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晴就是不说话,一把推开他,猛地又是一拳,鲜血直接飞溅到百里尾生脸上!

一股莫名的怒气控制住涌上心头,百里尾生立马拽紧紫晴的双手,冷声,“够了!”

他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看到她撞成这样的手,更生气!

“放开!”这时候,紫晴才愿意说话!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子有什么用,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不珍惜呢?”百里尾生质问道。

这一句话,问得紫晴哑然无声。

珍惜…

离歌,我该如何珍惜你?

紫晴愣着,原本愤怒的小脸安静了下来,垂敛下双眸,竟是满眼的哀伤。

百里尾生只觉得这种哀伤好熟悉好熟悉,似乎曾经在另外一个人眸中也见过,只是,他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吐了一口浊气,放开紫晴,一转身,便狠狠的打出双拳,接连好几下,终于把封死山洞的石头打碎了。

然而,打通了又怎么样,这个山洞,就连当初的血腥味都没有了,除了发霉的味道之外,什么都没有,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就连同梦婉约留下的一堆衣裳,也全都粉碎成灰。

紫晴一步一步走进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1162生气吗

走入山洞里,空荡荡的,除了亘古都不会消失的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分明是被人清理过的。

百里尾生欲言又止,生怕多出来,这个女人会发疯去找南诏的沁姬。

虽然是失忆,但是从梦朵儿嘴里,百里尾生还是知道不少的。

紫晴愣愣地站着,其实她猜得到这里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但是,就是想来,想来看看,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来看什么。

百里尾生在一旁石头上坐了下来,耐心地瞪着,他只希望君北月别迁怒到他头上来。

紫晴在地上蹲了下来,轻轻摩挲着地上的细沙,淡淡道,“臭书生,他…还有说过什么吗?”

百里尾生微微一怔,想说,却还是忍了,因为,他不确定呀!

他不确定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他没有想起了的,万一是他错觉了呢!

不给人希望,不是最残忍的行为,最残忍的行为是给了人希望,却有让人亲眼所见希望毁灭!

百里尾生在不什么都确定之前,决定不给紫晴希望了。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百里尾生说着,转移了话题,“寒紫晴,轩辕离歌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耶律芊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紫晴看过来,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臭书生的问题。

忽然之间,她觉得失忆…其实是另外一种幸福。

“朋友!我们是很好朋友。他教我弹琴,送我琴谱,算是我的师父。”紫晴淡淡道。

“哦…”百里尾生尾声拉得老长老长,分明不相信嘛。

大家都是朋友,怎么没见谁能比这女人难过呢?

“不是一般的朋友吧!”百里尾生试探地问道。

紫晴转头看来,面无表情,百里尾生吞了吞唾沫,不敢再问,地下了脑袋。

谁知,紫晴却很平静,淡淡道,“嗯,不是一般的朋友。”

百里尾生微微一惊,又抬起头来,继续试探,“那是…”

“很好很好的朋友。”紫晴淡淡道,听得百里尾生心里连连嘀咕“废话”二字。

“我们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看着百里尾生如今真真正正的无害模样,紫晴眼底满是怜悯。

“咳,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总有一天会好的,失忆又不会死。”百里尾生连忙解释,这个女人同情的目光,太侮辱他了。

“失忆挺好的,能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也能忘记很多…无法珍惜的人。”紫晴淡淡道。

她宁可忘了轩辕离歌,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也是,无法喜欢的人,忘了也好。”百里尾生认真地点了点头。

珍惜和喜欢是不一样了,紫晴没有发现百里尾生眸中闪过的一抹复杂,只当他不懂她说的话,也没多解释。

就在这时候,洞口传来了脚步声,百里尾生大惊,“赶紧走!”

紫晴却很平静,如果君北月的脚步声她听不出来,她还配“曜王妃”这三个字吗?

果然是君北月,人被洞外直射而入的光线完全包围住,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男人是有无形的气场的!

看着那背光的高大身影,百里尾生都感觉到了君北月的怒气。

他想,寒紫晴铁定完蛋了,这个节骨眼上,任由这个男人哄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都一声不吭,竟还一声不吭就走。

换成是他,也铁定生气。

可谁知,紫晴并不害怕,起身来,乖乖地朝君北月走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君北月甚至训斥一声都没有,那么安静。

只见紫晴走到他身前,伸手轻轻地抱他,埋头在他心口上,仅此而已。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港湾,像一个真正的家!

你可以离家出走,但是,只要你愿意,永远都可以回来,回到这个怀抱。

当紫晴抱住他的时候,君北月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是生气,怒意滔天,可是,看到这个女人可怜兮兮,乖乖的模样却又什么气都消了!

总是拿她没办法。

“最后一次,以后要走,我陪你。”他淡淡道,如此平静、寻常的一句话藏尽多少宠溺,包容。

宠一个人,其实就是一种包容,包容她的不完美。

紫晴没回答,藏起了受伤的手,只是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任性,她不是恃宠而骄,她只是知道,北月懂她。

“回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君北月说着,看了百里尾生一眼,便拥着紫晴离开。

百里尾生摸了摸鼻子,耸了耸肩,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头。

看着紫晴和君北月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按住了心口,心口酸酸的,有点堵。

脑袋里的记忆会丢失,那么,心里的呢!

他是不是在这个山洞里,曾经说过什么话是关于寒紫晴这个女人的?

似乎,轩辕离歌同他说过什么,而他也同轩辕离歌说过什么。

思来想去,脑袋又隐隐地开始疼,百里尾生终究不敢尝试,反正,这个女人都有男人有孩子了,关于她,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百里尾生甩了甩头,大步追了上去。

不,他不是追,他是一下子就超过了君北月和紫晴,他才不在后头孤家寡人看人家恩爱呢!此时,南诏王正在赶往前线的路线,也不知道是他承受不住朝中越来越多的闲话,还是终于顿悟了,觉得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当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知道君北月和紫晴在南诏境内早就来去自如,想必会窝火得吐血吧!

战前那边,南诏王钦点的求和使臣可在营帐前等了整整一天了,笙老和老兽族长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退回来嘛,万一君北月反悔不接受求和呢?

等在那把,着实丢脸呀!

虽然求和的决定,抱住了南诏的元气,但是,从君北月和寒紫晴闯入古乐神殿宣战至今,南诏王室的脸可真是全丢尽喽!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紫晴他们回来了。

求和使臣一见君北月和紫晴远远从外头走来,连忙上前,“曜王爷,微臣奉南诏王上之命,前来…”

话还未说完,君北月便冷冷打断,“让南诏王亲自过来,否则一切免谈!”

说罢,拥着紫晴大步进入营帐,他没想再折腾了,孤岛的秘密必须这里说清楚!

☆、1163幸好,他还在

君北月都这样放话了,求和使臣还能怎么样,自是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过河回去。

紫晴一回来,大家便都赶过来,只是,见君北月面无表情拥她进营,众人便都不敢跟了,纷纷把目光转移到同样失踪了很久的百里尾生身上!

百里尾生耸了耸肩,一副什么都别问我的表情,转身就走,追上他的只有熊小宝。

见紫晴回来,司徒浩南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照顾耶律芊芊去了。

这帮人,哪里像在前线呀,哪里像在打仗呀!

只能说,他们的对手太弱了!

可是,对手是南诏呀,好吧,不得不承认,能把这场仗打成这样,是君北月和紫晴另一种本市!

营帐里,君北月亲自端来水,端来饭菜。

“先喝水,在吃饭,饿了一天,你再这样下去,身子骨迟早跨了。”君北月淡淡道,似乎没打算算今日的账。

“你去处理军中的事务吧,我没事了,真的。”

紫晴很平静,一手落在背后,看似很自然,然而,她根本瞒不过君北月。

“手怎么了?我瞧瞧。”

“没事,你去吧。”

“我看看!”终于,君北月重声。

紫晴这才乖乖伸出手来,不仅仅是擦破皮,即便血干了,但是,雪融模糊,她不是打不开山洞口的石头,而是那个时候,她简直是在发泄!

君北月一眼就看出来,以她的能耐,不至于伤成这样的!

抬眼看了看紫晴,眼底藏着隐忍,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宠一个人,宠到看到她自己伤了自己,都会恨不得杀了她!

其实,即便面对熊小宝,他也会愤怒,偏偏就是面对这个女人,他不自觉就压了怒气!

“来人啊,把决老唤过来。”

“不用”

他瞪眼,她只能低头。

他撇了撇嘴,轻轻拉来她受伤的手,放在一旁,示意她在榻上靠好。

她乖乖照做,而他,竟将水喂到唇畔。

她乖乖的喝,喝完了,他又把饭喂到唇畔。

“我自己来吧,你也饿了一天了。”她怯怯道。

他不语。

好吧,当她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两人沉默着,一口饭一口菜。

紫晴想,幸好,幸好这一路走来,他还好好的,他还在。

君北月想,看到为别的男人如此伤心,如此失魂落魄,真心恨不得自己能做了轩辕离歌为她做的一切,真心恨不得离开的是自己,而不是轩辕离歌。

决明子匆匆忙赶过来,一股脑往里头冲,“怎么了怎么了!紫晴怎么了?”

然而,一到里头,见君北月在喂饭,下意识就转身想走,他似乎来得不是似乎,紫晴看起来好端端的呀。

“她的手伤了,替她包扎下吧。”君北月淡淡道。

决明子这才缓过神,急急提着药箱子过来,毕竟是大夫,一见伤口就知道那是自己自己撞伤的。

心头掠过丝丝心疼,决明子看都不敢看紫晴。

女儿承受的一切,其实本该他来承受的,只可惜他当年太缩头乌龟了。

这种伤,对决明子来说根本不算事,可是,他却还小心翼翼地处理,好一会儿才包扎好。

“紫晴,这几天别碰水,我每天这个时候来给你换药。”决明子就连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换。”紫晴不是不愿意让决明子换药,而是不想麻烦而已,这种事情,她自己搞得定的,就一会儿时间。

然而,决明子眸光一暗,理解错了,却也没有强求,“嗯,那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同君北月打了个招呼便要走。

“谢谢!”紫晴淡淡道,虽然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在决明子听来,却是一个“谢”字,亲疏立见呀。

决明子什么都没说话,转身便走,该如何才能让这丫头打从心底承认他这个爹爹呢?

该如何,才能得带原谅呢?

穆慈,女儿的性子,真真的像你,不轻易恨,不轻易怨,却也不轻易原谅,释怀。

南诏求和使臣回去没两天,立马就传来消息,南诏王就在途中,很快就会到!

君北月耐心地等着,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日!

关于孤岛,他猜中了过程的凶险艰辛,却没有猜到结果会是这样!

等待的期间,梦族长和金鲛夫人都到了。

金鲛夫人一来就找百里尾生,看着完全不认识自己的儿子,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拉着决明子不停问。

可惜,没人能给她答案,谁都不知道百里尾生到底好不好得了。

金鲛夫人便一整日守着百里尾生,也不逼他想起什么,就是守着。

“儿子,来,娘给你偷偷开的小灶,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你爹爹最喜欢吃的八宝饭,赶紧趁热尝尝。”

百里尾生嗅着令人垂涎的饭菜香,看着鬓发苍白,慈眸忧虑的母亲,心下隐隐歉疚着,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尝尝,赶紧得!这可是娘第一次做法给你吃。”金鲛夫人虽然心疼着儿子,却从未抱怨过什么,烁烁眸光里,更多的是关切,是坚定,坚信儿子一定能跨过这个坎,一定能走过来的!

百里尾生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虽然大家都为他着急,可是他一直对恢复记忆都没很强欲望,只觉得恢复和不恢复都那样吧。

然而,金鲛夫人的到来,却让他暗暗下了决心,就算为了这位母亲眸中的希冀,坚定的信念,他也豁出去了,即便脑袋再疼,从今天开始,他要努力回想回想!

是夜,大家都睡下之后,百里尾生便可是他的努力。

一室漆黑,他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想,回想金鲛夫人,和金鲛夫人相关一切。

“金鲛…无邪深涧,弥天深海,银鲛…父亲,母亲…”

这些,都是梦朵儿告诉他的,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不断重复,努力寻找熟悉感。

“寒紫晴,君北月,熊小宝…臭书生…蛊嬷嬷,匈奴…毒蛊,百里晓笙…”

重复着这些名字,只听得百里尾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见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期间,好几回他都伸手想抱住脑袋,可是,最后双手都缩回来了!

疼痛,已经开始!

“忍着!”他默默地警告自己,只要不要住脑袋,就能坚持住,不要去抱脑袋,不要给自己退路!

☆、1164非常努力,非常熟悉

没有人逼他,即便是熊小宝,一见他脑袋疼,一见他抱住脑袋,就不舍得逼他。

但是,百里尾生不能再给自己借口,给自己退路了!

失忆,或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他身旁的人,却是一种伤害呀!

没心没肺,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别人为他难过!

“金鲛…无邪深涧,弥天深海,银鲛…父亲,母亲…”

“寒紫晴,君北月,熊小宝…臭书生…蛊嬷嬷,匈奴…毒蛊,百里晓笙…”

百里尾生不管喃喃,即便声音变小,但是语速极快,不管重复,不断想。

却,突然,他戛然而止!

“轩辕离歌?!”

“轩辕离歌…那个家伙,轩辕离歌…”

他喃喃自语着,紧锁的眉宇之间,竟能看到浮出的青筋,还有鬓边,不知道何时竟沁满了冷哼!

“轩辕离歌…轩辕离歌!”

好熟悉!

知道这个名字,这个人,和熟悉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完全两种概念的!

“啊…”

突然,百里尾生大叫一声,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脑袋,而当他一抱住脑袋的时候,便控制不住自己,一个转身,狠狠撞在床榻边,随即滚落下地,竟是满地爬滚!

“啊…啊…”

他大叫,到底该有多疼,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才会这样叫出声呀!

“啊…啊…”

如果说之前的疼痛像万千只蚂蚁在他脑袋里刨土,那么,现在的疼痛,就是万千个铁定在,钉入他的脑壳,狠狠往里头刺呀!

疼,疼得他只觉得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一刀砍了这颗脑袋!

可是,就在疼痛中,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轩辕离歌!”

百里尾生大叫,“轩辕离歌,不要死!不要死!”

一大段一大段的记忆,蜂拥入脑海,正是那日玉琼山山洞里的记忆!

轩辕离歌和他联手对抗梦婉约,在命悬一线之际,轩辕离歌舍命救了他和梦朵儿。

自己落得个五行之体,不得好死!

百里尾生突然心痛起来,竟是痛得比脑袋还要疼!

轩辕离歌,你不是恶人吗?你不是已经变成恶人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们?

你知不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突然,百里尾生松开紧紧握住脑袋的手,搭在了右手臂上!

他想起了的事情,不多,只有那个山洞里片段式的回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握住手臂,哪怕脑袋再疼,哪怕脑袋瞬间就要裂开了,他的注意力也还是落在了手臂上。

手臂被握着的感觉…如此熟悉。

在五行力量完全爆发出来的时候,在耀眼的紫芒当众,轩辕离歌似乎也是这么握住他的手臂的!

这时候,百里尾生完全熟悉了!

而与此同时,他似乎又听到了轩辕离歌的声音。

他说,“书生,我托你两件事,帮我告诉紫晴,耶律芊芊的事是魔音幻象,不是真的。”

他说,“还有一件事,血筝,血筝里藏着我要给紫晴的东西,很重要,你一定一定要拿出来交给紫晴,告诉她那是…”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而此时的百里尾生早就疼得神志不清,也不知道他到底记住了多少,也不知道后面的话,他是当时没听清楚,还是现在给忘了。

总之,现在,脑袋已经不疼痛了,他却渐渐地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手缓缓松开,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