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枝就在大囡睡榻旁打的地铺,听到动静也爬了起来,去点了灯盏,便用惊疑的眼神看着已经坐起来的大囡。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尖叫声还有哭声,隐隐夹杂着‘鬼啊鬼啊’的哭喊声。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所有人的房门一一被敲响,有仆妇说是奉管事仆妇何大娘的命,前来询问可有什么事情发生。直到这时,听到动静却未敢去探究竟的众人才纷纷出门,往人群聚集处去了。

出事的人乃是四房的一名小娘子,名叫萧涵,今年也不过十岁的模样。此时的她吓得瑟瑟发抖揽着被子坐在榻上,头发披散,两眼发直,面目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看就是被吓着了。

而其贴身婢女燕儿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也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只是年纪毕竟比她要大上一些,还能保持镇定抖着嗓子,对沉着脸的何大娘诉说究竟。

原来夜深人静,主仆俩人早已歇下,却突然被一阵冷风惊醒。这寒雨轩内的房间格局都大相径庭,每人的住处都是一间房,靠外为日常待客之用,靠内放有卧榻屏风沐具之类的东西,中间以屏风及一层纱帘隔开。所以贴身婢女一般都是在主人榻旁打地铺的。

燕儿先被惊醒,醒来之后发现卧房的窗子被风吹开了,她便摸索着起身去关窗,期间萧涵也被吵醒了,还问了燕儿怎么回事。因为月色正好,燕儿便没有点灯,起身去关窗,就在快靠近窗扇之前,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影儿。

燕儿顿时被吓得摔倒在地。

萧涵听到动静探头去望,同样看到那个白影儿。只见那白影儿一身白衣,满头黑发披散在脸上,嘴里发出幽幽怨怨的哭声……

主仆二人直接被吓傻了,当时就发出一声尖叫,这才有之后大家听到动静纷纷而来……

听完燕儿磕磕绊绊的叙述,所有人都不免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寒意至脚底窜上来,蔓延整个身躯。

榻上的萧涵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卧榻一旁不远处就是那扇窗子,此时窗子正大开,幽幽的月色从窗外洒射进来,窗外有枝叶繁茂的树,在月光下散发着一种墨绿近似黑的颜色。乍一看去月色很美,可是联合到之前那件事,就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甚至看那树也觉得有些魑魅魍魉起来。一阵寒风从窗外吹进,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有胆小之人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还有人则白着脸发出也许是看错的疑问。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紧张而又低沉的气氛。

何大娘紧皱着眉,消瘦的长条脸满是肃然之色。

这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实在让她头疼不已。没有确切的证据,根本抓不到作恶之人,更何况何大娘心中也有数,这几件事根本不是一人所为,至于为何如此,答案非常明显。

这些事她也往上报过了,可是上面反应却不显,似乎有种听之任之的意味。何大娘也不敢深想其中究竟,只能小心翼翼掌握其中的平衡,如今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见四周的小娘子们俱都被吓得脸色惨白,还有人在小声哭。何大娘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这种事情本该勒令众人呆在房间里的。可是事发突然,一时之间也未能考虑如此周全。

“好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夜色也不早了。”

何大娘如此说,摆明了就是不想众人都围在此处,尤其这种鬼魅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不是真闹鬼,谁也不知道。

站在人群中偏后处的大囡,环视了在场所有人脸色一遍。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是谁做的,她索然无味的紧紧身上的衣裳,扭头便带着莲枝走了。

到了自己屋门前,准备进去之时,才发生小囡带着自己婢女也回房了。大囡并没有去看她,小囡眼神复杂的紧了紧手,垂下头,便匆匆进了旁边那间屋子。

*

“闹鬼?”

安国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皱起柳眉。

胡大娘点了点头,道:“何大娘已经查问过,当时四房的那个小娘子与其贴身婢女都亲眼看到。两人说辞一致,看来并不是眼花看错。”

安国公夫人唇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如今这些小辈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事也敢闹出来。”

“可不是如此,何大娘命人四处查看,并未查到任何端倪,又见此事不小,便报了上来。夫人您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我萧家可是堂堂的世家名门,平日里闹出些小事,也全就当不知也罢,萧家的女儿不需要天真烂漫之辈,也算是一种考验与磨练。可这魑魅魍魉之事历来就是大忌,她们这些个小辈真是胆大包天,若是此事闹了出去,旁人还当我萧家内里如何龃龉。”安国公夫人沉吟片刻,又道:“你吩咐下去,让何家的暗里查探,并紧守静园门户,从此刻开始严令静园的进出,一点消息都不要透露出来。”

“是。”

*

次日下午,何大娘罕见的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不用问,自然是针对昨晚发生那事。

何大娘完全换了一副样子,神色很是轻松,对大家说昨晚之事只是燕儿和萧涵两人看花了眼,并没有什么白衣鬼影儿。她已经查过了,在离萧涵房间窗外不远处,发现了一件白色的亵衣,可能是哪个下人晾的衣裳被风吹走了,才会造成如此误会。

有些人相信了,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却是没有相信,先不提下人晾的衣裳怎么会被风吹走,还那么巧的就让萧涵主仆两人看见。

与其相信这是巧合,大囡宁愿相信这是有人在‘做鬼’。后宅之中,历来这种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大囡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事过,自然眼界不同其他人。

只是这一切与她又何干,明显何大娘就是在安抚众人,大囡自然不会多做干扰。

受到惊吓的萧涵和婢女燕儿似乎也信了这种说辞,人也渐渐的缓过劲儿来,似乎一切真是眼花看错,静园在经过那一夜的纷扰之后,又归于平静。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平静的厉害,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忘却那件事之际,那日发生的事再度重现。

依旧是冲着萧涵去的,这次她与自己婢女燕儿直接被吓傻了,哭闹了一夜不休,次日停歇下来也是痴痴呆呆的模样,何大娘无奈只能匆匆将两人送出了静园。

因为这件事,整个静园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一次也许是看错,难道两次也是?虽然这次大家被严令不准出房门,可那尖叫与嘶喊声还是许多人都听到的。一夜都未有人能合眼,次日见状似痴傻的萧涵被送离,所有人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张与恐惧的情绪在聚集。

虽何大娘还是在极力安抚众人,却没有人相信她所说的话。大家夜晚歇息都不敢再熄灯了,每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一整夜。

*

寒雨轩其中的一间屋里,萧蓉将手里的一件白衣砸在萧雪的脸上。

此时她柳眉倒竖,满脸怒火,一副恨不得吃了萧雪的模样。

“我把好不容易埋进来的钉子借给你,就让你去对付那个窝囊废萧涵去的?我怎么跟你说的,咱们的对手是谁,你不知道?如今打草惊蛇,何大娘防范得厉害,我看后续怎么办?”

萧雪紧了紧衣袖下的拳头,嗫嚅道:“那萧涵也是个劲敌……”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萧蓉又将手里的帕子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劲敌?萧雪你是在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私怨就私怨,那萧涵跟你一样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就算留到最后,还是个废物,这话第一次我便跟你说过了。你不要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便把所有人都看做对手,那几个已经有人帮忙对付了,此番要对付的是谁,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萧雪半垂着小脸,眼睛都是红的,她自是觉得受辱,可自从她答应萧蓉计划之始,便注定她要低人一等,自然不好反驳。

其实看如今这情势,她也有些后悔了。

只是她与萧涵积怨已深,她亲娘此番被罚,便有萧涵亲娘的作用在里头。甫一和萧蓉达成合作,知晓这般计划,她脑海里首先闪过的就是萧涵。之后也确实如自己所想的对付了萧涵,却没想到会弄到如今这副田地。

且萧雪对萧蓉所说也不以为然,对于萧蓉来说,萧涵自然不是威胁,可对于她来说却不是如此。她和萧蓉合作本就是为铲除对手而去,两人所思不一样,立场不一样,自然产生了分歧。

其实萧雪也知晓萧蓉这是在利用她,只是利用这种事从来都是相对应的。萧蓉利用她,她何尝不是在利用萧蓉。没有萧蓉的力量,仅凭她一人是举步维艰。

道理都懂,只是想咽下去受辱的这口气却是有些难。不过萧雪终究不是寻常人,将所有异常情绪都压下来,才软语出言恳求萧蓉原谅她。言语之间颇为坦诚,也承认确实被私怨冲昏了头脑。

萧蓉虽然骄纵,但碍于还想利用萧雪,自是不好继续发作。一番来往,两人表面上倒也尽弃前嫌。

“这次你可别搞错了对象。”萧蓉警告道。

“蓉姐姐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甚至连替死鬼我也早已找好了。此事一罢,谁也猜不到我们头上去。”

萧蓉当然明白萧雪说的什么意思,满意的点点头,

又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萧雪才状若无事人的模样离去。

萧雪离开后,屏风后走出来一人,赫然是萧蓉的亲姐姐萧倩。

“你既然想利用她,就不该如此损她的颜面。她能忍,且能记仇,就怕日后……”

萧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蓉打断。

“行了,阿姐,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她擅作主张,我才冲她发怒的,这是警告。再说了,她能忍能记仇又能如何,此次之后,她还有何资格与我等对话,是时自然还是依附上来为我做刀/枪之用。”

这妹妹历来有主见,且比自己心狠手辣,萧倩也是知晓的。平日里阿娘也是对萧蓉颇为看重一些,此次前来也吩咐她遇事多与妹妹商量,萧倩也不好多做质疑。

“反正你多注意些,不可小觑于她。”

萧蓉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将此言放进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家冬至快乐啊,天寒多穿衣。

☆、第18章

第18章

就在众人俱是夜不能寐之时,大囡却处之泰然。

镇定到让莲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看莲枝年纪比大囡要大,其实她也是很怕这些的。心中忐忑了两日,大囡实在看不下去才点醒她,也算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事实上确实如此,鬼魅之事令人肝胆俱裂,可这东西历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与其相信那些虚无缥缈之物,还不如相信这是有人‘捣鬼’。这么一想,莲枝倒也豁然开朗,眼前一片清明。

现如今所有人房里都是灯火通明一整夜,似乎光明便能冲淡恐惧。大囡却是反倒其行,当然她也不是不点灯,却是只留一盏很小的灯,有个光亮罢了。

她其实并不想特立独行,特殊总是招人眼的,她做人做事向来不喜高调。只是她有一毛病,夜晚歇息有光亮太甚睡不着,之所以会留下一盏灯光很暗的小灯,也不过是防着夜晚有个什么意外发生。

这一日,大囡让莲枝悄悄去找了一些麻绳。

待晚上到了安歇之时,她却并没有去歇息,而是叫莲枝将找来的那些麻绳拿了出来。

静园如今情势紧张,有个什么异常动作都会惹人眼,莲枝能避着人找来这些麻绳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也因此这些麻绳卖相并不好,不光长长短短参差不齐,有的地方也有些磨损,粗粗细细看起来极为磕碜。

见大囡坐在坐席上,皱着眉头看着那堆麻绳,莲枝不禁感到有些局促,嗫嚅了一句:“实在是这些东西不好弄来,还得避着人,如今静园进出并不方便。”

大囡浑不在意的一挥手,道:“无事,你帮我找把剪刀来。”

莲枝找来剪刀,大囡拿着剪刀开始剪裁这些麻绳。被磨损过的一概不要,只留那些看起来结实的。之后挑拣了些比较长的麻绳,开始打结接续长度。

莲枝起先并不知大囡要做什么,也不好插手帮忙,此时见她貌似要接续长度,便接了过来帮着一起做。

按着大囡的吩咐,接出几根长绳,大囡便接过来完成剩下的工序。一番捣鼓,又是打结,又是套环,做了几条才算是罢。

大囡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指使着莲枝把卧房的窗子打开,又搬了一个矮墩过来,她才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莲枝此时也明白大囡要干什么了,半掩着嘴小声道:“可以从外面过去。”

大囡摇摇头,回道:“太惹眼了。”

在莲枝的帮助下,大囡翻到窗外。

这寒雨轩的格局极为特殊,呈两个口字型相套的格局,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极大的窗扇,面临着空地。这些空地因地势不同,窗外的风景也不同,有的是花丛,有的是树木,有的是奇石水池。闲暇之时,打开窗扇,入目便是美景,平日里采光也极好。

处处皆好,可是若有人利用这点,便是极大的障碍了。

当日萧涵出事之时,大囡便观察过了。倘若不是那扇窗子,那做鬼之人也不会如此便捷。如今情势紧张,她自然要布一二后手,也免得若真有人不长眼犯上来,给其一个深刻的教训。

大囡房间后面这处空地是花丛和奇石并立,她日里观察过了,一般人都不会走到此处来,因为地形偏僻不说且复杂。

莲枝也要翻窗过来,大囡没让。自己在外面捣鼓了一番,不多时,便又原路返回了。

进了屋内,见大囡弄了一手的泥,莲枝赶忙去端来水盆服侍她净手。

“小娘子,那些绳子能有用吗?”

莲枝表示深刻怀疑,这一会儿她也明白小娘子想做什么了,却不明白那绳子有何用处。

大囡笑着点头:“自然有用,套已经下好,就看有人会不会蠢的自己找上门来。”

夜里两人歇下,大囡已经熟睡,莲枝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还在想那几条绳索,想着绳索有何用处,甚至还在想若是真有人来了,那绳索会发挥怎样的作用……

这些胡思乱想让她兴奋的一整夜没睡,次日大囡起身后,见莲枝眼下的乌青,不禁微哂,看来她这个婢女也是个妙人啊。

用了早饭,见莲枝一脸困意,大囡便让她去休息,自己却是在屋中一处空地里练舞。侍候大囡也有一些时日了,莲枝也知道这位主儿的秉性,也未拒绝,便去歇下。

其实大囡练舞是非常乏味的,这种乏味莲枝非常有体会。莲枝也不是未看过人练舞,却是没有像大囡这样,没有丝竹没有奏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无声的舞蹈。

一起初莲枝是震惊的,只是后来震惊多了便不再是震惊,反而就当是小娘子的怪癖。

整个房间非常静谧,暖暖的阳光从窗扇外洒射进来,有灰尘在光柱中不停的旋转。

与之一同旋转的还有大囡,她神情非常肃穆,玉颈伸直,下巴微昂,纤细的身躯扭成了一个极为怪异却又非常优美的姿势,玉臂轻舒,身躯不停的旋转再旋转。起先旋转速度很慢,然后慢慢加快,直到保持一个很稳定的匀速……

其实大囡看似在练舞,其实说白了就是在练习旋技,这与她之后进行甑选时所选的舞蹈有关。

关于上辈子丢下良久的舞艺,其实大囡还是有记忆的,就好比一个东西当你练到如吃饭喝水那般平常,就算哪日丢下许久,再捡起来也非常容易。所以自重生以来,大囡身体里关于对舞艺的记忆早已苏醒,万事俱备,只可惜身体支撑不了。

因为舞艺不光是靠体质,还有身体的柔韧度,再说白了,就好比她练习的旋技。换着上辈子的萧九娘,她可以转上半个时辰都不会晕眩,可这个身体不行,也因此她练习的是这个身体的协调度。

幸好,对于这一切她都是有诀窍的,所以对她而言并不难,要经历的也不过时间的磨砺。

大囡旋转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转过来,她都会将眼睛专注到那条光柱上去。心里默数到108,感觉到有一丝眩晕,她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比之前要进步不少!

休息了一小会儿,大囡又开始练习身体的柔韧度。

一晃眼过去,眼见已近中午了。

此时莲枝也已起身,先打水服侍大囡洗去了汗水,便张罗去领饭食。

用完午饭,大囡在屋中走动了一刻钟,便准备去小憩。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莲枝去开了门,见到门外之人,极为惊讶。不过她倒也是稳重的,说了一句‘奴去通报’,便再度将门掩上了。

门外之人见此,不禁紧张的捏了一下袖下的小手。

“她怎么来了?”

听完通报后,大囡微皱起眉头,良久才又舒缓开来。

“你去请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须臾,来人跟着莲枝走了进来。

大囡抬眼望向对方,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晦暗。

“阿姐。”

见大囡不说话,小囡咬了咬下唇,才神情瑟缩的小声叫了一声。

“有事?”

“我……”小囡咬了咬牙,想着那人所说的这般严重,眼睛一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阿姐,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小囡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阿娘的逝世,才会对你说出那些话的。”

似乎开了这口,后面便容易多了,小囡泪流不止,声声泣诉:“小囡知道错了,阿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对于萧十娘的泪水,九娘并不陌生,似乎从记忆初始,这张看似与她一样,却总是泪水涟涟的脸,便一直印刻在她脑海的最深处。

姐妹两人是一母同胞,还是一同出生,小时候小囡身体不好,许多大夫包括月姬都说是娘胎里大囡抢了小囡的营养,才会致使小囡从小体弱。其实这种情形很正常,双胎总是会一个强壮一个弱一些,大夫与月姬所言也并没有怪大囡的意思。可是在幼年之时大囡的心里,却是牢牢把这句话记住了,所以后面那么多年的护着眼前这个人,萧九娘从来没有抱怨过。

不光是因为月姬的遗言,还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还因为九娘一直觉得自己欠她的,在未出生之始,她便欠她的。她身体素来很好,可是妹妹却不好,她身体好所以她能习舞,妹妹却不能,她可以随意出门,妹妹却不能,她能凭着舞艺作为跳板,妹妹却什么都没有……

久远的记忆,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以及眼前这个泪眼朦胧的人,让大囡在一瞬间动摇了那么一下。却在下一刻想起了与小囡来往频繁的萧雪,突然如被冷水浇头似的清醒过来……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大囡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

这种冷静不光大囡感觉到了,小囡也感觉到了,她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小声哭着道:“……现在闹的这些,我实在害怕,就想着能不能搬过来和阿姐一起住……”说完这句话,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慌忙解释道:“两个人住在一起也互相是个帮衬,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个依仗。阿姐,可以吗?”

语毕,她抬起头来,用饱含着晶莹泪水的眼眸望着大囡。

作者有话要说:ps:据说明天是平安夜,后天是圣诞节,对于好久没过过这种节日的面面来说,有点陌生啊,还是听了人说才想起来。

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9章

第19章

低调而又不失精致的屋舍中,大囡盘膝坐于主位的坐席上,小囡站在她面前,满脸凄楚,眼色凄迷。

这样的凄楚,这样的眼神,这样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脸,换成谁恐怕都不忍拒绝吧?

小囡长大了……

大囡勾出一抹笑。

也可能早就长大了,长大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如同上辈子一样。

大囡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启口道:“我记得你从不喜与我同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