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要是走了,哥会废了我的。”沈君成正色道。

“他现在莺莺燕燕多着呢,管不着我,求你了。”

傅蔓双眸如水般、澄澈有神,密实的睫毛长又卷,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君成,小嘴微启,一句求你了,便上沈君成顿时软了,罢了罢手,“行了行了,嘴巴严实点,别供出我。”

她俏皮的对着嘴唇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道:“不会的。”瞬即,眼神黯淡下去:“也许,我走了他也乐得轻松。”

沈君成真不是该怎么说她,横了她一眼,“傻帽。”

***

沈君成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把车票送到了,“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傅蔓大方的将行李递给他,“那就谢谢咯。”

离别的车站,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车站内都是拎着大包大包行李的人与她摩肩接踵擦肩而过,时不时顶她两下,沈君成尽量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不被别人撞到,“早知道就给你定机票了,这不是活受罪么,这室内跟室外的温度差十几度了吧。”

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出了一身的汗,不住的冲傅蔓抱怨道。

傅蔓有些不好意思,在这个陌生城市,他也是看在江瑾言的面上才来送她,为她做这做那的,心里感激,“谢谢你,沈公子,剩下的我自己来,你赶紧回去吧,什么时候来江城玩,我再好好感谢你。”

沈君成轻嗤了声,“行了,被我哥知道把你偷偷放走,这估摸着也是最后一面了。要不要赏爷一个香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说完自己又咯咯的笑起来,傅蔓淡笑了声,往前挪了一小步,似乎真要亲他,沈君成一愣,忙尖叫着躲开,“啊——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被哥知道了就真见不着我了。”

傅蔓勾了勾嘴角替他弹了弹肩上的灰直起身子,沈君成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尴尬的别过头。

检票口已经开始检票了,傅蔓拎起行李跟他道别,沈君成兀的感觉心里一阵伤感,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能相见,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刚认识她,但就是觉得这姑娘惹人疼,真、他、妈、的、惹、人、心、疼!

眼眶微微酸涩,“车上注意安全。”

傅蔓笑着应到,转身往里走去,手却一把被人拽住,她听见沈君成颤着嗓子跟她说:“别……”

傅蔓狐疑的盯着他,沈君成干笑道,“别坐高铁了,我开车送你吧。”

傅蔓一愣,身子已经被人挤到过道,“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呵呵——行了,去吧,爷就是——”

“知道,就是天气太热讲个冷笑话降降温么,我懂。”

沈君成嘴角一僵,“对,降温,快走吧,来不及了,到了给爷报个平安。”沈君成不知道为什么傅蔓身上有叶思的影子,每次看见她都可怜的紧,他是个重感情、爱憎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他知道自己喜欢傅蔓,但不是喜欢叶思的那种喜欢,更多是心疼,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压抑的情绪弄崩溃了,还有对叶思,那不敢言说的爱。

傅蔓到家的时候已经暮色丨降临,她踏着铺着浅浅的鹅卵石小道一路走进大宅,脚底钻心的疼,却抵不上她心里的一丝一毫,离开那座城市,她的心才变的空空荡荡,拎着包一步一步走着,每走一步,疼痛便钻心一分,直到渐渐麻木了神经……

傅雪茹在走廊上早便看见她了,忙追下来,“蔓蔓,快把鞋穿上,别走了,梅姨都好久没打扫了可脏。”傅蔓只抬头冲她微微笑了笑,脚步却不停。

“你小时候不是最怕这个么?说每次咯得脚疼。”傅雪茹忙走上前去扶她。

傅蔓低着头,声音沉闷:“我只是想试试看这能有多痛,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

沈君成接到傅蔓电话的时候正在江瑾言病房,护士端着盘子站在床边怎么也劝不下。

“哥,这红烧肘子挺好吃的,你不吃我吃了。”

江瑾言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嗯。”

正欲再劝几句,电话就响了,沈君成掏出瞥了一眼,顿时神色慌张,愣了片刻按下红色的按钮。

“怎么不接?”江瑾言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沈君成干笑了两声,“是叶思,最近老烦我,懒得接。”

但江瑾言洞察力不一般,他略扫一眼便知道沈君成在撒谎,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沉着脸翻通话记录,脸色僵住:“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改名叫叶思了?”

沈君成丧气的低下头,手机屏幕上突兀的蹦出一条短信息:“沈公子,我到家了,谢谢你。”

江瑾言脸色铁青转黑,心一紧,举着手机冲他晃了晃:“解释。”

沈君成真是快给这妞气死了,一狠心,提起一口气,“她说她没带身份证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叫我帮她买回江城的高铁我一心软顺手就给她买了一张然后她今天早上的班次回了江城。”一个字没顿说完,江瑾言铁青着脸色立马翻身下床,往门外走去。

沈君成忙拉住他,“哥,你干什么?”

江瑾言阴鹜着眼神一把扫开他的手,“沈君成,谁让你多管闲事?”

沈君成心疼傅蔓,也怒了:“我多管闲事?江少爷,我告诉你,这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整天端着等人姑娘来哄你,你多大啊?人姑娘不就说了你一句挡箭牌么?你他妈要是有点心自己不会判断啊?她喜不喜欢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还有,你他妈的昨天来干什么?来了不安慰她就算了还跟林子姗走了,你知道她本来就有芥蒂还这么刺激她?你知道她昨天多伤心么?你是没看见她昨天趴在地上哭的样子,她一遍遍跟我说不要扔下她不要扔下她,我看着都心酸!我看着心里都难受!人姑娘现在心碎了,不乐意哄着你,活该你!”

两人不知何时紧捏着拳头攒住对方的衣领,两人双目圆瞪,双眼猩红怒视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迅速在空气中蔓延。

还在走廊的的林子姗就听到了沈君成的怒吼,忙冲进去,见这副场景,小护士已经瞠目结舌惊愣在原地,“君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瑾言他没想跟蔓蔓分手,昨天他胃痛发了,不想她担心才跟我走的。”

江瑾言缓缓松开了紧箍着的拳头,颓然靠在墙上,“不要说了……”

34晋江独家发表

钟远山回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厨房忙里忙外,晕黄的壁灯余光铺洒在两人身上,他勾起嘴角会心一笑,便转身踏进书房。傅雪茹听见门口的声响,举目望去,“老钟?”

钟远山隔着门应了一声,脸色晦暗不明,疾步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起药匆匆忙忙塞了两口,生怕她们突然进来,靠着桌沿,抚了抚心口,绞痛的感觉才稍稍缓和了些。

两人弄了点夜宵喊着钟远山出来一块吃点,饭桌上,蔓蔓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捯饬着碗里的面条,悻悻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傅雪茹瞧她一眼,放下筷子,“怎么吃这么点?”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她长叹了声,钟远山追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准是因为你跟老余拼命说好那对象,去京都这事儿我本来就不赞成,你非说让她去散散心也好,你看散出事了吧?那人到底什么来历?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呢。”傅雪茹夹了点蔬菜放进他碗里,“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多吃点蔬菜。”

钟远山筷子一滞,连连点头佯装镇定低头扒了几口饭,过了好久,才抬头告诉她:“那孩子姓江,我上头还能有几个姓江的?”

“啪--”傅雪茹筷子没握住落地,与瓷砖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惊愕开口,“老余怎么会认识……?”

“当年那孩子跟着他在国外念书吧,江首长就这么一个独子,自己亲手带大,手把手教他:习字、画画、射击、蹲马……这孩子天资也高学什么都快,唯一一点就是性格孤僻,我一开始便想着两人性格也许合适,也没阻止,现在想来是我的错。”

傅雪茹还是震撼了一下,能嫁给钟远山也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再和首长做亲家,她更不敢想,指尖还是微微发着颤,轻哼了一声,“现在怎么办?”

钟远山放下空碗,笑言,“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吧,万事都有我。”

由我来护你们一世平安。

***

望进她明媚的笑颜,思绪开始点点蔓延,他跟她是怎么遇上的?年轻的时候,钟远山在边疆做支教,恰巧,那时候傅雪茹也在希望工程,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一见钟情,很快陷入热恋,但很不巧,钟老爷子那时身体不好,钟远山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傅雪茹等的快望眼欲穿的时候,他告诉她,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让她忘记他。傅雪茹怎么不相信曾经与她夜夜抵死缠绵的男人竟最后背叛了她,伤心绝望之际生活还是要继续,她嫁给了她前夫,她那时候被失恋迷蒙了心智,前夫一开始对她很好,可后来渐渐暴露了本性,人前对她百般爱护,夜里便百般折磨她,甚至还有□倾向。她几度想自杀都没有自杀成功,那时候她庆幸还好她没有孩子。

在医院碰见了钟远山,往日的情人,有句话叫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那天他在产房外陪老婆,她却躺在手术室内洗胃。她心里何其凄凉,看到他依旧潇洒如旧,风度如旧,她恨,然后他发现了她的狼狈,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之后没多久,钟远山就发现他老婆出轨了,心里难受,戴绿帽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吧?他拟好了离婚协议打好了报告,可他老婆说什么都不肯,甚至以死相逼。

钟远山无奈,其实自己也不光明,他虽没和傅雪茹在婚内肉体出轨,但精神上这几年来他从来就不在轨内。直到有一天,两人都喝多了,竟无法自控,发生了关系,那时候,钟易宁都两岁了。

前妻一直拖着不肯离婚,两人都各过各的过了将近四年,那段日子也算是两人最黑暗的日子,钟远山几度无力到接近绝望的边缘,后来傅雪茹怀孕了,生下傅蔓,她前夫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对蔓蔓很好,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她。所以在傅蔓从小的印象里,爸爸永远是高大威猛的形象。但只要一背着女儿就对她拳脚相向,甚至拿烟头烫她,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傅蔓,甚至还跟那男人在傅蔓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只为了给她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终于被两种分裂的角色快要折磨疯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通过法律手段。

其实那时候,他们俩谁都没有要去证实傅蔓到底是谁的孩子,直到他发现那个秘密时,他便每天每夜都在自责,内疚,懊悔……如果他果敢一点狠厉一点如今大家面对都不是这个局面。

那天,傅蔓贫血昏倒在家里,是钟易宁送她去了医院,也是他意外发现了那个秘密,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悄无声息的砸落在他心头,心痛毫无边际,他拿着DNA化验报告回家质问钟远山,钟远山自己曾多次怀疑过,但是始终都没这样做,无论傅蔓是不是他亲生的,他都会视如己出,这是他早就想好的。

知道这个消息他心里是欣喜的,但与此同时钟易宁冷笑着告诉他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他和自己的亲妹妹相爱了,却原来她妈妈是小三,当年拆散他们家的小三,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傅雪茹对他很好,从不刻意讨好他,但认贼做母的感觉快让他窒息。

钟远山知道后,气的差点心脏病发,勒令他们断了关系,钟易宁只冷冷看着他:“你们上一辈的恩怨,凭什么要我们给你买单?”

其实这些他都不恨了,因为傅蔓带给他满满的幸福已远远超过这些,他连夜赶去学校在门口守了一夜,等了一夜,却看见一群人走回来,她和江辰单独走在后头前头的人频频回头偷笑暧昧的气息不言而喻,刚刚支撑着他的支点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嫉妒和怒意涌上心头……

那时候,傅雪茹身子也不大好,前些年头被前夫折磨的身上都是疤痕,他得知钟易宁和傅蔓相爱的时候都差点没承受住,更何况她,如果她知道他们还是亲兄妹,他无法想象她的反应,他暂时瞒下了这个消息,想着寻一个合适的时候告诉她,却一拖就拖了三四年,他心里一直有愧,对前妻,对傅雪茹,对蔓蔓,对钟易宁……

他压抑的咳了一声一股腥味上涌,现在该是偿还的时候了吧……

***

傅雪茹默了片刻,旋即握住他有力的大掌,“老钟,蔓蔓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你有多爱她,爱之深,责之切,这个道理她从小便懂。”眼眶渐渐湿润,她探手抹了一把,“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钟远山身子一震,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背脊,“阿茹,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还有,对不起……他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但他只想补偿她,佑她一世平安。

傅雪茹笑着伏在他怀里,“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害臊不害臊,没脸没皮。”

钟远山抿唇,“老余快回来了,听说跟他侄子一起回来,蔓蔓要是愿意的话就让她见一见,要是不愿意,咱们也别逼她,大不了养一辈子,我们自己养。”

傅雪茹有些激动,眼眶泛红:“恩。”

“阿茹,我脾气急躁什么事情都是雷厉风行,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出口,我当年真的不是故意的要赶走她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难受,我也很难受,其实她要是真不原谅我,那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其实只要她能过得好,我也就无憾了,还有你……这几年,跟易宁的关系也越来越僵,是不是很失败,抱歉,总是带给你苦难……”

傅雪茹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怀里嘤嘤哭起来,钟远山轻轻拍着她:“给她打电话,她都很正常,不冷不淡,这样我才最难受,阿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真的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