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夏雪还未订亲。

杜蘅又有个县主的头衔,进了衙门,还得给她看座。

她若是下了决心,有事没事跟你打一下官司,县里告完,上州里,州里告完去府里。

这么层层地告上去,就算回回都能赢官司,夏雪的名声也早就毁得不成样子了!

到时,有哪家勋贵之家,谁敢冒着家宅不宁的危险,娶这样一个不守闺训,插手兄长闺房之事的刁蛮泼妇进门?

纪氏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许太太如何不知道厉害?

当下面色铁青:“不要说了,你待怎样?”

杜蘅见她伏了软,微微一笑:“当初是小侯爷当众许诺要照顾大姐一生,后又亲自登门向父亲求娶大姐。如今不过月余,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弄成这副光景。抬个贵妾,补偿一下不为过吧?”

祸事不单行(三六)

更新时间:2013-10-20 22:33:45 本章字数:3509

“想得美!”夏雪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反对。麺魗芈晓

杜蘅却看也不看她,只牢牢地望着许太太。

许太太狠狠地瞪着杜蘅,脸色白中泛青,青中透着黑。

按大齐律例,贵妾是要报备官衙,记上族谱的。

也就是说,不管许太太怎么折腾,想把杜荇的痕迹完全抹去,是不可能的了轹!

她就象书写时无意滴下的一滴墨水,在夏风的人生传记里,永远留下了一片污渍。

本来以平昌侯府的地位,夏风的能力,就算跟杜府退了亲,再娶个勋贵之家的千金仍然绰绰有余!

可倘若把杜荇抬了贵妾,只要是稍有身份的人家,谁还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这份屈辱篌?

如果不答应,今日之事只怕无法善了。

杜蘅明显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假设两家真地闹上公堂,后果只会更糟!

不止保不住夏风,还会搭上夏雪的终身!

杜蘅也不催,坦然自若,稳如泰山地望着她,微笑。

许太太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越想越愤怒,感觉被逼入了死胡同。

脸上的肌肉急骤地抽搐着,在烛影的映照下,变得扭曲而恐怖。

象一只狰狞的兽,随时要扑上来咬断杜蘅的喉管,吸干了所有的鲜血,将她撕成碎片,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初七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了一句:“紫苏姐姐,她这是要吃人么?”

紫苏心中骇怕,若不是在夏府,还得顾忌着杜蘅的脸面,早就逃之夭夭了。

杜蘅言笑宴宴:“胡说,怎么可以吃人?”

“贱人,找死!”夏雪满腔怒火正无处可发,一鞭抽了过去。

初七只动了二根手指。

那条红色的皮鞭就象生了根似地牢牢地粘在了她的指间,任夏雪如何用力地拔,拉,拽,都纹丝不动。

“放开,你放开!”夏雪尖叫。

初七全然不理,扑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答:“当然可以吃,而且味道很香。”

她的神色极自然,仿佛吃人肉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再自然不过。

许是被夏雪拽得不耐烦了,二指轻轻一剪。

只听“咔”地一声轻响,那条红色的软鞭,竟然生生断做两截!

初七自己浑然不觉,夏雪却是血液逆流,呆若木鸡!

这条皮鞭看似寻常,其实是采自高山之颠,雪山崖上的红血藤,剥去表皮,以特殊的药汁,九蒸九晒,历九年打造而成。

寻常的刀剑砍上去,连个印迹都不留!更别说伤及分毫了!

自她十二岁生日得到这根藤鞭以来,不知为她赢得过多少艳羡的目光!

初七,居然只用二根手指,就把它剪断了!

“呃~”纪氏胃里一阵翻涌,猛地冲到外面,很快便听到呕吐的声音。

“是不是把杜荇抬了贵妾,就可以不退婚了?”夏风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眼里燃起希翼的火花。

夏雪怒不可抑:“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真是丢光我们夏家的脸!”

杜蘅沉默以对。

夏风希望破灭,神色黯然:“好,我明白了。既然你坚持要抬杜荇为贵妾。那我,答应了便是!”

娶都娶了,难道他还在乎一个名份?

他只是不明白,如果杜蘅这么在乎杜荇,何不在当初杜荇出嫁时,顺水推舟默认了老太太的提议?

她明明知道,若是她坚持,他是不会反驳的。

如果杜荇以贵妾身份嫁进夏家,是不是今天的一幕就不会发生?

他,心中一片茫然……

“不能答应!”夏雪怒叫。

“雪儿!”许太太低叱。

“我宁愿这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让她如愿!”夏雪双眼赤红。

她不服!她年轻,败给杜蘅这个诡计多端的妖女就算了!

睿智果决,无所不能的三哥,怎么也听凭她的摆布?

堂堂侯府,更不可能向一个如此低贱的女子低头!

杜蘅的唇角微翘,眼里闪过一丝讥嘲。

许太太表情很是挣扎:“风儿,你再考虑考虑。”

夏风心如死灰:“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姨娘也好,贵妾也罢,不过是名份不同,实质并无区别。

说到底,他们这样的人家,维系婚姻的还是利益。

最后决定是否联姻的,不是看你有多少女人,甚至也无关你有多大的能力,而是看这桩婚姻能给双方的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

许太太是个刚强果决的人,不然也不能独揽侯府中馈几十年。

想通了这一点,也就立刻有了决断。

她昂起头,冰冷的目光射向裹在棉被中的杜荇:“风儿的回答,你听到了,满意了?”

抬了贵妾又怎样?

只要杜荇人还在夏家,只要杜蘅还在乎这个姐姐,就有千百种法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倒要看看,杜荇拿着这个贵妾的名份,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杜蘅微笑:“小侯爷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话锋倏然一转:“大姐已嫁了,仪式什么的可以省略,然而衙门里的手续,还是尽快办一办的好。”

“你!”夏雪几乎要吐血,红着眼睛就要上去跟她理论。

孟氏拼命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身后拉。

许太太好不容易令事态平息,可别再生出波澜来。

“好~”夏风心头滴血,一字一顿地道:“我明天就去衙门办手续。”

“如此,我替家父,替大姐,多谢侯夫人。”杜蘅功成身退,带着紫苏和初七离开。

临出门,忽尔望向炕上的杜荇,嫣然一笑:“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单独跟大姐说,不知方不方便?”

“请便~”许太太面色铁青,连声冷笑。

初七大踏步过去,把杜荇用棉被一裹,扛在肩上抬腿就走。

紫苏在左,白前在后,护着紫苏朝听风轩行去。

李妈妈带着一众下人垂着手聚在院子中间,以惊悚诧异,骇怕愤怒的目光目送着她们姐妹主仆五人,以如此奇特的队形扬长而去。

大蓟和小蓟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了杜荇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可算回来了!”

忙簇拥了杜蘅进了听风轩的门,杜荇立刻抢先发话:“窝不睡感激泥!”

她落到这个田地,还不都是杜蘅害的?

若是当初,她不拼命反对,老太太早就逼夏风以贵妾之礼迎进门。

她的婚期就不会定得这么匆忙,更不会偷偷摸摸天黑才出嫁,更不会那么倒霉刚上遇上蝗虫进京,得了个“母蝗虫”这么难听的绰号!

现在自己被人糟践得人不象人鬼不象话,她自己又搭上了燕王殿下,看不上小侯爷了,便假惺惺地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想卖个顺水人情给她,让自己替她卖命!

呸,她没这么傻!

杜蘅冷笑:“我要的,也不是你的感激!”

杜荇眼含戒备:“那泥,究几想妖什木?”

姐妹两个早已撕破了脸,彼此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至死方休。

她不信,杜蘅会这么好心,不求任何回报,拉她一把。

“噗!”紫苏憋不住,喷笑出声。

杜荇涨得一脸通红,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杜蘅却没有笑,只冷冷瞥她一眼:“我跟夏风退了亲,许太太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替夏风重新订一门亲事。”

杜荇不敢再说话。

杜蘅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但再快,也要等到明年。纳彩,问吉,问名,正式成亲,最快也要到明年八月。换言之,你有十个月的时间,去拴牢夏风的心。”

杜荇皱了眉:“介稀窝滴素……”

“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你不如直接去撞墙!”杜蘅打断她,毫不客气地道。

杜荇越发不解。

自己能不能拴住夏风的心,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我身体里都流着杜家的血!”杜蘅眼中闪着寒芒:“关起门来尽可斗得死去活来,走到外面就是同气连枝的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人不会管咱们关系好不好,你有什么行差踏错,不会只笑话你没出息,戳的是杜家的脊梁骨!”

杜荇眼中闪过愤懑:“泥……”

“拜托你争点气!”杜蘅板着脸教训:“别指望每次都会有人站出来帮你撑腰!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一世!”

“水舀泥帮!”杜荇嘴硬。

杜蘅冷笑:“你最好说话算话!”

祸事不单行(三七)6000+

更新时间:2013-10-21 17:24:35 本章字数:6684

穆王萧乾上朝了。睍莼璩晓

坐着轮椅,身披重裘,手握暖手炉,脚下左右各搁一只炭盆,膝上盖着轻软的羊毛毯。

金殿上文武百官,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领,见了这种异状,也不禁露出吃惊之态。

年轻一辈的,绝大多数根本不认识萧老爷子,纷纷交头接耳,向身边同僚打听他的来历。

向来眼高于顶,傲视群臣的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郁雪窗,郁阁老满眼讶异,主动上前拱手为礼:“穆王爷,别来无恙?轹”

萧乾只微微点头:“托福,暂时还苟活于世。”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骨瘦如柴,看似行就将就木的老人,就是赫赫威名的铁帽子王,穆王萧乾!

说起这位穆王爷,在大齐王朝可谓是家喻户晓箢。

据说他的先祖萧云跟太祖爷自小一起长大,因志趣相投,结拜为异姓兄弟。后来太祖起兵,他追随太祖,立下无数战功,并且曾经两次在战场上救了太祖的命。

太祖称帝后,论功行赏。萧云从龙有功,被封为铁帽子穆王,掌天下兵马,世袭罔替,并赐丹书铁劵一枚,圣眷之隆可见一斑。

萧云也是个人物,从龙有功却不居功自傲,权倾一时却未曾被权利冲昏头脑。

太祖打天下时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天下大定之后,他能当机立断,急流勇退,不待太祖发难,即主动交还兵权,做个隐居山林的闲人。

没了兵权的穆王爷,不但避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惨下场,反而越发受到太祖器重,甚至病重弥留之际还对其念念不忘。并交代太宗,穆王重情重义,杀伐果断,又善审时度势,遇事多与穆王商议。

得太祖临终托孤,成太宗顾命大臣,穆王在太祖心中地位,无人可及其项背。

当然,以穆王之睿智,自然不会去做那倚老卖老,挟恩自重的蠢事,终其一生未曾出山,成了名符其实地逍遥闲散王爷。

唯其如此,他亦活到了八十岁的高龄。

自萧云之后,历代穆王都颇受皇帝赏识,其子侄遍布军中,家学渊缘,大多精研兵法。其中不乏姣姣者,历代穆王更先后三次于危急关头出任元帅,执掌天下兵马,为帝王排忧解难。

萧乾二十五岁接掌穆王府,二十八岁领兵南征北讨。

南宫逸一岁即被确立为太子,到三十三岁登基,做了三十二年太子。

储君之位屹立不倒,却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无数次遭遇生死大劫。而每次皆能逢凶化吉,萧乾居功至伟。

最危险的一次,是先帝病重弥留,随时有驾崩之险。彼时南宫逸恰在北疆巡边,接密信后星夜兼程飞驰回京,最终仍没能在先帝驾崩时及时赶回京师。

彼时,晋王蠢蠢欲动,欲抢在南宫逸回京之前,拥兵自重乘虚而入,攥改诏书,自立为帝。

晋王领兵欲杀入宫门,萧乾身披重甲,骑赤兔,挎银枪,威风凛凛驰疾而来,于宫墙上挽雕弓,一箭将晋王射杀于马下!

群贼慑于穆王威势,无人敢撄其锋,竟弃晋王尸首于宫门,四散而逃……

萧乾衣不解甲,手不释枪,在朱雀门守了二天二夜,才终于将千里疾驰回京的南宫逸迎入宫中,顺利登上大宝。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代明君太康帝,迎来了史上著名的太康盛世。

而太康登基称帝,帝位稳固后,萧乾便效仿先祖,以体弱多病为由,主动释出兵权,退隐山林,颐养天年。

南宫逸苦苦挽留,这张请辞的奏折始终在御书房的案头留中不发,一拖就是五年。

五年间萧乾始终不改其志,南宫逸无奈,只得准奏。

并颁下特旨一道:萧乾之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特准其有入宫免查,见帝不跪,先斩后奏之特权!

至此,萧乾不朝已有十五年。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朝中重臣,国之传奇人物,十五年后会以这样诡异离奇的姿态,出现在朝堂之上!

对于这位传说中阴狠嗜杀,性情古怪的王爷,百官中可没有几个敢上前与之套近乎。

于是乎,在最初的***乱之后,大殿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沉默,如同暴风雨的前的宁静,有种惊心动魄的紧窒感。

而始做蛹者萧乾,却浑然不觉,在与几位朝中耆老打过招呼之后,径自闭目养起了神。

南宫逸见了他,也不禁大吃一惊,竟然连声追问:“健之,何事上朝?”

健之,是萧乾的表字。皇上在大殿上不以官职,竟以表字相称,可见君臣关系亲密到何等地步,也足证其心中之讶异。

萧乾接下来的举止,让百官再次跌破了眼镜。

他安适地靠在轮椅上,只随意地点了点头:“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家里闲得无聊,来看看你~”

你说,你好歹是个臣子,人家皇帝虽然给了你“见帝不跪”特权,你起码也自谦一句:“老臣身体欠佳,不能给皇上行君臣之礼云云”,然后,再意思意思地侧一侧身子,做做表面文章,尽下臣子之礼,全全皇帝的体面吧?

他倒好,一句解释没有,甚至连侧一下身子都懒!

实在是,狂妄至极!

皇上也是,不但不怪,反而走下龙椅,走到他身旁,关爱有加:“我前次送去的那两枝千年人参,你到底吃了没有?”

好家伙,连“朕”都不用了,直接你我相称!

这,这让底下这帮旁观的百官,情何以堪!

有那心思活络的,就开始揣摩了:嗯,瞧穆王爷这装扮,这模样,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皇上赐了千年人参,还亲自询问是否服用,搞不好还真是病入膏肓了。

听说,穆王爷年轻时沙场征战太多,伤了身子,子嗣上一直不太理想。年近不惑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却在三岁那年不幸走失,一直沓无音信。

看穆王的样子,的确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穆王府后继无人,听说萧氏几支旁支都想把嫡子过继到穆王膝下,为此想尽办法,花样百如,争得头破血流。

要知道,穆王府是钦定的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一经定下,后世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乾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亦不知皇上心里,有何想法?

自己要不要去打听一下,看看哪支的胜算大些,提前走动走动呢?

要知道,每一代的穆王爷在军中都拥有牢不可破的地位。

而穆王府,曾出过好几个兵马大元帅。

这就注定了,军权无论如何变更,都免不了有受萧家提携之恩,手握重兵的大将。

而军中,是最讲究资历和辈份的。

不论你军功如何响亮,就算累功至兵马大元帅,也摆脱不了上一辈带给你的恩惠和影响……

跟萧家套上关系,就算萧家不能重掌兵权,有穆王爷一句话,也胜过你在军中孤军奋战二十年!

有那多愁善感的,就在感叹了:瞧瞧,听说穆王爷比万岁也就大三岁,如今一个望之如风烛残年,一个却是人到中年,魄力十足,精力旺盛。

可见,为人臣子虽说为皇上尽忠是本份,可也还得顾着自个的身体。

要不然你看,穆王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为皇上鞠躬尽瘁了一辈子,临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实在令人唏嘘……

这边百官各怀心思,那边君臣已闲话完毕,进入正题。

“听说,皇上下旨,要封那丫头郡主之衔?”萧乾满眼阴霾。

南宫逸一怔:“你不同意?”

他暗中临控杜家二十年,萧乾一直冷眼旁观,今日突然跑到金殿上发表意见,莫非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不成?

郡主?

百官精神一振,各个都竖起了耳朵。

“臣的确觉得不妥。”萧乾直言不讳:“女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她以未嫁之身,于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已是极为不妥;自古婚姻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为达退婚目的,竟求到御前,陷君王为两难之境,是为不忠。其生父在世,竟然未得父亲允许,擅自与夫家解除婚约,此举已大大违反人伦之礼!是大不孝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