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算是,警报解除了?”石南含笑望她,一双眼里,光彩璨然。

杜蘅犹豫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有件事,得提前告诉你一声。”石南嘿嘿笑。

“什么?”

“我给你送了个丫头。”石南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偷觑她的表情,生怕会惹恼了她:“本来想瞒着你,后来想想,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查明真相。到时一拍两散,不如直接坦白,提前达成共识。”

“这算什么?”杜蘅弯起唇,嘲讽一笑:“变相的监视?”

知道顾氏的嫁妆到了她手上,怕她找借口推脱,拒不交出钥匙,所以找个人全天候地监视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石南叹息:“说句实话,我要想知道你的行踪,多得是办法,用得着这么笨的法子?”

杜蘅凝眉,眼眸冷成一块冰,双手抱了胸,只用下巴挑向他。

好象在说:编,你使劲编!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事实!

石南失笑,忍不住咬了下唇,那是一种无奈的,带了点宠溺的笑:“你不能把所有接近你的人,都当成敌人。你总得学会交朋友,总得试着去信任别人,对不对?”

“我有朋友,也有信任的人,”杜蘅一句话,把他气得半死:“但,绝不包括你。”

“我,”石南皱起一张脸,表情十分可爱:“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把你的人撤走。”杜蘅直接说结论:“否则,我保证会有什么下场。”

“你若心里没鬼,怕什么?”劝说不成,石南改用激将。

“我不怕,”杜蘅淡淡地道:“但讨厌被监视的感觉。”

“相信我,她不是来监视你,相反,是来保护你的。”石南立刻道。

“不需要。”这一次,杜蘅拒绝得更干脆了!

石南不死心,卯足了劲劝说:“她绝对不会妨碍你做任何事,即使你在背后策划如何取我的性命,她也只不会泄漏半个字。”

紫苏忍不住了:“石少爷,说点靠谱的话吧!”

这么笨的理由,信的是傻子!

“好,”石南从善如流,换了策略:“你以为是谁把柳姨娘弄成这样的?”

“你知道?”紫苏吃了一惊。

杜蘅猛然转头,一双眼睛灼灼如炬,看得他微微发慌。

“我来晚了一步,没有看到。可以肯定的是,有两拨人!”石南定了定心神,摇头:“第一拨毒哑了她,后来的挑了她的手筋……”

“你怎知是两拨人?”紫苏不服气了。

“我去的时候,柳氏的手筋刚被人挑断,血刚流出来。”石南道:“可是,她嘴里的血泡,却已化了脓。”

就算不懂医,也知道,皮肤溃烂到化脓,需要一段时间。

这说明,柳氏在昨晚就已中了毒。

杜蘅的心蓦地狂跳起来,话到了嘴边,却没敢问出来。

柳氏昨夜对杜谦骂的那翻话,突兀地迸出来,在心头萦绕,令她心惊肉跳。

忽然间,她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会不会,外公的死,跟父亲有关?

更有甚者,母亲多年缠绵病榻,也跟父亲脱不了干系?

她记得,母亲的病,总是时好时坏。

精神好的时候,会陪她在花园里放风筝,可每次好景不长,隔不了多久,又会再次卧床不起……

这种想法很疯狂,很大逆不道,可她就是止不住,可怕的想象,如藤蔓一样钻进了她的心里,疯狂地蔓延!

“……如果那人的目标不是柳氏,而是你,你要如何抵挡?”石南还在絮叨,她已有些心不在焉了。

紫苏挺起胸膛道:“有我在,就算拼了一死,也绝不会让他伤到小姐一根寒毛。”

“不是我小看你,”石南似笑非笑,睨着她,慢慢道:“就算再练十年,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况且,那人也不会那么傻,给你十年时间,慢慢练习。”

紫苏涨红了脸,恼怒:“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你死了不要紧,”石南神情肃杀:“二小姐恐怕也要一命呜呼。到时岂非亲者痛,仇者快?最好的办法,找个武艺高强,又绝不多管闲事的丫头,贴身伺候,确保安全。”

“果真如此,那也是命。”杜蘅不为所动。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石南不以为然:“二小姐身负血海深仇,难道甘心为奸佞小人所害,任仇人逍遥法外?”

“你说什么?”杜蘅脸色蓦地一变,心中咚咚狂跳。

“我的命是顾老爷子救的,柳氏的跋扈有目共睹,二小姐的愤怒,石某感同身受。”石南冲她挤了挤眼睛,笑得十分狡黠。

杜蘅心中惊疑不定,听了这话略松了口气。

对,前世的事,石南怎么可能知道?

他不过是根据已发生的事,猜测她不满自己的一切被柳氏夺走,想方设法找回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家庭之中,兄妹之间的斗争,用血海深仇来形容,会不会太过了些?

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所以,他才会主动接近,积极配合她!

“关于外祖,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迟疑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石南答得很是含糊:“八年前,顾老爷子辞世,我便离开了杜家,对于贵府的情况,大多来自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除了留给你两本医书,外祖还有没有别的话交待?”杜蘅不死心。

“还留了一笔钱,”石南半真半假地道:“靠着它,才有了我的今日。”

杜蘅很是失望:“他,没有留下遗言?”

“老爷子辞世时,你没在身边?”石南反问。

杜蘅沉默。

那时她才七岁,且母亲还在人世,外公就算有话,也不会交待给她。

只隐隐约约感觉,外公其实是不信任父亲的。

否则,不会苦心孤诣,为她做了这样一番安排。

“二小姐若有疑问,我可以帮你查。”石南试探地道:“别的不敢说,论到查探消息这方面,我还是很有些心得的。”

“不用了,”杜蘅轻声道:“如果有需要,我自会找你。”

坐地分赃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16 本章字数:3399

石南从袖子里摸出一叠银票,往她面前一递:“呶!”

“什么?”杜蘅眼露狐疑,并不肯接。2

“打劫了富户,现在当然要坐地分赃啊!”石南咧着嘴,笑得很是猥琐:“下回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来找我!保证帮你办得妥妥贴贴,不费你半点力气~”

杜蘅皱眉:“胡说什么?”

石南好气又好笑,把银票硬塞到她手上:“拿着,它不咬人!槎”

“无功不受禄,”杜蘅冷冷道:“我也似乎还没沦落到要靠你施舍的地步?”

石南哧笑:“我也没阔气到几十万不当一回事,随便乱扔!这是柳亭那榨出来的,我人格高尚,没好意思独吞,一人一半。”

紫苏眼角一抽,心道:半个月净赚二十来万,还好意思标榜自个人格高尚扫?

杜蘅轻哦一声,翻了翻,拣出十五万,塞回去:“夏家的银子,我不要。”

石南只觉好笑:“你不喜欢夏家,断绝来往就是,干嘛跟银子过不去?要照你这么算,柳亭的那份,是不是该还给你?”

不等她说话,又道:“我知道你不缺钱,顾氏留下的财产,足够你几辈子吃穿不愁……”

“哎呀!”紫苏上前,一把将银票抢到手里:“该要就得要,甭跟他客气!以后哇,咱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紫苏!”杜蘅气恼之极。

紫苏很宝贝地把银票收到怀里,抬起头来“嘿嘿”一笑:“两位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视钱财如粪土!小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俗物,见钱眼开得很!来来来,还有多少,甭客气,都交给我,我不嫌~”

石南大笑:“你个小丫头,胃口倒不小!吃着碗里,占着锅里,也不怕撑死你!”

紫苏撇嘴:“谁会嫌钱多……”

话未完,忽听“啾啾”一连串悦耳的鸟鸣声传来,石南转过脸来看她,眼里浮起一丝浅笑:“人反正给你送过去了,要杀要剐要留,随你处置。后会有期!”

“等等!我没……”杜蘅猝不及防,想要抗议,他已不见了踪影。

“好好的,他又发什么神经?”紫苏一脸困惑。

“阿蘅!”夏风人未到,声先至。

不过眨眼之间,一道紫色影子如旋风般刮了过来,夏风一脸焦灼,伸过手来欲扶她的肩:“你没事吧?”

杜蘅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碰触:“出什么事了?”

“没有~”夏风明显松了口气,问:“事办完了?”

杜蘅犹豫一下,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你知道,是谁把柳姨娘弄成这样子了?”

夏风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不是伯父么?我还以为……”话未完,已觉不妥,急忙闭嘴,颇为尴尬地移开视线。

杜蘅也不着恼,转身向停在院中的马车走去:“不早了,该回去了。”

“等等~”夏风抢到她的前面,掀起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又转到车后,弯腰检查了一遍车底,这才直起身:“可以上去了。”

紫苏顿时紧张了:“是不是有刺客?”

不会吧,这么快被神机营的刺客盯上了?

“抱歉,”夏风自嘲一笑:“跟着圣上习惯了,每次出行必定要检查马车~”

他竭力想显得轻松,紧崩的声音却透露出一丝紧张。

杜蘅隐约猜到让他这般紧张的原因,不便说破,搭着紫苏的手,弯腰钻进了马车。

夏风翻身上马,因村路狭窄,车马无法并行通过,遂落在车后丈许,直到上了驿道,这才驰到马车右侧,与她并肩而行。

一路无话,回到杜府已是掌灯时分,夏风在门前勒了马缰:“我就不进去了,改天再来拜访。”

紫苏用力撞了她一肘,杜蘅先是不解,被她瞪了一眼,这才恍悟,很不情愿地挑起车帘,道了一声:“辛苦你了~”

夏风一愣,直直地盯着她,忽地笑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黑色的瞳仁一层一层闪着微光。

杜蘅被他瞧得面红耳赤,仓促放下车帘,狠狠剜了紫苏一眼:“多事!”

紫苏却已捂着嘴,笑倒在了坐垫上:“咯咯~”

“这有什么好笑的?笑,笑!笑死算了!”杜蘅嗔怪地别过头去。

夏风心情愉悦,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马车进到二门,杜蘅下了车,立刻便感觉气氛有些微妙,那些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了起,窃窃私语,她一走近,立刻便噤声。

杜蘅心知有异,急匆匆回到杨柳院。

进了门,就见院子里杵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因背对着她,看不出年纪。

身姿曼妙,体态婀娜,黑色劲装,墨玉似的长发以黑色缎带高高束起,越发衬得干净利落。

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背着一把黑漆漆的长剑!

杜蘅忍不住抬起手,按住额头。

石南,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么高调的送了个“丫头”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白前几个二等丫头,挤在西梢间的窗户下,偷偷窥视着她。

见到杜蘅,白前第一个蹿出来:“小姐,可算回来了!”

“小姐,她,不会真是新来的丫头吧?”白芨怯生生地问。

杜蘅无语。

白蔹颇为担心,压低了声音道:“她来了二个多时辰了,只说来侍候小姐的,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这么在太阳下站着……”

眼下虽已立秋,太阳也不是好耍的,晒出毛病来,咋整?

话没说完,就见那少女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杜蘅,太医杜谦嫡女,杜家二小姐?”

“放肆!”白前喝道:“敢直呼小姐名讳!”

杜蘅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烂摊子:“你,跟我来。”

“杜蘅?”谁知少女不肯动,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是。”

少女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初七见过二小姐!”

“啊~~”身后的紫苏,忽然迸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紫苏姐姐!”白前几个面面相觑,忙不迭地上前安慰:“别怕,她那把剑只是看着吓人,不会乱杀人的!”

白蔹心细,隐隐听到紫苏尖叫之前,极低促的声音,叫了一声:“是她!”不禁疑惑地再次看了一眼初七:这人是谁,紫苏早就认识吗?

紫苏面白如纸,尽管早已吓得浑身都在哆嗦,仍拼力揪着杜蘅的手,把她死命往自己身后拉:“小姐,快逃……”

恐惧是极俱传染性的,白前几个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面对一个背着剑的剑客,哪里有不害怕的?

何况,紫苏向来都是她们几个中胆子最大,最有主见的一个!

“啊~”几人都忍不住,跟着尖叫了起来。只不过,见紫苏没有跑,她们也不敢扔下杜蘅撒腿逃跑。

初七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固执地望着杜蘅:“小姐?”

“你看到了,”杜蘅叹了口气,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你走吧。”

初七呛啷一声,拔出身后长剑,夕阳印着剑身,反射出七彩的光晕。

“你敢!”紫苏怒叫一声,一头朝她撞了过来。

初七只抬了抬手,紫苏就象一块破抹布,摔出了几丈远。

啪地一下,掉进了荷花池里,溅起一池的水花。

“杀人啦!”白芨胆最小,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紫苏姐姐!”白前跟她感情最好,一个箭步冲过去,追到池塘边去救人。

白蔹是最稳重的,壮起胆子对远远站在一旁围观的仆妇大嚷:“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

“慢着~”杜蘅低头看一眼长剑,初七徒手捏着剑身,剑柄却是递到自己面前,皱眉:“什么意思?”

“小姐若不收留,就请一剑杀了我。”初七看着她,语气平淡,好象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今天的天气真好。

“这是威胁吗?”杜蘅秀眉一挑。

“小姐不收留初七,说明初七没用,无用之人留在世上,只会浪费米粮。所以,请小姐赐我一死。”初七很认真地解释。

杜蘅面沉如水,隐隐含了几分煞气:“你要死便死……”

她认定初七只是威胁,岂料初七竟然二话不说,真的倒转剑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脖子抹了下去。

“啊!”白蔹再也忍不住,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晕了过去。

与虎谋皮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16 本章字数:3413

“等一下!”杜蘅大叫。

初七停了手,定定地看着她,长剑已割破皮肤,鲜血顺着雪亮的剑身,一滴滴地落到地面。

“你流血了!”杜蘅掩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初七视而不见,直直地望着杜蘅:“小姐肯留下我了?”

“把剑拿开,让我看看伤口!槎”

“小姐肯留下我了?”初七固执地追问。

杜蘅气急败坏:“再不把剑放下,我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紫苏从池塘里湿漉漉地爬了出来:“不能留!她……扫”

杜蘅转过头,冷冷看她一眼,紫苏噤了声。

“跟我进来。”杜蘅转过身,笔直进了房间。

初七提着剑,亦步亦趋地跟着。

“过来坐。”杜蘅从抽屉里找出干净的白布,看她一眼,道:“剑放下,一根破铁,除了你把它当宝贝,没有人会要!”

初七犹豫一下,反手将剑插进剑鞘,走到椅子上坐下来,很认真地解释:“这不是破铁,它叫寒月,是一代名匠梁平所铸。”

杜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低头检查伤口,还好制止得及时,伤口不算太深,将养几天就好。

抬了头,见帘子外人影幢幢,遂没好气地喝道:“看什么看,还不送些温水来?”

初七愣了一下,道:“我只负责贴身保护小姐,别的事,一概不管~”

杜蘅剜她一眼:“求之不得~”

白前端了一盆清水进门,远远地搁在桌上,不敢靠得太近。

“没出息,出去!”杜蘅喝了一声,抬起下巴,朝铜盆呶了呶,扔过去一盒膏药:“自个洗干净,把药敷了~”

初七接过膏药,乖乖地洗干净,敷好药,动作十分娴熟,显见得是做惯了的。

杜蘅拿了白布在她脖子上缠了几道,生硬地道:“下去休息,睡前记得再换一次药。”

“只擦破点皮,其实药都不用上……”初七分辩。

“换不换随你,”杜蘅也懒得跟她磨嘴皮:“我这里暂时不用你侍候,下去休息。2”

“我得贴身保护小姐,不能离开。”初七不动如山。

“我叫你走!”

“不行,我不能离小姐三尺之外。”初七摇头,态度坚决。

“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你是。不过,我不能离开小姐。”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小姐说了算,不过,我不能离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