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昕一把打掉她的酒,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颜如玉满脸的不置信,“相公。”

韦昕铁青着脸走到桌旁,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双手一掀,桌翻杯倒,满地狼藉。

颜如玉向来只见到风姿俊朗,温文尔雅的他,何曾见过他发如此大的脾气,再不敢做声,只悄悄地站在角落处,怯生生地看着韦昕。

韦昕仍是立在窗口,任寒风飕飕地吹在脸上,吹乱一头墨发。

拂晓时分,杭州城飘起了细雪。

韦昕伸手接着细小的雪粒,浅笑低喃,“生辰之日下雪,是好兆头…若下得大了,可以一起堆雪人。”

颜如玉蜷缩在床脚,似是睡了。

门外隐约有打斗声,又听到青楠在嚷着什么。

韦昕扬声吓道:“什么事?”

打斗声停,青楠喊道:“公子让开一下,我撞开门。”

韦昕闪至一旁。

只听一声清叱,长剑穿门而入,接着又是两剑,最后似是有人踹了一脚,门破了个大洞。青楠打开门,急道:“公子,夫人不见了。”

韦昕匆匆往西厢房走,青楠紧紧地跟在后面。

卧室里,雪青色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长案上的饰物规规矩矩地放着,一切与平日并无不同。

韦昕的视线落在床边的矮几上,那里散乱地放着几件首饰,赤金镶红宝石发簪,点翠蝴蝶钗…还有那对银簪,定亲时,他送给她的聘礼。

她极喜爱的,因为簪头刻了一个“心“字。

竟然也舍下了。

是不是要断了一切念想,从此再不相见?

韦昕心里隐隐生气一种不好的感觉,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青楠双膝跪地,“昨夜公子走后,老夫人与夫人说了些话。夫人神色就不好,后来去厨房要了些酒菜,让属下与采薇陪她喝酒。属下以为夫人想借酒消愁,没想到…醒来夫人就不见了。”

未等她说完,韦昕已大步走了出去。

韦氏刚起床,由丫鬟伺候着漱口。

韦昕心急如焚,掀帘走了进去。

韦氏缓缓道:“何事这么着急,连规矩都没有了?”

韦昕急切地问:“娘,你昨夜跟怀瑜说了什么?”

丫鬟们很识相,见状一个个悄没声地退下了。

韦氏冷声道:“没说啥,就是聊点家常。咱家三代单传,你又老大不小的,是时候为楚家传宗接代了。她体内养了十六年蛊,恐怕很难有子嗣…”

“娘,你怎么能跟她说这些?”韦昕急道。

韦氏生气地说:“有什么不对吗?受蛊之人体虚脾寒,极难有孕。”

韦昕道:“娘,难受孕又不是不能有孕。只要好好调养,假以时日定能…”

韦氏打断他的话,“假以时日,娘今年已经五十有四,等不了多久了。不抱上孙子,我死不瞑目…我二十六岁上有了你,当时怀相不好,你祖父祖母还有你爹都说舍了你,可是我不能,我要为楚家留个种,所以九生一死把你生了下来…你说,若我不给你留个后,到了九泉之下,我怎么有脸见楚家的列宗列祖。”

韦昕激动地说:“所以娘不惜在酒菜里下迷情药,不惜赶走儿子结发之妻。娘,你这样对待儿子就有脸见祖父跟爹了?”

韦氏气急,“啪”一个巴掌挥在韦昕脸上,“孽畜,怎样跟娘说话?”

韦昕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娘,方才你说过,二十六岁上才有了我。我记得祖父说过,你二十岁跟爹成亲,六年无所出,祖父当时已年近古稀,他可曾做主为爹纳妾?你怀相不好,祖母可曾说过保孩子不保大人?还有,娘,祖母可曾要你在她面前立过半天规矩?若祖父还在,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怀瑜难受孕就赶她出门?”

一句句质问犹如一把把利剑直刺到韦氏心头。

她性情刚烈,凡事爱着急,自成亲以来,犯过不知多少错,可公婆都极回护她,相公也只小声说与她听,从不曾跟她红过脸。

她一直没怀孕,娘急得不得了,可婆婆却没放在心上,反倒安慰她,“只你们两人过得好,没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过继一个就是。”

正因为公婆对她太好,所以她才拼了命想让楚家有个后人。楚家不能断在她手里。

书房里。

韦昕运笔如飞,很快写好一封信,交给青桐,“去杏花村给韦老爷。让全体青字辈的侍卫出去找人…若找到她,暗中守着就行,别惊动她。另外,让月影去郾城一趟。”

青桐躬身退下。

韦昕看向青楠,“你也去郾城,若见到夫人,请她做主将你跟月影的亲事订了。你们两人就留在夫人身边。”

青楠又惊又喜,“夫人去了郾城?公子为什么不接夫人回来?”

韦昕黯然道:“我也没十分把握,猜测而已,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会去找她…你这便启程吧,或许还能赶到她前面。”

青楠不敢多问,匆匆离开。

韦昕的视线落在采薇身上,“将夫人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前院。”

采薇低低应了一声“是”,又道:“今天是小年,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夫人会不会没地方吃饭?”

韦昕长长叹了一口气,叹声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不安和无边无际的自责,回荡在无声无息的室内,有种催人泪下的沉重。

采薇猛然醒悟到,姑娘这番离开,最痛苦的其实是公子。

大结局

青楠是除夕那日到达郾城的,彼时月影已经先一步到了韦昕以前的宅院。

想起韦昕所说让杨怀瑜替他们主婚,青楠忍不住欢喜,可又想到公子与夫人仍分别两地,欢喜便淡了三分,只细细地将这些日发生的事情跟月影说了一遍,“…公子留在新房整夜不归,夫人定是伤透了心。”

月影幽幽道:“姑娘伤心是真,可更多的还是为了成全吧…姑娘就是这个性子,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宁可委屈自己…主母不喜欢她,韦公子夹杂中间为难,如今又知道自己的身子…姑娘是想成全主母,成全公子。”

青楠沉思片刻,方道:“夫人的心思真重。也不知公子是否知道夫人的情意?”

月影淡淡一笑,“韦公子心思细密,连我都能想到,他怎会不知?若不知也不会让你我先来这里,也不会等那边事情完了再过来。”

青楠不解地问:“公子确定夫人一定在郾城,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侍卫去寻?他办完事情再来又是什么意思?”

月影看着她茫然的眼眸,笑意深了几分,青楠性子直率,喜怒均在脸上,自然想不通其中的曲折,遂解释道:“姑娘丢弃了公子送的银簪,分明是想断了念想,从此不相往来。一般人看来,她定然不会来郾城。但姑娘比旁人多拐了一个弯,你认为我不会来郾城,我偏要出其不意。公子也是想到这层上,所以派你我来。但公子又怕自己猜错了,就把其他侍卫也派了出去。”

青楠恍然大悟,点点头,只听月影又道:“姑娘离开的原因,大家都清楚。若公子将她找回去,难免还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公子先要处理好,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接姑娘回去。”

青楠钦佩地看着月影,连公子的心思都能猜出来,他也算是极聪明的吧。

月影却无暇顾及青楠,默默地思考杨怀瑜可能的落脚处:杨重运早在三年前就逃到广西去了,杨夫人自缢身亡,杨怀琳出家为尼,下人们均流放辽东,杨家是不可能了。此外,她并无其他亲人。云初晴与她关系甚笃,可林淮扬与韦昕是好友,也不可能。萧如是虽一向对姑娘忠心,可他身边有个瓦剌公主,姑娘更不可能就凑这个热闹。想来想去,只有郾城了。

月影所料没错,杨怀瑜正在郾城城郊的一处宅院里,围着暖融融的炭盆喝茶。

南宫逸见到孙女自然欢喜异常,可隐隐又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你不想回韦家了?”

杨怀瑜叹了口气,苦恼地说:“我想回,我舍不得韦昕,可韦家不容我回。如今韦昕他娘如愿娶了颜如玉进门,过上一年半载生个胖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

南宫逸笑道:“韦家容不下你拉倒,你跟着祖父,祖父养你。”

杨怀瑜掏出荷包,倒出几张银票和些许碎银,“祖父不必那样辛苦,我带了银子,省着花,一辈子应该够了…上次出门没带银子极不方便,所以这次就多带了些。”

南宫逸接过银票,脸上笑意更浓,“岂止是多带了些,是不是把他压箱底的银子都取来了?”

杨怀瑜脸上显出笑意,“我是为他考虑,花钱买他心安,否则我身上没银子,岂不教他担心。”

南宫逸“呵呵”笑道:“西月言之有理。”

祖孙二人和和美美地吃了晚餐。杨怀瑜陪着南宫逸给南宫诫送饭。

南宫诫住在偏院的厢房,门窗皆用生铁制成,极为坚固。铁门中间开了道窄缝,恰可将杯盘塞进去。

隔着铁窗,杨怀瑜打量着那个衣衫还算整洁,须发却无比杂乱的中年男子。 略凹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脸庞的轮廓与南宫逸非常相似,此刻他正安静地吃着送去的饭菜,姿态优雅,吃相斯文,看得出幼年必定受过良好的教育。

杨怀瑜不禁想起《中秋行乐图》中,那个端坐案后,有着浅淡笑容的少年。谁能想到画得一手好画,被父亲寄予厚望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杨怀瑜感慨着人生无常,又想起自己与韦昕,一番情路,郎有情妾有意,谁又能想到她竟然不能生育。不能生育的女子都脱不了被夫家休妻的命运。

她不愿等到那一天,只好默默地离开。

不远处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随即密集起来,噼噼啪啪响彻云霄。

辞旧迎新的夜晚,杨怀瑜习惯性地跳上房顶,望着半空姹紫嫣红的烟花,发呆。

她还不曾与他一起看烟花,不曾一同过春节,不曾相伴游历山水,不曾携手同赏杏花…还有很多很多曾经许诺过,但是没有一起做的事情。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她不舍,真的不舍,自十一岁那年开始就喜欢的那个人,埋在心里已经六年多,生根发芽,从小树苗一直长成参天大树,倘或连根拔起,那是彻骨的痛啊。

可不放弃又如何,难道自己真能看着他与颜如玉出双入对,或者豁出去宁可让韦昕作难,也不教他去东厢房。

罢罢罢,反正是痛,长痛总不如短痛。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桃花开。

南宫逸开始囤积粮食,小米白面,油盐酱醋成捆成捆地往家般。

杨怀瑜问:“这些东西不要钱?”

南宫逸笑道:“过阵子粮食可能会涨价,现在先囤点。”又买了蔬菜回来,在家里做腌菜。

杨怀瑜知他在生意方面很是灵活,便由得他去。

桃花尚未凋谢,信王举着先帝遗诏起兵,皇上亲率大军南下平叛。万晋国内一片混乱,又值春季,冬粮早已用完,新米尚未播种,百姓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买不到米。

郾城也不例外,常有抢粮仓商户之事发生。

杨怀瑜有些担心,若百姓知道家里有米聚众来抢,南宫逸虽然武功高强,只怕一人难敌百拳,因此夜里睡觉多了些警醒。

南宫逸倒极为平静,如往常一样,该吃便吃,该睡便睡。

锁门闭户地过了三个多月,杏黄麦子熟,景德帝俘了信王班师回京,勒令各地衙门开仓放粮,严禁抢掠,混乱的局势才渐渐好转。

国内形势好了,南宫诫的疯病却重了。原本天热,就容易烦躁,加上南宫诫整天被管在极不通透的屋子里,出不了门,更是烦乱,每天要么拍门砸窗,要么狂喊乱叫,凄厉的喊声老远都能听见,烦不胜烦。

南宫逸商量杨怀瑜,“听说杏花村的韦善人医术精湛,不如带南宫诫去看看,或许能诊治。”

杨怀瑜盯着他看了半天,犹豫道:“天下的名医不止韦善人一个,何必一定要找他?”

南宫逸叹气,“名医虽多,可有忘忧的人却不多。”

倘或真的能治好南宫诫的病,他不希望南宫诫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遗忘对所有人都好。

杨怀瑜听着隔壁惊天动地的叫喊声,看着南宫逸斑白的须发,点了点头。

这一次进杏花村出奇的顺利。

韦善人替南宫诫把了脉,说有治,但需散其功力,然后银针扎穴,将乱闯之真气慢慢引回丹田。施针技法不难,就是需要时间,短则半年,长则数年。

南宫逸道:“不管用多少时间,只要他能正常起来就行。”

祖孙三代三口人在杏花村租了处民房居住下来。

一日韦善人替南宫诫扎针,南宫逸央求他替杨怀瑜把了把脉。

韦善人心里有数,只一探上她的手腕就道:“脾寒非一日之功,慢慢调理就行。 多放松少思虑若想快点好,则需针药齐下 。”

杨怀瑜问:“这针如何扎法?”是要穿着衣服还是脱了衣服?

韦善人捋捋胡子,笑道:“我最近收了个女弟子,日后她可替小娘子施针。”

下一次再来扎针时,就将他那徒弟带了来。

杨怀瑜一看,竟是采薇,心里便有了计较,淡淡地问:“你何时跟着韦善人学医了?”

采薇懦懦答道:“出了正月就来了。”

杨怀瑜恹恹地不说话。明摆着,所有的事情,身边的人都知道,只瞒着她一个。

采薇伺候她脱了衣服,用银针一针针扎着相关穴位,一边低低道:“姑娘放松些,不疼。”

果真不疼,而且扎针的部位暖洋洋的,很舒服。

杨怀瑜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从此韦善人每次来都带着采薇。过了大半个月,杨怀瑜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不像以往那般困倦,加上突然想开了许多事,不再钻牛角尖,面色一日日红润起来,竟是艳丽了许多。

这日采薇又来扎针,杨怀瑜如往日一样,半梦半醒地迷糊着,依稀闻到了竹香,又似乎感觉有双大手在抚摸着自己。

温存而细致。

完全不是采薇的做派。

杨怀瑜迷迷糊糊地回头来看,一双修长的手阻止了她,“别动,还扎着针呢。”

久违了的低柔的声音。

压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奔涌而出,他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四处苦苦寻了他一年多。如今,她离家出走,他竟是毫不关心。

趴过身子,将脸埋在枕头里。

韦昕捏着银针一根根□,轻轻在她背上一吻,取来衣衫盖上,才低低道:“是怨我来迟了吗?”

杨怀瑜呜咽着,“我哪里敢怨你,都是被赶出家门的人,怎么能怨你?你只在家里守着娘,守着新人过日子罢了,还来招惹我干什么?”

韦昕拂着她的墨发,小心地说:“总得把事情处理完了才能来找你。否则再如从前那般,害得你受委屈。”

杨怀瑜问:“你是如何处理的?”新人进了门总不能退回去,娘是生他养他的人,也不能置之不理。

韦昕扳她的头,“让我抱着你,慢慢说。”

杨怀瑜不依,仍是俯在枕头上。

韦昕爱怜地看着她,笑意浅浅挂在唇角,“娘收了扶葛为义子。颜姑娘进门时,迎亲行礼都是扶葛,所以娘做主将他们撮合到一起。杭州的宅子扶葛跟娘住着,扶葛说日后有了子嗣就姓楚。”

杨怀瑜问:“那颜姑娘可答应?”

韦昕随意地说:“不管答不答应,娘总有办法。与其守着空房过日子,还不如跟了扶葛。扶葛是娘一手养大的,知书识礼,比起普通人家的公子并不差。”

其实,他并未过问此事,亦不知韦氏到底怎样说服了颜如玉。不过韦氏既能给在酒菜里下催情药对付亲生儿子,想来自有办法让颜如玉就范。

杨怀瑜暗自思量,其实这样处理也算是好了,大家面上都好看。正如韦昕所说,扶葛仪表堂堂,完全配得上颜如玉。

心里一松,口气就婉转了些,“暗地里还干了哪些事,都一一说清楚。”

说话听音,韦昕深谙此道,见杨怀瑜有些松动,当下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你走那日,我给舅舅写了封信,让他找祖父谈谈。又让月影跟青楠来,原本以为你会为他们主婚,没想到月影你也不见,这几天青楠见了我都冷着脸。三月,我给祖父写信说信王可能会谋反,让青梧他们帮忙守着屋子…南宫诫发病可不是我的事,我没动什么手脚,只让祖父寻个机会到杏花村来。”

杨怀瑜肩膀抖了一下。

韦昕俯□,在她耳边低喃,“怀瑜,我都告诉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话到最后,尾音拉长,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杨怀瑜不由失笑,“你在撒娇吗?”抬头欲看。

韦昕伸手挡住她的眼,“自小就没撒过娇,撒得不好,娘子见谅。”低下头,吻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舌头一点点欺进她的口中与她的纠结交缠。

杨怀瑜身子软得像水,双手环住韦昕的颈项,背后衣衫滑落,露出玲珑有致的身体。韦昕心里像是燃着一把火,席卷了两个人。

云雨过后,杨怀瑜面带红潮窝在韦昕怀里。韦昕心满意足地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笑道:“前阵子皇上派人来接手了店铺。那日我与他交接,恰见他的小妾出门,你猜是谁?”

杨怀瑜慵懒地说:“猜不出来。韦老爷不许我用脑。”声音里带着几许嘶哑柔媚,韦昕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突然□起来。

他忙敛住心神,道:“谅你也猜不出,是碧玉。”

呵,竟然是碧玉,修习过媚术的碧玉。

原来,皇上对接手那人也是不放心的,所以才将碧玉放在他身边。

杨怀瑜感叹,“还好,你脱离了官场,这下该是自由身了吧?”

韦昕皱眉,苦恼道:“可是,我不想太自由…我想与你绑在一处,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可好?”

杨怀瑜促狭道:“我想去茅厕。”

韦昕无语,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杨怀瑜举手告饶,“是真的,真想去。”

韦昕替她穿好衣衫,“去吧。”

待杨怀瑜自净房出来,屋里已多了一桶温水。韦昕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入桶中,轻柔地替她擦身。

杨怀瑜满足地阖上眼睛,在进入梦乡之前,听到韦昕说了句,“娘子,我们一起去找宝藏吧。”

苍莽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皑皑白雪映照着携手并肩的两人,容颜似玉,眉目如画。

韦昕道:“以前总以为望江水穷是指河底,其实这望江源头也算得上望江水穷处。”

杨怀瑜盈盈浅笑,“找了这许多日不见宝藏,有没有后悔来此?”

韦昕爱恋地看着她,伸手抿上她鬓间的发丝,低低道:“不后悔,若非在此处,怎么知道你的诸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