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简彤不甘示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就知道这是自己要的人,那时候他身后总跟着一个小跟屁虫,"哥哥哥哥"的喊他,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他的妹妹,她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可是当她发现,钟易宁面儿上虽嫌弃这个挂着鼻涕的妹妹,眼底时不时流露出的那一抹温柔刺的她生疼。

可事实证明,丑闻揭发,能陪着他的人只有她。

***

翌日。

傅蔓对着深色的暗影理了理头发,轻轻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江瑾言靠着椅子,深沉的眸子笑望着她,"坐。"

傅蔓抱着简历踩着高跟鞋慢慢踱了过去,就着桌前的漆黑软凳坐了下去。对上他深邃的双眼,竟有些局促。

"你在紧张?"江瑾言嘴角勾着迷人的弧度,问道。

傅蔓递上自己的简历,嘴角扯出一抹淡笑,"还好。"

江瑾言耐着性子问了她几个问题,声音清冷动听,听着听着她便出了神,江瑾言曲着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笑道,"当着领导的面走神?"

傅蔓脸色潮红,窘迫的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安排记录江瑾言的行程,记录会议内容,以及陪着他下乡镇考察等等。

上次居民楼的坍塌事件引起了市政府跟省厅的关注,省厅下了文件要加强危楼的拆迁。这幢楼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划为拆迁范围,但由于住在这里头的都是些老人,局里的人去了很多次,都没有谈成,不管开出的条件多么优渥,总有两个顽固的老人怎么都不肯搬,一直拖到了现在。

刘军将这件事交给江瑾言全权负责,他能放手让他做的都尽量放手,这孩子不可能一辈子在规划局呆着,总有一天上头会将他调回京里。

傅蔓早上刚整理好行李江瑾言便开车到她楼下,她探着身子从阳台往下望,看见那抹修长的身影斜倚着车窗,早晨温暖和煦日光的余晖铺洒在他身上。

她心里一急,手忙脚乱的拎起行李下车。急急忙忙冲下楼,头发颠簸的有些散乱在额前,清澈的眸子望进他似笑非笑的双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来接我,我以为您先过去了。"

江瑾言伸手替她理了理碎发,笑道,"没什么,我看顺路就过来一起接你,急什么?先把气儿喘匀了,车里有早点,先吃点。中午之前赶到开会就成。"

傅蔓看着他淡淡然的表情叮嘱着,怎么觉得他才像她的秘书呢,面色微窘,"抱歉。"

江瑾言笑了笑,替她开了车门,"上车吧。车里有晕车贴,贴上睡一觉很快就到了。"

这样一个男人的温柔攻陷简直快把她挤垮了,她心里有些甜腻腻的,却又害怕他的接近。

贴上晕车贴,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怎的,好似真的舒服多了,靠着坐垫有些昏昏欲水,胸闷气短的感觉也缓和了些,这次去的镇里有些道路泥泞不堪,坑洼难平,江瑾言尽量绕过,但车轮难免还是会滚过一些小坑。

傅蔓辗转醒来,下意识看表,几进中午,嗓子沙哑问道:"快到了?"

江瑾言专注的把着方向盘,道,"嗯,过了前面的弯儿就差不多到了。"随后,侧头看她微微皱起的眉心,"这路不太平,忍一忍就到了。"

傅蔓点点头。

江瑾言泊好车,镇长带着几个人在路口迎接,上面说这两天会派市局的人下来考察,让他好生接待,但他却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年轻的一对男女。心生略微不服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上头只派这么两个人下来敷衍他们么?但他面上却依旧陪着笑,"江局?"

江瑾言点点头,"嗯,王镇长。"

王镇长大腹便便,年近四十,边笑着边从灰旧的西装袋里抽出一只烟递给江瑾言。

江瑾言罢了罢手道,"很久没抽了。"王镇长尴尬的笑了笑,有些悻悻的将烟放回袋里,心道,不识好歹。

王镇长替他们两安排的酒店是全镇最好的酒店,但毕竟是个小镇,最好的酒店也就比的上青州的三星酒店。设施都已有些陈旧,但还算干净。

"江局,镇小酒店不多,坍塌那幢居民楼的居民几乎将酒店挤满了,这两间还是昨晚临时空出来,江局的房间在这边,这位小姐的在楼上也是这个位置,招待不周之处,见谅。"

江瑾言皱着眉,沉眸道,"整个镇上找不出一间酒店有连着的空房?"

王镇长心里不悦,世家子弟,有的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没有。灾情很严重,很多人出不起钱酒店都没得住,就在外头搭了个帐篷。"

两人诧异的交换着眼神,江瑾言语气渐冷,道,"出钱?开什么玩笑?多少人搭帐篷?"

王镇长心中有些不妙,"也就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联系不到亲属,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位,那男士跟他媳妇挂了电话就再也找不到人了,人又赖着那儿不肯走,老人固执起来我们也拿他没法!"

江瑾言听着他词不达意、模棱两可的话语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阴鹜着眸子道,"带我们过去。"王镇长顶着一头的虚汗应下。

***

两人连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便急匆匆赶到废墟考察,恰逢中午时分,烈日正是最炎热的时机,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傅蔓的颈项滑下,白皙细腻的皮肤透着微微潮红。

废墟的荒凉可想而知,座座楼房之间独独少了那一栋,周边的一些房屋也受到些微的影响,但影响不大,废墟边上撑着三顶帐篷,老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帐篷里头,脸上满是小褶子,沧老的毫无一丝生气,看的傅蔓心里一抽一抽的。

王镇长有丝难堪的情绪爬上心头,这一刻他猛然察觉让人看见自己管治下的镇子竟是这番模样羞愧难当。

江瑾言侧头瞥了他一眼,"家属呢?"

"电话打了很多遍,都没人接听,有一个是空号。其他两个到现在还没有回音,也贴了通告。但都没有人来寻。特别是这边这个,一整天就坐着志愿者跟他说话也不搭理,就抱着个储蓄罐坐着发呆。问了邻居也都说不知道,听说他在这儿时间挺长的,邻居们搬来的时候他早就在了。"

傅蔓心头泛酸,这一生最凄凉的不过如此。

"出了这么大事儿,到处都是新闻,他们亲属不可能收不到消息。"江瑾言蹙着眉,随后转头道,"找个心理专家跟他们沟通,问问亲属做什么的。"

王镇长犯了愁,"这小镇上哪儿去找心里专家?"

随后,却听一个诺诺的声音传进他们耳里,"江局,我大学修过心理学,我试试看看。"

傅蔓眼底闪着熠熠星光,自信而又坚定的望着他,江瑾言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暗忖了片刻,才沉着眸子点头。

江瑾言自己也有修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但是这门课程不是修个一两天就可以磨枪上阵的,否则很容易适得其反,如果方法不当,会让对方更加抵触。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相信她,傅蔓不是那种没事就爱出风头的人,她说不会的必定会一点,她说会的必定是有把握的,既然,她敢站出来,那么他就相信她。

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慢慢朝那位老人走去,笔挺单薄的背脊映入他沉沉的眸中。

心中某处柔软似乎又被触动了,总是能很轻易的带动他的情绪。王镇长身边的秘书笑着低声打趣,"市局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啥都会点,长的还漂亮。"

"你要不要问问那姑娘有没有男朋友?等人家回去了,兴许还能偶尔想起你来。"另一个笑着接道。

王镇长瞧见江瑾言阴鹜的眼神,便回身斥道,"闹什么闹,都什么时候了?!好好学着点!"

第十八章

小镇的午后暑气难当,刺眼的日光直射在废墟四周,附近静谧无声,只有傅蔓对着老人低低的、轻柔的哄慰声。

江瑾言站在一侧目光紧随着她,深邃的眸底带着一丝丝柔意。边上的王镇长早已饥肠辘辘,遂抬手看眼时间,"江局,要不咱们先填饱肚子?酒楼就在这附近,您大老远的赶过来,总得让我们尽尽地主之宜。"

身边的助理连连点头,江瑾言视线紧锁在前方,眸光微沉,只淡淡道,"不用,买几份盒饭就行了。"

王镇长面露难色,市局里来的人怎好用盒饭伺候。那边傅蔓小脸泛着潮红的朝他们疾步走来,语气微喘,"江局,他儿子在国外。"

江瑾言唇角微微勾了勾,"嗯。"

傅蔓旋即转头道,"王镇长,他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

王镇长点点头,"护工说他大致看着像得了这病。可是他留着的电话是市里的电话。"

"会不会是他以前在市里后来出国忘记登记了?"众人蹙着眉深思,又听见,"还有他的症状时好时坏的,刚刚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答应搬到宾馆住,但是我们要尽快联系到他儿子,这老人很依赖他儿子。"

小刘摇了摇头,叹着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为了事业也不管这些留守老人。"

边上有人不屑道,"少瞎扯,市里要是有机会你还能守着这个镇?"

小刘顿时红了脸,极力辩驳,"又不是出国,市里到镇上开车也就两个小时,能跟国外比么?"

几人七七八八争了一会儿,傅蔓跟江瑾言互视一眼,随后便听见王镇长呵斥道,"闹屁个劲儿,该干嘛干嘛去。"

"饿了么?想吃什么?"江瑾言看着傅蔓泛着潮红的脸颊,发丝有些散乱,额上鼻尖都冒着晶莹细密的汗珠,却娇俏的可爱。

傅蔓随手携去,将碎发顺手捋到耳后,道,"随便。"从行为学上讲,这个动作代表着女生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好感,隐隐含着勾引的意味。理论跟现实总是纯在差距的,傅蔓只是单纯觉得散发拨着脸颊有些难受而已。

这下,江瑾言连眉梢都带着笑,嗯,很好,很主动,冲着边上的王镇长叮嘱道:"这附近有盒饭?"王镇长连连点头。

"那麻烦你们了,一份盒饭不要猪肉。"

王镇长应下,吩咐小刘去附近的酒店打包,傅蔓欲言又止的看着小刘远去的背影,原来江局长也不喜欢吃猪肉啊,可是她也不喜欢啊。

这居民楼附近有个凉亭,过了一会儿护工过了来,又开始做另外两位老人的思想工作。傅蔓刚想走过去,手腕便被身后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拽住,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交给她们吧,你休息一会儿。"

恰在此时小刘拎着两袋盒饭回来,没有猪肉那份特别标记了一下,他小心的递给江瑾言,"江局长,你的。"

"谢谢。"

傅蔓盯着小桌上的红烧狮子头发呆,突然,修长白皙的双手跃入她眼前,拿走了她手上的盒饭,她诧异的抬头,却见江瑾言嘴角勾着一抹淡笑,将他那份递给她,"吃吧。"说完便吃起了她那份,优雅而又大方。

傅蔓心头一暖,这样好不好,有个人不用你说却也了解你的喜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蔓延。

她低下头慢慢趴着饭盒里的饭,不再说话。

***

吃完饭,护工还在陪老人说话,情况虽然比之前好,但依旧不肯走,傅蔓了解之后才知道,其实这两个老人比之前那个情况要复杂的多。她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那种无力的感觉萦绕着她心头不断刺激着她。

王镇长跟几个助理上前帮衬着工人整理砖瓦,江瑾言在附近勘察几幢居民楼。懒洋洋的日光铺洒在她身上,热气蒸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胸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