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说道:“朝廷给的理由是,北方遭遇兵灾数年,需要休养生息。反观江南和蜀中,这几年都算平安度过,不曾遭遇严重的兵灾。所以特意挑选江南和蜀中,选这两地的女子充实后宫。”

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林月音却总觉着有些不对劲。莫非刘炬是冲着她来的。紧接着林月音又自嘲一笑,她未免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一点,刘炬如今忙着朝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分出心思来对付她。

林月音笑道:“选秀的事情同咱们无关,我们安分过日子就行了。”

“奴才听夫人的。”

因为选秀,整个江南都热闹起来。有忙着嫁女儿逃避选秀的,也有忙着贿赂选秀官,盼着自家女儿能够一步登天的。人生百态,可见一斑。林月音人在家中坐,每天都能听到外面大街上吹吹打打的声音。也就是说,周围的人家户,天天都有办喜事的。

林月音在花园里喂金鱼,又一次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喜乐,深觉刺耳。微蹙了一下眉头,芍药连忙关心的说道:“夫人要是觉着吵闹,不如回房歇息。”

林月音摇头,“回房后,依旧能够听到。这个月已经是第几家了?”

“回禀夫人,这是这个月第二十家。”

真够吓人的,一个月就有二十家嫁女。林月音又问道:“这个月有这么多的黄道吉日吗?”

芍药掩嘴轻笑,“夫人,这个时候可不讲究黄道吉日。好多人家连六礼都没过,看对了眼直接敲定日子就成亲了。”

林月音失笑,“果然是半点不讲究。”

“不过也有一心一意要攀高枝的。就咱们坊内第一家姓周的,正在找关系想要攀选秀官,将自家闺女送进皇宫拼个前程。”

林月音嗤笑一声,“前程哪有那么好拼。这些人啊,是不知道后宫的残酷。”

“夫人说的是。咱们现在的日子比不上以前那般尊荣,可是却自在惬意了许多。想当初,奴婢想出一趟宫,那也是千难万难,更别提夫人您了。如今,咱们想出门就出门,市面上流行什么,咱们都可以无所顾忌的使用。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奴婢一点都不惦记过去的生活。”

林月音挑眉一笑,“你此话当真?”

芍药笑道:“奴婢这番话,不光是奴婢自己的想法,也是姐妹们共同的想法。都说现在过的比以前自在许多,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

“既然如此,那你们可有了嫁人的想法?”林月音关心的问道。

芍药瞬间红了脸颊,“奴婢可不乐意成亲。要是奴婢成亲,那以后谁来伺候夫人。夫人身份特殊,可不能让外面买来的丫头近身。奴婢同白术她们早就商量好了,这辈子都不成亲,一直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这样做岂不是太委屈你们。”林月音含笑说道。

“奴婢不委屈,伺候夫人本就是奴婢的本分。”芍药同其他几个宫女都很清楚,她们是林月音的贴身奴婢,知道太多内幕,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嫁人的。就算林月音如今不是太后,肯放她们离开,她们自己也不敢离开。要是某个人嫁出去后,说漏了嘴,透露了林月音事情,届时等着她们的就是全家被灭门。

林月音也没勉强,她自己身份特殊,平日里都极少同周遭的邻居来往。不仅如此,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变得特殊起来。等闲不能让她们离开嫁人。除非是嫁给知根知底那些下人。以芍药等人的品貌才情,嫁给那些下人实在是太过委屈。可要是嫁给外面的人,那也是万万不能的。这女人一嫁人,心思就偏了。难保不会说漏嘴,将林月音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届时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能够估量。为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几个宫女都陪着林月音老死在这个江南宅院里。

原本林月音还担心芍药她们见识了江南的花花世界,会有二心。如今看来,倒是她多心了。关键还是被一天一场喜事给刺激的。整日里听着外面吹吹打打,再好的脾气也会变得暴躁。

好在选秀已经过了一半,再忍个十天半月,这场闹剧也就落幕了。

林月音以为这场选秀同她无关,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将她给牵连了进去。

一觉醒来,人已经换了个地方。睡之前人还在温暖的房舍被窝里,一觉醒来竟然已经置身在一辆简陋的马车里,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惊慌失措。林月音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马车里除了她本人外,还有芍药以及两个陌生的婆子。芍药一直昏迷不醒,两个婆子则表现得凶神恶煞,一副敢反抗就要命的态度。林月音动了动,才发现浑身软绵绵,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分明是被人用软筋散一类的药物。再看身上的衣衫,用蜀锦做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换成了一件粗布衣衫。

她这是遭遇了绑架?还是遭遇了追杀?林月音盯着两个婆子,“这是哪里?”咦,她的嗓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感觉发不出声音来。好胆,不仅给她用了软筋散,还给她用了哑药。

面容瘦削的婆子冷哼一声,“我劝姑娘还是安分点,别闹出幺蛾子来,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否则,哼哼…”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林月音尽了最大的努力发出声音,也只是比蚊子叫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面容微胖的婆子冷冷一笑,“姑娘就安心吧,咱们可不是坏人。咱们这是奉命带姑娘你进京享受荣华富贵的。”

进京!终于得到了一个关键的消息。林月音咬牙切齿,十有*这一切都是刘炬设计的。刘炬贱人,到了如今还不肯放过她。

林月音面色镇定,努力张嘴问道:“你们给我用了什么药?”

“让姑娘老老实实,不吵不闹的药。姑娘放心,这些药不伤身。等到了京城就给姑娘解药。”还是面容微胖的婆子开口回答林月音。

林月音再次问道:“你们主子是谁?是谁让你们绑了我?”

这回轮到瘦削的婆子回答,“哼,姑娘的问题还真多。姑娘想从老婆子嘴里套消息,我告诉你,那是妄想。姑娘要是老老实实的,我们也不为难姑娘。要是姑娘一直不安分,就别怪我们用极端手段对付姑娘。”

林月音面色一沉,两个老虔婆也敢威胁她。奈何如今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月音只得忍下这口气,安静的躺在马车上。随着马车颠簸,暗暗计算着时间。

到了晚间,马车行到一处驿站。自有车夫去安排一切,等安排好了,才将马车内的四人请了出来。林月音被人搀扶着,头上还带着厚厚的纱帽,不仅遮挡了容颜,还遮挡了她本人的视线。她被婆子直接扶到房间内休息,饭菜也是婆子端进来的。

头上的纱帽被取了下来,然后她被瘦削婆子灌了一粒药,片刻之后,林月音就感觉自己的手脚能够动弹了。瘦削的婆子冷哼一声,“姑娘赶紧用饭吧。咱们得抓紧时间休息,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林月音目光冷飕飕的朝瘦削婆子看去,“芍药呢?就是同我在一起的姑娘。”

瘦削婆子轻蔑一笑,“姑娘放心,同你在一起的姑娘就在隔壁房间,一切好得很。姑娘可别再耽误时间,赶紧用饭要紧。另外,我劝姑娘打消不必要的念头。那点解药不足以让姑娘逃出去。还有,我身上每天也只有一粒解药。为的就是防止有意外发生。”

好个奸诈似鬼的婆子。林月音冷哼一声,说道:“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妄图逃出去。”

“这样最好。”

林月音吃了一餐食不知味的晚饭,之后又在婆子的伺候清洗了身体,然后被人搬上床睡觉。一日过去,林月音只觉憋屈无比。她留心观察过,别看身边只有两个婆子盯着,周围怕有不下二三十人偷偷跟着她们。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防备着她找机会逃跑。至于这二三十人之外,还有没有更多的人守在附近,则不是靠林月音一人能够做出判断。

到了半夜,林月音才睡下。天还没亮,就被两个婆子叫醒,洗漱,吃早饭,然后上马车继续朝京城奔驰。

浑身软绵绵的,只能歪躺在马车上,凡事都不能做主。好在芍药还陪在她的身边,让她不至于那么寂寞。不过很明显,两个婆子明显给芍药用了更多的药,使得芍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转动着眼珠子,眼巴巴的望着林月音,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林月音张开口,无声的劝解芍药,别哭,可别再哭了。无论如何,大家都还活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芍药还是哭了一路,哭到最后没了力气,就沉沉睡了过去。

日子周而复始,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林月音还有芍药。她们历经千辛万苦,忍受了各种不便,终于到了京城。久违的京城,看着那高耸的城墙,林月音只余下感慨。这种要命的苦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林月音喝芍药被安置在靠近皇城的一座小宅院里。身上的软筋散和哑药都已经被解开,二人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唯独不能出宅院大门一步。因为身边不仅有婆子监视,门外还有七八个大汉守着。靠林月音和芍药两个女人从这里逃出去,真是千难万难。而且京城是刘炬的地盘,就算她们有幸逃出去,只怕不出一天就会被重新抓回来。

林月音叹了一声,揉了揉发软的腿脚,暂时只能打消逃跑的主意。

芍药得了解药恢复了自由,狠狠的哭了一场。到了这会,两只眼睛还是红肿的。她眼巴巴的望着林月音,“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除了等待,林月音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对方处心积虑将咱们绑了过来,不可能丢在这里不管不问。等着吧,迟早会见到幕后之人。”

“那究竟是谁绑了咱们?咱们在江南住得好好的,又没得罪过谁,怎么就会被人绑了过来。”芍药还没想到关键处。

林月音冷冷一笑,她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连大周的皇帝都被她得罪狠了,被绑架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林月音安抚芍药,“你放心吧,咱们暂时没有危险。”

“夫人,那咱们还能回到江南吗?”芍药可怜兮兮的问道,她是真的喜欢江南的生活,虽然饮食上面还不太习惯,但是那种自在惬意的感觉,可是千金难买。她真的好想回去。

林月音叹了一口气,看着门外面犹如门神的婆子们,冷冷一笑。这辈子只怕是没机会回到江南了。在江南生活的几个月,犹如一场梦一样,美好却不真实。刘炬,一切都是刘炬这个罪魁祸首,林月音真是恨不得宰了这个无耻的男人。

老天爷也是没长眼的,竟然次次都站在刘炬那一边。想她重生而来,带着天大的气运,一路顺风顺水,斗倒了无数人。可即便如此,在面对刘炬这个土著的时候,依旧得甘拜下风,而且不止一次,几乎是次次都要被动挨打。这种滋味,让林月音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而今,她又被绑缚进京,进京的过程还是那样的屈辱。这笔账林月音全都算在了刘炬的头上,只要有机会,她定要一一讨要回来。

林月音同芍药在这座小院内住了十天,也没等到一个人前来。芍药倒是渐渐平静下来,反倒是林月音着急起来。莫非她所做的猜测是错误的,绑架她的人不是刘炬?这天下敢绑架她的人,除了刘炬还能有谁。

林月音一边惊疑不定,一边等待最后的结果。

结果就是一大早,天尚未亮,二人就被叫醒,穿上一身新衣,然后被押上马车,前往未知的地方。

看着身上的衣衫,林月音忍了又忍,还是没止住嘴角的抽搐。芍药小声同林月音说道,“夫人,这是秀女穿的衣衫,为何给咱们穿。难道要送我们进宫选秀。”真正是荒谬透顶。她们从宫里逃出来,怎么跑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原点。

林月音揉揉眉心,若说之前还有疑问,这会林月音已经可以确定,派人绑架她们的的确是刘炬。除了刘炬林月音不做第二人想。

难怪之前那些婆子都称呼她为姑娘,就连平日里梳妆打扮也是做姑娘样。哼,有她这么大年龄的姑娘吗?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亏得刘炬想得出来。

林月音突然开口问芍药,“我显老吗?”

芍药连连摇头,“夫人保养得极好,半点不显老。”

“那我看上去年轻吗?像十*岁的女子吗?”

“单看夫人的容貌,说夫人十*岁肯定没人怀疑。只是夫人的气质还有这通身的气派,只怕瞒不了人。”芍药老老实实的回答,“夫人,我们真的要去选秀吗?那咱们成什么了,难道要进宫做伺候人的宫女。奴婢倒没关系,可是夫人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磋磨。”

林月音哼了一声,这就是刘炬的目的。将她弄进皇宫,却是以秀女的身份,磋磨她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好一个贱人,林月音咬牙切齿。

芍药有些心慌,不过面对熟悉的皇宫,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对别人来说,在宫里讨生活艰难,但是对芍药来说,却是最轻松的事情。只是林月音要怎么办,难道真要选秀,真要做个伺候人的宫女。真不知那背后之人怎么想的,如此恶毒的主意也想的出来。

芍药同林月音,“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保护夫人,不让夫人被人欺负。”

“做好你的本分就行,至于我,我自有办法。”林月音从来不是个怕事的,刘炬要战,那就战。只是心头那口郁气,迟迟不能消散,让林月音发闷异常。

到了宫门下了马车,同其他秀女汇合,然后排队进入皇宫。她们这些秀女全都被安置在西苑旁边的储秀宫内,两人一间房,林月音同芍药正好一间。安顿下来后,芍药就开始发挥自己的优势,出门打探各路消息,顺便给林月音带些好吃的回来。亏得出门的时候,婆子给她们二人塞了足够的银钱,否则芍药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一个时辰后,芍药带着几样宫廷点心回来,同林月音笑道:“夫人好久没吃到这些熟悉的味道了吧,奴婢带了一些回来,夫人尝尝。”

林月音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皇宫换了主子,可是皇宫的口味却没换。或许连御膳房的厨子还是以前那些人。林月音让芍药一起吃,又同芍药说道:“以后别叫我夫人,万一被人听了去,容易招事。”

“那奴婢怎么称呼夫人?”

林月音自嘲一笑,“就称呼姑娘吧。咱们得入乡随俗。”

“奴婢听姑娘的。”芍药得意一笑。

芍药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林月音,原本进宫的秀女应该有两百名,不过宫里临时又决定要淘汰一半的人,所以这次能进宫选秀的只有一百人,全都住在储秀宫内。这一百人里面,蜀中的姑娘就占据了四成,其余六成则是来自江南的。林月音同芍药也被算在了江南这一边。江南这帮秀女,早就选出了领头人物。芍药这次出门,同对方见了一面。使了点好处,这才得了几句好话。

林月音听了后,哈哈笑了起来,“芍药啊芍药,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去贿赂一个刚进宫的秀女。”

“奴婢也是没办法,如今储秀宫当差的内侍宫人,全都是生面孔。奴婢也不敢轻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要从身边人下手。无论如何,总得给姑娘谋一个好差事。”

林月音有些唏嘘,“真是难为你了。”

“奴婢不觉着为难,这样的生活奴婢早就过惯了。倒是姑娘你,要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得了。”芍药一脸忧心忡忡。

林月音自嘲一笑,“受点委屈算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主仆二人受得委屈还算少了吗?”刘炬想让她后悔,通过各种方式来折辱她,林月音丝毫不惧。只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让林月音分外不爽。刘炬只需张张嘴,就有无数的人替他奔走跑腿,充当狗腿子来收拾她。而她呢,除了靠自己还是得靠自己。这就是现实的差距,犹如天堑,难以跨越。这也是让林月音格外愤怒的地方,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选秀的流程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检查身体,学规矩等等。按照宫规,凡是进宫的女人,都要验明是否是处子之身。像张贵妃那样的情况则另当别论。林月音随宫中嬷嬷进入暗室,准备应付验身。那知道验身的嬷嬷早得了嘱咐,看都不看她一眼,将她撂在一边,等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就将她打发了出去。至于她的资料上,自然有了一枚通过的印章。

林月音暗自嘲讽一笑,刘炬想将她留在后宫,真是煞费了苦心,也格外让人鄙视。偏生那些嬷嬷,没一人好奇她的身份来历,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只当看不见她。

林月音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度过验身这一关的,反正她是去的轻松,走得也轻松。验身过后,林月音没急着离开,而是等候芍药。芍药同她乃是前后脚,很快林月音就等来了芍药。芍药一副恶心的模样,见了林月音连忙拍拍心口。

林月音看到芍药头上的簪子以及手腕上的镯子都不见了,挑眉一笑,悄声问道:“都送出去了?”

“嗯,全都送出去了。奴婢没想到这辈子还要经历这回事,那些嬷嬷真是让人…”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言自明。

验身这种事情,对秀女们来说是一次考验,甚至可以说是羞辱。但是对那些嬷嬷们来说,则是一次发财的机会。不过就算秀女都很识趣,都奉上了足额的银钱,可最后还是有四人被拔擢。有因身体有疤痕异味之类的原因,也有因身体不洁等等原因。总之,当天验身结束后,就空出了两间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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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伙伴们的包容和祝福。元宝现在将手头上的工作基本都停了,只留下码字这点爱好。趁着这段时间调养身体,等身体养到最好状态,就要去医院开一刀。想起上一次上手术台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总让人胆战心惊。希望这一次也是平平安安,无惊无险。爱你们!

第118章见面

刘炬登基两年,别说没有立后,身边连个正经侍寝的女人都没有。偌大的后宫空旷得犹如鬼蜮一般,全靠后宫嬷嬷还有女官们打理。就连选秀,按照宫规应该由后宫嫔妃来主持。奈何刘炬的后宫没有嫔妃,最后也只能让女官们主持。

女官们也算尽职尽责,并没有刻意刁难大家。女官们心里头全都清楚,说不定未来的皇后就产生在这一届秀女当中。就算没人能做皇后,不过封个妃啊嫔的应该不算难事。趁着这会,大家先打好关系,将来也能互帮互助。

林月音作为大龄秀女,没那么出挑,却也不算低调。因为大龄,大部分的人都没将她当做竞争对手。说她不够低调,那是因为林月音人缘不好,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是宫里的嬷嬷和女官们全都纵着她,没人出头刁难。就连那些想要出头刁难林月音的秀女,也被人私下里警告过。这不得不让人侧目,纷纷猜测林月音的来历。

林月音的来历很快被人打听出来,江南林氏,因为父母先后过世,所以才蹉跎了青春,成了一位老姑娘。如今被族人送入皇宫选秀,也是为了搏一个前程。

什么嘛,父母双亡的孤女有什么可傲气的。莫非是因为家中豪富,贿赂了嬷嬷和女官,所以才能得到纵容吗?

不少人都在议论林月音,林月音对此全以冷笑面对。刘炬好胆,连她出身来历都给篡改了。当然,这点事情对刘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林月音烦恼的是,刘炬是打定了主意,要抹杀她过往的一切,让世人都忘记曾经的林皇后林太后,甚至要让世人都忘记曾经的长留侯府。

“姑娘别生气了。其实想一想,姑娘有了新身份,以前的也就能遮掩过去。”芍药小心翼翼的劝解着林月音。

林月音冷哼一声,“芍药,你真这么想?”

芍药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如今没人追究姑娘的真实来历,这难道不好吗?”

林月音嘲讽一笑,“傻丫头,那个人处心积虑做了这一切,你以为仅仅只是替我遮掩吗?你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芍药不懂。

林月音对前程并不看好,当初刘炬口口声声说要让她后悔,她相信刘炬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而且刘炬还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爱报复的人。刘炬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不仅仅是要洗白她的身份,将她弄入皇宫,更关键的是他要报复,要让她后悔。

林月音冷哼一声,小心眼的男人,不是个东西。自始至终她还是低估了刘炬的无耻程度。

学了规矩后,接下来就是连着好几轮的淘汰。林月音同芍药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了最后。最后一轮,只剩下三十个人,将由泰定帝刘炬亲自出面挑选。

一大早,三十名秀女就集中在大殿内,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一个个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偏生还要装作低眉顺眼的模样,真是为难大家了。其中真正平静的是林月音,她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暂时没办法反抗,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刘炬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总之不会一见面就将弄死。

“陛下驾到!”随着内侍一声唱喝,所有秀女都跪在了大殿内,恭迎泰定帝刘炬的到来。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见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少人大着胆子偷看两眼,也只看到明黄色一角。想来那便是主宰着她们命运的泰定帝刘炬。

大殿内包括宫女内侍在内,有这好几十人。唯独林月音一人,无所畏惧的抬起头来,一脸冷漠的打量着站在最前方的刘炬。

刘炬眼神一扫,就朝林月音看了过来。刘炬的目光深邃如海,却又冰冷森寒,不会比看一个陌生人强。林月音嘴角弯弯,笑了起来。然后乖乖的低下头,不再挑衅刘炬的帝王威严。

从一开始,刘炬就没有开口说话,全都由身边的内侍总管杜安代劳。是的,杜安离开了林月音后,理所当然的做了刘炬身边第一得用的人。

而刘炬坐在高位,冷漠的打量着下面的秀女。要是看中了谁,直接翻牌子,再提笔册封位份。因为刘炬的沉默,这一场选秀,显得格外的严肃凝重,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她们无法判断出刘炬的喜好,更不敢做过多的动作来吸引刘炬的注意力。可别到最后,人没吸引到,反而将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林月音排在了最后,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四个人。

这一次刘炬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他从秀女面前一一走过,最后停留在林月音面前。

此时此刻,二人顿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时隔两年不见,一个平静无波,一个威严天成。一个低眉顺眼,一个隐含怒气。一个低头顺从,一个高高在上。二人之间,明明只相距了两步远的距离,却又仿佛隔着天堑一般,永远都触摸不到彼此。

刘炬反常的举动,让所有人惊疑。这是荣耀,还在灾难。若是荣耀,林月音这人何德何能,怎么就能够得到泰定帝的青睐。若是灾难,为何泰定帝迟迟不肯表态。

终于,刘炬不再沉默。他翻了三个人的牌子,开口说道:“才人!”

杜安偷偷的瞄了眼林月音,生怕被人看出不妥来,所以他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低着头,应声道:“遵旨!”

刘炬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快。接着甩袖离去。他同林月音错身而过,衣袖一角就甩在林月音的脸上。林月音不为所动。杜安急急忙忙的跟在刘炬身后,经过林月音身边的时候,杜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奈何场合不对,只得先行离去。

就此,这场选秀终于落下了帷幕。接下来就是安排各位得了位份的住处。其余落选的秀女,则充实后宫,充当宫女或者女官。芍药落选,依旧在林月音身边伺候。

林月音被安排在明义殿内一处偏殿,据说这处偏殿是明义殿内最大的一处偏殿。很快,又安排了两个老实本分的宫女来到偏殿内伺候。林月音将这些事情全交给芍药。曾经身为清宁宫的大宫女,芍药处理这些事情来,自然是驾轻就熟。不用任何人指教,她就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连带着还同内廷各衙门建立了联系。

今日见到刘炬,林月音的心情就不太好。本想趁机歇息一会,松散一下心头的郁气。却不料,偏殿外面却闹了起来。原来是杜安奉命查看后宫各处,看看新晋的各位主子们有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之前,杜安已经去了高位份的嫔妃那里,最后才轮到林月音这里。

林月音叹了一声,做戏做全套,不得已只能起身去门口迎一迎。

当着外人的面,杜安自然要拿捏着态度,做足了一个内侍总管该有的姿态。查看了偏殿各处,杜安挥挥手,命所有人都退出去,他有些要紧的话要嘱咐林才人。

等人退走,杜安瞬间换了个面目,恭恭敬敬的给林月音见礼,“奴才参见娘娘。娘娘这些日子委屈了。”

林月音轻声一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本宫。”

“娘娘这话真是折杀奴才了。奴才没一日不想念娘娘,就怕娘娘在外面吃了苦。终于等到娘娘进宫,因身份限制,奴才不能亲自去看望娘娘,只好命下面的人照顾着娘娘。让娘娘受了委屈,是奴才没将差事办好,请娘娘责罚。”

林月音嗤笑一声,“责罚你?如今你我身份不同于过往,我已经没资格责罚你。再说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我也没理由责罚你。”

杜安眼巴巴的望着林月音,“娘娘心里头可是不痛快?娘娘罚我吧,只要娘娘高兴了,一切都好说。”说罢,杜安就给林月音跪下了。

林月音没有阻拦杜安,只是冷漠的说道:“如今你已是他身边第一的用的人,就算要罚也应该由他来罚。你让我来罚你,算什么事?越俎代庖,我可没那么蠢,也不会自以为是。”

杜安一脸羞愧,不安,“奴才知道娘娘心里头不痛快。陛下他也过得不开心。陛下是想同娘娘修复关系的,娘娘进宫那一日,陛下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可是陛下说过,未免后患,这一趟选秀,娘娘必须得受着。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其实陛下好几次都想去看望娘娘,可又怕引来猜忌,更担心娘娘不乐意见面,所以陛下一直强忍着,一直等到今日。”

奈何,从见面到分开,林月音就没给刘炬一个好脸色,使得刘炬大好的心情瞬间荡到了谷底。当然,这话杜安是不会说的。如今刘炬同林月音双方都绷着,谁也不肯先妥协。身为最了解两人之间关系的杜安,责无旁贷的承担了传话润滑的作用。只盼着这两位主子早日和好,他们做下人的才能有好日子过。

林月音哪里管得了杜安有没有好日子过。她如今的日子过的没滋没味,别人更别想有好日子过,尤其是刘炬还有刘炬身边的一群走狗。林月音轻蔑一笑,“是他派你来的,也是他让你同本宫说这些?”

“娘娘误会了,陛下什么都没吩咐。但是奴才看得出来,陛下今日见到娘娘,真的很开心。”

“本宫可看不出来,他有一丝丝的开心。”林月音哼了一声,“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本宫问你,他打算如何折辱本宫?若是用身份欺压,就想逼本宫就范,他是妄想。”

“娘娘误会了,陛下从来没有想过用身份欺压娘娘,更没想过用其他极端手段逼娘娘就范。”杜安一脑门子的虚汗,“娘娘实在是不了解陛下,陛下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林月音嗤笑一声,分明是不屑,“他本就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如今又手握天下权柄。这样的人,本宫要是指望他能发发善心,放过本宫,那本宫才是真正的蠢货。”

杜安感受到强烈的无能为力,林月音对刘炬的成见真的是太深,深到杜安无力反驳的程度。

林月音端坐在高位上,笑道:“杜安,你回去告诉他。他让本宫进宫,本宫没反抗,可不代表本宫会继续容忍下去。他要是想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比如让本宫承担起一个后宫妃子的责任,那他是妄想。本宫能够留在这后宫,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要是将本宫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杜安暗自叹气,现在已经没有好日子过了,他也看透了,这二人一时半会是和解不了的。与其白费功夫,不如让时间来消磨二人的斗志。

所以杜安很痛快的妥协了,然后将林月音这番话如实转告刘炬。

刘炬听了后,不喜不怒,先是问道:“她真这么说?”

“启禀陛下,林才人的确是这么说的。”

刘炬轻蔑一笑,“你去转告她,朕若是想要女人,只需张张嘴,这天下的女人任由朕挑选。环肥燕瘦,各种姿态,不比她林月音差一丝半点。她未免太自以为是,还真以为朕非她不可吗?哼,不知所谓的女人,朕就不该对她太仁慈。”

杜安嘴角抽了抽,心想刘炬说这话也只能欺骗一下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要是刘炬真想要女人,何至于登基两年了,后宫还是空空如也。为何林月音一进宫,刘炬就激动得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还想偷偷去储秀宫偷窥。

反正杜安不认为林月音是自以为是,反倒是刘炬有些欲盖弥彰,死鸭子嘴硬。奈何,死鸭子嘴硬的人位高权重,苦命的杜安只好再跑一趟明义殿,转告刘炬的话。

林月音听了后,哈哈大笑起来,“甚好,甚好。杜安,你是他身边第一得用的人,记得提醒他翻后宫女人的牌子。这后宫空旷了两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新人充实进来,可不能浪费了。”

杜安心道,他可没这个胆子。尴尬一笑,“陛下勤于政事,于女色上头并不讲究。”

林月音轻蔑一笑,“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他没开动,那是因为他还没找到合胃口的。不过本宫相信,以后宫嫔妃的姿色,总有一二人能够入他的眼。杜安,这件事情很重要,朝堂上下,甚至全天下可都盯着后宫动静,你一定要尽职尽责,多多劝解他。只有后宫嫔妃生下子嗣,这天下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杜安顿觉压力山大。他要是有这本事,后宫也不会空旷两年之久。林月音也太看得起他。

林月音轻声一笑,“杜安,你要相信有志者事竟成。这件事情算是对你的考验,只要你完成了任务,你就是大周的功臣,是后宫嫔妃们的福星。你会被记载在史册上。”

话说得很动听,可是同小命比起来,杜安还是觉着小命更重要。所以他坚定的拒绝了林月音的煽动,狼狈逃窜,远离林月音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女人。杜安回到刘炬身边,没敢同刘炬提起此事,更不敢说林月音巴不得刘炬去临幸别的女人。

要是他透露了真相,刘炬非得气死。连带着刘炬身边的人,统统都要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