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断浪低头望见秦青那红得可爱的脸颊,心跳仿佛一顿,紧接着飞快得如同脱缰的野马。

“没事你妹!”秦青粗鲁地骂着,伸手不由分手地扒开断浪肩头衣服,熟练得就像早已演练了千百次。

看到断浪肩头只有个浅浅的掌印,秦青微微呼气,没好气地扯好他的衣服,“死不了,慢慢调息吧。”当初她被独孤一方打的那一掌可严重多了,现在也都没事了,他这种程度的,当然更不会有事。

“嗯。”

断浪低低地应了一声。或许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从前十年的相处,他都习惯了,没觉得如何。可这离开天下会的短暂时间里,受了伤时没人关心,他还是免不了会想起秦青。小时候跟人打架受伤,她一边骂他一边给他上药,眼底的关心疼惜那么明显。就像现在,说着不客气的话,眼底的担忧从未变过,一如往昔。

断浪如此乖觉的回答倒让秦青一怔,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神情柔和极了,也不知是不是烛光的缘故。

而这样望着她的断浪,令秦青脸上火烧般炽热,她飞快地下了床,穿上外衣,站得离断浪远了些,才让自己的理智顺利回归,慢悠悠地说:“说吧,你来天下会做什么?”

前一刻的旖旎像是镜花水月般消失,此时两人遥遥相对,仿佛隔着的不是几米,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断浪的脸色在秦青起身时已飞快恢复正常,他望着秦青,道:“我已说过,我来找雄霸报仇。”

“我也说过,你在说谎!”秦青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你杀不了雄霸。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你又怎么会来送死?”

“那你说我来干什么的?”断浪哼道。

秦青脱口而出,“不管你来做什么,反正不是来找我的!”

话音落下,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秦青懊恼自己在断浪跟前总是会情绪失控,说一些不经思考的冲动之语。而断浪则沉沉地望着秦青,也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你来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秦青烦躁地挥挥手,脸色一冷,“步惊云已经走了,你也快滚吧。”

断浪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秦青身旁时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多谢。”

什么时候他也会跟自己说谢谢了呢?

秦青恍惚地想着,一阵小小的拍门声响起,顿时惊出她一声冷汗。

“先回床上去!”秦青脸色一变道。

断浪脸色微变,返身回了床上。

“秦青…秦青?”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小声的呼唤。

听到那声音,秦青心中一松,上前将门开了一半,惊讶道:“孔慈,怎么是你?”

孔慈打量着秦青,见她无恙,才舒了口气道:“方才我见云少爷往你这儿来了,怕你出事,就来看看…秦青,云少爷又来找你麻烦了吗?”

秦青向来爱在孔慈面前不遗余力地抹黑步惊云,此刻便点头道:“是啊!我正睡着,他竟无缘无故冲进门来,说什么有刺客,还不是以公肥私故意来找茬?”

“秦青…你、你不要怪云少爷,都是我…”

秦青连忙打断孔慈的自责,道:“孔慈,你别一有什么就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事是步惊云的错,与你无关。你身为一个侍女,做得很称职,天下会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女孩。你越自责,我也越生气,但不是对你,这种怒气只会转嫁到步惊云身上。”

孔慈微怔,点点头说道:“秦青,虽然我一时无法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是对的…谢谢你,在我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帮助我。”

“我们是什么关系,帮你不是应该的吗?”秦青呵呵一笑,“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嗯。秦青,你也早点睡。”孔慈笑了笑,转身离开。

秦青关上门,想着孔慈近来心态的慢慢转变,不禁露出欣慰的笑来。

孔慈如果自己不想改变,她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好在孔慈接受了她的想法,正在慢慢改变对步惊云的态度,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一转头,秦青却看到断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秦青脸上的笑慢慢敛下,她差点忘了房里断浪还没走。

只不过在她赶他走之前,断浪却率先发问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跟孔慈…”他的语气听起来冷硬极了,像是质问般。

秦青不喜欢他这审问犯人的语气,语气也冷了下来,“关你什么事!”

方才面对孔慈时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而对自己却冷言冷语,而她刚刚转过身时脸上带着的欣喜笑容,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断浪脑袋一热,忽然上前一步。

秦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背却靠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心中一惊,眼前的俊颜却猛然放大,接着她的唇上却多了两片温热的触感。

不是一触即分,也并非温柔缱绻,这吻就像是要宣誓占有权,恶狠狠的带着惩罚的味道,痛意和酥麻并行着蔓延开来。

秦青惊怔之下瞪大了双眼,双手紧贴在门上,僵硬的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现在不是小青姑娘,断浪也没有喝醉酒。

但他在吻她!吻着身为男人秦青的她!

秦青的心脏跳动得飞快,死死地盯着断浪回不过神来,唇上的痛意是那么强烈,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血腥的气息,狠狠地刺激着两人的感官。

他的唇,他的舌,动作青涩,似乎只凭着本能,攫取着她口中的芳华,她的僵硬没有阻碍他的前进,他像是渴水的旅人,疯狂地汲取着唾手可得的香甜,一切的一切,仿佛离他远去,只有那双漂亮的眸子,怔怔地与他对视。

意乱情迷间,断浪忽然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秦青收回狠狠推了断浪一下的手,恨恨地擦着自己的嘴唇,虽心情复杂,语气却冰冷又愤怒,“断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断浪原本略带迷离的眼因伤处的疼痛而恢复平日的清醒,他怔怔望着秦青,脸上满是震惊,似乎也对自己方才的举动不敢置信。

见断浪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秦青心里莫名的就高兴了起来。

只不过她却故意板着脸,做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断浪,你实话说吧,今天你是来找我的吧?没想到你竟然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秦青不留情面的话让断浪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的呼吸因为尴尬和羞耻而变得急促起来,被步惊云打伤的肩头似乎一抽一抽的更痛了。

断浪的沉默让秦青心情大好,之前让两人闹得几乎决裂的事好像也不再重要,那时的悲伤完全被现在的愉悦驱散。她忽然想,她这么个好人,是不是该好心告诉断浪她是女的,免得他这么挣扎?毕竟喜欢上一个男人,对个直男来说是绝不能承受的吧。

但在秦青下定决心之前,却听断浪冷冷地说道:“别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一时糊涂,把你当做女人了。”

假如秦青真是个男的,这大概是最刺耳的侮辱了吧。

“我自作多情?”秦青微怔,随即怒极反笑,刚刚的好心情因为他的话被破坏殆尽,“断浪,你说说你亲了我几次,到底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你心思龌龊?”

断浪脸色铁青着,视线落在别处,因为羞耻,身体僵得笔直。

看他这摸样,秦青又忍不住心软了,她想算了,还是明明白白告诉他吧,免得他想不开抑郁了,“其实…”

“住口!”断浪粗鲁地打断了秦青的话,捂着伤处一步步走过秦青身边,推开门背对她,声音冷漠疏离,“秦青,今晚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上次你说的那样,你我的朋友之谊到此结束,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话冰冷决绝,秦青听得心底一沉,却飞快地转头看向他,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急道:“等等,你别走!我…”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断浪此刻转身望着她的眼神太过陌生冷漠,在这样的眼神下,她突然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她和断浪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人。上一次她可以决绝地说会忘了十年友谊,只当梦一场,但再见断浪,他的伤又能轻易牵动她的心弦。而断浪…从他对聂风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是说断就能断的那种人,绝不像她这样拖泥带水。本来她隐隐觉得她和断浪的矛盾或许在她说明自己是女的之后就可以解开,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的性别或许也有影响,但本质上,却是两个人的观念不同。

断浪野心大,想要手掌权势,立于人上,可她秦青却胸无大志,只求安稳度日;断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丢弃多年友谊,在他看来为了权势,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但秦青看重每个朋友,容易心软,为朋友愿意以身犯险,不会去想这值得不值得。

观念不同的两个人,就算自小一起长大,互相有些许影响,迟早也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秦青,我谢谢你过去的照顾,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像你曾经说的,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雄霸夺得天下会,你若聪明,离开天下会,不要与我为敌。我言尽于此,你自己保重。”断浪淡淡地说,望着秦青的眼里再没有一丝熟悉和温和。

秦青张了张嘴,喉咙像是梗着什么,心底只觉万分委屈。

是啊,当初是她先说那些话的,可他不告而别,又对聂风见死不救,她气愤不过,才那样说的。可他跟她这么多年相处,难道还不知道她有多嘴硬心软吗?现在他却故意拿她当时的气话来堵她,她又憋屈又无奈。

“断浪,你认真的吗?”秦青喃喃地问。

断浪没有回答,只瞥了她一眼,那没有丝毫温情的一眼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秦青松开他的衣摆,颓丧地后退了一步。

断浪没再多言,运起轻功飞出了这个他异常熟悉的院子。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双眼只看着前方,那是他将前进的方向。

秦青遥遥地望着断浪离去的背影,夜色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吞没。她看了会儿,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捂着脸,脸上却没有泪水。

她很难过,但哭不出来。或许比起伤心,她心中更多的只是难以名状的怅然吧。她和断浪,这次是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吧?他都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许久之后,秦青拍拍灰尘站了起来,微微仰着头抿唇微讽地笑了。

不见就不见,她也不会再去想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孔慈:我好像做了什么坏事。

秦青:没事没事,是那笨蛋自己傻。

孔慈:但…

秦青:别总自责了,你这是传说中的躺枪好么!来来我们做点快乐的事,别理那个笨蛋了!

孔慈:诶?标签真的要改成百合了吗?

断浪:…擦。

36婚礼之夜

断浪的来去似乎并未对秦青现在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她早就有了目标,断浪的话只是影响了她的情绪,却不会影响到她的现阶段目标。

——救出孔慈,离开天下会。

关于如何送孔慈离开的事,为免打草惊蛇,秦青没有跟她具体说过计划,而孔慈也信任着秦青,没有多过问。

这段时间,最热闹的当属聂风和幽若。幽若确实是个相当能折腾的女孩,连好脾气的聂风也经常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她的心不坏,虽然总是好心办坏事,但总体上来说,那是个可爱的女孩。

赌约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原本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幽若眼底有了烦恼,秦青想她可能内心正在挣扎,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在这最后一天盯着幽若。

早上幽若悄悄跟着聂风下山去了城隍庙,秦青怕被发现就没有跟进去,没一会儿,聂风出来了,而幽若也紧跟着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秦青正要跟上去,忽然想起件事。

这城隍庙里的容婆,不正是秦鸿等人的师母吗?她记得秦鸿说过,容婆隐姓埋名躲在这里,是为了替她老公毒王毕西天向雄霸报仇。容婆隐藏得极好,想必聂风也像她一样被容婆骗过去了。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那容婆要报仇,找的应该是雄霸,不会拿其他人下手吧?

秦青又看了那城隍庙一眼,心里依然很难将那个和善的老婆婆和毒王妻子这身份联系起来。

她踟蹰了会儿,终究没有做什么,返身跟上幽若和聂风。连秦鸿都无法劝说容婆放弃这种飞蛾扑火的举动,她这个完全不相关的人说的话,就更是毫无用处了。

回到天下会后,幽若去找了雄霸。

雄霸武功高强,秦青没敢靠近,因此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幽若出来时神情恍惚,隐隐带着丝悲伤。

看到这里,秦青基本已经确定,幽若不会对聂风下手了。

在秦青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下去时,真的消失了七天的文丑丑忽然出现找她,她便顺势放弃了幽若这边的追踪。

“秦青啊,这两天我想过了,我们要彻底离开天下会,只有一个办法。”文丑丑总是不正经的脸上,难得带上丝狠厉,“那就是扳倒雄霸!”

秦青吃了一惊,“文总管,前几天说死也不敢给雄霸下毒杀他的人,好像也是你吧?”

文丑丑脸上的狠意一敛,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这个…哎呀,秦青啊,有些事就不要记得那么明白了嘛!我是不敢杀雄霸,可有人敢啊!”

“你说…步惊云?”秦青挑眉。

“对啊!步惊云和聂风!”文丑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今天我去见雄霸,他话里话外似乎有意收孔慈为义女啊!”

“义女?”秦青惊讶道,“他都已经有个女儿当宠物来养了,还不够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幽若是他亲生女儿,是他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可这义女…可就只是个挂着好听名头的工具而已!”文丑丑嘿嘿一笑。

“他是要先收孔慈为义女,再嫁给他的其中一个徒弟?”秦青恍然。她隐约记得电视剧里应该正是这样发展的。

“秦青啊,之前我的眼光真不错,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娃儿!”文丑丑也不知道是在称赞秦青还是自己,嘻嘻笑道,“你知道他会将孔慈嫁给谁吗?”

“谁?…不会是步惊云。聂风?不,这样秦霜就置之事外了。”秦青喃喃了几句,脑中遥远的记忆清晰了几分,“是秦霜吧。”她笃定地说。

文丑丑咧开嘴笑了,“没错,就是秦霜!”

得到肯定答案,秦青低头沉思。

雄霸这三个徒弟里,最忠心的自然就是秦霜了。若步惊云和聂风联手对付雄霸,秦霜或许会顾及十年的师兄弟之情,但更多的可能还是会站在雄霸那边。秦霜重情重义,但也不是愚忠之人,要让他与雄霸为敌,就要想办法让他对雄霸寒心。

“文总管,送孔慈出天下会的安排已经准备好了吗?”秦青忽然问道。

文丑丑得意地点头,“自然。这七天我可不是在悠闲地玩的。”

“那么,就在孔慈嫁给秦霜的那天,让她服下假死药,送她离开天下会吧。”秦青微微一笑道。

“哦?为何选这个时间,更早些不是更安全吗?”文丑丑不解道。

“原因有二。其一,那天身为雄霸大徒弟的秦霜大喜,天下会大摆宴席,难免混乱,你要送孔慈出去也容易;其二,大婚之夜,新婚妻子暴亡,之后如果得知这一切都是自己最敬爱的师傅的阴谋,你猜秦霜会怎么想?而失去了挚爱的步惊云,又会怎么做?”

文丑丑闻言双眼一亮,“三人若是联手,打败雄霸也未尝不可能啊!”

秦青却摇头道:“三人的武功都是雄霸教的,想要打败雄霸谈何容易?这次只要能增加师徒三人的嫌隙,对我们就是有利的。”

文丑丑叹息一声,“唉,也是。杀雄霸之事急不得,只能从长计议。”

见他情绪低落,秦青安慰道:“雄霸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会被杀死,文总管且放宽心吧。”

“也只能如此了。”文丑丑拿着羽毛扇使劲扇了扇。多在雄霸身边待上几日,他的危险就多一分,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文丑丑就郑重地将一颗长得像麦丽素的药交给秦青。

秦青用文丑丑看不懂的目光怀念至极地看了这颗“麦丽素”好久,才妥善收好。之后她去找了孔慈,将计划和盘托出。

孔慈一脸震惊,“这能行吗?你和文总管…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始…”

“狼狈为奸?”秦青不在意地笑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需要你的配合和决心,才能成事。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你临时反悔,不忍心假死令步惊云伤心。”

孔慈沉默,显然秦青的话正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然而她十分清楚,秦青这样帮她,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既然她早已做下决定,就不该再犹豫不定。

“秦青,告诉我那天我该怎么做。”孔慈定下心,望着秦青,眼神柔和却坚定。

秦青这边思索着可能有的突发状况和应对策略,却没料到聂风那边真的出了事。

她是第二天才从文丑丑嘴里得知前一晚的惊心动魄的。

“那聂风啊,也不太不小心了,居然被山下城隍庙那什么容婆下了毒!好在幽若小姐天性善良,舍身为他吸毒。谁知那容婆竟暗闯天下会,在雄霸为幽若小姐运功驱毒时想趁机杀死雄霸…”说到这里,文丑丑脸色一暗,惋惜之色溢于言表,“可惜当时幽若小姐早就身中七日不归之毒,这以毒攻毒之下,她的命保住了,雄霸也将容婆杀死了。”

“容婆死了?”秦青心中微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