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是胆子太大。”点了点灵晚额头,风青璇宠溺地笑了起来,眼角细小的鱼尾纹也浅浅地浮了上来。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灵晚才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的云详。举杯对两人示意,风青止淡笑中藏着些心疼,而云详则勉强中犹有些谨慎,看着灵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很想过去打个招呼,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合适,灵晚只能强忍着冲动,对云详点头示意,令其安然。

“太后驾到!”一声尖细的长长之声响起后,灵晚不得不收起其他思绪,将眼光调转至来人。

只见来人满头银发高高盘起,左右各斜插两支凤呤金钗,凤嘴里更是吐出金色的流苏,随着她的一步一动而微微晃动着。最抢眼的要数太后头顶上那似扇非扇的金冠了,形状更像是佛祖身后的一片金色光蒲,耀耀闪闪,贵气十足。

太后身着红蓝相间的曳地长袍,腰间是滚金凤吟宽腰带,宽大的衣袖边缘绣着些蓝色如景泰蓝的花纹,不十分扎眼,却十分庄重,倒也真有一番母仪天下的架势。

灵晚懒懒地睁着眼,仔细地打量着太后的神态,虽然年近八十,看上去却也只有六十出头的样子。若不是那满头白发苍苍,倒还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了,不过,灵晚好奇的却不是太后的白发,而是夏侯昭对太后的态度。

她分明记得,当初是太后力排众议将他护在身前,可那日夏侯昭的表现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似乎对太后怨气冲天啊。

灵晚打量着太后的时候,太后似乎也在研究着灵晚。太后虽然年事已高,但有些特别重大的事件,她却也不可能不知晓。灵晚也不惧怕她的眼光,还牵起嘴角浅浅一笑,算是对太后打过招呼了。

太后紧抿着嘴,却没有回给灵晚一副好脸色。灵晚也不在意,只是调转回视线落到了铭帝的身上。许是今晚太过于特殊,铭帝竟然没能注意到灵晚的探视,还在和一干妃嫔们谈笑风生。灵晚扁了扁嘴,心底却道:“我且看看你还能快活到几时。”

很快,寿宴正式开始,这开场自是少不得一番歌舞助兴的。灵晚突然想,若是自己没有这个所谓的身孕,会否又如上次一般,被扯出来一舞博宠?当然,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的身份业已与当初不同,对于她的贤妃身份,在外人看来,已与奇耻大辱无二,又何须再动手?

虽然有大计划在酝酿,但看着时辰尚早,想必冷剑也不会这么早来,灵晚也就安下心来,观看表演。直到那些仙姿妙步的舞妓之中有一人独领**时,灵晚不由得也拍起掌来,跳得实在是好。

可那个好,也仅仅止于灵晚心中,因为下一刻,那娇滴滴的美人突然变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直直飞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灵晚先是愣了一下,却在下一刻恢复清明,她旋身而起,顺手将姑母拨至一边。她人已腾空而去,堪堪避过那美人一刺。

虽然心内七上八下的,但灵晚却拿眼看向云详所在之地,在看清他眼中的慌乱之时,她也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此女绝不是他们一伙的。要说雪疡的血门之中女杀手该也不少,但,若是连三哥也不认识的,肯定不可能。

不及想,灵晚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打起精神应付来人。岂料,那女子再度出手之时,她只觉腿上一麻,身体霎时失去平衡。待她稳住身体,却只觉腹上一痛,有利器穿腹而入。虽然不认为那女子武功在自己之上,但刚才肯定有人暗暗偷袭了她,否则她不可能避不开那女子。

可现下,灵晚再蠢,也知道不必再顽抗。禁卫军已大批涌入,就算是那女子插上翅膀,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且无论来者是否是雪疡安排的人,她已受伤,就已达到她的目的。

这么想着,灵晚顺势往地上一倒,便开始夸张地唉哟唉哟地叫唤着,而秋歌一见灵晚流了那么多血,早已吓得失了魂,跪在灵晚的身边,哭得是稀里哗啦。却说那晚宴之上早已叫嚷声声,皇帝面如土色,太后更是吓得双腿无力,连路也不会走了。

那刺客女人,不知是觉得刺杀已无望,还是因为其他,竟然就这么转身与侍卫拼杀,不再对灵晚出手。灵晚暗暗嘘了一口气,若是她一直纠缠自己,三哥又如何能靠近自己,为自己做出滑胎的特殊诊断呢。

云详见机行事,见灵晚受伤,虽然心急,但也不忘大事,跑到灵晚身边时,第一件事便是大呼:“不好,贤妃娘娘不好啦!”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夏侯昭则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若旁人的慌乱与惊恐,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灵晚身下的血水,渐渐染红地面,他仿佛受到某种刺激一般,突然飞身而上。纯白的衣衫,飘逸的长发,还有冷魅如修罗的俊美脸庞,只在靠近那女人时,玉箫轻轻挥舞,下一刻,只听得那女人凄厉长号,如同鬼哭。众人打眼再看去,只见夏侯昭人已落定在那女子身前。

而那女子面孔扭曲着,渐渐地身体也开始起了变化,颈、腰、膝三处,慢慢地现出几道血红的细线,再然后,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先是她的头,滚了下来,再然后是身子慢慢地向后倒去,最后,双腿竟也可怕地断成了两截。

这样可怖的死法,等同于砍头、腰斩、截肢三刑一起在众人眼前发生。胆小的女眷妃嫔们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哭成一团。唯有一人,呆若木鸡,不是灵晚又是谁。

这一刻,她仿佛已忘记了疼痛,眼中只有夏侯昭如地狱使者般的冷颜。她知道夏侯昭是强大的,强大的程度甚至超出她的想象,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夏侯昭的武功竟然如此诡异可怕,看他的身手,恐怕就是冷剑也不可能胜他一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遭遇,他为何强大得令人瞠目结舌?灵晚的脑中一片混乱,就连云详宣布她腹中胎儿可能不保时,她也没有听清。她只是傻呆呆地望着夏侯昭,一动不动。

“灵儿,灵儿,不好了,快,快,表哥你快救救灵儿啊,她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如此说话的,除了夏侯煦不可能是别人。他武功虽然也不差,但刚才事发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当看到灵晚的身下已被血水染红,他早已吓得失了方寸,只知道抓着灵晚的手臂,号啕大哭。

“汉王,别哭了,救人要紧,快。”云详也很着急,灵晚的伤口有些深,且流血不止,虽然他有把握将她治好,可也不能徒手而疗啊,必须将灵晚带下去,上药止血才行。

夏侯煦也丝毫不含糊,抱着灵晚就快步向永仪宫的内殿跑去,若说有哪里的药最全、最有效果,除了太医院,不作他选。可灵晚现在的情况,还是先送进去处理伤口才行。

云详本打算自己抱灵晚进去,可永仪宫也不是别的地方,夏侯煦是皇子,万一太后不满,怪罪下来,也不会责罚自己的亲孙子。这么想着,云详紧紧跟在夏侯煦的身后,朝着永仪宫的内殿就疾步行去。

目送灵晚离开视线,夏侯昭眸色渐渐发沉,冷冷如鹰。霍然转身,却是一双寒冰眸直视太后而去,太后本已吓得发青发紫的脸色,在看清夏侯昭嘴角隐隐的笑意时,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莹白玉箫,长长单手而执,一头在手,一头在地。那点地的一处,竟然能看到一截短短的白刃。汩汩血水,一线线蜿蜒直下,在地面上凝聚成一团殷红。一步步向前,一步步拖行,那血红的线,在地面上,曲曲折折地爬行着,直到由线成点。

刃面与地面相接的地方,细小的火花,轻快跳跃着,似乎在诉说着那雪刃的锋利。太后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想离他越远越好,可夏侯昭一转眼就到了跟前,扶住她手腕,貌似紧张地问:“皇祖母,你怎么样?”

看到夏侯昭靠近自己,太后只觉胸前被狠狠撞击般疼痛着,心也不规则地咚咚乱跳起来。眩晕的感觉一阵阵涌向自己,而夏侯昭却是有意无意地摇晃着太后的身体,一种恶心的感觉伴着眩晕而来,迫使太后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她浑身大汗淋漓,唇色苍白,双手发冷。

自小便与太后生活在一起十多年,夏侯昭又怎会不知道太后怎么了,他一把扶住太后向后倒去的身子,侧身大呼:“太医,太医,皇祖母不好了,不好了。”

是的,太后确实不好了,在这个万人贺寿之日,她终于被夏侯昭的残忍吓到。她本就有心悸顽疾,经此一吓,她病发导致整个人昏迷不醒。夏侯昭紧紧地抱着太后的身躯,冷情地算计着,云详不在,别的太医就算是一起会诊,恐怕也难救她这一命了。

一群人混乱地将太后抬进了永仪宫,可似乎为时已晚,太后的脉息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她唇色发黑地紧紧握住夏侯昭的手,欲张又止的嘴,想说却又说不出什么。夏侯昭做乖巧状,一直回握着太后的手,直到看见她遗憾地闭上双眼,他扑倒在太后身上,号啕大哭起来:“皇祖母,皇祖母…”

他的哭声,那么悲伤,在内殿之中的灵晚也不由得眼眶通红,几欲落下泪来。强忍腹痛,灵晚催促云详道:“三哥,你快去看看太后啊,指不定还能救回来。”

云详未语,却也一动不动:“灵儿,先帮你处理好伤处再说。别的人,我也管不着。”他入宫为的就是这个妹妹,如果妹妹救不了,还管他人死活有何意义。

见云详这样一副态度,夏侯煦却没有劝云详,只是刚刚干净的泪水,又漫了出来:“灵儿,让表哥帮你包好伤口再说吧,我去看看皇祖母。”言罢,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这下,灵晚是彻底地傻了眼,如果说夏侯昭的一切表现可能都是演戏,可夏侯煦突然间的清冷表现,却又是为何?

“灵儿,宫里就是这样,你迟早会习惯。”云详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却又并未说明。灵晚歪着头想了一下,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却清楚地知道,那就是,那刺客的一刀还真是深。因为,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甚至连云详的特效止血药都差点儿没了效果,要不是云详手脚麻利地将她的伤口处几大血管按压住,恐怕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腹上的疼痛感依旧,灵晚也无心再关心他人,咧着嘴就问:“三哥,还要多久?”

云详瞄了一眼灵晚,将手上活计停下,忽而低着嗓子慎重地说:“灵儿,太后一直有心悸顽疾,经此一吓,怕是救不回来了,此事,对你来说,亦是好事一桩。”

微张了嘴,灵晚不敢置信地问:“难道,这就是太子所说的出手相助?”因为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太后那里,所以,灵晚和云详反倒能毫无顾忌地说上几句话。可是,夏侯昭分明是太后所养,为何会为自己做这么大的牺牲?

“应该是吧!”云详淡淡回应,仿佛在说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情。看着云详木然的脸,灵晚这才发现,这个三哥果然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倒是很配得上他入的那个血门了。

“可是,太子竟然能无情到这种地步吗?生他的人不在了,养他的人也不要了?”虽然印象中,夏侯昭就是那种无情的人,可是到了这样的程度,还是让灵晚觉得太可怕。

“灵儿,宫里的事,永远不要只看外表。很多事,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太后对太子,也同样。”云详的话,十分地偏向夏侯昭,灵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三哥,你到底知道多少?”

云详微微一笑:“不多,但也不少。”这回答基本也和没回答是一样了。

不过,经此一事,灵晚对太子更是佩服到不行了,无论场面变成何种混乱局面,他都有本事将事情拉回他设定好的原点,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未来才可以主宰一切。

“但是,那个女刺客,不是雪疡的人吧?”灵晚还是问了,虽然自己有把握确定,但对于灵晚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理清一切的一切,否则,所有的事情都会脱离原本的轨迹。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是一样的。”言罢,云详将一粒丹药送至灵晚唇边,“这粒药丸吃下后,你可能会觉得浑身虚弱无力,但却能让你的脉象呈滑胎之象。”

灵晚几乎想也没想就张大了嘴将药丸服下,虽然她明白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有怀孕肯定也不可能保得住孩子,但以铭帝的多疑,肯定还会派其他太医来证实这一件事,所以,云详的做法有备无患。

太后薨了,在铭帝为其庆贺八十大寿的日子,正可谓是乐极生悲的典型。铭帝受不了此等刺激,据说也因气血逆流而卧床不起。

这样的好处就是,当云详告之铭帝,灵晚腹中龙脉不保之时,铭帝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道:“知道了,下去吧!”他再无二话,也就是说,灵晚的事,就这么了了。铭帝也没有再找太医为灵晚诊脉,是因为看到事实了,不须怀疑,还是因为实在无心再纠缠下去,不得而知。灵晚是不想再追究了,反正,目的达到了就是成功。

建安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未时三刻,旭国孝严静皇太后走完了她八十年的人生路程,撒手人寰。当天下午,掌仪司首领太监用鹅黄吉祥轿将孝严静皇太后的遗体从永仪宫玉銮殿抬出,而后至皇极殿,放回床上。

翌日,上午,在皇后、花冷夫人和花蕊夫人的敬视下,孝严静皇太后的遗体被殓入了棺内。

为表孝意,铭帝为皇太后准备的陪葬之物可谓价值连城。孝严静皇太后随葬的珍宝究竟有多少?没有人能说得清,唯有当时主事的公公常青知道全部。但据传闻,堪称举国之最。

最最可怖的是,铭帝在放置了那么多珠宝之后,居然还嫌不够,还令各宫选出一批上等宫人太监,活人殡葬。甚至责令那些没有子嗣的宫妃也迁至皇陵为太后守孝陪生葬,也就是说,那些宫妃虽然可以不死,但也得住在那死人的地方,直到老死为止。

灵晚龙脉已失,自然也在这范围之内,但铭帝称,念其身体尚未恢复,暂缓入皇陵的时日,待身体一经康复后,再择日入陵。

建安三十八年冬月初八巳时,孝严静皇太后的梓宫葬入旭国皇陵地宫。

在得知这一切之时,灵晚却笑了,虽然她明知道铭帝是故意的,只不想他为整她风灵晚一人,竟然选择牺牲那么多无辜的宫妃。

但,灵晚对皇宫本无眷恋,自也不认为这是件坏事,虽然云详告知她皇陵的日子会极为清苦,她也觉得心甘情愿。不过,在入陵之前,还有一事,她不能不做,撇了撇嘴,灵晚溢出一朵清冷笑花,冷冷道:“龙傲天,到你了。”

六、深宫谋

雪疡又一次来到了清淑宫,不过,为了安全问题,他仍旧是等到入夜时分,才进殿找到灵晚。

见到雪疡,灵晚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微笑道:“来了?”仿佛见到一个老朋友一般,那么随意、亲切。

被灵晚的笑眩晕了眼,雪疡一时分神,直到灵晚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道:“早来了。”

“嗯?”没有听懂雪疡的话,灵晚疑惑地看着雪疡。雪疡终于恢复常态,干干道:“见你在沐浴,所以一直等到你弄好了,我才进来的。”

灵晚确实刚才有沐浴过,不过因为还受着伤,所以洗得比平时要久很多,但听雪疡这么一说,这意思就大为不同,暧昧中还有着些微妙的东西在浮动。

“谁让你说这些的,你,你来是想说什么?”在这样特殊的时候,她知道雪疡绝不会没事跑来又跟她说一句“我很无聊,所以来看看你”之类的话。

“嗯,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雪疡故意扯住话题不放,令灵晚烧红了脸,她故作镇定道:“你也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还不快点儿说正事。”

避开这暧昧的话题也好,心虚也罢,灵晚也不想再继续那些,雪疡见灵晚真是有些不自在了,也就没有再刻意说那些有的没的,正经道:“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有我三哥在,哪有治不好的伤。更何况,那名女子似乎也并没有要我性命之意,伤处虽深,但却未中要害。”

“是吗,没事就好。”雪疡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灵晚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一些被忽视的细节。

见雪疡有些分神,灵晚又问:“哎,你不会就是来问我的伤势的吧?”

“怎么?那你以为我是来干吗的?”雪疡逗着灵晚,故意反问着。灵晚无语,只是看着雪疡嘴角坏坏的笑意,咬牙切齿。

“正经点儿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是来说关于龙傲天的事情,就不要再扯东扯西了。”灵晚其实相信雪疡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只是,她更懂得雪疡的行事风格,他这么急的来找自己,绝不会只是来看她而已。

见灵晚已猜到,雪疡也没有再否认,点点头道:“确实是来说那个人渣的事情的,如你所愿,他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便宜他了,不过,看在他快要死了的份儿上,我也不介意他待的不是天牢了。”灵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恶毒。雪疡眉眼一动,他并不喜欢灵晚这个样子,但他知道灵晚怨气太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看你爹的本事了。要知道那龙相国也十分老奸巨滑,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出事而坐视不理。更何况,其实龙傲天真的是被你冤枉的。”江湖上的事,黑白两道的事,雪疡都可以帮灵晚处理,可朝堂之事他却是无能为力的。

灵晚不满地瞟了他一眼,却还是平静道:“把刺杀我的罪名,嫁祸给龙傲天分明是你的主意,赖我作甚?”

“不是你,我会这么做吗?”

灵晚无言以对,只得转了话题又道:“我爹那边,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太子也会从旁相助,这一次,无论如何,龙傲天是跑不掉了。”

“你似乎很信任太子。”雪疡没有正视灵晚的回答,却是问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灵晚先是一愣,末了解释道:“无关乎信任,只是,太子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向我爹证明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偏过头看了看雪疡面上的银色面具,灵晚竟然不想瞒他什么,便直言道:“证明他的能力。他想要这旭国江山,该拉拢的人太多了,不过,他眼光不错,知道拉上我爹一个人,足以顶他拉上十名以上的官员。所以,这个机会,他比我更想要,因为他要借助帮我而让我爹看到他的诚意。”

“他跟你说的?”雪疡仍旧只是淡淡的,但看向灵晚的眼神分明多了几分欣赏。

“算是吧!”说这话的时候,灵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太子那妖孽般的面容,她拧了眉甩甩头,又说,“不提他了,说说别的。”

灵晚刻意地避开关于太子的话题,雪疡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他却也没有顺着灵晚的话接下去,只是淡淡道:“该走了。”

此言一出,轮到灵晚面色尴尬了,她那句说说别的,本也是随口一说。事实上,她说完自己就后悔了,可是,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雪疡的态度,他居然说要走了。想到自己被他搞得十分没面子,灵晚也有些不快,于是口气硬硬地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雪疡闻言,不发一语,转身大步离去。见状,灵晚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再出声唤他。

金鸾殿上,剑拨弩张,龙相与风青止两对怒目相视各不相让。铭帝一真冷眼看着殿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他却没有一点儿阻止的意思。

他,也在看,也在猜,若是以往,他定是会支持龙相,将上风青止一军,可太后的死,令他对那日的刺客恨之入骨,所以对那幕后之人也十分关注。虽说他并不十分肯定买凶之人是否是龙傲天,可本着“宁错失、不放过”的原则,他也并不想袒护龙相多一点儿。

二人争执许久,始终不分上下,直到最后,太子终于开口说话。他知道太后之死,对于铭帝来说打击十分大,对他也更是不待见了。所以,他沉住气一直等到现在,方才开口,这时候刚刚好,铭帝也不会想多与龙相纠缠,自然也不会当场责难于他。

“父皇,儿臣愿亲自替龙相监审此案,如若龙大人真是被冤枉的,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果然,铭帝见夏侯昭开口了,也刻意露出一副疲累的样子,让龙相一时间涕泪交融却又不好再多做挽留。

夏侯昭的话,表面上是向着龙相,所以,龙相自也不会反对。而知内情的风青止也明白太子实际上站在他这一边的,也更加不会阻止。于是,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两人的支持。

龙相说:“太子殿下肯亲自监审,老夫求之不得。”

风青止说:“铁证如山,就算是再审一百次,也不会有所改变,就让你心服口服。”

言罢,两人再度怒目相视。铭帝虽然讨厌夏侯昭,但此时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太子因妖孽一说,一直与内臣并无深交,应该也谈不上偏向哪一方,他来监审,再好不过。思及此,铭帝这才缓缓开口:“夏侯昭,朕就允了你,你当尽心尽力,早日查明真相。”

“儿臣,遵旨。”

夏侯昭抱拳弯腰,态度诚恳,铭帝见状,这才放心不少,招招手,对常青一个示意。常青立马站了出来,扶住铭帝缓缓离开金鸾殿。

铭帝离开后,朝臣们陆陆续续地离开。龙相率先抢在了夏侯昭身前,十分感激地说:“太子殿下,我儿傲天之事,就全靠殿下英明决断了。”

邪邪一笑,太子淡淡而言:“好说,好说。”

“真是太感谢殿下了,要不然…”龙相的话还未说完,夏侯昭便摇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说:“相国大人,现在言谢似乎太早了点儿。”

“殿下何意?”听夏侯昭的口气,龙相不禁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夏侯昭一笑,若有所指地说:“相国大人,据闻你与晔走得很近呐!”

听到这里,龙相已明白了夏侯昭的意图,他惶恐地看着太子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果相国大人有时间,似乎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整日算计着别人的位子。”夏侯昭说到此处,已算是点明一切,也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龙相,他绝不会帮他救他的儿子。

龙相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却仍旧强自镇定着:“殿下,殿下,那都是误会,误会啊!”

“相国大人是说,你此月上书父皇废太子的奏折也是误会一场?”此言一出,龙相脸上冷汗如雨。在他眼中的夏侯昭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草包一个,可他居然对自己的行为了如指掌,这让他不得不感到紧张害怕。

“那,那只是…”

冷魅再笑,夏侯昭的唇角尽是冰冷:“相国大人,这就是你与本太子为敌的下场。”

“你,你…”龙相指着夏侯昭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想拥立夏侯晔为新太子,但不想,这却成为了儿子的催命符。

“相国大人,有时候眼光不好,不但会害人,还会害己的。”夏侯昭仍旧只是笑,但笑意永远不达眼底,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无底的暗潭,让人看一眼就不敢再看。

龙相此时终于再顾不得其他,跪在了夏侯昭身前:“殿下,是老夫糊涂了,还望殿下给老夫一个机会挽回一切,那奏折老夫这就找皇上讨回来。殿下,殿下,救救我儿啊。”龙相声泪俱下,为了儿子的生命,他已将尊严踩在脚底。可是,夏侯昭的眼中仍旧只是冷然。

看着想为儿子做最后努力的龙相,夏侯昭终于冷然出声:“相国大人,本太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至于做何选择,相信你懂的。”

言罢,夏侯昭再不说话,只是颇含深意地看了龙相一眼后,扬长而去。

三日后,刑部重审龙傲天杀妃一案,主审官员改为大理寺卿章子昱,太子监审在侧。但经过两日重审,大理寺卿章子昱仍旧裁定龙傲天罪名成立,龙傲天虽然仍旧拒不认罪,却终是被判处绞刑。

半月后,龙傲天被送至刑场,午时一时,刽子手将其头上套上了白色布袋,送其上绞架,相国夫人登时哭晕在刑台。

行刑之后,龙相国将儿子尸体抬回相国府。一屋子人哭得死去活来之时,一名黑衣蒙面之人突然造访,将一丸药递于龙相国之手,称是太子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龙相迟疑之下,终是将药丸喂进了儿子嘴里。岂料,就是吃下那一丸药后,龙傲天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死而复生。龙相狂喜之下,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心内早已对他感激得一塌糊涂。

利用出殡的机会,龙相将儿子送出京都,更责令他永不再入朝为官,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而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龙相已对夏侯昭再无二心,再者,经此一事,他已看出太子实力,于公于私,他也再不会支持夏侯晔夺谪。就这样,太子夏侯昭不费一兵一卒,合理地利用了一个龙傲天,便同时取得了风青止及龙相的信任。

七、皇陵葬

灵晚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不过,在云详的刻意隐瞒之下,仍旧拖了半月之余才上报给铭帝。铭帝得知后,直接下旨令灵晚三日后,入皇陵为太后守陵。依然是常青前来传的旨,灵晚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并着手和秋歌一起清理衣物。

一边收拾着东西,秋歌一边掉眼泪:“小姐,三公子说皇陵极苦,你可怎么受得了哇!”

听到这话,灵晚反过来安慰秋歌道:“瞧你,还哭鼻子,你若是怕苦,我不带你进去便是。”

秋歌一听这话,立马收起眼泪,紧握灵晚的手说:“小姐,不要,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一定要去。”

“那你就不要这样了,你难道觉得在皇陵会比在皇宫里可怕吗?”虽然灵晚确实想过让秋歌离开自己,不要跟去皇陵,但是一想到秋歌的反应,灵晚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不让她跟去,她恐怕是绝不答应的。

听灵晚这么一说,秋歌也认真地想了想,最终点点头道:“小姐说的对,只要不在皇宫里待着,哪里都好。”

“嗯!”灵晚也笑了,仿佛去皇陵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一般。

三更时分,灵晚酣梦正甜,却被一阵清脆的声响给吵醒。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却见太子夏侯昭正端坐于床前,静看自己的睡颜。

腾的一下,灵晚就坐了起来,顺手抓过被子,拖到胸前。夏侯昭见她一副防备自己的模样,心内十分不快,但却没有表明在脸上,只是将一串漂亮的风铃拎至灵晚眼前,道:“好看吗?”

那是一串蓝色的水晶风铃,顶端是一个六角型的水晶雪花,由许多的晶石一颗颗串成,半透明的蓝色水晶座子,垂下几根细细的纯白色陶瓷小柱,长短不一,却并不显杂乱。微风轻过,陶瓷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动听。

认真地看了看夏侯昭手里的东西,灵晚认真地点点头:“好看。”说完,灵晚顿了一顿,又不满地开口:“大半夜的,你把我吵醒,就是想问我这东西好看不好看?”

夏侯昭一笑,并不理会灵晚的不解风情,只是执著地将那东西吊在了灵晚的床上,轻轻地拨弄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被夏侯昭的表现弄得很糊涂,灵晚又开口问道:“哎!你到底要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