添的丫头用起来并不得力,女儿想在府中挑选几个丫头,不知可否?”看到茜雪给自己打眼色,她立时开口求恳。

听到红锦的话,宁氏笑着点头:“你用人你看着好就好。”如此正合她的心意。

“宁氏叮嘱了一番红锦要好好调养身体之后,带着马氏离开了;她对于红锦要在府中挑人,当然是更加的满意:在府中,还有哪个人敢不听她的。

至于红袖为什么会如此说,她认为是红锦”聪明“知道不能太过了,要给她这个嫡母留个脸面儿。

等到宁氏一走,茜雪十二分后悔自己当时的莽撞,逼得红锦和宁氏硬碰硬:就算眼下宁氏退了一步,谁知道日后会如何对付自家姑娘?而且为了救下春雪,红锦最终只能答应了宁氏增添人手。

红锦看着茜雪轻轻摇头:”茜雪,不怕的。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

”姑娘,其实您只有服服软也许夫人就…“她看了红锦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红锦看着茜雪一笑:”我不应该一再的要胁夫人是不是?“她上一次就是要胁宁氏,所以才让马氏破了财的。

茜雪看着红锦,心里全是担心:”在凤家毕竟还是夫人当家作主,姑娘还是软一些比较好;再过一两年姑娘也就熬到了日子了,到时凤家也就不能再难为姑娘了。“

红锦微微一愣:熬到日子?熬到什么日子?

她还没有问,茜雪便又开口:”姑娘,今儿的事情也怨我,如果让春雪知道姑娘如此救她,她一定会骂婢子的;姑娘,您是千金之体,不能为了婢子们犯险。“

虽然保住了春雪,茜雪心里是高兴的;但是她认为红锦如此做十分不值:她当时只是想让红锦求一求宁氏而已。不过,眼下她心中还有另外一番感慨:现在的姑娘,多么像唐夫人啊。

茜雪感觉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自己主子开窍:只要能守着姑娘离开凤家,就是她们主仆苦尽甘来的时候了。

红锦轻轻的摇头:”茜雪,今天的事情是有些险,不过夫人是穿鞋的,她需要顾虑的只比我们多不比我们少;所以现在她只会怕我们,而不是我们怕她;何况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茜雪眼中含泪跪下代春雪谢过红锦:原来那个金大妈,是专门为青楼搜集女子的人!

红锦听得心中一颤,就为了要给自己安排几个丫头,就用这样的法子逼自己就范?不太可能,想往自己院子里塞丫头,宁氏有得是法子手段。

她忽然心中有些不安起来,细细的回想了几遍宁氏的话与神色,却没有想到什么头绪。

宁氏上车子之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红锦的院子,这才放下小小的车窗帘子:她的面色一直很平静,就算是看向红锦的院子时,也不见她的神色有什么波澜变化。

她原本就猜红锦在怀疑跌落的事情,所以才用春雪来试一试红锦,再加上添丫头的事情,她要看红锦如何应对。

现在,她第一次因为凤家大姑娘生出了不安:这丫头是假作忘掉了前事,因为知道事情的根由,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吗?

宁氏闭上了眼睛,一直到了自己院子时才睁开;她确定红锦是真得忘掉了前尘,不然现在她不会在府中的事情上如此费心计——容家的事儿,红锦是半丝也没有去想啊。

她现在知道了一件事儿,凤红锦不想再吃亏、受委屈,而且如果有人逼得她稍稍有些紧,她便会毫无顾忌的反击:可恨的就是,自己还真是有些惧凤红锦的不管不顾。

是的,宁氏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不能不要脸面。如果她听到红锦对茜雪说的那一句”光脚不怕穿鞋“的,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第十三章计连计

春雪被人抬进了红锦的院子,只是人还在昏迷中。把春雪安顿到厢房里,又请来了大夫,忙乱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妥贴了。

红锦也累坏了,便躺下小睡一会儿;在她睡着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个丫头,是二姑娘身边的,送了一张贴子来,说是请红锦明儿去园子里耍,由府中的几个姑娘做东,算是做妹妹对红锦的一点心意。

次日一早起来,红锦便有些恹恹的不想动,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只是推脱不掉,而且听说酒席摆在亭子上,便也就强打精神赴宴了。

红锦到的时候,凤家的姑娘们几乎是到齐了,只差五姑娘一个了。一桌上最显眼的人不是金绮,也不是她的妹妹银绫,而是六姑娘青绸。她不用开口,只是坐在那里,便让人不能忽视她。

红锦到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六姑娘青绸。虽然凤家姑娘中,她的年龄最小,但却不显半分稚气;看到红锦注目于自己,青绸站了起来微微一福:”大姐姐身子可大安了?“

红袖笑着回了半礼:”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谢谢妹妹惦记着。“

金绮看到红袖居然先和青绸说话并没有理会自己,便生出十二分的不喜:”五妹妹呢?怎么还没有到,不是真得这么难请吧?“

”三姐姐想妹妹了,这么大声儿隔两座山也听到了。“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红锦闻声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正一脸淡漠的看着金绮;她知道这就是一直没有见过的五姑娘蓝罗了。

奇怪的是金绮并没有发作,只是指着椅子道:”五妹妹快坐吧,我可是饿坏了,就等你来了上菜。“金绮这分明是让了对方三分。

蓝罗注意到红锦一直在看自己,偏头淡淡的道:”大姐姐这身衣服很不错。“她并没有问红锦的身体如何,一开口便说到了红锦的衣服上。

全府上下无人不知道红锦身上的新衣是马氏自掏腰包所做,而马氏又是宁氏的心腹;蓝罗如此说话,就如同是掌了宁氏的脸。

红锦微微一笑:”我倒是喜欢妹妹身上的衣衫,很是清雅呢。“她随口把话题带开了,不想被搅进蓝罗和大房的矛盾里去。

席间倒是并没有什么尴尬,姐妹们说笑起就是一团和气;并没有发生争执,就算是蓝罗也没有再多话:她完全就是你不理会她,她也不理会你的样子。

用过饭之后,众姐妹又看了一会子锦鲤,直到天色将晚,才互相作别各自回了院子;但是在当天晚上,姐妹六人却都泄开了肚子。

虽然六姐妹都病倒了,但身子受损最重的当然就是红锦了;因为她原本身子就不好,再加上跌得重伤还没有养好,近一个月的调养算是白费功夫了。

红锦躺在床上身子软得没有一分力气,脑子却清醒异常:泄肚当然不是为了谋她的性命,那就是有人不想她康健如常人。

只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而且她还在想:这下泄药的人,和那谋害她跌下楼的是不是一个呢?

泄一泄肚子也不过就是三五天就能将养好的,不过红锦就好的慢多了;倒底不是什么大病,在众姐妹大好之后她的身体也转好不少。

自有了泄肚事之后,府中的夫人们十分的”疼爱“红袖,不要说出房间了,就算是下床也是不许的。到此时红锦忽然想到:这一次泄肚就是为了不让她出房——可,为了什么呢?

红锦百思不得其解之余,还憋了一肚子的气;她一连让宁氏吃了两次暗亏,不想自己却如此容易就栽倒在泄药上:是她有些得意,过于小看了凤家的人了。

她当然不能就此就算了,本打算打五娘或是宁氏说一说泄药的事情:就算找不出那个主谋之人,也要揪出一个马前卒出出气;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全身就长出了红疙瘩。

红疙瘩原本只是身上有几个,她也没有在意;可是在一夜之后,身上便长出了很多,她当时认为是天热所致,便让茜雪等人给自己备下热水好好的洗了一番。

不想洗完在用过饭、又说笑了一会子之后睡了一觉,醒来身上便全是这种疙瘩了,痒得她恨不能把皮都抓下来。

此时红锦当然明白是又一次被人算计了:刚刚发生了泄肚子的事情她还没有好转,哪里想到这么快就又被人掂记上呢。

红锦更恼就是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人谋算成功:泄药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一次她却根本不知道那人是用什么手段,让她长出了这么一身的疙瘩;比起凤家的人,她的心计手段还真是不值一提啊。

是宁氏在教训自己不听话吗?红锦心头转过了很多的念头却并不能确定,看着爬到了手背上的红疙瘩,她很有些无奈。

茜雪在看到红锦身上的疙瘩时惊叫:”姑娘,您、您怎么又发病了?“听了茜雪的话,红抽才知道自己只要一吃麻油便全身长满红疙瘩,厉害的时候就连脸上也会长起来的;只要一出了疙瘩便不能见风。

茜雪知道红锦什么也不记得了,说完之后也不等红锦吩咐,便冲向了大厨房:是不是送来的饭菜里加了麻油?应该不会啊,大厨房的人应该都知道大姑娘是不能食麻油的。

红锦看着手背上的疙瘩发呆:跌下楼、下泄药之后出了一身红疙瘩——所有的这一切,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让她出屋。

可是,为什么呢?把她困在屋里对那下手之人有什么好处?她还真是想不出来。

茜雪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满脸的气恼;因为大厨房的管事跳得比她还要高,嗓门比她还要大:她们怎么会给大姑娘用麻油,那可是明知故犯,和故意害大姑娘有什么区别?你茜雪伺候的不好,不要来乱冤枉人。

”府中上下都知道我不能食麻油?“红锦听完茜雪的话后声音却很平静,她知道是因为什么长出了红疙瘩之后,身上的痒都好像轻了一些。

茜雪点头:”都知道的。“她除了用鹅毛给红锦挠一挠外,也没有其它的好法子了。她现在着急的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里有麻油;一日找不出来,姑娘身上的疙瘩一日不会消失,并且还会越来越重。

红锦听到答案之后轻轻松一叹没有再说话: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不能食麻油,想找出是谁害她来当真是难如登天。

”找不出来什么东西里有麻烦怎么办?“茜雪脸苦得都能挤出水来了。

红锦还没有答话,外头有小丫头来问:”姑娘,饭菜摆在哪里?“原来已经到了用中饭的时候。

红锦和茜雪对视一眼,都是轻轻一叹:饭,还是要吃啊;就算里面真有麻油,找不到真凭实据之前,她们也只有吃一途而已;总不能不吃饿死吧?

这用计之人,手段高啊;红锦坐在桌子面前时,脑中只闪过了这一句话:能让你明知道吃得东西里有问题,还能继续吃下去,这样的手段,岂止是高明二字能形容的。

红锦的胃口并不好,在得知自己的病是吃出来的,有几个人的胃口能大好?但是到了下半晌她便又饿了,中午吃得少自然会饿的。

茜雪便取来了点心给红锦用,红锦一连用了四五块才罢手;只是常吃点心不是法子,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如果再天天以点心充饥,身体不但调养不好反而只会更差。

红锦不能就此束手,想了半晌之后吐出一口气来:”茜雪,你去寻夫人,就说我想在小厨房里弄饭菜,把我每天嚼用的银钱都拨过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茜雪点头,当下这是最好的法子,能避免再继续吃麻油;只是自家姑娘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要想一直避免吃到麻油,只能去求夫人才行。

宁氏并没有阻拦红锦,让人把一个月的嚼用银子都送到了红锦面前,还多给了五两银子。

就在小厨房开火的时候,红锦的疙瘩已经爬到了脸上,就算是泄肚已经大好,就算不怕风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

到了第二天,她虽然用得是小厨房的饭菜,但是脸上的疙瘩依然是爬满了,并没有见轻的样子;大厨房的人更是得了理,很是嚼了一番舌头。

红锦心情闷到了极点时,一个让她想不到的人来了;凤家的大老爷,她的亲生父亲凤德文来探她了。

第十四章凤老爷带来的意外消息

看到红锦的样子时,凤德文轻轻一叹:”锦儿,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一连几天红锦的心情都是极为烦燥的,听到凤德文这一句话,她几句张口就要骂回去:好像她这个样子都是她的错一样。

红锦虽然压下了火气并没有顶撞凤德文,但是却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唉,你在这个时候犯了这要命的病,看来明儿是不能出去迎客观。“凤德文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也没有什么,你好好的调养着早些好起来——人家过府是客,你总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红锦闻言愣了一下,要自己尽地主之谊?她虽然是凤家的长女,但是这地主之谊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头上啊。

”府上的贵客,要到了?“红锦想到了一种可能。

凤德文提到了客人,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凤家的主子们都要和客人见一见,红锦便想到了那个打扫出来的院子:是贵客要到了吧?

”嗯,是的;“凤德文看向红锦:”你可想起一些什么来不曾?在关于容家的事情。“

红锦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府中的贵客,那个容家是我原本认识的?“她想到了二夫人曾经提到的容家。

凤德文笑了笑:”不能说认识,不过你原本是知道的;只是你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要让他们误会了什么才好。“

红锦闻言奇怪:”误会什么?“

凤德文老脸闪过微红,咳了两声儿:”也没有什么;嗯,不记得也没有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你记下就成了。“

红锦听得心动了几下,不过她什么也没有问;凤家大老爷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儿,自她病到现在,也只见过他一面而已;为了一个容家他居然又来见自己,可见他对容家有多么的重视了。

看红锦没有再问什么,凤德文的脸色正常了许多:”你只要记住你自幼定亲的人家姓容,是五江城的望族;与你定亲之人名连城,和你是指腹为婚;“说到这里他咳了两声儿:”容夫人和你生母原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

红锦没有感觉到凤德文一闪即没的尴尬,她听到”自幼定亲“四个字时,脑中便是轰隆隆的巨响:她,居然定过亲了!

她清醒之后,一直忙于了解凤家,忙于让凤家的人正视自己的存在,从来就没有想过成亲的事情;当然了女子迟早都要成亲的,但是红锦一直认为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可是没有想到,那么遥远的事情一下子就拉近到了眼前:未婚夫都有了,还说什么遥远呢。

凤德文没有听到女儿回应,便叫了红锦一声儿:”可是想起了什么来?“

”没、没有;“红锦勉强定住神:”这亲事是不是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她还抱着万一之希望。

”当然不是,当日你生母和容夫人说过之后,便寻人正式过了礼——如果是男女便结为夫妻,如果都是男孩儿或是女孩儿,就结为兄弟或姐妹。“凤德文一开口就灭了红锦的希望。

他随后想起了什么来,又闪过了尴尬之色:”你可能不记得了,在你们满三岁的时候便正式定了亲;后来容家也常常写信来,只是你年纪不大所以信并没有给你看过。“容家写信也就是向凤家施压,怕凤家薄待了红锦。

原本的容家当然不被凤家放在眼中,可是容家在唐氏去世的当年,得到了一个极好的机遇;凤德文是巴不得能结上这门亲事的,当然不会推掉;对于容家的施压,他也就自动忽略掉了。

红锦听完凤德文的话后,她愣愣的坐了半晌,连身上的刺痒都没有感觉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凤家一直在准备招待的贵客,就是她自幼定亲之人。

在她愣了半晌之后,忽然全身一个激灵就自茫然中醒了过来: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容家两位老人家要来我们府上小住,是不是在女儿跌伤之前就送了信来?“红锦淡淡的问道,语气很平静。

凤德文并没有多想就点头应道:”是,你在楼上跌下来的时候,容家刚送了消息来三四天吧?当时你是知道此事的,现在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红锦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果然就如她所料的一样:一直害她的人,不想让她出屋,居然就是为了容家、为了她凤红锦的未婚夫!

听凤家大老爷话中的意思,这个容家眼下可是不得了的人家,在近三个省里都是数得着的;在本城之中没有什么人家能和容家相比:当然,那五江城原本就比本城要大的多。

容家的家世足以让人心动了,何况不管是宁氏、还是其它的夫人,不想看到她这个没有母亲的凤家嫡长女,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婆家也是原因之一:尤其是宁氏。

红锦日后如果是一个极盛家族的主母,是宁氏绝对不想看到的:凤家只要欺辱过红锦的人,都不想看到她有个好的将来。

容家在来信中说,为的就是让红锦和容连城先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为一两年后的婚事做个准备;凤家的人当然着紧,所以才会如此关心红锦的伤势:怕她好得太快啊。

可是红锦偏生就好了,在容家就要到凤府时,她的身体居然好了大半儿,所以才会有泄肚与麻油之事发生。

红锦的手又握得紧了一分:她一直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虽然让宁氏退了一步,但是却一直处在旁人的谋算中而不自知。

这一个跟头跌得足够重、足够大,足够让红锦刻骨铭心!

亲事对红锦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凤家的人在算计她: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凤德文走了之后,红锦低着头静静的思索起来:是谁要和她抢未婚夫呢?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而明天容家的人就要到了;她眼下一身疙瘩根本不可能在明天见到容家的人:凤家那害她的人,已经达到了目的——这是让红锦最恼的地方。

只要容家的人喜欢上红锦之外的任何一个凤家姑娘,那么这门亲事便不会再和红锦有半分关系:她的父亲凤大老爷只是需要和容家结亲,如果由其它的女儿嫁过去,他只会更高兴。

因为其它的女儿,比红锦要对他亲热太多,也听话太多了;其它的?凤家大老爷眼中除了银子,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况且因为唐氏的死,他被唐家及本地世族们轻视耻笑,这一切让他都对红锦喜爱不上来。

这样的谋算,其实并不能算百分百成功;一切的变数都在容家人的身上。

红锦抚了抚额头转开了心思,不再去想容家的事情;对于容家,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对待。

是谁下的手?红锦开始再一次细细的琢磨此事:被她怀疑的人很多,但是能确定的人,并且能让她找到真凭实据,可以闹到凤德文跟前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红锦眼下最需要知道就是谁要害她,就算是捉不到她的把柄短处,至少日后也能有个防范。

十五章一只好蜂引得群花动

这一夜,红锦注定是无眠了;不论是容家,还是眼下她的处境,都让她不能放松下来入睡;而在凤府,这一夜无眠的人却不只是红锦一人。

翠绢在床上躺着,但是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床帐,她有些兴奋,还有些紧张;她很清楚的知道宁氏和金绮、银绫的打算,所以要不要虎口夺食,她现在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她和母亲一直是依附于宁氏而活,如果不是容家实在是好的让人眼热,她和母亲也不会生出想法来:这样好的机会,就这样看着它溜走吗?

金绮和银绫姐妹二人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儿;不过银绫远没有金绮那样热衷,她已经有了睡意时,金绮还兴奋的合不上眼睛。

蓝罗在平日里的时辰上了床,然后便合上眼睛并没有多想事情;对于明天容家要到府中了,她根本半点也不关心;就算明天凤家来得是皇亲国戚,她也不会有什么兴趣儿。

凤家的好事儿,什么时候能轮得到她?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眼下并没有想离开凤家远嫁的打算。

青绸睡得较晚,因为她和母亲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不过回到房里收拾完躺下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茜雪便带着小丫头到凤家各房姑娘那里送东西;东西当然难以入各位姑娘的眼,不过人人都收下了。除了蓝罗之外,其它人都还打赏了茜雪。

茜雪回到屋里之后,对红锦道:”二姑娘刚刚起来,而三姑娘和四姑娘还都没有起身,而五姑娘和六姑娘都已经收拾妥当,正在用早饭。“

红锦听了之后眉头轻轻一动,并没有说什么;她去打听这些,当然有她的用意,二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昨天晚上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了?

听到六姑娘也在用早饭时,红锦想到了爽朗的五娘:难道她真得只有好心吗?

但是五娘从来没有过多的好心用来待人,自己在府中这么多年,听茜雪讲五娘虽然待她不算恶,但也从来没有像她受伤后这样亲热过。

五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她无端端的待自己这样好,总是有什么缘故才对;红锦不自禁的想到了她的六妹妹,眼前闪现出那个一点也不显稚气的精致小脸儿。

六姑娘虽然没有五娘那么爽直的性子,不过平常间听说也是爱说爱笑的人,口齿伶俐的很,只是太过爱财了一些。

就算是五娘有时也被女儿的爱财弄得哭笑不得——凤家六姑娘认为只有进了自己腰包的银子才是自己的;所以五娘的银钱照样也在六姑娘的算计之内,并且被算计去了不少:当然是茜雪听人说的。

爱财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是爱财到了贪的地步,却在凤家没有被下人们所厌,凤家这位最小的姑娘并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红锦想到这里眼睛微微眯了眯,自己对凤家的人还是了解的太少太少了。

六姑娘睡着了,如此爱财的人,并且连亲生母亲也会算计一二的人,会对容家的钱财一点儿也不上心吗?红锦不能确定这一点,因为想要容家的钱,就要做容家的人才成。

再爱财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也许六姑娘的底线就在这里;当然了,如果容连城此人很英俊潇洒的话,可能就要另当别论了。

不管怎么说,六姑娘的淡定让红锦有些微的不安;也许是因为她连番被人计算,所以有些草木皆兵了。

到了快午时,容家的人在凤家人的一心祈盼下终于到了。在凤家大老爷和宁氏带着一家人迎接容家人时,红锦只能躺在自己床上无聊的数手指。

不多时,茜雪便带回了凤家几位姑娘的装扮。

二姑娘翠绢自头面到衣服,可都是出自城中最好的店铺,显然二夫人在翠绢的身上很下了本钱;翠绢今儿是一身浅绿的褙子,不过选得衣料十分的飘逸,反倒衬得她在甜美之余有几分灵动之意。

她选择绿色,应该和金绮选了红色、银绫选了淡紫色有关;她的饰物虽然十分的精巧别致,但是相比金绮两姐妹却差得远了。

金绮和银绫的头面与衣服,绝对不同于原来在府中常穿戴的,衬得姐妹二人如同仙子一般,贵气一下子多了三分;她们姐妹二人身上的东西,一看便不是在本城订制的。

蓝罗还是那个样子,头上只有一朵花儿和一只钗,身上也只是一身蓝色的衣衫,就是宁氏前些日子给府中姑娘们所做的新衣;不过淡雅二字让她立在姐妹们中间,不会被人完全的忽略过去。

青绸头上也只有一只钗,不过钗的花样十分的繁复,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所穿的是一身娇黄褙子,虽然立在姐妹们最后,却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娇黄色并没有让她淹没在凤家女人的五光十色中,反而让她如同一朵带着三分清冷的菊花一样,吸此了容家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