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这张照片显得格外有味道,充满了神秘的气息。一个颀长英挺的侧影,反而更勾起人的好奇心,更让人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走进那张照片里,绕到他的面前,去看看他的相貌。放一张这样的照片,还不如不放,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琥珀盯着这个侧影足足看了三分钟,咽了口口水,这才从照片上移开目光。

至于文章的内容,她不用看,早已耳熟能详。

“顾珣,毕业于国内一流大学建筑专业,毕业后进入国内知名建筑师事务所,两年后转行成为一家游戏公司的设计师,随后参加获得DW大赛一战成名,半年之后,成立星迹文化。公司发展迅速,业绩惊人……”

虽然这些她早已烂熟于心,还是很认真的把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字不落。浏览到最后,她不由又是一怔。他居然提到了择偶标准!这也是石破天惊的头一回!

琥珀心里噗通噗通,又好奇又激动,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想看又怕看的为难情绪,不过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看了。

他的择偶标准,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不在意外貌,关键是性格要好。最好不要是处女座。”

琥珀注视着这一行简单的几乎不叫标准的择偶标准,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

果然还是不看的好。

☆、第3章

傅炤从公司出来,时间还算早。空气难得一见的好,夜空有月有星。

开往东郊的路,宽阔空旷。汽车一路奔驰,平素四十分钟的路程,一刻钟就到。一看二楼最东侧的一个屋子亮着灯,傅炤便知道琥珀今天回来了。

他轻步上楼,走到东侧房间门口停下脚步。米白色房门虚掩着,留了巴掌宽的一条缝,刚好露出门边一盏月牙形的暖黄色壁灯。他扣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门里悄无声息,推开一看,房间里并没有人。

他略一思忖,轻手轻脚上了顶楼。顶楼原先只是个晾衣服的地方,七年前,琥珀突然迷上种花,虎湘找人把顶楼弄成了一个玻璃花房。踏上最后几级阶梯时,一股淡淡的驱蚊液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个非常怕蚊子叮咬的人,皮肤敏感到蚊子叮一下就会起红色大包。

顶楼没有开灯,从透明的玻璃屋顶,透下来微弱的月色和星光,照着高低错落的十几盆植物,郁郁葱葱长的极好。一个人影小猫似的侧卧在竹椅上,手里的手机屏幕发着亮光。

琥珀正在看许荏苒发给她的一条微信,内容是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情书。

“……不知你经常仰望天空的那个窗台,如今是何模样,如今是谁倚在窗边唱歌。”

许荏苒说,你看这情书写的多美,就像是一碗清爽的酸汤面叶……自从主持“舌尖上的S市”之后,许荏苒的比喻句总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整夜整夜地说话,才握着手,天就快亮了。”正看到这一句,啪的一声头顶上的灯突然亮了,还挺应景。

傅炤好整以暇的等着琥珀吓得尖叫,或是从躺椅上滚下来。没想到她既没尖叫,也没滚下来,连头都没回,气定神闲的说:“傅炤,你这个吓人的把戏玩了十年,还没烦啊。”

傅炤泄气,“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用看,闻一下就知道了。”最近对男性气息敏感,熟人她一闻就知道是谁。

“你是狗啊!”

“呸,你才是狗。”琥珀转过脸,从躺椅上坐起来。

傅炤站在一棵凤尾竹前,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在这儿喂蚊子?”

琥珀指了指身旁的一个花盆,说:“我等着看昙花。”

傅炤的目光落到竹椅旁的那个六角紫砂盆上,一只细长的花蕾从枝叶间伸出来,弯弯的翘起头。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她养的第七盆昙花,前六棵都已经香消玉殒。难得,这第七棵昙花是个属小强的,长到一米多高,枝叶丰盈,竟然没死。更难得的是,竟然还打了苞。

傅炤不以为然的拨弄了一下花苞,“这样子今天能开?”

“今晚一定会开。”琥珀兴奋的眨了眨眼睛:“我们打个赌吧?”

傅炤一巴掌拍到她脑门上,凶巴巴道:“赌你个头。”

从小到大和她打赌就没有赢过一次,记得她六岁那年,春节来他家里做客,他爹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她说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是什么,他哪里肯信,和她打赌,结果那年的压岁钱,悉数输光。当然,此后数年间和她打赌也是一次没赢过。

傅炤往竹椅上一坐,解开领口的扣子,“明天一开盘就把你的股票都卖了。”

“为什么?”琥珀不解,最近行情一片大好,指数一路高歌猛进,她的股票涨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卖掉?

“直觉吧。涨了这么久,也该调整了。即便是牛市也不会这么疯。”

傅炤一边说,一边拽着领带,胡乱扯了几下。

琥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领带。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他的弯弯扭扭斜到一边的领带扯回来,规规矩矩的放到衬衣正中的地方。随后,露出一个很满足的表情。

傅炤以一副不可理喻的眼神瞪着她:“你这种强迫症也不知道将来谁能忍得了你。”

琥珀拨拉了一下刘海,做了个鬼脸。

傅炤道:“明天一早我要去北京出差,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后天墨香社有一个拍卖会,有一把画扇你帮我拍下来。到时候许峥嵘过来接你一起去。”

琥珀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送人的。记住一定要拍到,价钱高一点没关系。”说完他站起身,跟安抚一只小狗似的,垂手拍拍她的脑门,还胡乱揉了两下。

原来是送人的。琥珀略一推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吟吟叹了句:“好痴情哦。”

傅炤的脚步停下来,转身望着她。

琥珀嫣然一笑:“画扇是送给顾老先生的对不对?”

傅炤没有否认,斜睨了她一眼,“哦,原来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笨。”

“哼,我本来就很聪明。”琥珀撇撇嘴,“你把暗恋的心思藏得九曲十八弯,乔安琪要是能发现,才是出了鬼。我要是你,就直接告白,这样遮遮掩掩藏藏掖掖有什么用。”

“你不懂,”傅炤一副不想和小孩子多说的表情,挥挥手道:“万一拒绝了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琥珀促狭的笑:“可是不说出来,就永远只能做朋友啊。”

傅炤摸摸下颌,“你还记不记得李苏航?”

“你记性真好,还记得他的名字。”她一点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简直是美好青春里最不美好的回忆。

傅炤哼道:“那是我第一次打人进派出所,当然记得。”

傅炤年轻气盛出手没有轻重,“不小心”把那个疯狂追求她的偏执狂教训了个前臂骨折。

“有个哥哥真好。”琥珀赶紧的拍马屁,笑的甜丝丝的像是一块儿入口即化的泡芙。

“你看,表白其实没什么用。李苏航对你表白了几百次,你被他烦的要死。确定对方喜欢你再去表白,否则结果更糟,不如不说。”

傅炤说完,人已经下了楼。

琥珀摸着下巴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去年她势如猛虎的追求和告白,有没有对顾珣造成困扰?

他后来接受了她的追求,应该没有困扰吧?

这个问题尚未想明白,一股异香扑来,她等待的那朵昙花开了!

花房建好之后,她先后从花市买了好几批花来养。蝴蝶兰,海棠,牡丹,前仆后继的香消玉殒之后,她便放弃了辣手摧花的行为,只养最好养活的吊兰,绿萝之类。不过,唯一锲而不舍一直没有放弃的就是昙花。

努力了八年,终于亲手养开了一朵昙花,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她小心翼翼托起盛开的昙花,不知不觉,脑海中浮起了另一只托着昙花的手。

修长白皙而不失文弱,男人中少有的好看,可惜,去年夏天竟然也没多摸上几把,以后可是没机会了,好遗憾。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许荏苒打来的电话,问她:“胡兰成的情书你看完了没有?”

“看完了。”

许荏苒莫名其妙笑起来:“是不是比你写的情书好上一万倍?”

琥珀反驳道:“你又没有见过我写的情书。”

“就是因为见过,所以才让你看看人家的,以后学着点。”许荏苒已经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顾晓珺发现了他哥的微博小号,发给我看。你不知道,对着你的情书我可是笑了整整一天,不行,你得赔我一百张面膜,我皱纹都笑出来了。”

许荏苒断断续续说完,琥珀已经吓出了一头汗,急问:“什么微博?”

“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我把地址发给你。”

片刻之后,许荏苒发了个微博地址过来。琥珀急忙点开。

微博名是Seek,琥珀看到这儿已经心里发毛,Seek是寻找寻觅的意思,寻和珣同音。头像居然就是她刚才在杂志上看到的那张照片,再一看个人简介,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身寄虎吻。

她撑着额头,天哪,真有可能是他的小号。因为她姓虎。

身寄虎吻……和她谈恋爱是有多危险?嗯?居然用了这么个词。

微博荒的长草,一年没有更新,只有寥寥的两条。

其中第一条微博是:第一封情书。

文字下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信笺。白色信纸上写了几行字,“今天的天气很好,湖边的广场上有很多人在放风筝。我也放了一个,而且还在上面写了你的名字。顾珣,我喜欢你,风知道,云知道,你知不知道?”

果然是她去年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偷偷摸摸,没有署名。

时隔一年,看到这个,琥珀羞耻的直起鸡皮疙瘩,这情书果然是写的烂透了……和人家胡兰成能比么?

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Seek的第二条微博是:第二封情书。

文字下面依旧是照片,不过这一次是五张。

为什么是五张而不是六张,六张整整齐齐两排多好看,五张缺一个角博主你不觉得不顺眼?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小字典和一个小纸条的合影,字典是普通的小新华字典,纸条也是普通的小白纸,上面写了四个数字:522532199362。

没错,这就是她的第二封情书:一张写了四个数字的小纸条,夹在一个小新华字典里。依旧是没有署名。

然后第二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522页,“我”字用铅笔圈了一下,第三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532页,“喜”字用铅笔圈了一下,第四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199页,“欢”字用铅笔圈了一下。第五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362页,“你”字用铅笔圈了一下。

所以,这第二封情书,也就是写了四个数字的小破纸条,破译出来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琥珀扔了手机,把臊得滚烫的脸砰一下磕到了膝盖上。

这么幼稚羞耻的主意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啊上帝!

此时此刻,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去年夏天她只写了两封匿名情书过去,就被顾珣发现了。至于他是怎么发现那两封匿名情书是她所写,一直是个谜。

那天,顾珣把一张纸放她面前,叫她写他的名字看看。她当时还很得意自己聪明绝顶,用的是左手写的情书,然后假装淡定的用右手写了几个字,给顾珣看。

顾珣看了看,说:“左手写我看看。”

她当时就懵了,他怎么知道她左手会写字?她本来打算死不承认的,可是顾珣仿佛料到她会如此,气定神闲的说:“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左手会写字。”

她事后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他,的确是在他面前写过字。具体是左手还是右手,她早就没了印象,没想到他时隔七年竟然还记得。

☆、第4章

第一次见顾珣那年,她十七岁,放假了还在补课,为了高考焦头烂额。她学习成绩不差,心里还是很担忧自己考不好,怕对不起姑姑姑父。

顾远山七十大寿那天,傅谨言带着妻儿去给干爹贺寿,把琥珀也带了过去,让她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顾老先生原是美院的教授,和傅谨言的父亲是同事也是最好的朋友,年轻时,两家同住在美院家属院一个楼洞里斜对门,还互相认了对方的儿子为干儿子。后来顾远山的画越卖越贵,名气越来越大,从学校搬了出去,不过和傅家的关系却一直保持着。

因为顾远山是七十整寿,除了儿子女儿一家,来的还有侄子一家和两位得意弟子的一家人,客厅里宾朋满座很是热闹。琥珀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又是在陌生人家里,难免有些拘谨,挽着虎湘的胳膊,寸步不离。

顾远山的亲人弟子都是文化圈的,一起聊的话题不是经济和全球局势,便是艺术品投资,虎湘怕琥珀无聊,便让她去西厅找傅炤。

顾家富足阔气,厅堂宽敞,一面长长的红木雕花隔断,将厅堂分为东厅西厅。图案精美绮丽的隔断后面,是一圈金丝楠木沙发。傅炤和几个年轻人坐在那里,谈笑风生。

琥珀飞快扫了一眼,除了傅炤谁也不认识。而且明显他们都比她大上几岁,都已升入大学,而她还在高中里挣扎,中间隔着鸿沟一般。

她没有凑过去,坐到旁边的米白色真皮沙发上。沙发对面还坐着两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年纪,两颗小脑袋挤到一起窃窃私语,跟两只小老鼠似的,一会儿嘻嘻嘻,一会叽叽叽,悄声争论到底是顾珣好看,还是傅炤好看。

琥珀心道:这小娃娃们也太早熟了吧,这么大年纪就开始发痴帅哥。她十七岁了也没喜欢过谁,对任何男生都不感兴趣。而且私下里也非常不理解恋爱是什么感觉。尤其不理解的是,竟然有那么多人喜欢傅炤。

那个早上起来顶着鸡窝头吃早饭,打完球的袜子可以臭死两只鸡的男人,竟然有人喜欢!竟然有女生托她给傅炤送情书,竟然还有女生送她礼物,只为了拿到他的Q,Q号和手机号。就连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居然还在花痴他,简直不可思议。

两个小姑娘嘻嘻嘻的说着,两双眼睛放着光,琥珀为了和两个小姑娘套近乎,便问了句谁是顾珣?傅炤她当然认识,不用问。

扎辫子的小姑娘一点也不怯生,指了指对面沙发上的一位青年,然后问她:“姐姐你觉得呢?”

小姑娘长的漂亮,嘴巴也甜,很讨人喜欢。

琥珀于是看了一眼她指着的青年。一群人中,他并不是最年长的一个,却莫名有种雍华沉稳的气度,玉山般皎然出众。傅炤长的极好,但他似乎更胜一筹。

这一眼的时间很长,视线如深水静流缓缓而过,她想,这一眼看过,十年之内都不会忘。

不过,就算顾珣让她惊为天人,她也没有体会到传说中怦然心动,一见钟情。淡定的看过,之后移开目光又看向傅炤。这一看,真是惊讶到不行。

傅炤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儿,和一个女孩儿说着话,笑得那叫一个温柔俊美,和蔼可亲,哪里像是平时在家里对她凶神恶煞大呼小叫的样子,简直是换了个人。

呵呵,就装吧。

琥珀扭过脸,笑眯眯对小姑娘说:“当然是顾珣好看。”

扎辫子的小姑娘兴奋的一拍手:“我赢了。”然后跳起来就跑去顾珣身边,指着琥珀说:“哥,那位姐姐说你长的比傅哥哥好看!”

琥珀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不点竟然是顾珣的妹妹。事后她才知道,这小姑娘叫顾晓珺,和她坐一起的叫唐贝贝,父亲是顾远山的得意门生,开了一家画廊。而让傅炤笑颜相对,从土匪变绅士的的那个漂亮姑娘,叫乔安琪,是顾珣姑姑的女儿。

围坐在一起的年轻人听了顾晓珺的话,都善意的笑起来,傅炤也笑,笑的眼睛里冒着绿光。

顾珣是一圈人中唯一没笑的那一个,泰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清亮深邃,澄澈的近乎有一股微寒的气息。

他看着她的那一眼也很长,长过礼貌的打量。

作为一个从小学就开始被称为校花的人,琥珀早已习惯了各种打量的目光,尤其是男生,各种惊艳爱慕欲言又止欲欲跃试的目光,她完全无感,而且毫不在意。

顾晓珺跑回来和唐贝贝继续聊小女生的秘密。

琥珀看着茶几上的果盘,其中一盘是苹果,几个红嘟嘟的苹果都是脸朝上放着,有一个却是屁股朝上,她实在是没忍住,悄悄的把那个苹果翻了个个儿。

一个小动作做完,她觉得自己身上有道目光在流转,凭直觉和方向,她觉得一定是顾珣。她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碰见了顾珣的视线,对男生的注视已经完全无感的她,第一次破天荒的感到了一丝丝羞窘。可是没办法,强迫症犯了也是不能忍……

她佯作淡定,扭头问顾晓珺:“洗手间在哪儿?”

顾晓珺热情的给她指了方向。

琥珀起身走到卫生间,果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绯红。

这太诡异了,她居然会对一个男生脸红!

她用凉水扑了扑面颊,在里面磨蹭了十几分钟才出去。自然,她也不会再回到西厅。

她重新坐到虎湘身边,听她和几位女士聊香水,的确是无聊。听着听着,她忽然间想起来父亲虎铭说她嗅觉灵敏,将来送她去法国学调香,做最有名气的香水师。

言犹在耳,人却早已不在。她心情忽而有点低沉,悄然走到外面的走廊透透气。

顾家的别墅富丽堂皇又充满书香气息,走廊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都是顾远山的作品。最后一副油画,和以前的几幅明显风格不同,画的是一架恣意生长的紫藤,上面两只雀鸟凌空而起,星星点点的紫色花瓣纷纷扬扬的飘在风里。虽然是静止的画面却透着非常灵动的气息,仿佛可以看见雀鸟的振翅,和花瓣的飘飞。

她看了下落款,竟然是顾珣,心里惊讶他居然也画的这么好。

忽然一股异香飘过来,她嗅了嗅鼻子,寻觅香气的来源。走廊外是一个椭圆形的大露台,靠近玻璃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人多高的发财树,巴西木,凤尾竹和滴水观音,密疏相间的枝叶挡住了里面的景致。

她循着那股香气轻轻走进去,忽地一怔。

顾珣背身而立,站在一个松木花架前,脚边的花盆里种着一株绿色植物,开着雪白如碗口大的花,那股异香就是由此而来。

顾珣的右手虚虚的托着那朵花,那花瓣色如白锻,荧如月华,舒张的姿态既妩媚又清丽,美得让人无法描述。她先是被那朵花惊了艳,而后是被顾珣的手。一个男人的手,少见能长的的如此好看。卷起的白色衬衣,袖口干净如雪。

眼前一幕,似乎是幅精美的画卷,琥珀本想趁着顾珣没发现自己便悄然退出,可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就被定住了。

昙花旁的花架上摆放了两盆盆景,一盆小榕树和一盆蟹爪兰,花盆很别致,小巧精致的米白色五角瓷盆,上面提着字,分别是“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然而,写着“三藐三菩提”的那个花盆却放在“一花一世界”前面,这顺序如何对?

琥珀盯着那个白瓷花盆,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的爪子在挠。一个迟疑的功夫,顾珣此刻已经回过身来,第三次和她的视线相碰。

见到是她,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忽又展开,而后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微笑。

年轻而清傲的面孔,那一抹清浅笑意,如冰雪初融,春光乍现。

然而琥珀却浑然无视,视线直勾勾被那个花盆勾住了。

顾珣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那两个花盆,问道:“怎么了?”这是琥珀第一次听见他说话,他气质清冷,声音却极为温暖。

“这两个花盆的顺序不对,应该一花一世界在前,三藐三菩提在后。”说完之后,她估摸顾珣大约要认为她是个神经病。

没想到的是,顾珣抬手就把两个小花盆换了个位置,而后问她:“这样?”

看着两个花盆的顺序摆对,琥珀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冲着顾珣轻轻一笑。她眼睛又大又亮,无波无澜的望着人,有一种不动声色的灵气。若是笑起来,眼睛一弯,却是又软又萌。

顾珣望着她,“你是傅炤的表妹?”

琥珀嗯了一声点点头。

顾珣略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虎,大名叫虎珀,小名也叫琥珀,一个音。”靠近花架的地方放着一张欧式的圆桌,琥珀怕顾珣没听明白,于是顺手在桌子上写了个虎字。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左手。

她并不是左撇子,也从来没刻意练过左手写字。她只是从小就两只手一样灵活。右手能做的事情,左手一样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