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蔓有时候执拗起来也特别的固执,扭着头看也不看他,江瑾言扑哧笑了,松了手,“自己的口水也嫌弃?要不要试试看我的?”

傅蔓顿时奋起使劲儿拍打着他,双眸气的发红,怒道:“变态!恶不恶心!”

某人却任由她趴在他的怀里控告他,笑吟吟的望着她,眼底带着一股温暖的笑意,随后,他突然勾了勾嘴角,俯身濡湿的舌头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傅蔓挣扎了片刻却突然笑了。

江瑾言温热的身躯压着她,淡淡的问道:“笑什么?”

傅蔓笑的停不下来,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舔我的时候很像一种动物。”

江瑾言脸色顿黑,不用解释,傻子都知道她说的这种动物是什么,佯怒:"傅蔓,你活腻歪了!"

那是傅蔓小时候,钟易宁在家养的哈士奇,没事的时候特爱舔她,哈士奇也跟她很像,特喜欢粘着钟易宁,那时候钟易宁还不喜欢她,总觉得她烦人,跟家里的哈士奇一样烦人。

直到现在,她每次想起钟易宁心头总是一股子遗憾跟难过。你看老天对她多好,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一个个得到了惩罚,比如钟远山,他到死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钟易宁一面。

比如钟易宁,他至今都没能见到钟远山最后一面。

却从此,天人永隔。最无奈,不过如此。

傅蔓突然敛了笑意,脸色有些暗沉下来,鼻子微微泛着酸,眼底那股浓浓的愁意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自从钟远山逝世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钟易宁,有些话,甚至不用她说,她想钟易宁也能明白。

江瑾言看着她兀自沉下去的脸色心中了然,翻身而起,淡淡道:“在想什么?”

傅蔓瞬间回神,她很容易联想,她又想起了那些过去,她至今都不相信钟易宁走私军火的事,她晃着江瑾言的手,低声问道:“我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江瑾言黑漆漆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她,轻声道:“还在查,没事的,你别担心。”

傅蔓轻轻的点点头,又用力的挽了挽他的双臂。

刚刚的热火突然被消了下来,两人靠着依偎了片刻江瑾言稍稍松开了她,道:“你先睡吧,早点休息,我去看文件。”

江瑾言步子沉稳的转身进了书房,厚实的手掌不着痕迹的捂上胸口,黑暗的房间内只余电脑屏幕闪着微弱的蓝光,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他有节奏的脚步声。

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沈公子沉重的声音:“哥,钟易宁的事疑点很多警方结案很仓促,但是最难办的是他自己已经认了罪。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比如他是怎么知道那里有军火走私交易?又比如,告诉他消息的这个人是谁?对了,还有一个人很奇怪。”

江瑾言心口愈渐发闷,有些喘不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谁?”

“简彤。”沈公子顿了顿,继续道:“钟远山丧礼那天她没出现,听说他们两准备结婚,别说准公公逝世她没去看望,就连钟易宁入狱那么久,她也从来没有去看过。”

江瑾言双眸一沉,面无表情令人瞧不出一丝情绪,“我知道了。”语气有些隐忍。

沈公子狐疑道:“哥,怎么了?”

江瑾言摇了摇头:“没事。”

“你不舒服?”

“嗯,胸闷。”

“嫂子知道不?”

江瑾言沉默不说话。

“猜你也没告诉她,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哥。”

“嗯,明天再说。我挂了。”

沈公子还欲再说几句就被他挂了,沈公子无奈的盯着电话好一会儿,双手合十默默替他祈祷。

***

与此同时,傅雪茹也找简彤找了很久,打她电话总是关机,几乎都没人接,打到简师长的家里,也几乎都是佣人冷冰冰的声音,“师长跟小姐都不在。”

傅雪茹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打电话给江瑾言,让他帮忙找找人。

几乎是同时,警方从河里打捞起一具女尸,全身已经被河水浸泡的浮肿,整张脸肿的已经有些难以辨认出原先的模样。但是,傅蔓看到警方提供的照片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简彤,她的嫂子。

“死者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鼻腔内有大量泥沙,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警察面露难色的望着她。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道混厚的嗓音传进众人耳朵里,“在哪里?”

傅蔓回头,望着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才想起,这是简彤的爸爸,简师长,她有些难过的打了招呼:“叔叔。”

简安士却没看她,理也没理她就往里头走去,警察恭恭敬敬的应道:“在里面,我带您过去认人。”傅蔓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一回头,就瞧见不远处定定望着自己的江瑾言,她敛了敛情绪慢慢走过去,“你来了?”

江瑾言目光却若有所思的盯着简安士,暗沉的眸底闪过一丝狠厉,随后轻轻揽过她,“我们先回家?嗯?”傅蔓这才有些安全感,点了点头。

傅雪茹随后也赶到了,终究还是被江瑾言一并带上了车。

不久之后,傅蔓去看了钟易宁,将简彤的死讯告知了他。

对面的男人即使穿着囚服也有一种洒脱不羁、不被束缚的感觉,可是傅蔓却从中感受到他的孤寂跟绝望。他好像变的有些麻木不仁,她颤着嗓子告诉他:“哥,嫂子——死了。”

钟易宁低着头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反应,但还是被傅蔓捕捉到了,被拷着的双手微微一滞,他头也不抬也不说话,目光只依旧锁定着前方。

长时间的沉寂令傅蔓有些不安,她试探的喊道:“哥,你说话!”

钟易宁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黑漆漆的双眸有些暗淡无光,他终于开口:“嗯。”

傅蔓有些生气,又继续道:“嫂子死了,爸也死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吗?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冷血了?”

没有感觉——

他怎么会没有感觉,他从来不流泪,从来不哭,那是加入部队答应的第一件事,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可是那个晚上,眼泪肆虐的流淌在他的脸上,心痛得快要炸开一般。

那是钟远山离开的那一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钟远山的律师给了他一张纸。

那张纸跟傅雪茹那样是一样的,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张是他自己画的而且旧旧的沾满胶布零零碎碎的拼凑在一起,而傅雪茹手中那张是钟远山照着他的画的。

钟易宁从小就对当兵的事充满热情对别的事情唯一有兴趣的只有画画,小时候上美术课,老师让他们画自己最想画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画了四个人,回家的时候兴致高昂的给了钟远山看等着夸赞,却没想到钟远山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多做点正事。”就转身进了书房,钟易宁那时候才多大,有些委屈的撇着嘴眼角泛红却又不敢哭出声,因为钟远山说过,哭是最没用的举动。

回到房间他就把画撕成了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却不料如今又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看着这张东西他甚至可以想到钟远山颤着手带着老花镜一张一张拼回去的画面,心里冒着些酸酸楚楚的泡泡。

直到——

他看见背面那行淡淡有些扭曲的字眼,钟远山早期的字很好看有点像江淮苍劲有力,听说当初两人还模仿过对方的字迹。

可见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有多费劲。

不赞美你不代表不肯定你,你永远是我一生的骄傲。

你是我儿子,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珍重。

那个晚上,他独自掖着被子哭的岂不成声。

***

钟易宁抬头淡淡看着她:“终于肯叫他了?”

傅蔓一愣,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对不起。”

钟易宁兀自一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钟远山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所以对儿子的要求也甚为严格,从小到大,钟易宁做的所有的事仿佛都是理所应当,念书的时候考试第一名、被老师夸奖,被女同学爱慕,参军之后获得射击比赛第一名、实地训练精兵称号、完成任务时等等,所有的一切,在钟远山眼里,那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夸奖过他一句,钟易宁起初的时候会难过,会躲在房间里哭,会逆反。看着他越发的讨好新来的妹妹,他也恨过。

他便想,如果爸爸知道那么纯洁那么美好的妹妹被他——

他简直好期待当钟远山知道一切时的表情,那种雀跃的心情简直要一跃而出,他好像时光快点走,快点到那一步。

所以他抱着毁坏、嫉妒的心理不断接近傅蔓,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真的在意她的情绪,他发现那个小姑娘哭的时候他完全手足无措。

他还记得,徐一山劝他别玩太大的时候,他只斜斜的勾着嘴角,什么都没说,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泥足深陷。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他知道两人是亲兄妹的时候走的那么潇洒,她如果知道他曾经抱着那样的心态接近她,她会恨他吧?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连看见她心头就愧疚难当。

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他,现在只要她幸福就好。

傅蔓出来的时候,天空灰压压的一片,寒风刺骨的挂着她的脸颊,鼻尖红彤彤的,她一步一步走向靠着车窗等着她的男人。

男人修长的身子斜倚着车身,笔挺的西装,俊逸的面庞,冲她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们回家。”傅蔓靠着江瑾言怀里,声音有些哽咽:“我难受。”

江瑾言轻轻抚着她背脊,声音清淡:“会过去的,相信我。”

傅蔓伏在他的胸前点了点头,“嗯。”

总会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将随风飘散。

75大结局(下)

京都最近的气氛依旧很沉闷,已经快进入十二月,天气也愈渐寒冷下来,街上的行人都裹着厚实的棉袄。进入十二月意味着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即将到来,以往这个时候仿佛整个城市都被染上一股浓郁的圣诞气息,可今年街上依旧清清淡淡。除开圣诞这件事,十二月是江敏州九十大寿。却又正巧碰上钟家的事,江老爷子的意思是一切从简。

江瑾言晚上回家的时候告诉傅蔓,“因为钟——爸的事,你哥的事,还有大哥的事,爷爷最近心里也不好受,但不办是不可能的,总不会大张旗鼓的办了,你懂我的意思?”

傅蔓笑着摇摇头,“你想太多了,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