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江瑾言本就是不多话的人,傅蔓现在的性子也不爱与人搭讪,这一路很是寂静。

车子缓缓停在傅蔓的公寓楼下。江瑾言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今天的事很抱歉。"

傅蔓才反映过来他指什么事的时候,无力感浮上心头,道:"不关你的事。"

江瑾言目光沉着而深邃的盯着前方,"以后遇到这种事儿大胆一点给他一点儿教训,不要顾及对方的身份,女孩子在外打拼,如果不强势一点,吃亏的总是自己,明白吗?"

江瑾言遇见她两次,都被人欺负的不敢反击,可想而知她的性子自然也是忍气吞声型的。

随后,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白色简洁的名片递到她的眼前,温润的声音再次传进她耳朵里,"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傅蔓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第一次听见一个男人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之际被温暖包围着。

她怔愣着接过,礼貌的道了谢,便下车离去。江瑾言出神的感受着车厢内残存的余温,直到楼上某一盏灯亮起,他才启动车子离去。

***

江瑾言刚回到家洗了个澡浑身舒畅的从浴室走出来,门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边擦着半干的头发边往门口走去开门。

"哥。"江辰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的望着江瑾言。

江辰跟江瑾言是堂兄弟,这些个官宦家庭里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堂兄弟的感情也坎比亲生兄弟。

江瑾言挑了挑眉,转身往房内走,"怎么?又离家出走?"

两人年龄只差三年,但江瑾言却比他成熟很多,江辰总是有事没事就跟家里闹,一闹大就往江瑾言这边躲。

江辰跟在他屁股后头打转。

江瑾言套着浴袍靠着冰凉的皮步沙发,额前垂挂着湿答答的碎发,眉目清秀,端着咖啡轻唆了口,道:"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哥,您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这身材,啧啧啧....."江辰连连咋舌。

江瑾言眸子一动,"少耍嘴皮子,说正事儿。"

江辰在他身边寻了处地儿坐了下来,脸色瞬即耷拉了下来,"老爷子下通缉令了,要我回去工作,哥,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死板的公务员了。老爷子还说,给我安排姑娘相亲。"

"那不挺好么?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姑娘定下来了。"江瑾言转头看着他。

江辰听闻瞬即嚎叫了两声,"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老爷子那头估计也给你备着呢,前些年的事儿您也别一直端着当借口。总有一天老爷子会算上你。"

江瑾言沉眸,声音略冷,"少扯有的没的,讲重点。"

"说白了,我就是不想按着他们给我铺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不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那我宁可寂寂一生。"

江辰的声音透着丝丝的愤慨。

江瑾言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先住着吧,周末我陪你回家。"

江辰听见他陪自己回家,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在这个家里,他们的爷爷是老首长,他吩咐的事儿,他们从来只有遵循的份,只有江瑾言说的话老爷子还算会听,年纪日渐大起来,那颗想要控制他们的心却日渐严重。

家里除了七大姑八大婶之外,只有三个男孩子,江辰和江瑾言,还有大哥。因为身份的特殊,所以注定这一生也要走特殊的路线吗?他不想,因为,他发现他有想要的东西。

江辰最后一席话刺进他心里,寂寂一生,多么可怕的词语。

第六章

近几日,傅蔓总觉着怪怪的,好似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可是她一回头整条长街只剩她形单影只单薄的身影,夜风徐徐吹拂过她的双颊,直凉到她心底,恐惧弥漫在心间,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快速上了楼,“啪”的锁上门,这才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青州是小城镇,犯罪率不高,但女孩子独身在外,注意点总是好的,有了上次的教训,傅蔓近几日暮色*降临便不再出门。

正时值毕业季,也正是大四学生被毕业论文弄的焦头烂额之际,余教授底下的几个学生论文修了又修,总是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一直无法定稿。余文华早已被这帮学生弄的心烦气躁,连带着傅蔓近日也忙碌起来。

青南大学的都是佼佼者,对论文的要求吹毛求疵,一点点错误就追着余文华屁股后头问来问去,次数多了,纵使余文华脾气再好也失了耐心,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忍不住跟傅蔓抱怨了几句,“格式这么简单,这么死板的要求,改了几次了还是老样子,真不知道这些高材生是不是读书读多了,读傻了。”

傅蔓心里也替这些学生着急,自己也是学生过来的,懂他们此刻的心情,大学四年都过来了,就差着最后一步了,万一出了点差池,被当了,延毕的话那可就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了。

“余教授,要不我来帮他们看看吧。”傅蔓抬眸,眸光微动,问道。

余文华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份文档传给她,道:“行,你帮我看看这份,这学生前几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两天刚交,都快定稿了才交,我哪里有时间帮他改。”

傅蔓稳稳接过,笑着应下,便转身出了去,余文华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就是踏实。

才刚坐下没多久,耳边传来“叩叩”清脆的两声响,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微曲着轻叩着桌板。傅蔓倏然抬头,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眼前。

江瑾言嘴角勾着抹淡笑,眉眼弯弯,俊逸的脸庞映衬在余晖下,熠熠生辉,傅蔓一时瞧的失了神,竟忘记了要打招呼。江瑾言哑然失笑,“改论文改傻了?”

言毕便欲俯下*身去瞧她到底修的什么论文。

傅蔓惊慌失措的回神,忙站起身,理了理垂顺在耳际的碎发,干咳了两声,道:“江副局长,您好!”

江瑾言敛了笑意,扬起手中的车钥匙,道:“我来还钥匙,教授在吗?”

傅蔓点头,“恩,在里面。”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才继续低下头看文档,这学生的论文写的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段落都是直接网上复制过来的,甚至连格式都没改,这样的论文,难怪余文华会给她改。

却在这时,寂静的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惊诧,“傅蔓?”

傅蔓循声望去,门口的人影一个箭步跃到她的眼前,顿时心被吓的漏跳了一拍,男孩高兴的喊道,“蔓蔓!不记得我了?”

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试探性问道:“江辰?”

此时的江辰快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了,却依旧像个大男孩似的咧着嘴傻笑,“你还记得我呀?你在这儿工作?”

傅蔓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轻“嗯”一声。

江辰狐疑的围着她转,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她,出声问道:“咦,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两人是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傅蔓那时候在班上且不说特别活跃,但也算玩的开,跟男生的关系特别好,但是在傅蔓眼里,他们都是男孩,特别不成熟的男孩,能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就闹得不愉快,她那时候觉得,像钟易宁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江辰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两人私底下也聊的开,但傅蔓是真的将他当做朋友,江辰却不是,他骄傲惯了,换句话说,就是从小到大都是女生围着他,几乎没有真心实意的追过哪个女生,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他在等,等她开口。哪知道,他不仅没有等到她的告白,最后竟连她的消息也失去了……

那时候,唯一有察觉的只有钟易宁,每次下课去接她,总能看见她和一帮男生说说笑笑走出来,好几次,他为了这些事儿跟她冷战,警告她不许和那些男生来往,但是那些男生来跟她聊天,她总不能冷着脸拒绝吧?她学不会决绝,不谙世事的她还不懂现实的残酷,整天乐乐呵呵的跟个傻姑娘似的。

傅蔓淡淡的摇了摇头,“没有,你回来看教授?”

江辰下颚朝边上的门微微一抬,道:“我陪我哥过来,刚刚顺便去看了看张教授,他还跟我提起你呢。”

傅蔓沉眸,细密而实长的睫毛微微颤着,道:“说我什么?”

江辰嘴角一提,神秘一笑,开口:“说你还欠他东西呢,当初的不告而别,你看看你欠下多少帐。”

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江辰爽朗的笑声,渲染着屋内的其他人,都被这久别重逢的场景隐隐牵动着心悸。内屋的江瑾言依稀可以听到外面的话语,细细听着两人的交谈。余文华接过车钥匙和他手上的补品,感叹了声,道,“瑾言,难为你还这么惦记我,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通俗点说,就是傻……”余文华似乎自己都说不下去,抬手佯装扶了扶镜框,试图掩去眼角的那抹伤感。

江瑾言笑望着他,侧耳聆听着门外。

江辰声音都透着丝丝愉悦,“张教授说你当初不告而别走了,还欠着他研究生毕业论文没交呢。”

闻言,傅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面前这人终于露出了见到他的第一个笑容,笑靥如花,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颊,道:“你看,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看,绷着个脸,像个老太太。”

傅蔓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怔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双颊瞬间涨红,忙往后退去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江瑾言紧绷的声音,“阿辰,你们认识?”

江辰侧头一看,激动的上前拉过他,将他带到傅蔓身前,道:“蔓蔓,这是我哥,江瑾言。”

江瑾言微微一挣,便甩开了江辰的手,还不待傅蔓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认识,晚上一起吃饭吧。”

傅蔓罢了罢手,“我还要帮学生改论文,你们去吧,谢谢江副局长的好意。”

疏离淡漠的语气一下子又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江瑾言带着丝丝探究的眼神凝视着她,让傅蔓慌了神,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江瑾言瞬时眸色暗淡下去,沉声道,“你怕我?”

江辰不知道一向谦和有礼的哥哥怎么突然之间便的阴鹜暗沉起来,忙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他,道:“哥,你这么严肃当然要吓坏小姑娘。”随即又安抚傅蔓道,“蔓蔓,别怕,我哥哥大多时候还是很温和的。”

***

最终傅蔓还是被他们拖着一起去吃饭了,这顿饭吃的她浑身不自在,四处躲避着某道灼热的视线,又要婉拒江辰不断往她碗里堆小山,“谢谢,我吃饱了。”

傅蔓总觉得这次跟江辰重逢,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特别殷勤。她搜遍了脑海真的找不到第二个词形容此时江辰的态度,只余殷勤这词甚是合适。同时,江辰也觉得傅蔓变了,变的不如以往那么爱笑,变的沉默寡言,好像对一切都不甚在乎。

余文华心情相当愉悦,一顿饭吃下来,只有他和江辰两人说说笑笑。

餐厅悠扬的音乐声响起,飘进众人耳里,余文华是文人,陶醉般的闭目赏析,身子还时不时的伴着节奏左右晃动,江辰嘴角憋着笑,江瑾言警告性的眼神瞟过他,他才堪堪忍住没有笑出声。

傅蔓虽也很诧异,但这几年的生活早就把她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她懂得察言观色。

一首曲毕,几人都嚷嚷着吃饱了。余文华学着隔壁桌的年轻人的样子,食拇指交错着打了一个响指,喊道:“买单。”服务生拿着消费账单走过来,递给江瑾言,“您好,总共876元。”

江瑾言欲掏钱包的手被余文华拉住,他狐疑的转过头望着他,余文华似乎酒意上头,“瑾言,这顿饭我请,每次出来吃饭哪能都是你掏钱包,被人知道了,说我堂堂一个教授连顿饭都请不起。”

众人无奈的互视了一眼,江瑾言哑然失笑,“教授,您喝多了。”

余文华拽着江瑾言的手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家教使然,他不习惯在付钱上跟人拉拉扯扯,别扭,嘴角勾着抹无奈的微笑。江辰第一次看见江瑾言这种尴尬的模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却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