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放明白了,笑道:“父亲说得是,儿子就照您说的办。”

明鸾听到这里,脸上已经掩不住喜色,凑到周合身边问:“周爷爷,咱们真的要走了?什么时候出发?”

周合笑道:“明日午后就走,船已经雇好了,是从我相熟的一家船行那里拨过来的,一应船工都信得过,本事也好,包管让你坐得安安稳稳的,还有两个船婆帮着做粗活,鸾姐儿只管在船上安心休养。”

明鸾心头大石落地,笑嘻嘻地说:“阿弥陀佛,县丞老爷总算点头了,外头那几位官差也都打点好了吧?这么舒服的差事要上哪儿找呀?只是不知周爷爷费了多少功夫?”

周合笑而不语,章寂轻咳一声,转向陈氏:“老三媳妇,一会儿你把这件事告诉老大媳妇吧,让她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别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还有,她在病中穿过的衣裳,前些日子也没人替她更换,让她尽早换下来,交给人烧了,省得不干不净地,再过了病气给别人。”

陈氏连忙应了,待晚上吃过饭,便去找了沈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看着沈氏脸上的惊愕与慌乱,她心中有些意外,忙笑着安抚道:“大嫂子别担心,船已经备好了,比先前那艘宽敞。我知道你身子还没好,但到了船上再休养,也是一样的。”

沈氏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看了门外一眼。今日兄弟与弟媳都搬了过来,可惜后院没有空房间了,他们就住到了前院,她怜惜他们一路辛苦,让他们陪着自己吃过饭,便打发人回去歇息了,这会子没法把话传到他们那里去,这可怎么办?如果章家明天就走,那她的计划该怎么办?没有她在,还能办什么事?!

陈氏看着沈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心下狐疑:“大嫂子,你怎么了?”忽然想起沈儒平夫妻搬过来的事,似乎明白了几分,面露几分尴尬之色:“大嫂,我知道你是担心沈家大爷一家,可是…这事儿都已经定了,你终究是要走的,多接济他们些东西也就是了。”

沈氏猛地握住了陈氏的双手,眼中隐含泪水:“三弟妹,你是知道我的,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娘家人,我承认自己确实有私心,但若叫我独自享福,坐视亲人受苦,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陈氏听了也觉得难过:“大嫂子,我如何不明白你的心?只是…我们两家本就不是一同押解的犯人,不过是恰好同路罢了。你就算再放不下他们,也无法违逆官府的意思啊!彭泽县衙已经出具好文书了,官差们也正式下了令,你要我们如何说服他们,继续滞留此地呢?”

“此事说来也不难!”沈氏有些激动地道,“只要弟妹请周掌柜出面,多拖延些日子,不必太久,只要…”她低头迅速盘算一番,“只要等安哥儿的病情稍有好转,便能一块儿上路…”

陈氏愕然:“安哥儿?大嫂子是说…”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听说过安哥儿的事,他这病情起伏也有些日子了,压根儿就没真正好起来过,这要等到哪一天呀?”没个期限可不成,周合为了此事,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她本就为此羞愧不安,怎好再强人所难?周合与陈宏不同,陈宏是她兄长,是自家人,可周合却只是替母亲打理陪嫁产业的掌柜,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沈氏一时心急,咳了半晌,方才喘着气道:“这事儿也不难办,如今已是九月中了,只要再拖延些时日,进了十月,便算是入了冬,依律例,流放犯人可就地收监,停止押解,待来年开春方才继续递解,届时我们正好在彭泽休养生息。不过是半个月光景,随便寻个理由就能办到了,好弟妹,求你帮帮忙吧!”

陈氏再次面露难色,周合好不容易才收买了县丞与押差们,使得章家得以明日起程,又一路坐船走水路,少受许多苦楚,若是一下滞留到明年开春,新县令必然已上任了,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数呢,况且滞留的时日越长,花费的银钱就越多。为了她这个不孝的女儿,陈家已经付出了许多,怎么好给他们再添麻烦?

因此犹豫再三之后,陈氏还是硬下心肠劝沈氏:“大嫂子,这事儿真的办不到,公文都已经下来了,哪有这么容易改?况且这时间也太紧。要不…我请周叔帮忙,跟县丞说说,让沈家人在牢里住得好些?我那里还有些成药,有两瓶子人参养荣丸,都是新配的,正适合给安哥儿用,大嫂子就拿去吧?”

沈氏怔怔地看着陈氏,半晌才垂下了眼帘,面上掩不住的失望,淡淡地说:“我还是病人呢,如何能轻易挪动?哪怕不是为了沈家人,我也是走不得的,不然,怕是半路上就把这条命给丢了。”

陈氏心下愧疚:“大嫂子,对不住,我也担心你的身子,可我们到底只是犯人家眷,不是犯人,从来只有听说犯人染病可以就地医治,却从来没有为了犯人家眷中途滞留数月的先例。不过你放心,我们就在门外的江边上船,船很大,还有船婆帮着做活,你不会吃苦的。”

沈氏松开了握住陈氏的手,面上神色变幻。鱼与熊掌,必须要有所取舍,为了日后,她只有…

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三弟妹,我也明白你的难处。罢了,若果真如此,我也只能…只能…与沈家共患难了!”

陈氏怔住了:“大嫂子,你…”

沈氏神色有些淡淡的:“对不住,我只怕不能与你们一道享福了,我实在无法坐视亲人受苦,只能请你代我向父亲请罪。不过你们放心,即便将来到了大爷面前,我也会坦承这是我自己的意思,绝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陈氏脸色大变,仿佛从来没认识过沈氏似的,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失魂落魄地起身:“大嫂子兴许是病得糊涂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你赶紧歇下吧,明儿早上我再来看你。”说罢匆匆转身要走。

沈氏在她身后幽幽地叹道:“三弟妹,我是认真的。”

陈氏猛地回头盯住她,眼圈刹时红了,一句话也没说就扭头离去。

就在陈氏大受打击之际,正屋里也有一场好戏上演。

本来饭后章寂正跟儿子媳妇们在屋里说话,谈起明日要离开的事,谢姨娘见陈氏不在,明鸾也回了房,便赶来向章寂、章敞“告状”,说的就是周合劝陈氏与章敞和离的事。她还添油加醋,声称陈氏有心私逃,只要她一走,周合就会丢下章家人不管了,而陈氏明知如此,还为了自己置章家人于不顾,云云。

章寂与章放都没有吭声,宫氏有些惊慌,章敞更加惊慌,惊慌之余还有些怅然若失,怅然若失之余又有些恼怒:“那**安敢如此?哪怕是没了品行,好歹也要念着自家骨肉!难不成她连鸾丫头都不要了?!”

谢姨娘连忙添了把火:“这事儿三姑娘也知道的,她还帮三奶奶瞒着,还要三奶奶带着她一起逃,说只要成功逃了出去,宁可改姓陈,不做章家女呢!”

这时候明鸾正好想起一件事,要找章寂说话,走到门外听了个全,忍不住冷笑。火都烧到她头上了,要她忍气吞声,那是做梦!

她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冷冷地睨着谢姨娘道:“你睁眼说什么瞎话呢?!那事儿我母亲早就拒绝了,倒是你,听说了这件事,巴巴儿地找上母亲,求她带着你走,还说父亲如今已经不宠爱你了,骐哥儿又死了,你没了指望,不想再受流放的苦楚,只要母亲把你带走,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愿意呢!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人有私逃的念头,我母亲没答应,你还倒打一耙,你当家里人都是傻子吗?!要是我母亲真有心要走,周叔干嘛还要花银子打点,给我们准备船只?你以为他是钱多了没处使呀?!”

听了明鸾的话,章寂与章放仍旧很淡定,但脸上却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而章敞与宫氏却齐齐红了脸。明鸾的话就象是在打他们的脸,他们方才还真被谢姨娘的话哄着了,成了傻子。

章寂微笑着对明鸾道:“三丫头,你放心,祖父虽老了,人还没糊涂。”

明鸾却瞥了章敞一眼:“我知道祖父是个明白人,只是有些人不明白。”

章敞脸更红了,想要骂女儿两句,当着众人的面又拉不下脸,一转头看见陈氏进来,脸色苍白,不知是怎么回事,连忙迎了上去:“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好?”路过谢姨娘身边时,还嫌恶地瞥了她一眼,谢姨娘全身冰凉,已经瘫倒在地上。

陈氏没有发觉屋中异状,还有些发怔:“大嫂子…说她还病着,又放不下沈家,要与沈家一道留下,不跟我们上路…”

屋中众人都愣住了,章寂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明鸾却眼中一亮,笑嘻嘻地对陈氏道:“大伯娘也是手足情深嘛,咱们怎么好逼着她离开亲人呢?而且她的病确实还没好,咱们就答应了她吧?”

章敞陈氏闻言更加愕然,章放与宫氏也有些愣愣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章寂:“鸾丫头说得不错,既然老大媳妇执意如此,那就由得她去吧!”

第五十章 半夜

谢姨娘坐倒在柴房里,怔怔地发着呆。

她是在挑拨离间不成之后,被章敞亲自丢到这里来的,深秋的夜晚,连张薄被也没有,还是陈氏发话,她才得以拿回一件新做的薄棉袄,虽然是粗布做的面,普通棉花做的里,与从前穿惯的上好绣花缎面丝棉袄不能比,好歹能够御寒。

只是棉袄能暖和她的身,却无法暖和她的心。她是章家家生奴婢,父亲少年时代入府为仆,在府里娶妻,生儿育女,又爬上了管事的位置,她在家虽说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没怎么吃过苦,入府当差后,因为长得好,父亲又体面,直接被安排到三爷章敞屋里侍候,深得章敞宠爱,正房奶奶入门不久便开了脸,虽然开头几年只是通房的名份,却也是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除了端茶倒水、捶背捶腿以及章敞的针线活以外,连屋子里的打扫活计都没做过。章敞与她有多年的情份,又生了儿子,她在他面前说一句话,向来比正房陈氏管用。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儿子死了,章敞也变了心,待她远不如从前宠爱不说,就因为她说了几句陈氏的坏话——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做,只是比这回和柔些——他为了讨好正房陈氏,居然狠心把她丢到柴房来受冻,眼看着如今陈氏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她将来还有活路么?

谢姨娘又记起先前听到宫氏嘀咕的闲话。

因章寂与章放商量着,觉得虽然周合雇了船,又请了人,一路护送他们全家南下,路上的衣食住行自然不用愁,但章家毕竟是流放,即便使了银子,收买了押差,也不能做得太过,不然日后叫人揪出来,就是给陈家惹祸。为了家人的平安着想,船是推辞不得的,但两个侍候的船婆却用不着,反正这一路上也习惯了,有什么庶务,自家人做就好。宫氏知道这事儿后,便在心里抱怨,若要说服周合收回两个船婆,自然不能将庶务都推给陈氏去做,反而还要让她少做些,可原本能使唤的周姨娘如今病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哪里还能干活?事情不就得落到宫氏头上了么?宫氏哪里甘心?她已经盯上了谢姨娘,反正现在谢姨娘不受宠了,一个妾有什么娇贵的?不过是丫头出身,正该多做些活呢。

谢姨娘曾与周姨娘走得近,清楚宫氏为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了。全家那么多人,还要加上那些官差,她一个人哪里侍候得来?还不如想法子让章敞卖了她,也省得受这一路的流离之苦。

然而她心里也清楚得很,以章敞的性子,是宁可杀了她,也不会将她转卖他人的。

难不成就这样认命了?走又走不了,留下来只能累死,谢姨娘紧握双拳,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

她起身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张望外头,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各人都睡下了。因明日就要上路,大家都希望养好精神,而她又是章家私下处罚的,并没人看守,而柴房,只有一扇破栏的木门,连门栓都没有。

谢姨娘心动了。她知道自打章家连续有人感染天花之后,在外头把守的衙役已经走得一个不剩,而负责押解他们的差役又都混熟了,没多少提防心,加上明日也要跟着上路,此时自然是睡得正香。她若这时候偷偷跑出去,有很大的可能逃走。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若不是给章敞生了个儿子,只怕还算不上家眷,早在当初南乡侯府奴婢官卖时,就被拉走了,想必那些官差知道她逃走的消息,也不会放在心上,命人追捕吧?

等她成功逃了出去,就想法子寻个容身之所,她还年轻,长得又好,加上跟在章敞身边,也学了一手泡茶熏香的本事,甚至能认几个字,她就不信,自己不会有更好的前程!

下了决心,谢姨娘便立刻采取行动了。这时候正值半夜,月上中天,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中,把周围照得一片亮堂,但月亮很快就会被一片乌云遮住,那时候就是她脱逃的好时机!

她想得非常周到,当天空暗下来的时候,她便成功地潜行到了二门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栓。前院里,各人都在睡觉,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三四个男人打呼噜的声音,院子正中竖着三四排竹架,上头晾着官差们洗干净的衣裳。

可惜,这时候月亮又从云层里出来了,把整个前院照得亮堂堂的,西屋里有人翻了个身,又继续打起了呼噜,南屋里隐约传来人走动的声晌。谢姨娘踌躇了,她要从前门出去,就得走一大段路,若是南屋的人起了身,一定会发现她的。

她张望着四周,咬了咬牙,决定借助东厢前屋檐的阴影,小心挪过去,便弯着腰飞快地冲到了东厢门前。不料她才挪到半路,南屋便传来了开门声,她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只得推开身后的门,躲了进去。这间屋子里住的是王老实,那呼噜声响得跟打雷似的。谢姨娘放轻了呼吸声,从门缝里外往看。

南屋出来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谢姨娘认出他是沈氏的弟弟,沈家大爷沈儒平,心中疑惑:“大半夜的跑出来,莫非是想逃走?”

但沈儒平只是出门扫视了一圈,便缩了回去,接着又有另一个人影冒出头来。这回出来的是沈儒平之妻杜氏,她手里抱着一团东西。

沈儒平做了个加快行动的动作,杜氏便飞快地跑到院子中央,把一处竹架上的衣裳拿了下来,再把手里的换了上去。谢姨娘这才看清楚,原来她抱的是几件衣裳。

杜氏换完了一件,又转到另一个竹架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回她离谢姨娘近些了,天上月光十分明亮,后者看得清楚,杜氏换下来的这件衣裳,是那个凶恶的吴克明今天穿在身上的,而她换上去的那一件,与这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这是在做什么?

杜氏盯着眼前的衣裳,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也许是因为她耽搁太久了,沈儒平小心跑过来催促:“换完了快走!别叫人发现了!”

杜氏点点头,咬牙低声道:“等那人穿着这些衣服,生了天花,也叫他尝尝我们安哥儿受过的苦!”沈儒平嘘了一声,拉着她迅速跑回来南屋。

谢姨娘听得分明,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记得陈氏曾经说过,当日害她骐哥儿染上天花的那件袍子,原是被错送到章家来的,陈氏听说是沈家的东西,还让沈家人拿回去,可沈家人却没有拿。如果说,沈家人是故意的…故意将沾染病气的袍子送到章家人手中…

可怜她的骐哥儿啊!

谢姨娘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沈儒平与杜氏撕了,完全没留意到屋里的呼噜声不知几时已经消失了,身体才一动,便被人从后领揪了个正着。她惊惶失策地回过头,便看见王老实那张满面横肉的凶脸:“你这小娘,大半夜跑来我屋里做什么?想勾搭老子?那可不行,你是章家三丫头的小娘,老子可不做这没脸的事儿!”

明鸾一大清早就被一阵喧嚣吵醒了,烦得不行,猛地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探个究竟,没想到门先一步打开了,陈氏抱着文虎走了进来,将孩子塞了给她:“你看好了虎哥儿,别出屋子,大人们要在屋里说话。”

明鸾见她表情郑重,眼中还有几分震惊与气恼,不由得生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你女孩儿家该管的事。”便转身关门出去了。

明鸾有些好奇,想要去打听打听,无奈怀里还抱着个文虎,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只得按捺下好奇心,笑着哄他。

正屋里,章寂、章放、章敞、宫氏与陈氏都到齐了,盯着被缚在堂下的谢姨娘,脸色都十分难看。

章家就算如今落魄了,也是皇亲国戚,勋贵人家,章家的妾半夜摸进野男人屋里,还被人发现了捆回来,这叫什么事?!虽说王老实并未声张,只是将人交回给章家处置,但他不是个嘴严的,章家的脸面是注定挽救不回来了。章寂只觉得气血翻腾,章敞则差一点就要当场掐死昔日的爱妾了!

陈氏看着谢姨娘不停发着抖、解释说自己没有偷人的狼狈样,心情有些复杂。她早知道谢姨娘愚蠢,却没料到对方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在章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勾引男人,有什么好处?更别说找上的还是押解的官差,难不成对方觉得这么做能令自己在流放路上过得好些?

谢姨娘见众人都满面恼怒,丝毫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心都凉了。她咬咬牙,决定祭出最后一个自保的法宝:“奴婢真的没有偷人!奴婢只是见沈家大爷大奶奶行为鬼鬼祟祟的,想要看清楚他们在做什么而已。当时为了避开他们耳目,一时没留意便躲进了王差爷的屋子,可我是无心的!”

宫氏在旁冷笑:“这种借口也想得出来?那你倒说说看,沈家人做什么了?”

谢姨娘瞪大了双眼:“沈家把沾染了天花病气的衣裳替换下吴克明的衣裳,想要让他染上天花。这事儿他们从前就做过一次了,上回在池州时,他们把沈君安的衣裳送到我们家,是想害我们家的人生病呢!”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第五十一章 新朝

明鸾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改变,明明全家人午后就要继续南下了,人人都觉得轻松欢喜的,早上闹了一场后,每个人的脸上就都没了笑脸,章放与宫氏脸黑得都快拧出墨汁子来了,就连一直非常淡定的章寂,也都板着脸不说话。

明鸾试着向陈氏打听原因,不料陈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反而教训她说:“早上我就告诉过你,这不是女孩儿该知道的事,你还要打听,是以为母亲不会责怪你吗?!”

自打先前大病了一场,陈氏就没再训斥她了,如今忽然翻脸,明鸾的脸上也有些下不来,心中生恼,索性背过身不再理会陈氏。

真想要打听的话,她还怕打听不出来吗?

章家人默默地收拾着最后的行李,但沈氏的屋里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有早上沈儒平与杜氏来过一趟,躲在屋中不知跟沈氏说了些什么,神色间有着隐隐的兴奋。大概是因为这份兴奋遮住了他们的眼,他们没有发现自己进后院门时,章家人射到他们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的仇恨,简直狠不得把他们给吞了。

周合带了人来帮忙搬行李,顺便将周姨娘与几个孩子提前送到船上去,宫氏放不下女儿玉翟,也跟着去了,临行前还在沈氏的房前吐了一口唾沫。

押解的官差们来给章家父子三人上桎梏,做做门面工作。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昨晚上的事,眼睛便有意识地往女眷身上溜,其中张八斤见谢姨娘没有出现,便笑嘻嘻地打听起她的下落。章敞板着脸不说话,章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大嫂子病得厉害,一时没法动身,说要留下休养些日子,日后便跟沈家人同路南下,我们不放心独留她一个,便叫谢姨娘留下来给她做伴。”

张八斤挑了挑眉:“哟,这不是便宜了她?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你们就不怕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章放笑了笑:“我家大嫂手段厉害着呢,有她管束,还怕谢姨娘会跑?”当然,如果跑了,那就是沈氏的责任了。如今章家上下视沈家如仇敌,自然不在意给沈氏挖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