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蹙眉,侧脸听了听,许是听到了什么,手指忽地扣起,结成印记,“我要走了。”

我欲拦他,却没拦住,他手一挥,身后大树之上花朵突然齐齐飘落,将我的视线给遮住了。

我唔了一声,徐徐醒了,这才惊觉,是做了一场梦。

联想梦中情景,我怔怔地想,这场梦…也是鬼君大人拜托别人,托梦而成的吗?

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因为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萧惜遇抱着萌宝,走进来了。

我躺在床榻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我在心头默默地想着,难怪,难怪他这一次,没有不管不顾地维护我。

不过,还好,他就要好了。

萧惜遇揽着萌宝,朝我走近,俊颜上带着水意,柔声,“醒了?”

“嗯。”我笑,“醒了。”

*********

起床沐浴用膳完毕,我坚持要立刻启程前往西祁,这件事,让萧惜遇很是有些不解。

他蹙着秀眉,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我,“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怎的这就走了?”

他说的有事处理,我明白,无非就是教训景璎珞。

我一边迅速地收拾着算不上多的行李,一边朝他淡淡解释,“景璎珞的事先放一放,萌妞比她要重要得多。”

萧惜遇在我身后皱眉,“去了西祁,我们还会回来吗?”

我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没立刻回答。

他立刻就说,“你不回,我也要回的。”

我转脸看他。

他俊容严肃,一脸认真,“我说过,我会教训景璎珞。”

听闻这话,我怔了一怔,心头居然莫名其妙地掠过一句——什么怒识恨识的,果然是在缓缓苏醒了。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翘起嘴角笑了。

有你这句话,其实我已经挺开心的了。

我拢好包袱,点点头,“回来。”

心底加了句,不止你要教训她,我也总该给她一些惩罚的吧。

我说回来,总算让萧惜遇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看了看门外,见萌宝手里拿着小点心,一边啃着一边过来了,于是朝我点点头,“我在楼下等你。”

我说好,将桌子上瑶华给萌宝买的各式各样玩具都归拢起来,放入一个包袱里,又扫视了一遍屋子,见并无落下什么东西了,也准备往外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喊我祁公主。

我先是一怔,然后定了定神,依据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来到了靠街的那扇窗旁。

推开窗,果不其然,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正在窗口以难度系数极大的姿势悬着。

我盯着他看了一眼,有些诧异,有些冷笑,“皇帝陛下?”

景阳点点头,抬手扯开脸上黑布,“让我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终是往旁边让了让。

他跃进了屋子里来。

我在他身后站着,冷嘲了一句,“皇帝陛下不愧是身份尊贵,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呢。”

景阳转过身,蹙眉看我,“祁公主何必羞我?你明知…阿遇就在楼下。”

“哦?”我淡淡挑眉,“皇帝陛下竟然怕他?”

他垂睫,略带愧色,“阿遇他…他一定不想见我。”

这话说得没有错。我擦过他身边,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小口小口抿着,一边淡淡地说了句,“他被人封了愤怒的感觉,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吧?”

景阳果然怔忡望我。

我捏紧茶盏,朝他粲然一笑,“听不懂么?好,我为你解释一下。”

“萧惜遇被封了愤怒和仇恨的意识,不会恼,也不会恨,所以在景璎珞这件事上,他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你也看到了。”

景阳一呆,怔怔看我。

我盯着景阳,眼神高深,徐徐地笑,“可他被封了愤怒和仇恨的意识,却依旧对你极其抵触和反感,说明了什么?”

景阳被玄色劲装勾勒出的身躯,果然绷了一下。

我搁下茶盏,笑得愉悦,“说明,他果真拿你当最要好的朋友,他信,你绝对不会伤害他。”

景阳垂首,身躯一震的同时,眼神更是明显一黯。

我还是笑,却是笑得有些凉薄。

这些话,我绝对不是说来吓景阳的,萧惜遇明明被封了那些感觉,却唯独对我和景阳反应激烈,这不难说明,他把我俩都看得极其重要的。

我盯着景阳,嗓音略带几分自嘲地说了句,“倘若我没有料错的话,他恐怕觉得,你也不会伤害…我。”

景阳身子又是一凛,脸色越变越白,越变越差,这一次,索性将眼睛彻底闭上了。

我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萧惜遇和萌宝在一楼等我,没必要再和他耗下去了,我索性开门见山地说,“皇帝陛下今日特意改装来见,可是有事要说?”

景阳依旧闭着眼,沉默半晌,低低地说,“你知道的。”

我挑挑眉,“为景璎珞?”

他不做声。

是默认了。

我忽地就冷了一张脸,拎起包袱,转身便走,“你那妹妹是自作自受,她便是死了,也犯不着来找我!”

手臂猛地被人从身后拽住,景阳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有哀求之色,“你听我说。”

我冷哼一声,挣开他的手,动作凌厉,却到底没再往前走了。

他沉着那张脸,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是沉默半晌,这才低声,“悬挂城楼一事,她…她受到刺激太大,情绪很不稳定…”

我眼皮一跳,转脸嗤笑,“怕她疯了?”

景阳抿唇,有些歉疚地望着我,“我知道,我们兄妹…对你不住。”

“别。”我淡淡,“你们景家的对住与对不住,我承受不起的。”

景阳又是低头,沉默。

事已至此,我隐约猜得出他今日来是为什么了,眼见他沉默,我心头着恼,也不再停留了,丢下一句,“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不能耽搁,就此别过,皇帝陛下。”

举步就走,这一次,景阳不再拦我。

我冷笑着,走到了门口,忽地听他说了一句,“璎珞身上,有那奸人留下的记号的。”

我顿住脚了。

吸气,转脸,望着他,我冷冷地笑了,“威胁我?”

景阳一脸疲倦,“为了璎珞。”

听闻这句,我忽地就大笑起来了,“为了她?好一个为了她!”

快走几步,我逼近景阳的身边,抬手就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我盯着他那张脸,近乎眸瞳喷火地盯着他。

“为了你那好妹妹,你设计萧惜遇,设计我;为了你那好妹妹,你连皇家气度、连兄弟情义都不顾了;怎么,为了你那好妹妹,如今,你是要攻打魏国?”

景阳眼眸略略睁大,惊诧看我,“你怎知道…”

话未说完,他一脸惊诧,忽地全部转成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扬声,“你果然,你果然和魏凌辞是一伙儿的!”

“是又怎样?!”面对着他,我根本就懒得解释了,我冷冷地盯着他,字字如刀地说,“我还就不怕告诉你了,我们不只是一伙儿的,我还是头目,是首领,他做的那件事,根本就是我指挥的!”

景阳面色一白,有恼怒,却也有惊诧,他愣愣望我,“你——”

“我怎么?”我恨不得将他的衣领扯破,“她行为下贱,她全不要脸,她勾/引我昏迷不醒的夫君并且玷污他,怎么,我还不能教训她了是吗?”

景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似的,怔怔愣愣地看着我,他看了我许久,忽地喃喃说,“你,你不会的…”

“不会?”我今日简直像是吃了火药了,“景阳陛下,你对我了解多少?你知道我多少啊?我善妒,我霸道,别的女人碰一碰萧惜遇我就忍不得,更何况你那妹妹,她,他几乎要把他给吃了?!”

我的话语愤怒,粗俗,景阳俊脸一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扬手,劈手就将他丢到一边,我瞪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今日来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景璎珞受刺激了,景璎珞要疯了,景璎珞不吃饭了,你着急了,你慌了,你要我把萧惜遇送过去,你要我劝萧惜遇去安抚她?”

景阳脸色颓丧,身形踉跄,却犹不死心,他看着我,面带哀求地说,“只有阿遇,她,她只听阿遇的话…”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景家兄妹。

这就是,我曾经认为脾气相投,并把之当做哥哥来看待的景阳陛下。

我盯着他那张俊朗无措的脸孔,我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了,我在原地站了几秒,胸口起伏震荡,终是忍受不住,快步过去,一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清脆,刺耳,景阳那半边俊脸,立竿见影地就红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睨他,“还要他去吗?”

景阳盯着我,任凭那半边脸渐渐红肿了起来,他一脸忧伤,却又是一脸的坚持,“要的。”

我并不多话,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过去了。

“要的。”

“好样的。”我冷冷地笑,再次抬起了手。

第三巴掌要甩过去时,我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捉住了。

我转过脸,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面无表情,滔天的怒气,正在清冷幽黑的眸中闪烁。

萧惜遇一手牵着萌宝,一手捉着我,他冷冷地盯着俊脸红肿到不成样子的景阳陛下,声若寒冰地说,“我去。”

景阳抬眼,惊喜,又无措,“阿遇…”

萧惜遇拥着我,冷冷地说,“是你求我去哄她,到时候,她是好是坏,可莫要怪我。”

景阳眸中有希冀之光在流动,“她已经这样了,总,总不能更坏的…”

萧惜遇勾唇,看了一眼气得脸色惨白的我,眸若寒冰,“你别后悔。”

景阳闭眼,兀自坚持,“你能去看她一眼…她,她许就好过来了。”

*********

这是我第一次去景阳王朝的皇宫,富丽堂皇,竟然比我们西祁的皇宫还要气派许多。

萧惜遇一只修长手掌稳稳牵着我,我牵着萌宝,转过回廊,越过石桥,朝景璎珞的寝宫里走。

走到宫门口时,我和萌宝被景阳拦下,景阳眸带哀求,望着萧惜遇,低声说,“璎珞情绪很不稳定,你随我进去就好,莫吓到了她们娘俩…”

萧惜遇冷冷看着景阳。

我主动撤开了萧惜遇的手,“也好。我们在外面等着。”

萧惜遇伸手,攥住我

,凤眼看都没看景阳,转身就走,“不去了。”

景阳脸色溃败,伸手拉住他,“罢罢罢。”

进了大殿,我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落魄的、披头散发的景璎珞。

BH公主:断袖驸马太多情 【322】大结局(1)

景璎珞坐在大殿内那张巨大的雪白床榻上,帘幕低垂,雪纱寥落,她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跌坐着。

床很大,她身子很瘦弱,头发很多,浓得像墨,她脸色惨白,衬得那张原本就小的脸孔,几乎巴掌大了似的。

萌宝远远看到她那副苍白似鬼的模样,吓了一吓,当即小身子颤了一颤,直接就缩我身后去了。懒

我搂住他,眼睛却盯着景璎珞,嘴里低低地劝着,“不怕,萌宝不怕。”

其实,也不怪萌宝会怕她。

此时此刻的她,几乎和原来一点儿都不像了,她脸孔惨白,身子单薄,浑身上下再也不像往日那么穿金戴银了,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雪色亵衣,拥着一床锦被,在床上偎着,娇躯薄弱得几乎似一张纸了。

不仅如此,她的寝殿之中,还自始至终都缭绕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古怪香气,衬着殿内阴暗晦涩的光线,几乎有一种可怖的感觉了。

更何况,偌大的公主寝殿之中,居然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一个雪衣女子孤零零地坐在床榻上,可怖之感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便愈发多了。

我拥着萌宝,将他揽在了怀里,手掌轻拍着他的身子,眼睛却是在景璎珞和萧惜遇的身上流连着。

萧惜遇没动,一直伫立在那里,玄墨色的眼睛里古井无波,不怒也不喜地冷冷站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