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向段提沙描述了马泽的狼狈样子,这让段提沙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往楼下走,结果一个不慎踩了空,当场摔倒滚了下来。段珀吓的跑去扶他,可他在楼梯台阶上磕到了脑袋,竟是晕了过去。

三十分钟后,段提沙苏醒过来。

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他对段珀认真说道:“老虎,我想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我还没有老到笨手笨脚的程度,怎么手脚就都不大好使了呢?”

段珀吓的魂飞魄散:“好,好,我们马上去做检查。爸爸,你不要吓我啊!”

段提沙现在常年隐居,偶尔出门,都是谨慎之至的。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他偷偷的启程去了曼谷,打算在技术高明的大医院内做一次体检。段珀留在家里,因为知道他这一行应该是比较安全,所以倒也没有很担心。

在六年前,段提沙曾经做过类似体检,然而毫无结论。六年过去了,他这回再一次走进医院,医生终于是没有让他失望——从检查结果上看,他是患上了帕金森症。

段提沙不懂得什么叫做帕金森症,特地让翻译对医生进行了一番咨询。最后他彻底明白了——在不可知的未来,他也许会变成一个全身瘫痪、口水横流的老傻瓜!

段提沙登时崩溃,瞬间就流下了眼泪。

第112章 神经质的段提沙

在西历新年的前一天,段提沙回到了帕加村。

当时正是中午时分,阳光明媚。段提沙的路虎越野车穿过军营驶入密林深处。披荆斩棘的冲上蜿蜒山道,司机轻而易举的辨出方向,在无路之处转动方向盘,非常熟练的飞速前进。沿途关卡提前收到通知,也纷纷搬开路障,让出通道。

经过一番晕头转向的颠簸之后,吉普车放缓速度绕过一座怪石嶙峋的小山,终于是进入了庄园地界。

越野车在庄园门前慢慢停下。副驾驶座上的副官长率先跳下来,绕到后方为段提沙打开车门。

段珀是早就接到消息的,这时便提前跑出来迎接父亲。笑眯眯的站在庄园大门前,他因为对段提沙有些思念,所以此刻的心情是格外愉悦。

然而段提沙沉着脸下了车,并没有理会他的好意,只是很勉强的看了他一眼:“老虎。”

随即不等段珀回答,他便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段提沙是很少给段珀脸色看的,今日这举动可谓稀奇,以至于段珀并未生气,只是感到莫名其妙。而副官长察言观色,这时便跑上来压低声音,嘁嘁喳喳的向他讲述了段提沙的病症。平心而论,副官长的头脑是条理清楚的,讲起道理来也非常客观:“医生讲了,这个病是慢性病,很慢很慢,我们可以用药物去控制它。而且,老虎少爷,不是我说,人要是上了年纪,纵是不得这个病,那也少不了要身体衰弱、头脑糊涂。所以将军实在是没有必要这样悲观——昨天一天都没吃饭。”

段珀起初听了副官长对帕金森症的介绍,也是大惊失色;不过副官长随即做出了一番深入的解释,这让他又略略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其实不管副官长怎么轻描淡写,病就是病,总归是可怕的;但退几步说,“病”来如山倒,凡人是逃不脱的;只要别被它立刻要了命,那就该感谢老天了。

段珀强作镇定的走入楼内,去找父亲。

段提沙正侧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服装整齐,只是脱了鞋袜。段珀推门走到床前,弯下腰来和父亲贴了贴脸:“爸爸,帕塔已经告诉我了。”

段提沙背对着段珀,阖目无言,一动不动。

段珀知道父亲是要“永远不老”的,帕金森症对他来讲,定然是一记极为沉重的打击。单腿跪到床上,他俯身压向了段提沙:“爸爸,你不要难过。帕塔说这是慢性病……”

段提沙没等他说完,就闭着眼睛不耐烦的一挥手:“闭嘴!”

段珀知道他心里难过,所以不和他一般计较。手掌抚过段提沙的面颊,他探头过去撅起嘴巴,在那脸上撒娇似的亲了又亲。

段提沙顽石一般,丝毫没有反应。

于是段珀起身脱鞋上床,爬到段提沙面前躺了下来。凑上前去把他父亲的脑袋搂到怀里,他也沉默了。

段提沙自从离开医院后就开始流泪哭泣,已经哭了一路,眼泪也都流干了。此刻他那心情有些木然,把脸在儿子的怀中蹭了蹭,他喃喃开了口:“老虎,爸爸以后要真是瘫在床上了,你要对我好一点。”

段珀低头亲他的头发:“我知道。”

段提沙缓缓抬手,搭在了段珀的腰上:“我知道我会老的,可是没想到我会老的这样难看。”

他那语气越是平淡,段珀越感觉心痛。向前紧紧拥住段提沙,他忍住泪水答道:“爸爸,别怕,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的。”

段提沙睁开眼睛,再闭上眼睛,将一滴泪水挤出了眼角。

然后他就又哭上了。

段提沙想哭就哭,哭起没完,把段珀那衬衫前襟哭湿了碗口大的一块。段珀生平是最崇拜父亲的,如今看到段提沙变得如此脆弱可怜,也忍不住流出泪来。

他不善言辞,也不会抚慰,只能是和段提沙抱做一团蜷在床上。

如此过了两三个小时,段珀忽然想起段提沙这几天不思饮食,如今也该饿了,就挣扎着坐起来说道:“爸爸,吃点东西吧。”

段提沙在枕头上擦去了眼泪,鼻音很重的答道:“我不饿。”

段珀忍住一声叹息,伸腿下床:“吃一点稀粥,好不好?”

段提沙用一只赤脚蹬了他的屁股:“我不吃。”

段珀回头一拍他的小腿,然后神情黯然的起身走了出去。

段提沙变得娇贵起来,连粥都没有力气喝了。

他依旧衣冠楚楚,光着两只脚倚靠床头半躺半坐。段珀用小勺喂他一口,他便红着眼睛吃上一口——还挺能吃,喝完粥又要吃干饭,吃干饭自然就要配上几道菜品,末了还得加上饭后水果。吃饱喝足之后,他恢复了精气神,越发悲伤的来劲了。

段珀想劝他去洗澡睡觉,他不肯;想把坤信抱过来让他逗着消遣,他仍然是不肯。后来段珀被他缠的没了办法,忍无可忍的急躁问道:“那你想怎么样?这也不是要命的病,吃药按摩就可以控制的,你现在就开始闹,要一直闹到八十岁去吗?”

段提沙像个大熊似的在床上一打挺,伸手指着段珀怒道:“好哇!你这是要对我不耐烦了?”

段珀强压下满心火气:“你去洗洗澡吧!你的脚好臭啊!”

段提沙猛然坐了起来:“我还没有真的瘫在床上,你就开始嫌我臭了?!”说完他用力一蹬腿:“你给我洗!”

段珀气的五迷三道,可是对父亲又依然保有怜悯之心,所以只好咬牙切齿的端来一盆温水,蹲下来给段提沙洗了脚。段提沙东倒西歪的坐在床边,一边眉毛下压,一边眉毛上挑,撅着个嘴垂下眼帘,仿佛是受了天大委屈。

段珀在给段提沙洗过脚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在楼下他看到了副官长,当即就情不自禁的抱怨道:“唉!他可真是闹死我了!”

副官长用仅有的一只手捏着一根雪茄,非常镇定的喷云吐雾:“老虎少爷,不瞒您说,将军在路上就是这样了。”说完这话他窃喜一笑,庆幸自己总算是暂时摆脱了将军的魔爪。

对于段提沙的种种神经质反应,段珀真是感到万分无奈。这晚他故意和岩温等人厮混许久,入夜之后才摸着黑回到了卧室之中。

他是万分小心的轻手轻脚了,希望不会吵醒床上的段提沙。然而他那边刚一关上房门,暗中就迎面飞来了一只羽绒枕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要是不愿意陪我,可以去找岩温!”

段珀下意识的一把接住了羽绒枕头,随即一边向大床走去,一边放粗声音说道:“你再闹,我就踢你出去哦!”

脱下衣裤以及脚上的拖鞋,段珀光溜溜的爬上床去躺下来,伸手一摸身边的段提沙,他惊讶问道:“你怎么还穿着这么多衣服?”

段提沙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你帮我脱!”

段珀长叹一声,跪坐起来打开壁灯,在那昏黄光亮中替段提沙宽衣解带。段提沙是个高大身量,十分沉重,这时又故意摊在床上不肯配合;段珀撕撕扯扯的为他除下衣裤,累的通身冒汗。

这回关上壁灯重新躺好,段珀满以为自己可以安心入睡了,不想段提沙一个翻身,竟是压向了他。

“你好重啊!”段珀抬手想要推搡父亲:“你要把我压扁了!”

段提沙故意上下颠动身体:“压死你,压死你,你这没良心的小混蛋!”

段珀困了,想睡觉,但是段提沙对他纠缠不休,就是不让他睡。如果他强行睡觉,那就是“没良心”。后来段珀终于在凌晨天亮时大爆发,对着段提沙咆哮了一通。

他那嗓门实在是大,堪称声震屋宇,让段提沙当即就老实了下来。

老实下来的段提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折磨儿子,可是他心里恐慌难过,实在是无力独自承受了。

第113章 人生道路

段珀算是怕了段提沙。

他起大早溜出卧室,跑去岩温那边补眠。现在岩温每夜都要和快乐同床共枕了——因为快乐死活也不肯再回到先前的草房里去。

岩温不喜欢小孩子,快乐也不喜欢黑叔叔,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背对着背,互不理睬——直到段珀推门冲了进来。

快乐面对着房门,率先发出欢呼:“耶?老虎!”随即岩温也转过身来,很高兴的喊道:“呀,老虎!”

老虎衣衫不整的甩掉拖鞋跳上床去,挤挤蹭蹭的躺在了中间。一手抱住肉包子似的快乐,一手搂住大黑鱼似的岩温,他那心情豁然开朗,竟是左右分别亲了两人一口。快乐没在意——他小而可爱,是经常要被人抱过去亲一亲的;岩温却是心中欢喜,立刻就在段珀那面颊上回吻了一下。

“爸爸要疯了!”段珀向岩温抱怨道:“他得了帕金森症,总以为自己会瘫痪——其实就算他真的病到瘫痪了,大概也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可他现在就开始哭起来了!”

岩温试图偷偷把快乐推开,独占段珀:“那你今晚在这里睡觉吧!”

快乐用指甲狠狠的抠了岩温的手指头,同时听到段珀唉声叹气的答道:“那他就会说我是不孝子,说我没良心,说我不爱他,还说要掐死我。”

说完这话他放开快乐,转身拱进了岩温的怀里:“困死了,今天我们一起睡懒觉!”

段珀这懒觉刚睡到一半,就被一个贴身卫士推门吵醒了。卫士很诡秘的告诉他:“老虎少爷,将军已经起床啦,正在找你呢!”

段珀一个激灵坐起来,一言不发的就慌忙寻找衣裤——他目前已经不是段提沙的对手,唯一的对策就是赶紧下山躲一躲风头了!

段珀把快乐扔给无所事事的小卫士们,带着岩温坐上汽车,一路狂飙而走。抵达军营后,这二人挽起衣袖蹲在总司令部门前,叼着牙刷相对洗漱。

段珀在洗过脸后站起来,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唉,小黑炭,今天是元旦,一九八四年啦!”

军营里最看重的节日是农历春节和四月的泼水节,对于元旦,倒是比较淡然。岩温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答道:“那……那我给你烤鸡翅膀吃好不好?”

段珀见他如此之馋,抬腿就踢了他一脚。正值此刻,忽然有一名军官走过来,向段珀禀报道:“老虎少爷,我们今早在军营外面抓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段珀捂着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问道:“有多可疑?”

军官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郑重其事的答道:“相当可疑——他是个美国人!”

段珀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家伙是个蠢货。

段珀让岩温留下来烤鸡翅膀,自己则是前去探视了那个美国人。

美国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因为是被段家士兵抓猪一样抓回来的,所以浑身皆是泥土。五花大绑的缩在墙角里,他也知道段提沙集团是无比痛恨美国人的,故而惊恐万状,睁着一双灰眼睛四处乱看。军队里有个参谋略通英文,这时已经翻检了他随身的背包,发现此人应该是个记者,背包里不但有护照之类的证件,还有照相机和笔记本。

段珀并没有感到很惊讶——现在帕加村一带区域已经成了外人眼中的禁区,段家父子,尤其是段提沙,更是神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外国记者对此感到好奇、宁愿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一探究竟,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他不愿意见血,所以随便嘱咐了那军官几句,他便返回司令部,吃烤鸡翅膀去了。

段珀和岩温坐在一块空地上,专心致志的大嚼。

段珀吃了无数鸡翅膀和鸡大腿,而余下的部位便落进岩温腹中。两人一边吃一边喝啤酒,正是快乐之时,段提沙忽然来了。

段提沙穿了一身笔挺西装,一张脸刮的很干净,短头发更是梳的整齐。双手插兜站在段珀面前,他看了看满地狼藉的酒瓶和鸡骨头,登时就冷笑了一声。

段珀抬头打量了他:“爸爸,今天很帅嘛!”

段提沙翻了个白眼:“怎么?我连穿两件好衣服都不行了?”

段珀用一根鸡腿指了他:“你不要跟我闹!你再闹我饶不了你!”

段提沙弯下腰:“怎么?你要打你老子不成?”

段珀咬了一口鸡腿:“你不要以为我舍不得打你!这里是军营,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等晚上回了家——你等着!”

“哎呀!你这个不孝的混蛋老虎!你老子都病成这样了,你也下得去手?!”

“你等着!你等着吧!”

“我等着呢!”

“你等着!”

“我就等着!”

段提沙一来,岩温就不敢坐了,立刻站起来退到一边。段提沙见他腾出空位,就一屁股坐下去,一边吃鸡胸脯上的肉一边和段珀拌嘴。

其实他并不是闲出屁来,一定要招惹的儿子不痛快——他是心虚。

_  他凭借武力与头脑横行了半辈子,几乎就是所向披靡,活的太成功、太痛快了。所以如今他是格外的悲哀。他心里还年轻的很,有时撒起欢来,几乎感觉自己还是个小男孩。他是这样的野心勃勃,简直可以有滋有味的再活上一百岁一千岁,可是老天怎么就不肯成全他这番心劲呢?

他宁愿时光倒流,自己没吃没喝的去国民党残军中做马夫,也不想锦衣玉食的瘫在床上,变成一堆沉重腐烂的老骨头老肉。除此之外,他更怕段珀到时会因此嫌弃自己——他想过,如果段珀落了残疾瘫在床上,那自己是不在乎的;可是把双方的位置调换一下,那段珀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爱的坚定呢?老家伙可是非常讨人厌的呀!

段提沙有些自卑、有些绝望,并且对段珀没什么把握。可段珀年纪还轻,哪里能够了解他那种复杂心情?

于是两个人就继续吵架。

段提沙伶牙俐齿、满嘴歪理,越战越勇。而段珀并不是个能言善辩的,结果在这新年第一天里,他被父亲气的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他怒吼咆哮,他躲避逃跑,然而最后总能被段提沙追上捉住。他捶了段提沙一拳,段提沙就把他推的坐在了地上。副官长忍住笑意过来劝架,结果也挨了将军的窝心脚。

将军终于变成了一条凶恶的癞皮狗。

天黑之后,段提沙要段珀和自己一同回家去睡觉。段珀气的发疯,当然不肯。

段提沙让身边副官卫士们去把老虎少爷拉扯上车,有那听话的家伙走上去,结果当场就被段珀扇了一记耳光。随即段珀对着身边部下喊道:“把他给我推进车里马上送走!这两天都不许他下山乱跑!”

此言一出,竟是真有人试探着走向了段提沙。

段提沙几乎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然后那嚣张气焰就立刻降低了许多。

儿子长大了,自己快要惹不起他了!这要是当真被段珀的卫士强行塞进了车里,那他以后还怎么有脸再做这个将军?

段提沙审时度势,决定暂时恢复理智。转身爬进车里坐好,他伸出一只手对着段珀点了点:“不孝子——”

段珀上前把他那手臂搡回车内,然后“咣”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段珀和岩温在总司令部内对付了一夜。

他气愤的睡不着觉,坐在桌子上蜷成一团,又用一条薄毯披头盖住了自己。岩温围着他转来转去,后来掀开毯子一角,想去窥视段珀那隐藏在暗中的面庞:“老虎,这里有床,你躺着睡吧。”

段珀不理他。

于是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腿:“那你蹲到我的腿上好不好?我很暖和的。”

段珀仍旧是不理他。

于是岩温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把这连人带毯子的一大团抱进怀里,搬到了行军床上。

山中夜里是很凉的,段珀依偎在岩温胸前,就感觉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胀痛。长叹一身伸展了身体,他软绵绵的仰卧在了小床上。

他不想吃止痛药,所以让岩温给自己按摩头部穴位。可那床是张小小的单人床,岩温无法坐在床头,又不愿离开段珀站到地上去;故而他大着胆子一翻身,跪伏在了段珀上方。

双肘在枕边支撑稳了,他用手指按住了段珀的太阳穴,控制住力道缓缓揉摁。双方的鼻尖近在毫厘,气息温暖流动,四处蔓延。

岩温略感恍惚的微微歪过脑袋,竟是自作主张的吻向了段珀的嘴唇。

这个吻很轻,仿佛是要浅尝辄止的,但是双方在嘴唇相触之后,却是心有灵犀一般各自静止了动作,好似时光已然停滞。

岩温缓缓收回手指捧住了段珀的脸,长久保持了这个轻吻姿态。安宁愉悦的闭上眼睛,他想这样真好,好极了,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片刻过后,段珀忽然嗤嗤的笑了。

“小黑炭,你喜欢我?”他出声问道。

岩温微微撑起身体,不假思索的答道:“喜欢。”

“喜欢我什么?”

岩温认真的想了又想,最后发自内心的答道:“好像也没有什么。”

段珀不再追问,只向旁边挪了挪身体:“床好小,你抱着我睡。”

第二天,段珀抛开烦恼,去处理正事。

美国记者胆大包天又没什么用处,所以段珀决定杀了对方,再把尸体扔去清迈市内,届时引起恐慌,就算是给国际禁毒组织一点颜色看看。美国记者嗅到了危险气息,吓的用英文大喊大叫,一口气说出许多泰国政府高官的名字。

他这反应让段珀心中一动,倒是枪下留人,暂时饶了他这一条命。双方通过翻译进行了一番对话,原来这美国人自觉国籍高贵,认为美泰两国政府都会设法营救自己,希望段珀给两国政府一些时间;而段珀别有心肠,也就答应了下来。

段珀把美国记者被捕的消息散播出去,果然引得外界十分震动。美国大使馆向泰国政府施加压力,泰国政府也立刻同段家军取得了联络——还不是单方联络,而是多方联络;政府内的几股势力都想首先营救出美国记者,拔这个头筹。

段珀经过一番考虑,最后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信中将。当然,虽说信中将是他们的老朋友,不过想要救回美国记者,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信中将深谙其中道理,他送给了段珀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乃是绝密材料,上面记录了欧亚各地禁毒执行官的名字住址,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有,内容十分的详尽。段珀如获至宝,立刻将其锁进保险箱中。

他没收了美国记者的照相机和笔记本,然后派人给这家伙剃掉络腮胡,换上新衣服,将其平平安安的护送出了段家地界。

外界媒体都以为帕加村是个魔窟一样的地方,美国记者这回被囚禁了许多天,必然受到极大虐待,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知记者一露面,瞧着人模人样的,身上也没有伤,这就让外界感觉十分诧异。

在外界惊诧之际,段珀开始了行动。

他按照那份名单上的内容,开始大肆的四处行贿收买,如果有那坚贞不屈的人,则是会被他追杀至死。国际禁毒署的办事处和美国领事馆很快就从清迈搬去了曼谷,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_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地下战争中,段珀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十分欣喜——事实上,他觉得眼下这一切事业都有些令人厌倦。

他生在军营,长在军营,生活中充斥着战争与毒品,永远与全世界为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它。他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毫无异议,不过每次想起他在意大利住了若干天、却是丝毫没有领略过异国风光这件事,他都要感觉遗憾。

他发现自己正在渐渐变得不见天日,最后就像父亲一样,永远躲藏在山林深处,活成外人眼中的鬼魅。

段珀有些苦恼——他还年轻,不想就这样活过一辈子。但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用毒品养活军队,用军队保护毒品;他的父亲就是这样过来的,他父亲之前的各位司令将军们,也是这样过来的。这是一条不归路,一般人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