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嘻嘻一笑,取了镜子给我看,我吓得连连摆手。算了吧,就方才这种阵势弄出来的妆容,还是不看为好,我怕看了我会没勇气再嫁给皇太极。

“主子!该出去了,别让大汗久等了……”

“嗯。”我虚弱的回答,“可是……能不能先让我方便一下,我快憋不住了。”

“啊?”未央张口结舌。

“啊?”都台嬷嬷目瞪口呆。

“啊?”喜娘刚刚迈出的脚步踉跄了下,险险绊倒。

婚礼4

时近中午,我顶着饥肠辘辘,步履虚浮的走出帐内,喜娘和未央站我两侧,同时扶住了我的左右手肘。喜帕下只能看到大约两尺大的空隙,我在心里大略的画出方位,我此刻脚下踩着的应该是后宫的主庭院。

走了十来步,不知为何,喜娘和未央突然同时放开手。我顿时茫然无措,傻傻的独自一人僵硬的站着。

“悠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我心头一喜,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他。

皇太极伸手过来与我相握,十指纠缠交错,我忽然定下心来,那种彷徨与不安的感觉全都在抓住他手的那一刻消失了。

“阿查布密!”有人朗声高喊,然后周围许多人一起拍起了手,起哄般的笑喊,“阿查布密!阿查布密!阿查布密……”

我才意识到周围有许多围观之人,闹哄哄的嬉笑声让我的脸涨得通红。

皇太极牵着我的手,把我一步步带到一张案桌前,透过晃动的流苏,我依稀瞧见桌上摆着贡品和……牌位?!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虽然瞧不清那长长的一列牌位上面写着的每一位祖先的名字,但是靠前的那个最显眼的神位上,我在瞥眼间已看明白了那几个熟悉的满文——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皇太极与我相握的手紧了下,我顺从的跟着他在案前一同缓缓跪下。

“列祖列宗在上,我皇太极今日要在你们面前,名正言顺的娶了这个女人!”皇太极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却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他不是在对我说这些,而是在对他的阿玛,对那个曾经用强硬手段捆绑和束缚了我半世的清太祖在宣誓。“我会用尽我一生的心血去爱她、疼她,至死不悔……若有违此誓,必当人神共弃!”

我的泪意一下就涌了上来。女真人信奉神灵,极重誓言,所以轻易绝不对天起誓,害怕遭受天谴。

“格格!”正当眼泪泫然欲坠时,喜娘及时在我手里塞了样东西。

我低头一看,却是一盅酒。

“记得只需饮一半,可千万别喝光了。”许是喜娘已经对我完全没了信心,所以决定不厌其烦的跟着我,把所有事项不论巨细再三重复叮嘱。

我微微一笑,将酒盅凑到唇边,轻轻啜了口。

好辣!是白酒,火辣辣的感觉沿着食管滑入腹中,像团烈火般燃烧起来。胃里空荡荡的正饿得慌,这酒一下肚,顿时烧得我浑然忘了饥寒。

喜娘飞快的将我手中的半盅酒夺走,然后又塞给我另一只酒盅,我垂睑一看,清晃晃的仍是半盅,明白这其实是皇太极刚才饮过的半盅酒。

将这半盅酒一口饮尽,我的脸烧了起来,身上有些燥热。

“良辰开喜宴,佳日娶新人。宰猪摆宴,祭祀神灵,神庇赐福,佳偶天成。夫妇永偕,福祉日增。六旬无疾,七旬未衰,八旬孙绕膝,九旬白发生,百岁无灾且修龄。年长岁永,享寿无穷。宜其家室,富贵恩荣。子孙尽孝,兄弟施仁,父宽宏,子善良,阖第得此吉祥,感戴神灵……”

我身子一颤,倏地扬起头来,只可惜红帕遮面,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聆听着这个温润而又熟悉的声音将这份阿查布密的祝词柔声唱诵。

“不是萨满唱祝词的吗?怎么会让大贝勒……”

人群中窃窃的响起低声的议论。

“大汗昨儿个特意恳请的,大贝勒是族中最具名望的尊长,由他主持阿查布密更为妥当……”

“新娶的汗妃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劳动大贝勒亲自……”

“是科尔沁……”

“听说昨晚迎亲,也是大贝勒去的……”

“好厉害,还没进门就如此尊贵了,那以后……”

我低下头,心里有些酸,有些疼,又有些欢喜……种种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蓄势已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恰恰滴在喜娘伸手递来的酒盅内。

“格……格格。”喜娘的声音有丝颤意,“请饮第二杯,仍是半饮即可。”

我含着泪,喝下半盅酒,代善的祝词已经吟唱第二节,案上有人在切肉,代善每唱完一节,那人就将一块切下的肉抛向空中,而后又在地上洒酒。

我只觉得那淅淅沥沥的洒酒声就像是在抛洒我的眼泪一般。

痛,却快乐着!

婚礼5

“哈日珠拉!”对面的皇太极终于出声。我早料到他必然会憋不住,不由笑了起来,刚才堕泪的一幕一定丝毫不差的落在他眼里,恐怕这会子他早小心眼的想歪了。

“大汗!”隔着喜帕,我柔声蛊惑他,“你可知在我们那里是如何喝这交杯酒的么?”望着手指拈着的这第三杯酒,我忽然戏谑心大起。

“什么?”他果然好奇的上当。

“你过来!”我上身前倾,有限的视线扫瞄到他的右手。我将右臂绕过他的胳膊,凑过嘴轻轻的将酒盅凑过唇。

耳畔响起一片低呼,尽是惊讶的抽气声。

皇太极的胳膊只是稍稍一顿,下一秒只听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嗤笑了句:“有趣!”竟是配合我将交杯酒进行到底。

放开手,我正自鸣得意,忽然喜帕下插入一根乌黑发亮的马鞭来,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遮面的喜帕便被马鞭挑离头顶。我低呼一声,目光不自觉的随着那块喜帕飞到了屋顶。

皇太极笑吟吟的望着我,眼角眉梢尽是无尽欢颜。

庭院内站满了人,我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皇太极挽着我的手,亲热而不避嫌的将我从垫子上拉了起来。

喜娘和未央都站在边上,代善却已不知去向。我心中稍定,这样也好,免得我见了会觉尴尬。

喜娘动作麻利的将两尊锡壶塞到我怀里,锡壶沉甸甸的,我仔细一看壶里头居然装满了新米。我一手抱一只,暗呼吃不消,这喜娘不会是趁机想整我吧?

再回头一看,险些没笑到打跌,一身礼服的皇太极居然在怀里抱了一把柴火。虽然那把柴早经过修剪,整齐的用红色绸缎捆扎妥贴,可是乍一看上去,我仍是忍笑得差点没憋出内伤。

正忍俊不住,忽然心中一动。皇太极抱着柴火,竟是一脸真诚肃容,丝毫没有半点轻忽亵渎之意。仿佛此刻他正在做的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我不禁被他的认真所打动,渐渐收敛起玩笑,跟在他身边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这时由都台嬷嬷领着我们走到了东宫殿门口,我见窗外搭着帐篷,想到方才坐帐,估计就是在这顶帐内了。再回头看东宫殿门敞开,门槛上搁着一只马鞍。皇太极面带微笑的看了我一眼,我知他心意,手捧锡壶,与他一起跨步迈过马鞍。

穿过厅堂,我带着对这间屋子的熟知,熟门熟路的进入了卧室。炕上铺着崭新的褥子,熏笼上点着淡淡的薰香,都台嬷嬷服侍我俩分左右坐上炕头,这时喜娘过来,命人将我俩手里的东西取走。

我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

喜娘面带笑容的端来一盘饽饽,我肚子咕咕叫起,垂涎欲滴。都台嬷嬷用筷子夹起一只递到我嘴边,我犹豫的看了她一眼。

真的可以吃吗?我有点怀疑。抬眼见都台嬷嬷点头示意我张嘴,顿时大喜,张嘴一口把饽饽吞下,实在是饿得慌了,也顾不得再维持仪态。可没等嚼上两口,我便愣住了,感觉嘴里的味道不对。

都台嬷嬷笑意盎然的问我:“生不生?”

“自然是生的!”我直着脖子勉强咽下,“怎么生的也拿……”

下半句话还没等我问出口,满屋子的人猛地轰然大笑。更有人笑得前俯后仰,乐出了眼泪。我先还一脸懵懂的转头去询视皇太极,在看到他一脸想笑却努力憋得脸色通红的表情后,恍然省悟。

“你……你们……”我羞得浑身发烫。

皇太极一把握住我的手,取过都台嬷嬷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只子孙饽饽递到我唇边,微微吐气:“那就多生几个吧!”

轰!我脑袋充血,恨不能钻到炕桌底下去。

“你……”嘴巴微张,饽饽已顺势滑进我嘴里。我惊恐的瞪大眼,见他又夹了一只,连连摇头。天哪,虽然是取兆头,可是这种生食吃多了也不好吧?我可不想一会闹肚子。穿着这么烦琐的嫁衣如厕,可真比打仗还累。

筷子收回,生饽饽并没有夹到我嘴里,而是皇太极自己吃了一只。他浑然不顾屋内围观之人诧异的目光,只是很用心的嚼了两下,吞咽下肚,微笑:“咱们一起生!”

我火热的脸颊仍是明显的烫了下,我把头低垂在胸口,脑袋晕晕的。这个皇太极啊,真是没脸没臊到家了,他难道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了吗?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当众说出这么暧昧恶心的话来!

婚礼6

正羞涩难当,都台嬷嬷和喜娘等一干仆妇们手里捧着各色果盘走了出来,我心里不由一阵紧张,摸不清她们又想玩什么花样。

都台嬷嬷从每只果盘里各捧了一大把,然后撒向我和皇太极的身后的炕褥,边撒边说:“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塘,三撒三元开泰早,四撒龙凤配成祥,五撒五子登朝堂,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携志,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金大吉祥!”

无数红枣、栗子、花生从我眼前撒下,落满衣襟。

都台嬷嬷双膝跪于脚踏之上,将我和皇太极的衣袍各执起一角,缠绕在一起打了个结:“永结同心!”

哗啦!满屋子的丫头仆妇跪了一地,齐声高呼:“恭祝大汗与东宫侧妃永结同心!”

“看赏!”皇太极喜不自胜。

“谢大汗,谢侧妃!”

少时众人沉静有序的退了出去,我见她们都走光了,猛地从炕上跳了起来,倒把皇太极唬了一跳。

“怎么了?”

“快快!”我吸气,“有没有吃的?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来,饿死我了,我快不行了……”一边说一边往桌子那里走去,没提防下摆一紧,回头看皇太极正一脸无奈又好笑的望着我。

我“啊”了声,这才明白过来,忙去解袍角的结。刚刚把结松开,下一秒已被皇太极从身后一把搂住,抓了回去。

“不许提死字……”他的呼吸热辣的在我耳后吹拂,我身子一阵酥软。他的唇从颈后细碎的吻过来,直至封住我的嘴。

唇舌缠绵,我眩晕得透不过气,无力的攀住了他的肩膀。

“悠然,你终于是我的了。”他深情的凝望着我,鼻尖宠腻的蹭着我的。

“皇太极。”不能不说不感动,这个时候的我实在不该大煞风景,可是……我终于可怜兮兮的启口,“我好饿。”

“嗤。”他轻笑,“你呀,你呀……”搂着我的腰将我抱到桌边,轻轻放在绣墩上坐好,然后在满当当的桌子上挑拣吃的。“沙其玛吃不吃?”

我点头,迫不及待的接过。

“慢点!慢点!”他皱着眉头,“你中午吃的什么?”

“我……中午什么都没吃。”就着他递过来的热奶子,轻轻喝了一口,感觉还是不太喜欢这股味道,摇了摇头,示意他重新给我倒水。

“没吃?”提着水壶的手势一顿,他那对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隐含怒意,“那帮奴才怎么伺候的?未央那丫头……”

“不关她们的事!”我成功吞下两块沙其玛,直着脖子猛拍胸口。要命,吃太快,噎死我了。

皇太极赶紧把水递了过来,我就着他手上的杯子,一口气将满满一杯水喝干。

“爽!”有吃有喝,真是来到天堂。我心满意足的傻笑,折腾了一天,真是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人感到舒心快乐的时刻了。

“你都饿成这样了,如何不关她们的事?”皇太极心疼的看着我,伸手替我把唇边的碎屑擦去。

“新娘子不方便那个……呵呵。再说平时一天的正餐不也就只吃两顿么?”我傻笑,看看窗外天色,已近酉时,不由嘴馋的问,“是不是外头已经开筵了?你不用去照拂宾客的么?”

“不去!”他凑过头来,下巴蹭着我的颈窝,手指灵巧的解开我的右衽襟扣。“外头我让大贝勒替我照应……”

“你……”才刚启口,他突然火辣辣的吻了下来,丝毫不给我喘息思考的机会。

我顿时晕了。

“现在你可吃饱了?”他促狭的笑,眼角眉梢尽是缱绻温情,“那该换我了……”

家礼1

连着两晚没有睡好,再加上昨晚上皇太极又痴缠我许久,直到后半夜才终于合眼沉沉睡去。没曾想这一睡,睁眼醒来时窗外阳光普照,竟已是日上三竿。我打了个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主子好睡?”未央清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扭头见她穿了一件紫青色的碎花小袄,干净利落的领着四五个小宫女走进里屋。

一时端盆的端盆,递水的递水,等我洗漱得差不多了,未央笑嘻嘻的问我:“主子是先用些饭菜,还是要奴婢先给您梳头换装?”

我眨巴眼,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偏偏一时半会的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迷迷糊糊的用过些吃的,未央在我身后安静的替我梳头,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宫女站了一地,竟是连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我觉得别扭,忍不住打岔问道:“大汗人呢?”

“大汗卯时起的,因宾客说起昨晚未见着大汗,不肯依饶。大汗已命人重开筵席,预备今日要再热闹上一整天。”

我点点头,呆呆的望着镜面,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呀”地声低呼。

“怎么了?”未央吓白了脸,“是奴婢手太重了?”

我从绣墩上噌地站起:“今儿个是第三天啊,是不是照着规矩应该早起去给中宫大妃见礼?”

前天夜里临上轿子前,喜娘的那些谆谆嘱咐此时清清楚楚的印在脑海里。婚礼分三天,第一日打住处,晚上送亲,第二日坐福,行合卺礼,第三日行家礼拜长辈……

“主子莫急,大汗早就吩咐过了,让您毋须见礼。”见我还是傻傻的没反应过来,未央凑近了,微笑着解释,“大汗的意思,您可以不必……”

“那怎么可以?”我宛然一笑,“规矩不能废嘛!”

不去见礼能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不成?后宫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大家彼此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今天若是避开了,那以后碰见,岂不更加尴尬?

我可不想落人口舌!更何况我进宫的身份是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蒙古科尔沁的格格,哲哲的亲侄女,哪有侄女不去拜见姑姑的道理?

主意拿定,我招呼未央拿上几匹绸缎料子,外加一些首饰挂件,分类包好,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出了东宫。

门外廊檐下的积雪扫得甚是干净,只是庭院里落了一夜的雪,竟已厚厚的积了一尺来深。

身后有个老嬷嬷站了出来,背向我缓缓蹲下身子。我摆了摆手,要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背我,我实在于心不忍,于是索性放开手脚,直接一脚踩进了雪地里。

咯吱!鹿皮小靴踩实雪块时的冰冻感觉,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是喜欢雪的,一直都十分偏爱冬日的雪景。

“呵呵……”忍不住笑出声来,提拉着袍角往右侧拐去。

上得中宫台阶,我轻轻跺了跺脚,虽然路不长,却到底还是让积雪打湿了我的裤腿,我有点觉得脚冷,却又不可能命人找干净的新鞋来换。轻轻呵了口气,拢着手,在小太监尖利的高呼声中跨进中宫殿门。

“东宫新主,博尔济吉特氏侧妃求见!”

小太监麻利的进里屋禀告,我趁着这会子空挡仔细打量中宫——大体和我记忆中的中宫没太大区别。哲哲性子幽静,倒像是习惯住这种空荡荡的屋子一样,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多添几件奢华的东西,偌大个房间内显得冷冷清清。

“侧妃,您里边请!”

在小太监的领路下,我疾走两步,穿堂而入。

中宫一共五大间,殿门开在东次间,东屋暖阁是哲哲的寝室。眼前的这间房原是皇太极御用备做书房用的,我原还记得里头搁了好多通到屋顶的立壁大书柜,现在却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紫檀木靠椅。房间正中原先摆放书案之处换成了壁龛,龛上贡着祖宗神灵牌位,香炉内袅袅一缕青烟缭绕,满室檀香之气。

我环顾愣神的当口,里屋有人影微微一晃,我不经意的回眸,却与一双灵动的明眸对了个正着。

乌黑的秀发点缀着银镀金嵌的珠宝点翠花簪,一双秀气的长眉若隐若现的遮掩在细密的刘海之下,然而那双眼,却是格外的玲珑剔透,竟像是一对黑色水晶般明亮照人。

我微微吸了口气,离开时她才不过十四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如今一晃七年过去,毛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夜之间绽放开最最美丽的花蕊。那样的清香,那样的妩媚,那样的诱人……

七年,竟将一个懵懂的少女,完完全全蜕变成一位美丽妖娆的少妇!

家礼2

“姐姐!”错愕间,未等我吱声,布木布泰已含笑走向我,“姐姐可来了,姐妹们都好奇一早晨了。都说这回娶亲把整个盛京都闹腾起来,大汗圣眷隆重,可是前所未有,大家争着抢着想来见你,这可不……”挽着我的胳膊,嘴巴朝里一呶,“都来了!”

一番话亲热得好似我当真是她亲姐,令我有种恍惚的错觉。

好在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很快就见到了哲哲。哲哲倒是一副正装打扮,与布木布泰随意的穿着不同,她穿的是礼服,青色的缎子衬得她肌肤如雪,清幽幽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是悲,嘴角却是淡淡的向上勾着。

姑且……算她是在微笑吧。

我心里默念着,也等不及她端端正正的坐上位置了,先冲她笑了笑,膝盖略弯的肃了肃:“给大妃请安,大妃吉祥!”说完,站直了腿,又是一笑,“教姑姑久等了,哈日珠拉请姑姑责罚。”

哲哲的眼底有抹诧异一滑而过,但随即她端正起架势,伸手过来轻轻握住我的,嗔怪着念道:“瞧你,手指冻得冰凉。”扭头吩咐宫女给我取手炉,她用自己的手捂着我冰凉的手指,细细摩挲,“你大老远来的,路上一定很累,今儿个我原还想和大汗求情,让他准你歇歇……这些虚礼,来日方长,实在不急一时。”

我见她面上虽淡淡的保持着柔和的笑容,可这抹笑意却始终没渗透到她的眼睛里去。她的目光里,其实是带着一种审读与评估的复杂目光来打量我的。

“姑姑说哪里话,您是长辈,哈日珠拉理当来拜见!”说着,将她带到南面的炕褥上坐下,未央和一干小宫女早捧了茶盏过来,我侧身接过,没想却在人群里瞧见一个人影正悄悄往后瑟缩的挪了两步。

巴特玛•璪……

换上女真族的宽大长袍,梳了两把头的她比那日在军营所见已有较大改变,虽只掠目而过,我却发觉她气色转佳,人也精神了些。

当下并不在意,只当未见,仍是将茶盏取了,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我正要屈膝跪下,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