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倒吸一口冷气,紧紧咬住了下唇。明鸾压低声音问:“皇上不是有意立衡王吗?越王能这么顺利?现在恐怕连皇后都会疑他了吧?”

沈氏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便是疑他又如何?皇上从未有明旨说要立衡王为储,如今衡王失踪,龙体有恙,宗室与朝臣为了稳定大局,十有八九会奉越王为储的,便是皇后不乐意,其他人又怎会看着事情陷入僵局?”

明鸾抿了抿嘴:“无论如何,只要皇上醒着,一定不乐意立越王为储,不然他早就立了,又何必找上衡王?如今没了衡王,还有别的皇子呢!”

沈氏叹道:“便是再改立徐王,结果也是一样的,越王绝不会甘心失去储位。他如今干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无法登基为帝,哪怕是同胞兄弟坐上了那个位子,新帝为了安天下人之心,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抛出去,更别说皇上一旦…”她顿了顿,“焉知会不会留下遗诏铲除后患?”

明鸾皱起眉头:“这是个死局。就算立别的皇子,也未必能制住越王,除非有办法将越王本人控制住。”擒贼先擒王,就算冯家势力再大,没有了越王的名头,也休想能操纵这皇位之争。

沈氏惊异地看了明鸾一眼,笑道:“三丫头,往日你总是莽莽撞撞的,这才过了几日,你倒是越发聪慧起来了。”又向陈氏道贺:“恭喜三弟妹,有这么一个好闺女,倒比儿子还强十倍呢!便是我们家文龙与元凤,在三丫头这年纪也没这么机灵。”

陈氏此时哪里高兴得起来,只能苦笑以对:“她能懂得什么?哪里当得起大嫂子的夸奖?”

明鸾没理会沈氏的夸奖,直接道:“先别管这皇子夺嫡的事,我们家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越王真的赢了,我们是不是就注定了死路一条?大伯娘刚才对五舅舅说可以去向临国公府和宫家、林家救助,真的管用吗?那几家先前都是对我们袖手旁观的,如果有心帮忙,早就帮了。”

“此一时彼一时。”沈氏道,“早先越王名声很好,朝野都夸奖是难得的贤王。倒是太子,因为有些主张不合时宜,有好些勋贵人家都心存不满,临国公府就是其中一家。他们对太子的主张不以为然,加上又与越王是姻亲,自然与太子不是一路人。可如今太子已死,越王倒行逆施,恶名传遍天下,临国公府若是爱惜名声,又怎会与他同流合污?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姑太太更与我们是骨肉至亲,一向与你祖父情谊深厚,断不会坐视我们一家无辜送命!”

明鸾嗤笑:“名声算什么?越王都能为了皇位弃名声于不顾,大伯娘怎知道石家不会为了活命而不顾名声?”

“名声只是其一,圣意才是最要紧的!”沈氏暗暗握了握拳,“如今皇上明显不待见越王,以临国公对皇上的忠心,自然不会违逆圣意行事。”

“那就得看这圣意是谁的圣意了。”明鸾盯着她,“如今这位皇上的意思是圣意,那…以后新皇上的意思,不也是圣意吗?大伯娘也说了,皇上正病重呢!”

沈氏抿了抿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想要坐得稳,就离不开宗室、勋贵与朝臣的支持。大开杀戒,只会引发人心动乱。我们章家与多家勋贵联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流放倒也罢了,若是谋逆大罪,牵扯太大,便是他果有此意,也会遭群臣反对的!”

这才是重点吧?听说谋逆大罪都要诛九族,这九族的内涵可丰富了,父族也包括姑姑的子女,临国公府石家正好算在内,冯家自己的女儿女婿就逃不掉;而母族妻族什么的,就把常家、沈家、宫家、陈家都算进去了,林家已经和离就算了,可是常家还有大将领兵在外,宫家又是冯家的姻亲,陈家也是大族,这一牵扯,死的人就多了。

如果不判诛九族,而判满门抄斩呢?

明鸾看向沈氏:“如果牵连太广,也许会有很多人反对,但如果只有我们家倒霉呢?如果越王和冯家只杀我们家的人,别人也会反对吗?世人都怕死,我就不信,他们之前会因为害怕受牵连而对我们不闻不问,难道现在就会为了救我们而甘冒风险吗?大伯娘,这根本就是死局,你还有没有更靠谱点的主意?”

沈氏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绝不是死局!三丫头,你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不明白朝廷上的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越王虽眼下占了上风,但他想要得逞,却没那么容易!”

明鸾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绕着皇位转。大伯娘,咱们别管朝廷上的事了好不好?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脱身吧!”

沈氏摇了摇头:“我们家的案子会有什么结果,根源就在朝廷上。储君之位一日没有结果,事情就一日未到绝境。”

明鸾见她不死心,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还会有什么变化?无论是哪位成年皇子继位,都是一个妈生的,不可能轻松放过我们的,除非…”顿了顿,盯着沈氏看,“除非还有别的皇位继承人选出现。大伯娘,你说这时候太孙在干什么呢?就算越王要对他不利,前些天皇上可以理事的时候,他怎么也不出现呀?”

沈氏忽然间收起了所有表情,淡淡地道:“我怎会知道呢?”

你怎会不知道?!分明就是你把人藏起来的!

明鸾咬牙忍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我真不明白太孙在想什么,他现在的处境,没有皇上撑腰,跟个普通的老百姓有什么区别?有些东西捂得久了就要发臭了!等到越王稳稳坐上了那个宝座,他再出来也无济于事!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出来?!他是怕死吗?”

沈氏咬了咬唇:“兴许是不知道朝中的情形。”

明鸾一声冷笑:“皇上的病情传得满大街都知道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事不是该封锁起来不让外传的吗?可偏偏就轻而易举地传出去了!如果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皇上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太孙知道消息,主动出现吗?可他就是不冒头,他到底在拖拉什么?!如果不是他拖拖拉拉的不出来,皇帝也不会迟迟没有立储,我们家更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简直是爹不疼娘不爱,两头不是人!”

沈氏听着有些生气,沉下了脸:“三丫头慎言!太孙身份何等尊贵?圣意更是不该妄自揣测,如今只是在自家人面前倒也罢了,若是叫外人听了去…”

明鸾猛地站起身,从上往下俯视她:“大伯娘总是有许多金玉良言教训人,但我们家现在都这样了,还讲究什么规矩?您有这空闲,还不如好好想想法子,看怎样帮皇上的人找到那位尊贵的太孙吧!”她扯了扯嘴角:“别以为大伯父和大哥大姐不在京城,就能平安无事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太过贪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转身走到另一个角落里坐下,陈氏却早已被她的大胆言行吓到了,忙向沈氏道歉:“大嫂子,您别生气,她小孩子家不懂事…”一旁宫氏却冷言冷语地插嘴道:“我瞧三丫头倒是个明白人,如果不是太孙迟迟不现身,冯家又何必扣着我们不放?”

沈氏紧紧咬着下唇,袖下双拳紧握,眼中渐渐浮现银光。

第二十四章 宫闱

更新时间2012-3-24 21:23:54 字数:4388

坤宁宫东殿内,越王双手捧着一碗药,温和而恭敬地道:“母后,该吃药了。”

皇后面色苍白,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不必了,我本来就没病,何必喝这苦汁子?”

越王微笑道:“儿臣知道母后是为了熞弟担忧,都是悼仁太子余党作孽!母后尽管放心,儿臣已经命人搜寻去了,不日就会有消息,熞弟一定会平安归来。”

皇后闭了闭眼,叹道:“若果真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她重新睁开双眼看向越王:“允炆,你们兄弟三人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只盼着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一生和睦,便是叫我折了寿命,也心甘情愿。”

越王眯了眯眼,笑道:“母后言重了,两位弟弟都是儿臣的亲手足,儿臣自会对他们多加爱护,想必弟弟们对儿臣也是亲近的。儿臣只盼母后能长命百岁,叫我们兄弟能多孝顺您几年。”

皇后的心略安定了几分,长子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不会对次子下毒手,会出这种事,十有八九是那储位归属的传言闹的。这么一想,她又担心起来,生怕次子回来后,兄弟间会起了嫌隙。

她拉住越王的手道:“这些天我们在宫里也不好过,因打听不到你的消息,生怕是你父皇…天天提心吊胆的,昨儿你兄弟出宫去,也是因为听身边人说可能有你的下落了,想要悄悄儿过去寻你,不想路上就出了事。如今京里流言满天飞,你不要信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父皇早已恼了我们母子,虽然时时传了你兄弟过去,却是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多半是故意为之。”

越王微笑道:“母后多虑了,外头人的话如何信得?儿臣自然是信得过母后与弟弟们的。”说罢又将药碗往前送了送,“您还是快把药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您便是嫌药苦,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两位弟弟都还年轻,往后还要依靠母亲照顾呢。”

皇后欣慰地笑了,接过碗把药喝了下去。越王又亲自侍候她嗽了口,方才叫宫人将碗撤下。接着越王又殷勤地为母亲掖被子、捶腿,轻声细语,无论谁见了这个场景,都要夸他一声纯孝。

皇后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长子打小就贴心,对她比两个小儿子都要孝顺周到,只是享受了长子的孝顺之后,她想起他的行事手段,又觉得心下发凉。按理说,一个在人前人后都如此温和知礼的男子,做起事来怎会如此狠辣果决呢?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做到这一步。

皇后看向越王的目光又复杂起来了:“你进宫两天了,可见过你父皇了?因担心你兄弟,我卧病两日,不曾去看过他,听太医回报,说没什么起色?”

越王收起了温和的笑容,露出几分忧色:“确实如此,父皇年轻时也曾大病过一场,那时连先帝都几乎以为他撑不过去了,还好父皇福泽深厚,平安度过,只是到底伤了元气。此次大病,想必是引出了病根,加上悼仁太子谋逆,父皇一时气恼,又伤心皇孙折殒,病情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此乃天意,非人力可违。”

皇后有些愕然:“皇上是犯了旧病么?可先前太医却说他只是感染了风寒,因年纪大了,显得凶险,后来又因儿孙之死伤心太过,才会引发了痰症,经太医院竭力医治,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重新上朝理事,怎的才两日功夫…”顿了顿,脸色忽然一变,“你这话…真是从太医那里听来的?”

越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太医说的,父皇的病症也是太医看的,母后为何这样问?”

皇后声音都颤抖起来:“允炆,我原以为皇帝这一回病得重了,恐怕是很难好了,太子待你们兄弟又是那样的态度,我不忍骨肉受苦,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若皇帝的病情没那么严重,却有人暗中做手脚…万一叫人查出来,可是滔天大祸!你…你可不能犯了糊涂啊!”

越王闻言笑了:“母后在说什么?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您怎会有这样的念头?”他低头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神情有些漫不经心:“父皇这几年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近来又确实病重,天下皆知,谁又会疑心到这上头来?母后可别多事,节外生枝。”

皇后心中更不安了,她从榻上直起身来,双眼紧盯着长子:“允炆,你别怪母后多事,有些话母后想问你很久了。你从小就是个仁善性子,在兄弟们当中又有贤良美名,可日前悼仁太子那事儿…我瞧着真不象是你能做出来的,是不是冯家的手笔?我知道你一向心疼媳妇儿,冯家也是得力的,只是夫妻之间,讲究个夫唱妇随,你可别为了私情,便纵容冯家胡闹。万一将来传出去了,外人只会以为你是首恶,好好的名声就败掉了!即使坐上了那把椅子,这坏名声也要流传千百年,受尽世人鄙薄,永世不得翻身的!”

越王笑了笑:“母后想到哪里去了?冯家自是听儿臣号令行事。他们不过是在禁卫军中有些许权势罢了,没了儿臣撑着,又算得了什么?随便哪家勋贵就能象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们。冯氏是个贤妻,又为儿臣生下了子嗣,在您跟前也一向勤勉,您为何要疑她呢?”

即使他这么说了,皇后还是不能放下心:“你叫我如何不疑?且不说你在朝中素有贤名,单看你平日与悼仁太子相处,就看不出异状来。若不是你们兄弟和睦,我也不会因削藩之议恼他无情。可即便他无情,还有你父皇在呢,我正寻思着要劝一劝你父皇,让他给悼仁太子一点教训,免得他父亲仍在,就要怠慢小兄弟们,还未开口呢,你兄弟们就胡闹惹了祸,我只好将此事搁下,等到上个月,你父皇心情好,我才敢再提此事,你父皇也答应了会问他,只是不巧,你父皇病了,又派了太子去阅兵,事情再次耽搁下来,接着便出了那件事。先前压根儿就一点征兆都没有,若说是你的主意,我是万万不信的!”

越王神色淡淡的:“无论您信不信,事已至此,母后何必再多想呢?您只管安心等着做太后娘娘吧。您既然知晓内情,就当明白儿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心软了,别说日后奉养母后,只怕连京中随便一个官员都能踩在儿臣头上作威作福!您既然心疼儿孙们,放任儿臣施为,这会子又问这些没意思的事做甚?”

皇后听出他话里隐隐带着威胁与不耐,心下一寒,深深感觉到眼前已步入中年的男子再不是昔日在她怀中撒娇的稚儿了,如今她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脚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挽回母子间的情份。她努力放缓了语气,面上露出慈母忧虑的表情:“允炆,你不要怪母后啰嗦,母后一向对你最是信重,总盼着有一天你能成为明君,万世流芳,又怎能容忍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母后是担心你父皇会责怪你,下旨伤害于你,更担心有心怀不轨之人借你的名义为非作歹,图谋私利,有损你将来的基业!允炆我儿,你可能体会母后的一片苦心?”

她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眼中隐有泪光,越王见了,不由得心软下来,跪在她面前道:“母后的苦心,儿臣怎会不知?是儿臣莽撞了。母后尽管放心吧,儿臣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冯家也都在儿臣掌控之中,便是想要给自己谋私利,也要看儿臣允不允许!”

他目光锐利,隐隐带着阴霾与煞气,皇后看着,不由得叹息:“自你两个兄弟出生,我忙着照顾他们,不想竟忽略了你,不知不觉中,我儿已经长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权谋手段。罢了,我不过是深宫妇人,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干涉,只是有句话我要再提醒你:做事要周密,万不可给人留下话柄,即便你不在乎,也要小心史笔如刀。唐太宗功绩赫赫,尚且有玄武门之变叫人唾骂千百年,我儿是要做万世明君的,怎能留下话柄,叫人污了名头?”

越王微微一笑:“母后就尽管放心吧。昔日儿臣在姑父门下受教时,最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儿臣是那个胜利者,史书要如何记载,还不是儿臣说了算么?至于野史,不过是乡野村言,有谁信他?”

皇后皱了皱眉,想要再劝,却又担心引他反感,便含糊应了句:“你心里有数就好,记得别留下破绽。”

越王见她面露疲色,便柔声道:“母后累了吧?还是早些歇下,明日儿臣再来向您请安。”

皇后闭上双眼,轻轻挥了挥手,越王一礼告退,行至殿门处,却瞥见一个年青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母后!母后!”他认得是同胞幼弟徐王,便站住了脚,冲对方微微一笑:“[火熙]弟来了?母后有些累,已经歇下了。”

徐王停了下来,在门前盯了他两眼,面上的笑容已消失无踪:“我道是谁?原来是越王殿下!”冷哼一声,又要继续往殿内闯。

“母后已经歇下了!”越王稍稍提高了声音,“[火熙]弟若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不要打搅母后的好。”

徐王阴沉着脸回过头来,嘴角露出几分嘲讽:“原来越王殿下还是个孝子?我只当你不知道这‘孝’字怎么写呢!”

越王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好好的又是怎么了?你还疑心熞弟被劫是我指使的?你们是我同胞亲弟弟,我怎会这样做?有事好好商量就是,难道你们还会与我为敌不成?退一万步说,哪怕是你们兄弟任一人坐上了那个位子,难道还会薄待我?”

徐王睨着他,虽没说话,眼里却是明晃晃的质疑。越王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好了,小五,别胡闹。这两日我就够忙的了,既要料理朝政,又要找你四哥,还要在父皇母后跟前侍疾,你已是弱冠之年,不是孩子了,若是真心孝顺,就把哥哥一把,多照应照应母后,别听旁人说几句有的没的,尽给我添乱!叫母后知道了,心里也会难过我们兄弟之间生分了。”

徐王面露迟疑之色:“母后这里有我呢,你只管办你的大事去就好,只盼着四哥真如你所言会平安归来,不然…”他沉了脸,“哼,无论是谁干的,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若四哥有个好歹,那也是你害的!”

“行了行了,我还能看着亲兄弟受苦不成?”越王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你近来跟林家时有来往?还收了他们一个美婢,可是林家夫妻想给女婿求情?别叫人几句话就哄了去!”

徐王脸一红,羞恼道:“不过是个略平头正脸些的婢女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见她做得一手好药膳,想着母后身体正需进补,才讨了她来,二皇兄府里还一堆美人呢,我不过是收了亲戚一个婢女,也值得你说嘴?!”又换上冷笑:“越王殿下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我当成不懂事的黄口小儿了!原是我听说外祖母病了,过去探望,见林家夫妻侍候外祖母还算勤勉,才与他们多说了几句话,他们夫妻俩也是好意,哪里就哄我了?若他们是偏着章家的,当日也不会如此干脆地接女儿回去。我已经问过了,他们说如今京里吵吵闹闹的,女儿留在家中不免引来外人闲话,正打算将她送到山东亲戚家去呢。等过几年事情淡了,就让她在那边再寻户人家出嫁,也不必回京城了。真真是没有半句话涉及章家人!偏你多心。”

越王挑了挑眉:“哦?我虽听说林家安分,却也知道他家只有这一个独女,跟女婿又感情融洽,不曾想居然是这等冷情果决之人,真有点意外呢。”心里却想,如此不念旧情的,不是可以信赖之辈。

徐王虽年轻,却是自幼跟兄长一处长大的,多少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便冷笑道:“二哥自己无情,便把人也想得无情了。林家夫妻怎会不心疼女儿?只是不好在我面前提起罢了。我多问了旁人两句,听说林家夫妇自知章家罪孽深重,不敢为姻亲求情,只在私下祈祷章家人能逃得一条性命就好,还跟人说,若老天真能遂了他们的愿,他们夫妻也算对得起女儿了。”说到这里,他转了正色,道:“二哥,朝上的事我不懂,也不关心,不过到底是自家亲戚,也别做得太过分了。外祖母卧病多年,全靠林家表舅表舅母照顾,他们既然知趣,主动跟章家断了关系,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就留章家人一条性命吧!”

第二十五章 夫妻

更新时间2012-3-25 17:46:50 字数:5011

越王眉梢一挑,面带嘲意地看着徐王:“瞧,我说什么来着?还说林家没找你求情?”

徐王沉下脸,冷冷地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与林家何干?越王殿下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一个章家算什么?是死是活,我都没半点好处!不过是看在林家殷勤小心的份上,替他们解决一点难事罢了。”

越王淡淡地道:“林家既然已跟章家断了关系,章家人是死是活,也与他家不相干。更何况,章家的案子父皇早有定论,已经是从宽发落了,他家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徐王嗤笑:“你哄我呢?章家人倒是想奉旨,可惜冯家不肯放过他们。昨儿大通街上禁卫当街拦车的事早就传开了,京城里哪家不知道?还说什么有了新的人证物证,刑部要发回重审——刑部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外头都在说冯家如今仗着有越王撑腰,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了。等日后做了国丈,还不成了太上皇?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越王脸色一沉:“不过是流言蜚语,如何能信?你还拿到宫里来说嘴!”

徐王冷哼:“我倒是不想信呢,可惜事实摆在眼前,我有什么法子?冯家跋扈,早就是人尽皆知了,你那位心爱的娇妻,当着你的面倒是摆出好贤惠的模样,背着人是如何的,你还不知道吧?母后病了几日,你在外头就算了,她每日进宫,就只有前天曾到坤宁宫来过一回,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其他时间都是过门而不入,更别说在母后床前侍疾了。四哥与我看不过眼,想要多孝敬母后,冯家兄弟就命人左拦右拦的,若不是四哥态度强硬,我们怕是连宫门都出不了,更别提见母后了!”

越王神情不明:“不要胡说,冯家人早就不在禁军了,父皇早已撤了他们的职,又如何能阻挡你们见母后?”

“只是冯家兄弟去职而已,冯家人在禁军的同伙多着呢!”徐王斜了他一眼,“二皇兄,别怪弟弟不提醒你,如今你正经连储位都还没坐上呢,可别叫人拿捏住了,连亲母亲弟都要靠后。等将来你成了天下至尊,万一闹出吕氏武周之祸来,那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他一甩袖子就进了殿门,也不去理睬越王,越王站在原地,面上神情莫测。

过了好一会儿,有内侍快步跑来,小声回报:“越王妃娘娘在谨身殿门前等您呢。”

越王睨了他一眼,一声不吭拔腿就走,内侍连忙跟上,抬手招呼一声,便有宫监抬了步辇疾行至越王面前。越王斜了他们一眼,歪歪头,便掀起衣袍下摆坐了上去。

步辇行至谨身殿门前,越王远远地就看见王妃冯氏立在前方,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心不由变得柔软,叫停了步辇,起身走了过去。

冯氏巧笑倩兮,轻声道:“妾身看着王爷坐步辇过来,真真是龙姿凤章!若是再换了黄色的袍子就好了。”

越王笑了笑,执起她的手便往谨身殿内走。这里本是皇帝上朝前更换朝服之所,向来是不住人的,殿内颇为冷清,但还算干净,一应坐具都齐全。

越王摒退众人,拉着冯氏的手坐下,沉声问她:“如何?你在宫中几日了,可说通了那些人?”

冯氏笑道:“妾身办事,王爷就放心吧。如今诸宫妃之中,淑妃、惠妃、安嫔皆已归顺,其余才人选侍等更不在话下,只有贤妃不识抬举,但她膝下无子,娘家不显,成不了气候,不值一提,日后赏她一个殉葬的恩典就完了。只要淑妃、惠妃与安嫔顺服,她们三人所出皇子年纪又小,自然碍不了王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