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音心中的确有很深的怀疑,她怀疑当年那的怀疑,她怀疑当年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刘炬,真正的刘炬早已经趁着大火的时候被人安全带离了皇宫。可是林月音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了解此事最为详细的。莫过于萧太皇太后。当年那件事情,萧太皇太后是直接受益人,连带着她的儿子也顺利登基,也就是孝昌帝。若说这场冷宫大火同萧太皇太后没关系,林月音死也不相信。换做是她,处于萧太皇太后当年那个位置上,也会想办法斩草除根。

林月音面无表情的说道:“母后,这个刘炬来得很蹊跷。不仅如此,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个刘炬也就二十八九的年纪,同皇十二子一般大小。”

“荒谬!”萧太皇太后急促的呼吸着,“死了,全都死了。不准纠缠。”

林月音抿唇点头,“母后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谨慎对待。若这个刘炬果真是皇十二子,那咱们可要早早做好防备才是。”

萧太皇太后的手突然动了,犹如神助一样,死死的抓住林月音的衣袖,“他已经死了,懂吗?”

林月音点头,“我懂!此刘炬非彼刘炬。”就算两个刘炬是同一个人,对外也不能承认。不承认对方的身份,对方想用建武帝嫡次子的身份做文章,其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林月音寻找真相的决心。

林月音看出萧太皇太后的情绪不对劲,不敢多留,急忙起身告辞。

林月音走出卧房,命宝和公主用心照顾萧太皇太后之后,便借机将萧太皇太后身边的宋嬷嬷给叫走了。

宋嬷嬷是萧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早年萧太皇太后还是建武帝身边的嫔妃时,宋嬷嬷就伺候在萧太皇太后身边。也就是说,当年建武帝废太子废皇后,以及冷宫大火一些列事情,宋嬷嬷都有亲自或者间接参与进去。要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宋嬷嬷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宋嬷嬷在面对林月音的时候,表现得很冷静。她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几十年下来,经历了无数的大事小事。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轻易挑动她的内心。

林月音对宋嬷嬷的态度很客气,先是招呼她坐下说话,接着又寒暄了几句。见宋嬷嬷态度不冷不热的,林月音才干脆进入正题。林月音直言问道:“嬷嬷对废后卫氏了解得多吗?”

宋嬷嬷那张僵硬的老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丝可疑的波动。

宋嬷嬷不卑不亢的说道:“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老奴实在是记不清楚,恐怕帮不上太后的忙。”

林月音轻声一笑,“无妨。哀家对那个时候的事情很好奇,故此想通过嬷嬷了解一二。哀家听闻,废后卫氏携幼子刘炬住进冷宫不到一个月,冷宫走水,那母子二人纷纷葬身火海,此事当真?”

“此事自然是真的。仵作验身,还有建武帝的旨意,自然做不得假。”

“可是如今天下却冒出一个名叫刘炬的男人,年龄同皇十二子一般大,领着一支军队四处攻伐,大有改朝换代的能力。这让哀家不得不多想,此刘炬莫非是彼刘炬?”林月音死死的盯着宋嬷嬷。

宋嬷嬷的眉眼动了动,眼神也跟着闪了闪,貌似被触动了心事,还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宋嬷嬷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根本不可能,实在是荒谬。太后不能因为两人姓名相同,就认定那个反贼刘炬是建武帝的十二子。此事绝对不可能。”

“嬷嬷如此笃定,莫非嬷嬷有什么证据确定那具尸体就是皇十二子的?”林月音似笑非笑的问道。

“此事无需任何证据,早就盖棺定论的事情,为何在时隔二十几年后,又被翻出来?分明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搅乱浑水,想为反贼取得名分大义。哼,别说那反贼不可能是皇十二子,就算是那也是废后的儿子,根本不能算是建武帝的嫡子。”宋嬷嬷一脸义愤填膺,显然是被气坏了。

林月音冷冷一笑,“先帝也不是建武帝的嫡子,但是依旧坐上了皇位。”

宋嬷嬷大惊失色,“太后此话何意,莫非是在怀疑先帝得位不正吗?真是荒谬,先帝得位乃是有建武帝的遗诏。此事无从辩驳。”

“哀家没有否认先帝的正统,只是不太赞同嬷嬷之前的说法而已。如果此刘炬果真是彼刘炬,那他的身份可比那什么废太子遗孤来得名正言顺多了。就连如今的天子,怕也要让其三分。毕竟论血缘,论正统,谁又比得上建武帝的嫡子。嬷嬷,你说对不对?”林月音好以整暇的盯着对方。

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强自镇定下来,“娘娘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娘娘也不能坐视此事不理,否则对咱们就大不利。”

林月音叹了一声,“哀家之所以请嬷嬷叙话,打听当年的事情,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若是那人用刘炬的身份做文章,本宫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如何做出合理的应对?所以还请嬷嬷对哀家坦诚以对,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唯有如此,哀家才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来应对。”

宋嬷嬷一脸纠结,矛盾。林月音也不催促她,只等她想明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宋嬷嬷一咬牙,说道:“废后卫氏的的确确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因为在火烧起来之前,卫氏已经受了必死之伤。至于皇十二子,当时只不过是一个才四岁的小孩,根本翻不起风浪来,故此谁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也没人去关注没人去关注他的行踪。等到大火被扑灭,虽然从废墟中找出了一具四岁小孩的尸体,可是没有人能够确定那就是皇皇十二子。”

原来如此!林月音沉吟片刻,问道:“事后你们有采取补救措施吗?”

宋嬷嬷哆嗦了一下,面露痛苦之色,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很不好的回忆。只听她说道:“事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曾派人秘密寻找皇十二子的下落,下令一旦找到,便格杀勿论。不过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直到建武帝过世,先帝登基,太皇太后才终止了这个命令。至此,大家都默认了皇十二子是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如此说来,那个反贼刘炬还真有可能是当年漏网之鱼。”林月音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又如何。只要娘娘不承认他的身份,他就是说破天也无用。”宋嬷嬷冷着脸说道。

林月音笑了笑,“嬷嬷你说,刘炬什么时候会表明身份?他此举是要争夺天下还是要报仇?亦或是两者皆有。”

宋嬷嬷眼中闪过心虚,转眼又变得怨毒,“无论他想要什么,娘娘都不会让他得逞,是不是?”

林月音哈哈一笑,“嬷嬷说的极是,无论如何,哀家都不能让他得逞。”

林月音预估得不错,刘家军的首领刘炬很快就朝全天下公布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废后卫氏同建武帝的嫡次子,也就是当年传闻葬身火海的皇十二子。他是如何逃脱那场大火,并且还有了如今这样强大的势力,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他以正统血脉自居,告诫天下人,识趣的就赶紧投靠他。顽冥不灵,想同他作对的人,迟早会被他剿灭。

这是一份宣言,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流亡小朝廷内的文臣们为了此事快吵翻了天,林月音下令,以废后卫氏的身份做文章。从没听说过,废后的儿子还能以正统血脉自居,简直是荒谬。生母都被废了,又何来的嫡次子?真当天下人是蠢货吗?还是当建武帝当年的那份废后诏书是玩笑。而且刘炬自陈身份,完全是他自说自话,可没得到天下人的认同,更不可能得到流亡小朝廷的认可。除非他拿出铁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结果那个刘炬还真的拿出了铁证,一是他出生时,建武帝曾下了一道圣旨,关于对他的封赏。另外一份铁证,就是废后卫氏的亲笔血书以及废后卫氏的印章。这两份证据,足以说明刘炬的身份,的的确确是建武帝同废后卫氏的儿子。

林月音没有全盘相信,却也没有如最初那样全然否认。就算那个刘炬不是真的,至少同真正的皇十二子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其实这份身份证明,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对流亡小朝廷的影响有限。不管怎么样,刘渊的天子身份毋庸置疑,任谁也不能说刘渊得位不正。真正受到影响的,一是宁王叛军,相比起横空出世的刘炬,宁王那点皇室血脉根本不够看。另外就是河东军手中的废太子遗孤。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遗孤,连正儿八经的身份证明都没有,同建武帝的嫡次子相比,分量上一下子就分了高下。为此,河东军和刘家军之间打了好几场遭遇战,虽然战争规模不大,但是足以说明,双方之间为了名分大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天下局势纷乱无比,大周天下被打成了一个筛子,南陈自然不会放弃如此良机,悍然发兵占领了大周在边境上的几座城池。

流亡小朝廷除了发发文章讨伐外,实在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措。打仗,兵力有限。支持边军,要钱没钱,要粮草没粮草,仅仅只能在精神上还有名分上做出支持,给边军将领各种升官封赏,希望他们能够领兵坚持战斗。至于战争所需要的物资,就地征讨,总不至于饿死。

流亡小朝廷的所作所为让人齿冷,却也是无可奈何。身为太后的林月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变出可以支持几万大军作战的粮草。更何况,为了不激怒蜀中当地的老百姓,为了长治久安,林月音还不能对蜀中大肆征收粮草税收。

总之一句话,林月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时间已经到了盛夏,林月音穿着轻薄的夏装,翻看着各地送来的军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总体是坏消息多于好消息。林月音暗叹一声,光靠容玉一人练兵打仗,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想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帮容玉分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好在蜀中平稳,外面的战争还不会影响到当地的农业生产。等到秋天收获时,相信库房将被粮食堆满。这样稳定持续的发展只要能坚持个两三年,林月音有信心扩军两倍,顺利打回京城。

林月音揉揉眉心,问一旁的杜安,“裴颜卿是不是在刘家军,替刘炬出谋划策?”

杜安张张嘴,好一会才说道:“奴才不知?”

林月音冷冷一笑,“或许本宫该换个问题,裴颜卿同刘炬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年刘炬逃离皇宫,裴家在其中担当了什么角色?”

杜安依旧回答不知。

林月音哼了一声,“那你告诉本宫,裴颜卿那般丧心病狂,断送大周江山,断送先帝血脉,是不是在替刘炬报仇?”

杜安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如此好奇,不如亲自询问裴太傅。相信裴太傅很乐意回答娘娘的问题。”

“杜安,你是不是笃定本宫不敢杀了你?”

“奴才不敢。”

“你仗着有裴颜卿撑腰,便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问你的问题,你是一问三不知。你眼里可有本宫?”林月音满脸寒霜,一副随时要杀人的样子。

杜安哆嗦了两下,“奴才绝不敢忤逆娘娘。实在是娘娘的问题,奴才真的不知道啊。自从来到娘娘身边伺候,裴太傅那边的消息,除非有人主动告知,奴才实在是无从得知啊!尤其是那什么刘炬,在此之前,奴才从未听说过。所以奴才根本不能肯定,裴太傅是不是在刘家军效力。也无从知晓裴太傅同刘炬之间有没有关系。”

林月音一脸烦躁,“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杜安委屈得很,却无从反驳。

就在十天前,刘家军大败河东军。河东节度使带着废太子遗孤狼狈逃窜,刘家军顺势接手了河东军降卒,并接手了河东军的地盘,入驻京城。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刘家军还真有可能打下这个天下,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届时流亡小朝廷还有机会从刘家军手中抢夺这个天下吗?林月音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疑虑和不确定。

张永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高声喊道:“娘娘,田婕妤不见了,她逃走了。”

荒谬,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逃走。

第110章绑架娘娘

自从得知河东军被刘家军打败,四处溃逃的消息,田婕妤的一颗心就飞出了蜀中。她一个劲的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子身边去。

这会公子一定很伤心,很失望,身边一定需要人来安慰。田婕妤紧咬嘴唇,孝昌帝已死,她的使命也完成了,是时候回到公子身边,为公子分忧解难。

不得不说,田婕妤的运气很好。因她行事低调,平日里并没有人特意关注她,所以她才能顺利逃离别院。又顺利联系上公子事先安排在蜀中的人,然后一路疾驰,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就顺利的出了蜀中。

田婕妤坐在车头,回头望了望,离开了蜀中,她就不再是孝昌帝的田婕妤。过去的一切也将彻底埋葬。如今她只是公子身边的一个丫头。

田婕妤问车夫,“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公子现在在何处?”

车夫没有回头,只说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会将姑娘送回公子身边。姑娘不知道,你离开这几年,公子对你甚是想念。生怕你在宫里吃亏受罪。小的有一次还听到公子说,悔不该将你送入皇宫。”

田婕妤瞬间哭了起来,“我辜负了公子的期望,没能做好公子交代的事情,反而让公子替我担心。”

“姑娘可别这么说,若非有你在宫里做内应,公子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皇室和孝昌帝的消息。总之你是功臣,这次你回去后,公子肯定不会亏待你。说不定还会纳了你,给你一个名分。”

田婕妤瞬间涨红了脸,又羞又恼,“你可别胡说。我的身子已经不洁,哪有资格再做公子的女人。若是公子不嫌弃,能在公子身边做一个端茶送水的丫头,我就满足了。”

车夫呵呵地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田婕妤的痴还是在笑她的傻。

田婕妤沉默下来,她已经不是刚入宫时候那个只凭一腔热血就勇往无前的小姑娘。在后宫生活数年,早已经磨练出来。这会头脑渐渐清醒下来,田婕妤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将来的处境。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她一个残花败柳,还入得了公子的眼吗?是不是连在公子身边伺候的资格也没有?

田婕妤不由得心慌意乱,一会恨不得马车再快一点,早点回到公子身边。一会又恨不得马车走慢一点,最好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矛盾纠结,撕扯着内心,田婕妤深受身心双重煎熬。时间却没有随她的意愿停留下来,一日日过去,离着公子越来越近了。

马车驶入河东节度使的地盘,田婕妤偷偷朝外面看了眼,街面上乱得很。可见那场败仗,让河东节度使损失惨重,似乎无力管理下面。

马车驶入位于一条寂静的巷子,最后从后门进入府邸。

田婕妤看着熟悉的地方,几乎落泪。她被小丫头引着,一步一步来到书房。书房内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看相貌竟然同孝昌帝有三分相似,甚至同汉王也有几分相似。田婕妤的眼泪止不住落下,这就是她日思夜念的公子啊。也是外界所传闻的废太子遗孤刘深。

“公子…”田婕妤哽咽住,几乎是泣不成声。

“蓉蓉回来了。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数年不见,蓉蓉出落得愈发水灵。”

田蓉蓉望着刘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钦佩,一颗芳心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全都放在了刘深身上。“请公子责罚,奴婢没能完成公子托付的任务。”

“说什么傻话。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本公子赏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罚你。”刘深牵起田蓉蓉的手,轻轻的抚摸,“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为本公子付出甚多,本公子全都记在心上。以后我会一一补偿你的。”

“奴婢不要公子补偿,只要公子肯让奴婢继续在身边伺候,奴婢就心满意足了。”田蓉蓉羞红着一张脸。

“自从你离开后,我身边就一直少一个知情知趣的人。如今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是求之不得。”刘深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那眼神几乎将田蓉蓉溺毙。

田蓉蓉深呼吸,这才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承蒙公子不弃,奴婢一定用心当差,不敢辜负公子的信任。”

“当差的事情晚几日也没关系。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先休息几日。来,你同我说说,如今蜀中是个什么情况。林月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容玉同林月音之间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田蓉蓉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启禀公子,如今蜀中太平,当地的大户对朝廷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排斥。而且今年蜀中风调雨顺,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定是一个丰收年。有了这些粮食,朝廷的处境将会大大改善。奴婢虽然对外界的事情知晓得不多,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林月音的功劳。至于林月音同容玉的关系,据奴婢观察,二人之间并无不可告人的关系。容玉效忠林月音,或许只是因为当初林月音朝孝昌帝举荐了他。”

刘深大皱眉头,显然田蓉蓉所说的,都不是他乐意听的。刘深沉默片刻,问道:“林月音同汉王之间如何?朝中文臣对新皇还有对林月音分别是什么态度?”

田蓉蓉斟酌着说道:“汉王虽说是摄政王,不过凡事他都听从林月音的吩咐,不敢自专。至于新皇,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幼子,说他是傀儡都是客气的。朝中完全听不到新皇的声音,新皇也就只皇的声音,新皇也就只是一个摆设而已。至于文臣的态度,经过大半年的经营,其中不少人已经开始朝林月音倒戈,替林月音张目。倒是那几个老臣,还一直坚持己见,不肯妥协。”

刘深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此说来,林月音差不多快要扫清身边的掣肘,很快就能将文武大权掌握在手中?”

田蓉蓉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她看出刘深恨不高兴,却又不得不承认,因为她不能对公子隐瞒真相。

刘深叹气,“林月音区区一介妇人,短短时日内能做到这一步,当着了不得。若是被她彻底掌控了朝廷,那对咱们的计划可是极为不利。”

田蓉蓉眼巴巴的望着刘深,“公子,河东节度使难道…”

“别提那个人,无能,愚蠢。大好的局面竟然被他败坏成这个样子。虽说咱们还得靠着他手中的兵权,不过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刘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照着你所说的,林月音这个女人已经留不得。只要除掉她,那个小朝廷迟早会文武反目,内讧而死。届时本公子以太子遗孤的身份出面收拾残局,想来所受到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田蓉蓉心头一惊,“林月音对自身安危非常重视,轻易不出别院。而且别院内有高手护卫,想要杀了她,奴婢认为不太可能。”

刘深嘲讽一笑,“本公子可没说要亲自派人杀了她。想要林月音性命的人何其多,咱们只需借刀杀人,便能达成心愿。”

田蓉蓉还是很担心,她总觉着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而且就算林月音被杀,小朝廷也未必会乖乖奉刘深为新主。田蓉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公子莫非忘了刘家军的刘炬,他可是废后卫氏的嫡次子。”

“不准提那个人。”刘深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气急败坏的冲田蓉蓉吼叫,“刘炬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那个刘炬是假的。只有本公子一人,才是名正言顺的武帝嫡出一脉的继承人。任何人都别想从本公子手中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田蓉蓉受了惊吓,赶紧请罪,“奴婢该死,请公子责罚。”

“以后不准在本公子面前提起刘炬二字,明白吗?”刘深目光凶狠的盯着田蓉蓉。

田蓉蓉连连点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若非看田蓉蓉还有些用处,他岂能容忍她的放肆。刘深挥挥手,一脸嫌弃的说道:“退下吧。改日本公子再召你问话。”

“奴婢遵命。”田蓉蓉神色黯然,退出书房。心头闪过各种念头,感触最深的莫过于物是人非。有那么一瞬间,田蓉蓉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回来,或许继续留在蜀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瞬间,田蓉蓉就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她岂能背叛公子,岂能产生这样自私的想法,真是大逆不道。

刘深焦躁的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一会写写画画,一会又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扫到地面上。他绝对不能容忍林月音坐大,林月音的势力越强,对他越发不利。看来原先的计划需要修改,还得加快实施。只要那个小朝廷一乱,哈哈,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蜀中,关于田婕妤逃走一事,林月音下了封口令。田婕妤身为孝昌帝的女人,在孝昌帝死后,也成了寡妇。皇室寡妇偷偷逃跑,此事要是传闻出去,顿时成为全天下的笑柄,成为其他势力攻歼朝廷的把柄。

当找寻了数天都没找到田婕妤的踪影,林月音干脆宣布田婕妤暴病生亡的消息。从今以后,世上再无田婕妤。以后谁想用田婕妤来做文章,也是妄想。

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只是林月音心头还是有许多疑问。她问张永,“本宫可有在吃穿住用上苛刻过别人?”

“娘娘仁慈,从不曾在这方面苛待过旁人。”

林月音又问,“本宫可曾随意打骂其他嫔妃?”

“当然不曾。娘娘最讲道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骂的。”张永实话实说。

林月音冷笑一声,“既然本宫做事,不曾有失公允,那田婕妤为何要逃走?按理说,田婕妤也算是本宫的人,从她入宫之日起,本宫对她多番爱护提点,稍微有点良心的人也该知道感恩。偏生是她,本宫不曾苛待过她一日,她却逃走了。她这番举动,分明是在打本宫的脸。别看其他人没说什么,这会心里头还不知怎么嘲笑本宫。”

“娘娘多虑了。”

林月音冷哼一声,“后宫女人的那点心思,本宫一清二楚。陛下过世,大家也都没了盼头。如今大家靠什么打发日子,还不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一个田婕妤,没抓到她是她运气好。若是被本宫抓到,本宫非得扒了她的皮。”

张永低眉顺眼的不敢说话。

林月音发了一通脾气后,又说道:“你说田婕妤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不然她干嘛防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巴巴的逃出去吃苦。”

张永张口结舌,“娘娘,这不能吧。田婕妤向来安守本分,连二门都不曾出去过,根本没机会结交外面的男子,又何来相好一说?”

林月音嗤笑一声,“在别院里的确没机会。可你别忘了,咱们一路从京城来到蜀中,这期间有多少机会同外男结交。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看上了眼,否则本宫实在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逃走。”

“或许她不甘心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张永小心翼翼的说道。

的说道。

林月音哈哈一笑,“说来说去还是思春了。”接着林月音又发起愁来,孝昌帝死了就死了,可是他名下的女人何其多,而且大部分还都是青春貌美的年纪。让这些女人全都跟老妇人一样,整日里念佛吃斋,过着清心寡欲,一辈子没了盼头的日子,其中能有几人坚持下去?

以己度人,林月音自问,若是自己处于那样的境地,只怕坚持不要一年半载就要闹出是非来。说不定做得比田婕妤更为疯狂。难道真要将那些女人全都赶到庵里去关起来?真是残忍啊。偏生皇室就是这样的规矩。皇家的闺女可以一嫁二嫁甚至三嫁四嫁,但是皇室的女人死了男人后却只能守寡。别管是十五六岁的花骨朵年纪,还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年纪,统统都是一个待遇。

林月音担忧的问道:“张永,你说以后有没有人学田婕妤逃跑?”

张永紧张兮兮的看着林月音,“娘娘何出此言?”

“那些女人个个青春貌美,你觉得她们甘心苦守一辈子吗?”林月音厉声问道,反正换了她,是肯定不甘心的。好在她手握权柄,朝堂上的事情足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满足她的成就感。

“不甘心又能如何。从进宫那天起,她们就该做好了准备。”张永冷漠无情的说道。

林月音却有着不同想法。留着那些女人,只是白白浪费粮食。不如让她们全都回娘家去。没娘家可去的女人,那就另外想办法。这样做委实太过大胆,林月音也不敢一下子跨出去。此事得慢慢筹谋,等时机成熟后,再将那些女人都打发出去。

蜀中政务已经进入正轨,加上天公作美,粮食丰收,林月音便决定同文臣武将们一起前往城外巡视,名义上是与民同乐,实则是要彰显武力,让当地的百姓,官府,大户对朝廷的势力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计划很完美,过程也很顺利。当地老百姓对他们这个流亡小朝廷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排斥,甚至不少人都接受了现实,认定小朝廷总有一天回打回京城。对于这个结果,林月音很满意。却没料到,意外会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林月音坐在马车上,正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马车突然颠簸起来,噗噗噗的响声,无数的箭矢射在马车两壁上。有箭头甚至洞穿了车壁,差点要了林月音的性命。

“刺客,有刺客!”

“保护太后!”

“保护所有人!”

外面乱糟糟的,护卫们护着马车朝前面疾驰,想要逃离埋伏地。林月音坐在马车里,被马车颠簸得晕头转向,几欲呕吐。声音渐渐远去,只听到马匹奔驰在路面上的动静。林月音心头感觉不妙,不顾一切挑起车窗帘子,一股轻烟冲面而来,林月音迷迷糊糊的就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她只见到了一双漆黑如墨,冷冽如冰的眸子。

林月音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仿佛已经天荒地老。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体僵硬,脖颈处似乎不能转动,就好似是瘫痪了一样。林月音于迷糊中,渐渐想起昏睡前的事情,先是遭遇埋伏,接着又被人绑架。就是不知是哪方势力竟然敢做出这等骇人听闻,胆大包天的事情。还有蜀中的治安,何时变得跟筛子一样。有敌人潜伏在城中,容玉手下的人竟然丝毫不知。莫非有内鬼?

分析了一番,有内鬼的可能性有八成。否则那些人根本没可能摸清楚她的行踪,也不能在混乱中顺利的将她绑走。林月音握紧了拳头,等她回去,查出内鬼,定要将那内鬼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娘娘既然醒了,就起来用点饭吧。要是饿坏了娘娘,奴婢可担当不起。”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月音缓缓睁开双眼,屋里光线昏暗。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屋中布置得很简朴,家具都是用杨木打制,款式也显得老旧。真不知是哪一年的老古董。再看床边的老妇人,一头银丝,模样刻薄,眼袋明显,嘴唇紧紧抿着,一副我很不高兴,请别惹我的样子。

林月音冷冷一笑,“扶本宫起来。”

老妇人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林月音身处此地,还敢拿乔。不过片刻,老妇人还是乖乖听从了林月音的吩咐,扶着林月音坐了起来。

林月音揉着眉心,感觉头晕脑胀。她昏迷前吸入的毒烟很有问题,让她不能冷静的思考。她问老妇人,“本宫昏迷了多久?”

老妇人面无表情,用着刻板的声音回答,“娘娘已经昏迷了两日夜。”

这么长时间,林月音轻蹙眉头,容玉怕是找疯了吧。朝中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汉王有本事弹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吗?林月音又问道:“这里是哪里?”

老妇人抿唇不答。

林月音冷笑一声,“将你家主子请来,本宫要同他谈条件。”

老妇人躬了躬身,说道:“娘娘不饿吗?娘娘不如先用饭,晚些时候,主子自然会来见娘娘。”

荒谬!林月音忍着怒火,“好吧,本宫也饿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

林月音坐在餐桌前,看着桌面上的饭菜,嘴角抽搐了几下。一碗肉粥,两碟酱菜,一盘凉菜,外加两个素包子,这就是她的午饭。如此简陋,让林月音怀疑,对方要么是想故意苛待她,要么就是穷的吃不起饭。无论是哪种情况,对林月音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林月音

林月音没有抗议,因为抗议无用。再说她的确饿了,有吃的总比饿肚子要强。林月音喝完了一碗粥,吃光了酱菜,又咬了两口素包子,便放下了碗筷。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嘴角,“本宫用完了。本宫要出门散步消食。”

“娘娘请!”

咦,竟然不限制她出门,真让人意外。走出房门,阳光正好,可是林月音的心情却瞬间跌入谷底。院子里光秃秃的,别说树,连颗杂草都没有。看来看去,只有黄土以及简陋的房舍。这是何处?围墙太高,她看不到外面。围墙外面也没有树木可供她判断。

倒是围墙外面有人影晃动,很显然外面那些人都是用来看押她的。

林月音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就是普通的一个小院落,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两间耳房,外加一个小厨房,一个净房。至于小院落外面的世界,林月音无从判断。

林月音蹲在地上,捏了捏地面上的黄土。看土质,似乎已经远离了蜀中。在她昏迷的两日夜时间内,只怕她已经被人转移到了几百里远的地方。林月音叹了一声,容玉要找到她的难道进一步加大,这真是个坏消息。

林月音回头看着老妇人,“你家主子何时来见本宫?”

老妇人躬身回答,“还请娘娘耐心等候。主子得空了就会来见娘娘。”

林月音蹙眉,对方似乎不急着见她,仅仅只是将她困在这里。目的是什么?想利用她做什么?朝堂上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要是汉王弹压不住那些文臣武将,蜀中的大好局面一朝内就会被人破坏殆尽。林月音很烦躁,很愤怒。她压着怒火,对老妇人说道:“既然你家主子没空,那就给本宫找几本书来消遣。另外拿一套文房四宝来。”

老妇人明显愣住,有些回不过神来。似乎意外于林月音理所当然的态度,完全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