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道门,可以感受得到屋内的腾腾热气,我拍了拍冻冰的脸颊,嘘了口气,正要摆个优雅的姿态跨进门槛,却没想扈尔汉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竟踉跄着跌进门去。

“喂!大阿哥!二阿哥!快来瞧瞧我找着谁了!”他那超级无敌大嗓门一下子把满场的欢声笑语全给镇住。

我局促不安地挂着别扭的微笑站在原地,寂静无声的大厅,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我有些想笑,偏心里涩涩的,怎么也笑不出来。

“阿步……”乌克亚诧异地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可没等他挺直腰板,他左右两边噌地蹿出两道身影,飞快地向我冲来。

“东哥!”

“东哥!”

两个人,两只手!同时抓住了我的左右臂膀。

我唇边的笑容终于僵硬地消失,褚英毫不客气地挥起另一只手打在代善手腕上,“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心跟着一跳。

代善没吱声,甚至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他只是沉沉地望着我,那双清冷如水的眼眸透着惊喜、痛楚以及更多的怜惜……他的手仍是执著有力地抓紧了我的胳膊。

“阿步!”就在兄弟二人僵持不下时,乌克亚离开座位走了过来,惊讶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滚了一圈,“发生了什么事?”

“啊……没事!”我打着哈哈,暗地里双手用力一甩,试图挣开他二人的束缚,可是使的力对他们似乎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火气升腾上涌,刚要发飙,忽然右臂上一松,竟是代善不动声色地将手拿开了。我匆匆一瞥,不敢再去接触他的眼眸,头稍稍往左一偏,对上了褚英幽暗深邃的瞳眸。

“撒手!”我龇牙低吼,摆出一副他再不放手我就立马咬人的恶毒姿态。

他眸光一暗,心有不甘似的缩回了手。

于是,我重新回过头来,换上一张无比开心的大笑脸迎上乌克亚,“没事!两位爷跟我闹着玩呢。乌克亚,我们喝酒去!”

我正想上前挽他,忽然斜刺里人影一晃,褚英有意无意的竟插到了我俩之间的空档里,慢慢跟着我们走回座位。

我只得假装不知他的用意,在酒席上也尽量不去接触他们兄弟二人慑人的目光,只是和乌克亚谈笑风生。然而一切欢笑的背后负担了太多沉重的郁闷,我忍不住开始喝酒,那种辛辣刺激的酒精经由喉咙下滑入腹,渗透进五脏六腑,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一杯接着一杯,我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灌醉,醉了便可以不用再面对这种既尴尬又别扭的场面。

我从没试着喝这么多酒,我的脸颊烫得如火燃烧,视力有些飘忽,心跳忽悠着时快时慢,胃里翻腾胀气,难受得有些恶心,可我偏偏就是不醉——我大笑着,说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轻佻浮躁的话语,时不时的腻着乌克亚让他讲一些有趣的笑话逗乐。我行为癫狂,然而偏偏理智告诉我,我仍是清醒着的,我知道我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对面褚英几欲杀人的目光,以及代善悒郁忧心的眼神。

“阿步,你醉了……”终于,乌克亚按捺不住夺下我手中的酒盅。

我嘻嘻一笑,摇头,“我没醉!”

“从来没有喝醉酒的人会承认自己醉了!”褚英磨牙,眼眸凌厉的一瞪。

“嘁!”我自然没好脸色给他看。我喝我的,要你多管?无视于他警告似的目光,我扭头,却无意间撞入了代善温柔的视线中。

心跳霎时停顿。

“够了,东哥……别再折磨自己了……”他的声音分明很低,嘴角只是轻轻地嚅动了下,我却听得如此清晰明白。

心里原有的那道裂痕终于又被生生撕开,我能听到伤口滴血的声音,鼻子一酸,眼泪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我随即趴在桌上,头枕着胳膊悄然拭去眼泪,闷闷地说:“我醉了……”

“我叫阿丹珠陪你回去休息,可好?”乌克亚轻声询问。

我点点头,身子酸软得不想动弹。

一会儿乌克亚找人去把阿丹珠唤了来,我被两小丫鬟扶着,脚步虚浮地正要离开,忽然背后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痛得我险些大叫出来。

“东哥格格!你还欠我一杯酒咧!”

我回头,扈尔汉正咧着嘴对我笑,手里高举着一只硕大的青瓷海碗。

“扈尔汉!”褚英暴跳如雷。

“干什么?”扈尔汉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微醺的脸上竟也有股与生俱来的倔强。

费英东和杨古利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拉住了已有七分醉意的扈尔汉。

“做什么?做什么……我哪里醉了?我不过想要和东哥格格干一杯罢了……她答应过的……”

我的头有些胀痛,眼波瞄到桌面上的一碗酒,顺手端起,“扈尔汉!我答应了你的,自然说到做到!”作势敬他,然后在众人惊呼声中仰头灌下。

冰冷的酒水顺着我的下颌滑进我的衣领,我感觉体内像是要炸裂开。呵出口气,我扬了扬空碗,扈尔汉瞪大了眼,翘起大拇指大叫了声:“好!”也将手里的海碗凑到嘴边,仰头干尽。

一片轰然叫好声中,我脚下一软,若非两丫鬟机灵,我倒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东哥……”

“东哥……”

“阿步……”

视线开始模糊,瞧不清谁的脸在我眼前晃动,我伸手胡乱地摸了一把,手感不错,胡渣子刮得很干净,没有扎手的感觉。

会是谁呢?我喉咙里咯咯逸出一声轻笑。管他是谁呢!

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见阿丹珠用困惑的声音在问:“你们……叫谁东哥?东哥是谁……她?她明明是步姐姐嘛……步姐姐便是步姐姐!还有哪个步姐姐?步悠然姐姐啊……”

我黯然苦笑,谁会关心步悠然的存在与否?他们一个个争着抢着要的不过是东哥而已!

伏击1

翌日从床上爬起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身旁服侍的小丫鬟眼神怪异,似乎强忍着想笑,偏又不敢放肆。我困惑不解的纳闷到晌午,阿丹珠终于姗姗而来,一进门看到我在喝茶,竟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步姐姐——”她的声音异常尖锐恐怖,竟吓得我一口茶水噗地喷了满桌子。

她急匆匆地进门,一把抢过我的杯子,怔了怔,尴尬地笑说:“呵……我以为你在喝酒……”

我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她突然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只差没直接趴到地上打滚。

好不容易等她笑够了,在我不停的催问下,她才闷闷地憋住笑,搂住我的肩,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听完后,我顿时糗红了脸。

原来……我昨晚灌下那碗酒后没多久竟大哭大闹,逮人就骂,将好好的一场庆功宴搅了个一团糟!

一瓶疯!我昨晚上灌下肚的可远不止一瓶啤酒的量啊!悲叹一声,果然酒能误我!现在光瞧阿丹珠打量我的眼神,就可知昨天我疯得有多离谱,可怜我竟是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之后的两日,我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见人,好在大伙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搬迁,倒也没人顾得上再来取笑于我。

据说舒尔哈齐等人在乌克亚的协助下,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斐优城周边五百户居民先行收纳,同时致书朝鲜国边镇官员,说明这次出兵没有侵犯朝鲜之意,以示邻邦友好。

到得二月十九,斐优城内家眷收归妥当,瓦尔喀全部族人整装待发。舒尔哈齐命扈尔汉、费英东二人领兵三百人,护送外城五百户族民先行。

我随策穆特赫一家内眷同行,于第二日离开斐优城。

想到终于还是要回赫图阿拉了,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慨。阿丹珠和我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她唧唧咯咯嘴里讲个不停,我却忧心忡忡,怎么也提不起劲来。时而掀帘探视窗外风景,总能引来两道灼热的目光,害我心神不宁地赶忙缩头。

乌克亚骑马紧随在马车一侧,若有需要可随时唤他,阿丹珠时不时的掀帘与他讲话,我却窝在车厢内不敢再探头。

自那晚以后,我作为“布喜娅玛拉”的身份彻底曝光,阿丹珠头脑简单,想法单纯,知道与不知道没啥两样,她仍是喜欢喊我“步姐姐”。但是乌克亚……乌克亚虽未明说,但言谈举止间却已与我客套生疏了许多。我虽然清楚这是必然的结果,却仍是免不了感怀难过。

这一日走得甚是顺利,正白、正红两旗分左右两翼随车队扈从,舒尔哈齐则率正蓝旗压后。时近晌午,途经钟城地界,褚英下令全军原地休息,堆灶烧饭。

我没什么胃口,只啃了一块干粮,便草草结束了午餐,正想趁着车队休息,随意走动一下,忽听左翼正白旗中一阵骚动,褚英突然翻身上马,喝道:“整军备战!”

我吃了一惊!身旁的阿丹珠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地叫道:“好啊!终于还是来啦!”

我一把拽住她,惊呼:“你可别再添乱了!”

内眷们纷纷惊慌失措地爬上马车,我一个没留神,阿丹珠竟甩开我的手跑了,我连声惊叫,她只是笑着冲我喊:“你放心!我只想在他身边看他如何杀退乌拉人……有他在,没人能伤得了我!”

我一震,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他”是指褚英!可褚英早带着五百正白旗士兵冲到前面去了。我脑子一阵犯浑,心里一急,目光自然而然地在人群里搜索起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他居然也不在!

“乌克亚!乌克亚!”情急之下,我只能一路小跑的去找乌克亚,可是乌克亚为了安抚随行族民亲属,早不知闪到哪里去了,“乌克亚——”

一人骑马踱到我身旁,弯腰,“格格!不必惊慌,请回到车上去吧!”

我抬头,见是杨古利,脱口问道:“代善呢?他在哪?”

“二阿哥?”他愣了下,“他和大阿哥带兵一起去了乌碣岩!”

“发生了何事?”

他没吱声。

我火起,“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跳下马,犹豫了会,才压低声音说:“昨儿个夜里,先行的五百户瓦尔喀族民在乌碣岩遭到乌拉兵袭击,扈尔汉连夜将人迁往山巅困守,费英东带了二百兵力守住要隘与乌拉兵对峙……方才接到飞报,大阿哥和二阿哥不敢轻忽懈怠,各自领了旗下五百士兵前往乌碣岩救援!”

“乌拉……来了多少人?情况危急么?”

杨古利蹙起眉头,面呈忧色,“据报这次乌拉为了阻碍瓦尔喀投诚建州,由布占泰的叔父博克多亲率一万兵卒拦截我们!”

“什么……”一万兵卒?我打了个冷颤,建州统共只来了三千人,即使再加上瓦尔喀的老弱残兵,也不及对方一半人力。“乌拉出动那么多人,为何褚英和代善只带了一千人去?还有……三贝勒爷呢?”

“三爷的正蓝旗殿后,已派人去通知,相信不久之后便会赶去乌碣岩支援!”

我正要开口再问,忽听身后车队起了一阵惊慌的骚乱,无数声喝斥勒马声四下响起,山道上陡然间冲下一支军队来。

“是乌拉骑兵!”

“乌拉强盗来啦——”

“救命啊……”

也不知是谁先带了个头,一片惊叫声中,竟有无数的内眷福晋格格从马车内花容失色的跳下,像群没头苍蝇般的乱跑一气。

人影晃动间我仿佛看到乌克亚的身影在人堆里一晃而过,我想唤住他,可眨眼又已不见。

“格格!请上马!”杨古利将自己的坐骑牵到我跟前,催促我上马。

我犹豫不决,如今这情势到底该怎么办?场面太混乱了,乌拉人尚未攻到近侧,瓦尔喀人就已经自已炸成一锅粥了。

“格格,请……”

欧——

一片呐喊助威声响彻山道,忽然两面夹道竖起一面面乌拉的旗幡,迎风招展,分外撼动人心。

杨古利身手敏捷地跨步跃上一辆马车,立在车辕之上,指着对面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对面果不其然响起一阵肆意的长笑,过得片刻,笑声一顿,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朗声道:“我乃乌拉大将雅可夫是也!你小子何人?换尔等主帅出来讲话!”

我眼光匆匆一掠,竟瞧见山坡间密密麻麻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为首叫阵的那位雅可夫此刻就骑马站在山坡上,手里持握一柄红缨长枪,看上去虎虎生威。

我胆怯地退后一步,“杨古利,你打仗很厉害吧?”

他不明其意的用余光扫了我一眼,轻声回答:“还行!”顿了顿,口气强硬地道,“格格,请上马……”叮嘱声中,只听四面厮杀声骤然逼近,惨呼声不绝于耳。

我飞快地转身,踩了脚蹬上马,坐稳后用力在马臀上拍了下,马儿往前嗖地蹿了出去。隔得好远,就听身后杨古利的声音在厉吼:“我乃建州舒穆禄杨古利是也!”紧接着锵地声,似有什么兵刃起了剧烈碰撞。

我仓促地回头瞥了一眼,却只看到血雾漫天蓬飞,雅可夫的身子仍是笔挺地坐在马鞍上,可一颗头颅竟像颗足球般咻得划过长空,带着血滴滚落到了我的马前。

马儿受惊,险些失蹄,我心有余悸地抓紧马辔,牙齿咯咯打颤:“嗬——驾——”

杨古利只是让我上马,却并没有说明让我去哪,此刻我满脑子晃动的尽是雅可夫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竟一个劲地催着马拼命往前跑。等我彻底清醒的回过神来时,这匹马竟已载着我奔出了两三里地,驰入一片荒林山岗。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脏因为紧张而微微抽缩。歇了片刻,我正打算勒转马首回去,忽听头顶山巅之上隐隐传来厮杀声,我刚刚才稍许落下的心顿时又被提了上来,未等想明白,忽见山头一路流水似的冲下一群乌拉兵来,竟是一个个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往山下狂奔。

我急忙勒马转到一块大岩石旁藏身,这时山上大批乌拉兵疾速往下退,山上厮杀震天,穿着正红、正白两旗不同颜色甲胄的建州士兵,分别从左右两侧包抄夹击,山顶原先固守的士兵从正面冲了下来,领头之人隐约可辨,正是扈尔汉与费英东!

我看得血脉贲张,这一刻完全忘记了害怕,竟兴奋得手足微微发颤。

兵败如山倒,从山上退下来的乌拉兵形如潮水般涌向平地,眼看向我这边冲来,我无处容身,只得狠狠心催马往后狂奔。

“啊!是个女的……”

“有个女的……”

“抓住她!肯定是瓦尔喀的娘们……”

我慌了神,平时就不怎么娴熟的骑术此时愈发连三分水平都发挥不出来,没跑多远,便被乌拉兵团团围住。

伏击2

我惊愕的低头,却听见底下一片低咽的惊呼,每一张面带血污的脸孔都是同一种惊骇震撼的表情。我趁机使劲一勒缰绳,马嘴险些被我拉裂口子,马儿吃痛,抬起前蹄,暴躁的胡乱踢腾。站在我跟前拦路的四五个乌拉小兵,被马蹄踢了个正着,惨叫着口吐鲜血跌出老远。

我纵马闯出包围圈,只听身后一片呼叫,我吓得全身僵硬,拖拖拉拉的跑了十几米后,竟被吃痛失了常性的马蹶腾得撂下背去。

捧着头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三个圈,我全身似乎都快散架了,正想着这回真是死定了,忽然边上有个耳熟的声音大叫:“把手给我!”

我下意识的把右手高举,只觉手腕上一紧,整个人已腾空。一阵眩晕,然后腰腹处收紧,有只胳膊牢牢的环住了我,我茫然的瞪着前方晃动的人物景色,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侧坐着又骑上了马背。

头顶呼哧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没等我抬头,那人已颤声说:“幸好来得及……我差点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我心神一震,猝然仰头看去,褚英苍白惊惶的神情毫无遮拦的呈现在我眼前。我身子一软,险些滑下马去,他左手紧紧搂住我,右手提了一柄长刀,不断砍杀进逼的敌人。

点点血沫溅上我的脸颊、我的外袍,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的血……

“抱紧我!”褚英突然狂喝一声。我不敢不从,当即合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侧脸贴在他的胸口,然后闭上了眼睛。

厮杀声,惨叫声,短兵相交声……似乎一切激烈的声响都抵不上他此刻强烈的怦怦心跳声。

这个男人……这个我曾经视作至亲朋友,却又伤害我最深的男人!

这一次,他却救了我的命,在生死一发间,他如天神般闯入敌阵,出现在我面前,救了我!

心,矛盾的揪结在一起!以后我该如何答谢他的救命大恩?还能像以前那般理直气壮的怨恨他吗?

我无法得知……

“大哥——”一道醇厚的嗓音打破那桎梏住我的怦怦声,我倏地睁开眼,侧目望去,代善就在前方三米远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缓缓的,一点点的往这边靠近。

眼睫抖了下,泪水倏然而下,我上身竟不受控制,着了魔般的往前倾去,喃喃:“代善……”

腰上一紧,勒得几欲窒息,褚英的瞳仁中似要烧出火来:“休想!不许去……我不许你去……我不会把你让给他!除非我死!”

我愕然……眼泪哗哗直流,他望着我无声的落泪,竟似看痴了。略一分神间有人围了过来,刀光闪动,褚英闷哼一声,身子急遽一颤,我感觉手上暖融融的湿了,缩回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啊!”我失声惊呼。褚英的左侧肩后胛被划破了一道伤口,血正汩汩的往外直冒。

“洪巴图鲁!哈哈……建州的洪巴图鲁也不过如此……简直不堪一击!”

这个笑声好熟!我回头,看见一脸狰狞狂笑之人竟是乌拉的胡达利——博克多之子,布占泰之堂弟!

举目环顾,不禁骇然失色,代善迟迟未至,竟是被一人纠缠住,两人斗得异常凶狠。代善手持阔指长刀,眼眸犀利,仿佛一柄利剑直透人心扉!我微微抽气,那样浑身充满霸气的代善,我竟是平生头一次见到!

记忆中那个淡泊儒雅,有着一双温润眼眸的少年,与眼前这个骁勇果决,浑身透着力道和霸气的男子,渐渐合二为一。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思维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伏击3

“嗯……”身侧的褚英又是一声闷哼,我幡然觉醒,这才注意到因为我的存在,褚英处处受制,竟被胡达利压打得险象环生。

“放我下去!”我尖叫。

“不要乱动!”他闷声低斥,左臂微抬,竟是硬生生的替我挡下一刀。

胡达利!好个卑鄙的胡达利!他为了能战胜褚英,竟是频频将攻势集中到我一人身上。褚英为了维护我,已是伤痕累累,虽说都不是致命的伤口,但是看到浑身浴血的他,我心直抖。

“褚英!让我下去!”我痛声哭喊,早知自己是累赘,还不如让胡达利一刀砍了我!

胡达利的刀尖又向我挑了过来,我想也不想,上身往前一冲,直接抢在褚英动作之前扑向钢刀。我等着领略刀尖扎入体内时的那份刺痛感,可是没有……胡达利在刀尖触到我袄褂的一刹那,缩回了手,刀尖只是在轻轻我厚厚的棉褂上割破了一道小口子。

我愣住。

“东哥——”蓦地,代善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竟似发狂般向我冲来,浑然不理他身后之人正用刀斫向他的后背!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