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刘湛躬身行了个大礼,“孤多谢娘娘厚爱。”

“无需如此,本宫也希望你能早日参政议政。唯有如此,才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多谢娘娘体谅。不过孤还是要留下来用饭。”

林月音抿唇一笑,“太子要留下来,本宫求之不得。来人,命厨房做几样太子爱吃的小菜,今儿咱们乐呵乐呵。”

太子刘湛盯着林月音的笑脸瞧,耳朵尖有些发红,心跳也明显加快。他很羞愧这种感觉,却又享受这种隐秘的情感。他想像一个男人一样,站在林月音身边。犹如孝昌帝那般,可以随心所欲做他想做的事情。

此刻,他却要克制着自己的言行,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要是引来林月音的反感,岂不是得不偿失。“几日不见,娘娘似乎清减了。”

林月音轻抚自己的脸颊,笑了笑,“是吗?本宫向来苦夏,有所清减,也是难免。”

“孤倒是知道几个养身的方子,一会就命人送来。”太子刘湛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林月音挑眉一笑,“太子有心了。苦夏并不是什么大毛病,等到冬日,本宫就能养回来。”

“总归还是要注重养身。娘娘乃是后宫定海神针,有娘娘在,后宫就掀不起风浪来。故请娘娘保重身体。”太子刘湛郑重其事的说道。

林月音有些看不明白,半大小子的心思果然让人难以理解。她试着转移话题,“贾家如今怎么样?本宫许久没见到贾夫人,就算见到了,也没机会说上两句私房话。”

太子刘湛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笑道:“贾家甚好。这些年安分守己,不敢再如过往一般行事。”

“如此倒是给太子减轻了不少负担。”林月音呵呵一笑,“贾家守规矩,旁人都要说太子殿下约束有方。若是贾家行差踏错,就算太子事先不知情,旁人也要说一句太子无能,不能约束外戚。如今贾家知道收敛,可见他们是真的吸取了教训。”

“娘娘说的极是。孤也时常提醒舅父他们,莫要将陛下的恩宠当做理所当然。皇室不欠贾家的,有朝一日贾家犯事,陛下自然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林月音很高兴太子刘湛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这些年他还是长进了不少。林月音问道:“听闻武士信是太子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他很好,本宫很欣慰。”

太子刘湛有些激动,脸色微微泛红,“孤改日让武士信来给娘娘请安。”

“无需如此。他身为臣子,能用心辅助太子,本宫很满意。若是太子身边这样的人能多几个,本宫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

太子刘湛呵呵一笑,顺口提起一件事情,“娘娘,父皇真的要派节度使出战吗?”

林月音不动声色的盯着太子刘湛,笑问,“太子可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听听,若是有理,本宫支持你到陛下跟前畅怀胸臆。”

“孤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孤是听闻节度使不服朝廷管束,怕到最后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局面。”太子刘湛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月音面容严肃的说道:“此乃军国大事,本宫不好干涉。太子心系国事,不如去寻陛下,将你一番担心说出来。无论陛下会不会采用,至少你在陛下面前表现了自己,让陛下知道你已经长大,对国事已经有了独立的见解。别小看这点观感,这对于你将来参政议政有很大的帮助。”

“多谢娘娘提点,孤谨记在心。寻了机会,就去找父皇。”

林月音陪着太子刘湛吃了一餐饭,吃得没滋没味的。饭后,林月音借口疲乏,总算将太子刘湛给打发走了。

寝宫内点着香炉,有安神作用。林月音歪躺在床榻上,似睡非睡。张永站在一旁,小声禀报,“启禀娘娘,陛下离开清宁宫之后,就召见了几位重臣,商议节度使出兵一事。这会已经下了旨意,定了策略。”

“嗯!”林月音依旧闭着眼睛,“陛下总算下定了决心。早点解决了流寇反贼,说不定还来得及补种一季庄稼,不至于到了冬天连颗粮食都没有。”

“娘娘仁慈。”张永恭维道。

林月音嗤笑一声,“本宫算什么仁慈。本宫也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而已。地方不稳,朝廷就不稳。朝廷不稳,陛下情绪就不稳。连带着咱们后宫都得受到牵连。尤其是本宫,身为皇后,首当其冲承受陛下的怒火。那日子可不美好。所以从本宫的利益来说,还是天下太平最好。”

“娘娘说的是,希望能早日天下太平。”

林月音自嘲一笑,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容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裴颜卿算计了这么多年,一朝发难,不达到目的他是不会罢手的。为了达到目的,流血砍头自然是避免不了的。那些流寇反贼,统统都成了裴颜卿的马前卒。成为试探朝堂,放出节度使的炮灰。

林月音暗自叹了一声,想说一句罪孽深重啊。

张永见林月音的脸色蓦地变得阴沉,有些惴惴不安。心道自己并没有说错话,那为何娘娘脸色都变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可是忧心朝堂上的事情。”

林月音摇头,她哪里是忧心朝堂上的事情,她分明是忧心那些节度使,忧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大周朝赫赫扬扬数百年,看似强大无比,实则已经是千疮百孔,随便戳一下,就能戳破一个洞。裴颜卿算是看透了大周朝的虚实,所以才敢行险,玩弄计谋,将天下人当棋子一般耍弄。

只是这番话不好对张永说明。林月音摆摆手,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说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莫非转了性子?”

“奴才以为太子是有心亲近娘娘。”

林月音嗤笑一声,满是不屑,“小的时候没见他来亲近本宫,如今长大了,羽翼渐渐丰满,偏生这个时候来亲近本宫,这话你真信?”

“这?”张永语塞,“或许是殿下有求于娘娘。”

林月音摇头,有些拿不准,“不像。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有好几次本宫都能感受到他在刻意亲近。本宫同他名义上是母子,实则不过是利益共同体。这样的关系离得近了反而不美。这个道理,就算本宫没说过,他身边的武士信不可能不提醒他。而且他也不是笨蛋,小时候不懂,难道长大了也不懂。”

林月音揉揉眉心,真是心烦意乱。如今要她操心的事情多得很,偏生太子刘湛还来凑热闹,更是让林月音烦不胜烦。

“或许是太子开窍了,想通了。知道娘娘的重要性,想要弥补同娘娘之间的关系。”张永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月音呵呵一笑,表情很是不屑,“他是太子,是国本,是这个国家的储君,生来就要学帝王之术,学平衡之道。不是民间没见识的半大小子。就算他是个笨蛋,十几年的学习,也足够让一个笨蛋有了基本的诡诈心思。罢了,同你说这些说不明白。”

“奴才愚钝,请娘娘责罚。”张永赶紧请罪。

林月音挥挥手,“行了,行了,让人盯着东宫。若是东宫要行夸张之事,记得第一时间禀报本宫。”

“遵命。”

太子刘湛怀揣着隐秘心思,自然不能让人看出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只有等到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才会行险,到林月音跟前表达亲近之意。虽只是闲聊,没有丝毫接触,却足以宽慰太子,让他焦躁不安的心迅速平复下来。

太子刘湛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他身边也有聪明人。宫女姚安在东宫服侍多年,直到前年才有幸被提拔到太子身边近身伺候。她做事本分,为人谨慎,更擅观察。在太子身边时日一长,就让她发现了一个说不得的秘密。没隔一段时间,太子的情绪就会变得急躁,虽然不曾爆发出来,但是同平常相比,明显是在克制压抑。每当这个时候,太子就会前往清宁宫陪林皇后说话,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效果却极为明显。

只要同林皇后说了话,焦躁不安的太子很快就会冷静下来,情绪平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凑巧,三次四次甚至七八次之后,由不得姚安多想。她不动神色的观察,甚至花钱争取到陪同太子前往清宁宫的机会,留心太子在面对林皇后的时候的一言一行,连眉梢眼角的动作都尽可能不要错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姚安查到一个要人命的结果。太子殿下竟然对林皇后怀有不正常的感情。姚安被自己得出的结果吓坏了,为此昏睡了两天。最后姚安决定对谁都不能说,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反正太子殿下只是非分之想,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妥当的事情。而她会继续在太子身边伺候,以防太子有一天走火入魔,行差踏错,身边却没有一个能够劝解安慰的人。

姚安一番心思不足外人道,从那以后,她伺候太子越发用心,倒是让太子注意到她的存在。一来二去,姚安成了太子身边的女官,深得太子信任。到最后,太子出人意料的竟然临幸了姚安。只需一晚,姚安就成为太子身边的女人。虽说要等太子妃进门后,才会最终确定名分,不过东宫上下都将姚安当做半个主子对待。

这女人身份一变,心思自然也跟着产生了变化。姚安做了太子的女人,再难以用平常心来看待一切,尤其是太子对林皇后的不正常感情。那就是一个火药包,说不定哪天就炸了,将所有人炸个粉身碎骨。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便宜了二皇子。

这日,姚安得知太子又去了清宁宫,就知道太子的老毛病犯了。她心里头又烦又燥,只恨自己手上事情太多,竟然没有亲自跟在太子身边。又担心太子控制不住,在林皇后面前露出痕迹。更担心太子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她满心焦躁,无心理事。等到太子平安回到东宫后,姚安那颗焦躁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她急匆匆去见太子刘湛,见太子刘湛情绪平复,眼神清澈,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失望和庆幸。失望林皇后对太子的影响如此之大,庆幸太子还算克制,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

她轻叹一声,来到太子身边,伺候太子更衣洗漱,装似关切的问道:“殿下,娘娘还好吧。”

“娘娘很好,就是有些苦夏。一会你将孤搜集的养身方子给娘娘送去,就是是孤孝敬娘娘的。”太子随口吩咐道。

姚安心里头有些酸涩,心道林皇后又不是太子的生母,太子哪需如此孝敬关切,此举着实没必要。心里面怎么想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又是一回事,姚安躬身领命,“奴婢遵命。一会就给娘娘送去。”顿了顿,又道:“天气热,陛下还是尽量少出门。若是中暑了,可怎么得了。”

太子刘湛不甚在意的说道:“这点路算得了什么。还比不上武师傅半个时辰的训练量。”

姚安更觉苦涩,想了想,鼓足勇气,大着胆子说道:“殿下大了,同娘娘之间名为母子,实则年龄相差无几。奴婢以为,殿下同娘娘之间该有所忌讳。”

太子刘湛回头盯着姚安,目光太过森冷,让姚安忍不住哆嗦。姚安急忙低头,“这只是奴婢的一点浅见,若是有不恰当的地方,还请陛下责罚。”

太子刘湛语气冰冷,“孤同娘娘之间的事情,容不得任何人置啄。以后孤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明白吗?”

“奴婢明白。”姚安觉着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落下来。

太子刘湛冷哼一声,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你只需伺候好孤,旁的事情不准干涉。否则别怪孤不念旧情。”

“奴婢遵命。”姚安深深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深埋地底,更想要收回之前所说过的话。太子的心思那般隐秘,又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然不肯接受哪怕一点点的怀疑和诋毁。她也是笨,一时心急竟然冲动行事。

太子刘湛冷哼一声,起身离去,独留姚安站在原地。

姚安呆愣了一会,还是打起精神收拾了几张养身方子前往清宁宫。在清宁宫,姚安没能见到林月音,失望之余又是庆幸。姚安同芍药之间有些交情,二人闲聊几句,姚安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句关于清宁宫的事情。奈何芍药嘴紧,竟然一句实话都没打听出来。

姚安暗自叹气,心灰意冷的告辞离开。

芍药拿着养身方子,回转的时候遇上张永,就嘀咕了一句,“东宫的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一个个都怪得很。”

芍药是说者无心,张永是听者有意。想到林月音的担心,还有那番不能深刻理解的话,张永越发觉着有必要多加派人手盯着东宫那边。他倒是要看看,东宫那边究竟在玩什么花样。盯梢东宫非一朝一夕就能见效,张永知道急不得,只嘱咐下面的人用心办差,将招子放亮一点,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及时禀报。

最近因为朝政不稳,后宫还算安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惹出是非,让孝昌帝不满。倒是张贵妃,最近有些反常,反常的兴奋,简直兴奋过头了。张贵妃又不是刚得宠的新人,以至于眼皮子这么浅,兴奋成这个模样吗?

林月音有心打听,可是连永福宫里面的人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过有一个消息倒是引起了林月音的关注。那就是每次孝昌帝临幸张贵妃之前,张贵妃都要自怨自艾一番,好似很不情愿,有说不出的苦衷一般。虽然之后依旧如同往昔那般用心伺候孝昌帝,但是张贵妃的情绪变化,却依旧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这件事情果然有些反常。

林月音顿时笑了起来,能多拿捏点张贵妃的把柄,也是一件好事。为试探张贵妃,林月音趁着张贵妃前往西苑的时候也去了西苑。二人在西苑碰上,张贵妃有心避开,林月音偏偏不让。

林月音打趣道:“贵妃一见了本宫就要走,莫非本宫还能吃人不成?趁着今儿天色好,贵妃就陪着本宫闲聊一会吧。”

张贵妃腹诽,她同林月音之间没什么可聊的。二人早就撕破了脸皮,只不过在人前还维持着基本的脸面罢了。张贵妃挑眉一笑,“奴婢愚钝,向来不得娘娘喜欢。今儿太阳从西边升起,娘娘竟然愿意让臣妾陪着闲聊,真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月音哈哈一笑,“贵妃能有今日,当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若非上辈子积福,贵妃又岂能得到陛下的宠爱,连带着张家也跟着鸡犬升天。”

张贵妃忍着怒气,质问道:“娘娘说让臣妾陪着闲聊,莫非只是一句戏言,跟本目的只是为了奚落臣妾?拿臣妾解闷逗趣吗?”

林月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贵妃,笑问:“本宫听闻贵妃近日很是兴奋,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不如说出来,让本宫也替贵妃高兴高兴。”

张贵妃一愣,狐疑地盯着林月音。心头有些不安,暗自猜测林月音这番话的用意。她轻轻哼了一声,“陛下信任臣妾,多次为臣妾张目,臣妾当然兴奋。”

“就因为如此?”

“当然。难不成还有别的理由,臣妾怎么不知。”张贵妃理直气壮的说道。

林月音掩嘴一笑,“本宫没想到贵妃还有这般纯粹的一面,犹如刚进宫的新人,因为陛下的宠幸便失了平常心,高兴地不知所以。”

这话是在讽刺她吧,讽刺她目光短浅,连个新人都比不上。张贵妃捏紧了双手,“娘娘贵为皇后,自然难以理解臣妾等人的心思。娘娘嗤笑也罢,讥讽也罢,总之臣妾就是这么个人,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咦,这么干脆的认输,这可不像是张贵妃的风格。张贵妃这人果然有些问题。林月音不动声色的说道:“说的好。陛下就是喜欢贵妃这纯粹的性子。单就这一点,后宫诸人都比不上贵妃。”

果然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张贵妃越发看不懂林月音的用意,只能小心翼翼的应对,不敢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多谢娘娘。臣妾这性子就是太过直接,难免得罪人。娘娘不计较,臣妾感激不尽。”

“无需同本宫客气。咱们都是陛下的女人,都应该一心一意的伺候陛下,为陛下分忧。张贵妃,你说对不对?”林月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张贵妃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一点点变化,林月音准确的捕捉到了。这个张贵妃果然有些名堂。

张贵妃笑了笑,说道:“娘娘说的对,都是陛下的女人,自然要一心一意伺候陛下。”

“如此甚好。贵妃既然还有事情要忙,本宫就不留你。你先去吧。”

“臣妾告退。”张贵妃长出一口气,总算能离开了。

林月音却死死地盯着张贵妃远去的背影,神情显得几分阴沉,有些瘆人。张永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可是看出了问题?”

林月音顿时笑了起来,一扫阴沉之色,周遭的气氛都松活了几分。她笑道:“问题自然有,而且本宫还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可需要奴才安排永福宫的钉子用点心,将证据找出来。”

林月音摇头,否定,“不用。钉子就该用在关键的地方,目前没必要暴露。”

“遵旨。”

要想知道张贵妃具体遇上了什么事情,问裴颜卿肯定能够得到最真实的消息。林月音却不想同裴颜卿见面,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场战斗,是一场智力的比拼。耗费心力无数,所得不过区区一点。

林月音不想见裴颜卿,却不代表裴颜卿不想见到林月音。二人自上次宫宴分别后,私下里再没见过。林月音不想,裴颜卿却极想见一面。趁着派节度使出兵一事暂告一个段落机会,裴颜卿巴巴的跑到清宁宫求见。

林月音一听是裴颜卿来了,当即就说:“不见!”

杜安很为难,他夹在两头,犹如风箱里的老鼠,日子艰难得很。偏生两个主子,谁都不肯体谅他。他也是活该,承担了这样的责任,就该承受所有的后果。

“娘娘,太傅就在宫门外候着,还是见一见吧。”

“本宫说了不见就不见,你真是啰嗦的很。既然那么在意裴颜卿,那你就回裴颜卿身边伺候去。本宫身边可不要三心二意的人。”林月音语气严厉,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可见她真的是恨透了裴颜卿。

杜安缩了缩脖子,“那就将裴太傅打发了。”

“去吧,赶紧将他打发了。本宫这里不需要门神,他也没资格做本宫的门神。”林月音挥挥手,仿佛在撵苍蝇似的。

杜安硬着头皮去见裴颜卿,转告林月音的意思。未免引起矛盾,那番话自然是经过了修饰。裴颜卿不以为意,只告诉杜安,今日他非见不可。林月音不见他,他就等在这里不走了。到时候万一引起非议,他是无所谓。就怕林月音承受不起。

林月音气急,质问杜安,“他果真这么说?他想做什么,威胁本宫?”

杜安斗胆建议,“娘娘不如就见他一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话可说。”

林月音冷冷一笑,表情不善,“他想见本宫,本宫就得见他。他将本宫当做什么人,他又算本宫什么人。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林月音咬牙切齿,心中极为愤恨。裴颜卿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竟然敢在她面前耍无赖。

“可若是不见裴太傅,裴太傅就一直等在宫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见到,若是传出闲话,岂不是对娘娘名声有损。”杜安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月音冷哼一声,“看来他是吃定了本宫。好个无耻之徒。罢了,本宫就见他一回,看他有什么话说。”

第98章真情

依旧是东次间,依旧是老位置。裴颜卿心有欢喜,林月音却满脸寒霜,一脸的不情不愿,仿佛裴颜卿欠了她百万巨款没还一样。裴颜卿呵呵一笑,“娘娘对臣不满?”

林月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稍微遮掩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直言道:“本宫对你当然不满。”何止不满,简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奈何二人势力相差过大,裴颜卿此人太过诡诈,林月音也只能耍耍嘴皮子,聊以安慰。

“有何不满,娘娘不妨说出来,臣替娘娘参详参详。说不定能改正一二,博娘娘欢心。”裴颜卿一本正经的说着没脸没皮的话。可谓是世间第一无耻之人。

林月音挑眉冷笑,然后也用着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死了,本宫就高兴了。”

“这个要求臣做不到。臣还要留着有用之躯做无限的事情。若是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也辜负了娘娘多番相助。”裴颜卿躬了躬身,显得极为恭敬。

林月音哼哼两声,“既然裴卿如此没有诚意,那本宫同你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裴卿请回吧。”

“娘娘果然生气了。”说完就是一声叹息,“娘娘一边同我合作,一边又恨不得杀了我。如此矛盾纠结,娘娘就不觉着难过吗?不如一条道走到底,抛去那些没有必要的束缚。如此一来,娘娘也能心生畅快之感。”

林月音放下茶杯,把玩着手指上的指甲套,红艳艳的,尖尖的,犹如带刺的玫瑰。想要亲近,却也要留心着被扎一下。林月音抿唇一笑,“裴卿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劝服本宫?真是让你费心了。”

“娘娘客气。我也不愿意看着娘娘整日里为了我痛苦,实在是罪过。”

林月音翻了个白眼,真够不要脸的。他哪只眼睛看到她为了他痛苦,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男人最是可恶。林月音垂首一笑,“裴卿有心了。竟然连本宫的情绪都照顾到,本宫真是感动。”

“能让娘娘感动,实属不易。”裴颜卿这话,真正是情真意切,有感而发。

林月音挑眉一笑,“你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本宫一心一意的跟着你走,直白一点就是沿着你画好的路线,一条道走到黑。其实这也没什么,换做是本宫处于裴卿的位置上,本宫也会有此要求。”

裴颜卿眼前一亮,莫非林月音想通了。

林月音掩蠢一笑,“只是啊…”

裴颜卿呵呵一笑,他就知道还有个转折点。

“只是本宫这颗心要包容的东西太多,脑子里想的也太多。这人想的太多,难免就会产生各种疑问和自我否定。就会怀疑之前所做的一切对还是不对,是在助纣为虐,还是在行大义之事。当然,本宫不是要劝解裴卿弃暗投明,更不是要裴卿就此收手。本宫只是对于自己的选择有些疑惑罢了。有了疑惑,痛苦自然也就产生,对裴卿也就生出了几分怨愤。如今,裴颜卿让本宫抛去不必要的矛盾纠结,此乃知易行难。裴卿实实在在是在为难本宫。”

林月音做出一副无可奈何,有心无力的样子出来。瞧,她已经用了最真诚的态度剖析自己,裴颜卿再做多余的要求,那就是不讲情面。大不了二人撕破脸皮,就此分道扬镳。

裴颜卿一声叹息,似乎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感慨了一句,“娘娘对我的误解甚深啊。”

林月音嗤笑一声,跟她玩这种小把戏,忒不要脸。她林月音冷心冷肺,就算裴颜卿有一副绝世好皮相,也难以让她有丝毫动容。重生在这个世上,她注定要站在权利的巅峰,不会被任何男人左右。孝昌帝不能,裴颜卿更不能。所以裴颜卿在她面前耍这些花样,纯粹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裴颜卿很认真的问林月音,“此事可有转圜的余地?”

林月音微微摇头,“本宫可以继续同裴卿合作,但是要本宫抛去杂念,一心一意的跟在裴卿身后,一条道走到黑,那是万万不能的。”她有自己的主张,自然不能依附一个男人。

裴颜卿紧皱眉头,皱纹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显然他对这个结果很失望。这么长时间的布局,他以为能够左右到林月音的决定。显然,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更将林月音想得太简单。林月音靠着一己之力,坐上皇后之位,显然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这种人,又岂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裴颜卿自嘲一笑,“娘娘的意思臣已经明白。臣就是担心,有一天娘娘会后悔。”

林月音面如寒霜,眼中生怨,“你威胁本宫。”

“臣从不威胁娘娘,臣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以娘娘的聪慧应该不难判断,大变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娘娘该早做决断,不应该为了一点私怨做出不理智的判断。”裴颜卿神情笃定,他就是吃定了林月音。

林月音先是皱眉,接着哈哈一笑,“大变在前,人人都有机会。你裴卿要耍弄这个天下,本宫却只想浑水摸鱼。你我二人届时大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至于本宫的将来是好是歹,就不劳烦裴卿挂念。”

“娘娘不识好人心啊。”裴颜卿感慨道,“我诚心诚意替娘娘打算,娘娘却拒我千里之外。我的心已经被娘娘伤害得千疮百孔。”

又耍无赖,果然无耻。林月音嗤笑一声,“若真的千疮百孔,你早就死了。以后说话就好好说,若是再说些不着调的话,本宫可不不着调的话,本宫可不会客气。”

裴颜卿却有些不依不饶。既然没能得到预想的结果,好歹让他尝尝甜头。不能肌肤相亲,言语上总能亲近一二吧。反正林月音拿他没办法。再说,这种机会可不多了。

对于不要脸的裴颜卿,林月音只想宰了他。身为皇后,岂能容一个外男轻薄。林月音抬起手,一巴掌甩在裴颜卿的脸上。裴颜卿不躲不闪,顺势抓住林月音的手腕,“娘娘小心痛。我是皮糙肉厚,被打一下也没关系。关键是娘娘的手,打痛了该如何是好。”

林月音连连冷笑,没有避让,反而逼近裴颜卿,“你是吃定了本宫,是吗?”

“不敢!我只想同娘娘亲近亲近。”

“本宫信你!”

咦,画风明显不对。裴颜卿心生警惕,林月音这女人不会又耍什么手段吧。

林月音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想亲近本宫吗,本宫成全你,如何?”

“娘娘要如何成全我?”裴颜卿难得的有些紧张,真是少见。

林月音笑呵呵的看着他,“要如何成全,莫非还需要本宫来教你。难不成裴卿二十好几了,还是童男之身?”

“娘娘慎言!”裴颜卿很不高兴,“臣是不是童男子,娘娘试过就知道了。”

裴颜卿突然打横抱起林月音,将她放在美人榻上。俯身低头,二人身体相触,呼吸可闻。

林月音嘲讽一笑,“裴卿打算对本宫来强的?不怕本宫赐你死罪?”

“在娘娘赐下死罪之前,只怕娘娘已经被陛下赐下死罪。”裴颜卿目光深沉,脸如寒霜,任谁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他伸出手轻抚林月音的脸颊,“在娘娘眼里,我就是一个卑鄙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难道不是吗?”林月音嗤笑一声,莫非裴颜卿还想做了婊子立牌坊,真正无耻。

“是,我的确是个卑鄙小人。但却不是色令智昏之人。我虽倾慕娘娘,却也没想过趁人之危。倒是娘娘自轻自贱,让我看不起。”

裴颜卿直言批判,将林月音气了个半死。“你说本宫自轻自贱?”林月音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裴颜卿的脸上,“你无耻!肖想本宫,还敢倒打一耙,你要脸吗?”

“我不要脸,娘娘难道就要脸吗?”裴颜卿隐含怒气,离开美人榻,“我就算想要娘娘,也会靠自己的本事争取,绝不会趁人之危,娘娘大可放心。”

林月音干脆坐起来,“裴颜卿,你给本宫滚!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

裴颜卿阴沉着一张脸,“我自然会走。走之前还想提醒娘娘,凡事三思。不要为了一口怨气,就表现得如此不成熟,这会让我看不起。”

“本宫要做什么,无需你来置啄。还有本宫也不稀罕你看得起。”林月音指着门外,“现在给本宫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