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车窗之中站入,韶华的碎末便如此随风轻扬,一瞬间便消散无影,只余下他的手心,上面是那道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痕。

他,毁了韶华,毁了唯一能解开缠绵的东西。

然后他对我说,“缭绫,怪我吗?如今你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为何我总觉得他做尽一切都只为了让我恨他一般。

我用眼神凝望着他,而他却是一把揽过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腿上,淡淡地道:“缭绫,其实当初我也如此做过,因为当初夜倾城有事的时候,我也曾如此扮过他。”

他的指尖不断地在我的发丝中穿梭,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好似要把一切的一切都做尽。

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因为心很痛。一种熟悉和陌生的疼痛,不断地交织在我的身上。

是他的,亦是我的。

我很想告诉他,妹妹你骗不了我,除非你连自己的心都可以控制,可我终究还是没有道出口。

我怕他当真连心都控制住,那我当真是和他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我怕,我怕这样,因为我知道只要他愿意,或许真的可以做到毫无情绪。

“妹妹,那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好吗?”沉默了许久,我才轻轻地问道。

他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颔首,“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有多远?谁也不知道。

从来不轻易允诺的魅却给了我这么一个承诺,让我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而我,用了很大的心才下了这么一个决定。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都是我欠他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自私地放下他,亦无法凭他如今的所作所为而去恨他。

有些事,也只能到最后才能判出个是非曲直来。

我们一路回到了南陌国。

没想到上次独自出宫,一别就是将近二个多月,再回来之际竟也生出了几许物是人非的感觉。

别国的使臣早已回去,而朝堂之上分为两派闹得沸沸扬扬。

有人反对魅的夺权,而有人竟奇迹般地支持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短短的那么一段时间,竟可以拥有如此多的拥护者,此刻的我丝毫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便是以为魅用了我所不了解的手段那之后,我找来了文墨,问清了事情的缘由。

文墨告诉我,那一日我突然失踪之后,很多国家的使臣都蠢蠢欲动,大有联合起来夺取一切的意思,以至于人心惶惶。

这之间,西越国的国君楼楚玉一直没有动静,而最先动身回了西越,可没想到那些大声嚷嚷地没行动,那谁个默默不语的楼楚玉却杀了一个回马枪,差点就夺取了一切。

而这时候西越国的战候却全力保住了南陌国。

文墨说,那一次,他见识到了所谓的高人较量,楼楚玉不弱,可是战候却更胜了一筹,所以楼楚玉终于还是败了。

而他临走的时候,却落下了一句话,说一日为臣,终身便只会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最后,就是战候拿出王的亲笔信,以暂时代理国事而控制了南陌。

说完之后,文墨又不相信似的问道:“王,那个亲笔信是假的对吗?”

亲笔信吗?

我竟然不知道魅竟然会我的笔迹?

至于玉玺的印章,魅想要取得就更是轻而易举,当初再复杂的机关下,他都可以轻松出入,更何况只是一个皇宫而已。

只是楚玉临走时的那句话又代表了什么?

他要杀魅吗?

他就这么想要权势吗?连当初的情谊都不再要了吗?

我对他的救命之恩,魅对他的栽培之恩他都可以忘却吗?

人说,王者不需要仁慈,可忘尽一切情感之后,放弃一切朋友之后,当真会快乐吗?

我真的再也不懂那个别扭而倔强的少年。

不懂他为何可以变得如此彻底,也不懂他所做的一切。

他明明说过要不择手段的把魅留在身边,可是转身之后却又想杀他,是因为魅的不同意而惹恼了他吗?

“不,是真的。”想了许久,我才笑着对文墨道:“是本王把一切暂时交给他的。或许以后会完全交给他也说不定。”

“王要离开?”文墨吃惊地问道。

这个一直以来都忠于秋家的臣子,或许在某些方面我会让他失望。

我,终究不适合当一个君王。

可是魅也不适合,或许让南陌消失也好,只要南陌国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那一个诅咒,那一个我并不是真的相信的诅咒却始终还是犹如一根细刺时时的在我心头硬着,无法拔去,也无法忽视。

再怎样,我都不希望魅替我承受那个诅咒。

再怎样,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无辜地承受这个诅咒。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愣。

难不成魅知道这个诅咒?

所以才想替我承担一切?

“王。”许是见我许久不语,文墨又再一次唤道。

我收回了思绪,望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臣子,淡淡地问道:“墨叔叔,若这南陌不再是秋家的天下,但南陌的百姓却可以安居乐业,你觉得怎样?”这一次,我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和他商量,而不是以一个王的身份要他回答。

或许,我唯一能替南陌国百姓做的也只有这个。

我想若以后我当真如此做的话,父王母后也不会怪我把。

王,作为一个王,最重要的还是对得起百姓。

天下本就一家,又何必执着谁才是真的主人?

或许当初我也错了。即便毓哥哥是南陌国的仇人,即便背负上懦弱的罪名,我或许也不该杀回南陌。

只要百姓安定就好了不是吗?

或许说到底,只是自己不想背负起那个罪名,不想自己成为秋家的罪人,不想一直放那谁个仇恨在心头。

毓哥哥说的对,有些事等做过了才不会后梅,即便结果如何,不管选择几次,或许都会一直重复最初的选择。

所以当时那种情况,再出现多少次,我都还是会杀回南陌吧,就如毓哥哥所说,当初那谁种情况,他再选择多少次,都还是会选择报仇。

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

该恨的恨不起来,不该爱的却也爱上了。

若是没了这些情爱纠缠,或许一切的事情都会简单很多。

文墨顿了一会,才开口问道:“王,你要放弃南陌国?”

“不是放弃,只是想让它更长远的存在下去。”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墨叔叔,我不适合当一个君王。”

可是文墨却不改其固执的思想,一字一句地对我道:“王,你足以成为一个君王,只是你自己不想去做而已。但微臣只忠于秋家。一生无法效忠二主。”

突然之间,明白了王者为何寂寞,因为一切也惟独依靠自己,没有人会去想他们的王也会有累的时候,他们总是以为王无所不能似的。

而对于文墨固执的忠诚我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许久,我才开口问道:“那文大人,本王招西越战候为夫可好?”

我知道或许比起墨叔叔,他更喜欢我唤他文大人。

不过是一声唤,他却是感动地抹了抹眼睛,道:“王,微臣以为如此甚好。”

是的,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离开了。

是的,我也决定暂时不会离开,而那之后的事谁又能说清楚?

魅若是想要权利,那么我就给他,他想要怎样都行,可是我不会把王这个头衔让给他,我不希望他替我承受那个诅咒。

我想让他明白,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让他为我牺牲,我想让他知难而退,懂得替自己想想。

“那婚礼的事就交给文大人去办了。本王先去和战候商量一番。”我交待了几句,然后文墨喜滋滋的离开。

我知道魅也算名动天下,若可以归南陌所有,对南陌国来说也算是如虎添翼,所以文墨没道理会不同意,相反还会很开心。

只是当真如此嫁给他吗?

明明已经下了决心,可是想到姬流潇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微微一黯。

那一次他为何要离开?而这一次他当真是没听到消息吗?为何不来找我?

我知道我对于魅的宽容恰好反应了我对于他的计较。

可是对于魅,那谁是因为我欠他的太多,无法偿还,而对于他,就是因为想要和他过一辈子,想要得到他的全部,才会如此的斤斤计较,怕就怕自己不是他的全部,怕就怕到最后无法走到白首。

可如今,似乎一切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和他终究还是无法走到一起。

他给不了我他的全部,而我也有着对毓哥哥的承诺。

那一次的我给他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可是错过了,所以就这样吧。

或许一辈子陪着魅也不错,至少可以把欠他的全部还上,至少我们之间也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情谊。

对干我的提议,魅欣然接受,各位大臣更是没有任何异议。

那些人的想法或许都和文墨一样,魅在他们的眼底或许只剩下了战候那个光环,他们不会在意我们之间是否会幸福,不会在意这场婚姻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只会在意这一切是否于南陌有利。

站在南陌之主的这个身份土,我应该是觉得开心的,至少那些人还在为南陌国着想,而站在个人位置上,我却又觉得有那么几分悲哀,如他们所看,似乎我和魅之间只存在利益一般。

只是这一切到底如何,他们知道了又有何意义。

只要我们懂得就好。

而我们将要大婚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我终于盼来了那个迟迟未归的男子。

其实他该是早就在路上了吧,因为昭告天下的告示发出的第十日,他便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过数月未见,再见之时却依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亭中,一张桌子,一壶清茶,茶香袅绕之中,我们对坐,眼凝着眼,似是要看穿彼此心底的一切。

我拿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轻轻地递到了他的面前,“刚出的新茶。”

他伸手,握住的不是茶杯,却是我的手。他握得那般的紧,好似再也不想放手一般。

“潇…”我轻唤,想提醒他的失态。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紧紧地凝着我,一字一句地道:“缭绫,你以为我会同意吗?”

“你不同意又如何?我并没有想过要征得你的同意。上一次你离开的那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可能,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你唤我月。”我平静而语,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是也唯有我自己才知道,原来伤害自己在乎的人,心会那么的痛。

只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此刻不解决的话,到最后终究会伤得更重。

“你当真要和他成亲?”他的眸中闪过一抹酸楚,可是却依然执着地想要我的答案。

我停止了挣扎,便如此任由他握着,“是的,我要和他成亲。”

“为什么是他?”他的眸中涌起一族怒火,似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为什么不是我?”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近乎呢喃地道:“潇,若我们成亲的话,你会留在南陌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是借口,却也可以让他哑口无言。

他松开了我的手,而茶杯也从我的手中滑落,掉在石桌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茶水从中流出,一下子沾染了整个桌面,一片狼藉。

就好似我们此刻的心情一样,杂乱无序。

“这样嘛?”他轻笑,带着几抹嘲讽。

我的心猛地一抽,却终是扼住了自己情不自禁想要朝他伸出的手。

“是的,自古双王不能同步,我不想我们之间到最后变得反目成仇。你有你放不下的,而我亦有我在乎的,所以终究还是无法走到一起。”这样的理由早已在心头重复了百遍,可是道出口的时候却依然还是带着些淡淡的涩意。

他却在下一刻猛地站了起来,身子倾过了大半,把我从石凳上拉了起来,双手握着我的肩,坚决地道:“缭绫,我不会放手的。我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如此残忍?他和你认识多久,我和你又认识多久了?”

若真的要算时间的话,还真的是他输了。

可是时间并不能衡量一切,更不能衡量人的感情。

“认识他的时候,我十三岁,而认识你的时候我十五岁。你说谁比较久?潇,其实你明白的,我一直都太过随心所欲。这样的我并不适合站在你的身后。我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你,也无法忍受我不是你的全部。”虽然不容世俗,可是从小到大,这一点我却从来都未变过,要么不要,要就是全部。

我想今后也不会变。

两个人的爱情之中若夹杂了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或者更多人的话,那这一切早已不复当初的完美。

而这样的生活一直是我所不屑的。

他从桌子那边绕了过来,把我紧紧地拥在了怀中,朝我大声吼道:“你当然是我的全部,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以前的那些也不过只是因为太想你了。”

我也很想反悔,我也很想什么都不顾,可是如今的我似乎连唯一的退路都没有了。

若是不解缠绵,那么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和他有孩子,这样他也不在乎吗?

那即便是得了天下,也后继无人,他真的不在乎吗?

“若一生都无法有孩子都不在乎吗?”我靠在他的胸前,贪恋着最后的温暖。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俯首凝向了我,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缭绫,你说什么?”

“我无法有孩子。”中缠绵的事我不想多说,只是简单地点明了最终的后果。

“你竟找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吗?”他竟轻笑起来,可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我离开了他的胸膛,抬首望向了他.“潇,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许是看到了我眼底的真诚,他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凝着我,许久之后才俯身靠在了我的身上,在我的耳边喃喃地道:“缭绫,我不在乎。”

他说,他不在乎。

这一刻,我的心底涌起的是喜悦。

可他若真的不在乎了,我却无法自私地循着自己真实的心意去做。

“可是我在乎。”我截住了他的话语,“潇,或许你此刻不在乎,那以后呢?你能一直不在乎下去吗?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就让我们记住彼此最美好的一面不好吗?”

“你不相信我?”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永远罢了。”谁又能保证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测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我相信他可以为了我放下一切,可是他若是真的在意江山的话,那总有一日还是会怪我的,而我也无法自私地让他断了子嗣。

是的,唯一一次的不自私却成就了彼此分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