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问小成子道:“你说那个老妖婆成天的没事找事,让玉姐姐过得不舒坦,我让人把她杀了一了百了,如何?”

正文 第一四九章 环儿求情

小成子闻言一愣,六皇子又道:“她这一死,沈家也消停了,玉姐姐又得守孝说不了亲事,如此一来倒是两全其美。”

小成子见六皇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忙说道:“到底是沈三小姐的亲祖母,只怕她不会愿意的。”

六皇子想了想,也觉得沈秋君同意的可能性很小,想了想,又笑道:“不如我让辛先生给她下点药,让她天天病在床上,如此也就没空出来寻事了。”

小成子小声劝道:“爷,做这事之前,您最好还是问一下沈三小姐意思,省得好心办坏事。”

此时沈昭宁正同王太医说话,王太医连呼庆幸:“幸好公子请了六皇子相助,不然可真是误了大事了。”

沈昭宁没想到真与六皇子有关,忙细问究竟。

原来昨日下午,六皇子忽然带人去太医院溜达了起来。

六皇子走到王太医与娄太医跟前,笑道:“听说永宁侯府的沈夫人最近操劳过度,又受了点气,把年轻时因受委屈引起的旧症给引了出来,可是真的?”

两位太医不知六皇子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吓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六皇子又接过话来说:“听说这病去不了根,以后不能劳累不能动气,看来也是真的拉?两位果然医术高超,怪不得能得沈府另眼相看呢。”

两位太医忙道惭愧。

倒是旁边的小成子说道:“两位太医不必过谦,六爷既然说你们医术好,那定是医术好。”又问六皇子道:“若是别人诊的结果不同,算不算是庸医,庸医害人不浅啊。另外会不会有人拿沈府之事做笑料传了出去?”

六皇子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既然是庸医,哪里对得住他的望闻问切。自然将这些废了才好,至于三姑六婆多嘴的,只能拔舌了。”

说毕,主仆二人便笑着走了,留下一群汗流浃背的太医围着王太医和娄太医细问沈夫人之症。

沈昭宁听了仍是向王太医二人道谢,王太医笑道:“有负所托,不敢当谢。”说罢拱手告辞。

沈昭宁也不十分留意,只在心中疑惑六皇子好端端怎么伸手帮忙,一时来到六皇子住处,便要拜谢。顺便打探一二。

小成子出来,说道:“我们爷正忙着,一时半会也没空。您还是先回吧。”

沈昭宁只得告辞而去,心里暗道:罢了,反正六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欠下的这个人情,他必是早晚得讨回来的。

再说环姐儿一早醒来。得知母亲仍被关在祠堂,不由也慌了神。

昨日母亲被祖母叫走后,听说被祖母罚了,她还因为晚上不必被母亲责罚而暗自高兴,可今日还没放出来,事情怕是闹大了。

正好沈大嫂的几个亲信丫头被拘在院中不得出去。心里正着急,见环姐儿如此,便忙悄悄地怂恿她出去将两位小公子也带进内院来。三人大大的哭闹一场,求老太太做主放了少夫人。

因为她们私心里认为,主子已经彻底得罪了沈夫人,再补救那道裂痕始终不会在沈夫人心里消去,倒不如抱紧老太太的大腿。给她搭个桥狠狠收拾沈夫人一顿,趁着沈夫人在病中。将家里的权力夺走,将来直接传到自家主子手里,倒是省了许多事。

而且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主子管家,她们也有体面,毕竟以前在府里都是橫着走的,如今来到京城,面对着沈夫人的管事们,却不得不夹了尾巴做人,于是忠心私心混到一起,拿着大少夫人会被沈夫人休了一事,极力怂恿环姐儿去闹一场。

环姐儿虽小,却也知道母亲被休不是小事,吓得六神无主,忙忙答应着出了院子。

看守院子的人倒不敢拦着环姐儿,任她去了。

环姐儿一路走来,没了那些人在耳边聒噪,脑中有些清醒,一来向来不喜老太太,不大愿意去她那里哭求;

二来去祖母那里吵闹,自己已与祖母有些生疏,不太亲近,如果她一狠心,将自己也关了起来,却是误了母亲的事情;

再则那些人虽说祖母是装病,万一她是真病,自己这一去闹,再气得她有个好歹,自己还能活吗,母亲也必定被休,到那时指望老太太出手,哼,她渔翁得利还差不多。

还有弟弟们年幼,没经过什么事,万一吓着他们,可不是玩笑。

环姐儿思来想去,便转到沈秋君的院子里来,一见到沈秋君就抱着她痛哭,求她去祖母那里帮母亲说说好话,别把母亲给休了。

沈秋君忙拿了帕子帮环姐儿擦眼泪,一边安抚道:“你放心,你母亲是不会被休的。你犯了错,你母亲罚你,同样你母亲犯了错,祖母也可以罚她,只不过是你母亲的错处太大,故要多罚几天。”

环姐儿哽噎道:“可是我听说,等祖母折磨母亲出了气,就会将母亲休了的,好姑姑,你去求求情吧。”

“好的,我一定会帮你母亲求情的,”沈秋君连连点头答应着,又话语一转,问道:“你听谁说的?”

环姐儿猛然打了一个响嗝,只哽噎着不说话。

沈秋君心里有了数,借着劝说,慢慢将话套了出来,心里不由暗恨,那起子奴婢小人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沈秋君见环姐儿情绪已经稳了下来,便又道:“你尽管放心,不管你母亲犯了什么错,祖母只要看在你与弟弟的份上,就不会休了她去的,祖母疼你怕是比我疼你还要甚呢。我既然说了会帮你母亲说话,自然会做到,不过,你为何不亲自去求求祖母呢。去了不要大吵大闹,就和祖母好好说说话,说说为什么不能休了你母亲。”

环姐儿怯怯道:“我只是个孩子,祖母会听我说话吗?”

沈秋君看着环姐儿,笑道:“你如今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家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想法,不再人云亦云,祖母怎么会不听你说话呢!况且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沈家小辈里的第一人,凡事要好好想想,不要被人一怂恿就不管不顾地吵闹,什么事解决不了,还要害得你名声不雅,在弟弟妹妹面前抬不起头来。”

环姐儿点点头,真就去了正院。

雪柳看着环姐儿消失了的身影,忧心地对沈秋君道:“小姐何必如此对她,大少夫人便是真出来了,也不会念小姐的情,况且自来母女情深,以后环姐儿未必不会辜负了小姐的心。”

沈秋君笑道:“环姐儿到底是我沈家的血脉,又是母亲的第一个孙辈,我不能眼看她被带坏了,偏母亲又不好主动示好,不然老太太与大少夫人又该有想法了,如今她主动亲近母亲,将来把她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环姐儿见到沈夫人,先是为母亲冲撞祖母之事赔罪,又道曾听人讲,母亲可能会被休掉,故来求祖母看在自己姐弟三人的面上,饶过母亲这一回。

沈夫人定定看着孙女了一会,叹口气让她起身坐在自己身旁,说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只管放心,祖母不会休了你母亲的。不说你母亲这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就说你如今也大了,真出了那事,你以后可就不好说亲了,还有你弟弟们都太小,没有亲母,以后的日子也是难过的很。只是你母亲毕竟有错,这几日是不能放她出来的。”

环姐儿听沈夫人亲口承诺只是惩戒一下母亲,不会真休了母亲去,不由惊喜道:“这可是真的吗?”

沈夫人摩挲着孙女笑道:“你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祖母骗你做什么,你若是担心母亲,那就去看看她,顺便安慰她一下,让她好生思过,过几日就会放她出来的。”

环姐儿急忙起身谢过祖母,沈夫人便命人带她去祠堂。

沈夫人看着环姐儿离去,不由叹道:“这个孩子倒是个好的,只是不知当年我被难为时,他兄妹二人可曾也如此在老太太面前求过情?”

这时一位亲信嬷嬷进来恰好听到,不由愣了一下,小声回道:“大小姐回府了。”

沈夫人看着外面的日头,笑道:“是该过来瞧瞧我了,让她进来吧。”

那嬷嬷面上便带了尴尬,陪笑道:“大小姐原本是来看望夫人的,只是一进府听说老太太身子不适,便先过去那边了。”看了沈夫人一眼,怕她心里吃味,忙又劝解道:“也怨不得大小姐如此,毕竟辈份在那里搁着呢。”

沈夫人笑道:“理应的,生恩不及养恩大啊。”

底下几个丫头婆子只觉得沈夫人此时有些反常,便都噤了声,不敢随意说话。

沈大嫂这时也正惶恐不安呢。

尤其是见婆母虽把自己关了起来,却在吃穿用上并不苛待,只是不许走出房间,心里便忍不住敲起鼓来。

本来她还认为婆婆做不了休弃自己的主,可如今见她这样待自己,倒有些拿不准了,甚至心里一度怀疑婆婆此时用了缓兵之计,一边把自己养得好好的,稳住自己,另一边却在搜寻自己的罪证。

其实如果说钱财账目上的事情,她还真不怕,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败露。

正文 第一五零章 该相信谁

沈夫人对银钱上管得并不严,沈昭英的俸禄以及鲁地祖产每年的收入都不入京城的账的,而且还因为老太太在鲁地,京城每年还会送银子回去,所以沈家老大手中的私房钱积攒了不少,且沈大嫂也认为将来侯府大部分财物都是她夫妻二人的,故也不会想着贪墨那仨瓜俩枣的。

她害怕的是万一被婆婆查到她对那些怀胎妾侍们下手的事情,虽然当时做的人神不觉,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又不是一例两例,虽说每次她都将自己远远撇出那些事件之外,却不敢保证没留下点蛛丝马迹。

残害沈家子嗣那可是一宗大罪,若是沈夫人查出来,只怕老太太与夫君都不会再站在她这一边了。

就在沈大嫂忐忑之时,环姐儿已经到了,看到母亲虽神情有些慌乱,但面色倒尚好,再看地上摆了蒲团,地上随意扔了几本书,不用看也知定是女诫家规之类。

环姐儿胸中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以前她犯了错被关也是如此,有时候地上都不留蒲团,直接跪在青砖上也是有的。

沈大嫂见女儿进来,急忙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祖母难为你,也把你…”

环姐儿忙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方才女儿去求了祖母,祖母说因您顶撞她,故才罚您在此多呆几日,过几日就没事了。又怕您多想,便命女儿来告诉您一声,以安您的心。”

然小人多是以己之心度彼之腹的,沈大嫂听了女儿之言,心没安定,脸色却白了,急忙问道:“不是你主动要来的。是你祖母让你来说这番话的?”

环姐儿吓了一跳,点头道:“其实我想说来着,不过被祖母抢先一步说了,倒是省了女儿的事了。”

沈大嫂心里越发的凉了,又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走来,也没带个丫头?”

环姐儿叹气道:“祖母病了,怕吵闹,让她们在院子里不许出来。”

沈大嫂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忙小声对女儿说道:“你祖母必是铁了心要休了我去,你可得帮帮母亲啊。”

环姐儿忙道:“我问过祖母了。她说不会那样做的,小姑姑也说不会的。”

沈大嫂气得拿指头点了女儿一下,低声骂道:“你这个榆木脑袋。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说你信她们甚过信母亲吗?”

环姐儿闻言脑袋便耷拉下来,半响,呐呐道:“她们当然比不上母亲。那我怎么做?”

沈大嫂忙道:“你赶快写信给你父亲。就说你母亲为了从前的事,铁了心要休了我,让他赶快想想办法。记住,不要让你祖母的人发现。”

环姐儿正欲开口说话时,一个婆子走了来,对沈大嫂说道:“大少夫人。是背诵家规的时辰了。”

于是环姐儿便被请了出去。

环姐儿一路上反反复复地想着祖母小姑与母亲的话,她实在不知该去相信谁,更不知该如何在不惊动府中人的情况下。将书信送到父亲手中,一时脑中浑浑噩噩,呆呆傻傻地走着。

因为不放心环姐儿一个人在府中走动,故沈秋君早派了雪柳前去寻她。

雪柳本来是等在祠堂外的,看到环姐儿失魂落魄地自里面走出来。心中奇怪,便也不上前搭话。只悄悄跟在她后面。

期间倒也有丫头婆子见环姐儿有些不对劲,因看到有雪柳在旁,也只当她忧心母亲之事,也不敢打扰,只悄悄冲雪柳打个招呼也就完了。

环姐儿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走到外院一处花丛处,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蹲在那里低声啜泣,口内直道:“该怎么办啊,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雪柳躲在一旁听了,细细琢磨,知道定是大少夫人对她说什么了,只是此时自己是被看作夫人一派的,倒不好上前劝说,环姐儿对她也必不会吐出真言的,可这府里哪里有不归到夫人一派的,若是老太太的人,她还真不放心。

正着急着,却见杨远正远远地走过来,雪柳不由眼前一亮,忙跑过去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杨公子,帮我一个忙吧?”

杨远也正愁手中的信送不出去,方才看着像是沈秋君身边的大丫头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原来果然是,便从怀中取出信来,笑道:“好说,正好我这里也有事相求呢。”

慌得雪柳急忙掂了脚作势要捂他的嘴,杨远急忙偏脸闪了过去,又把信递到雪柳眼前,低声道:“这是六皇子给你家小姐的信。”

雪柳大惊,忙忙道:“这可不行,这可是私相传授,我家小姐能扒了我的皮。”

杨远冷笑:“不过在下觉得比起姑娘现在的行为,私相传授算不得什么,况且姑娘不是也有事相求吗,正好一事换一事,公平的很。”

雪柳这才发现,为了不让环姐儿发现,她整个身子都趴到杨远身上了,脸上不由变得通红,忙贴墙站直,想了想,咬牙道:“行,成交。”

环姐儿正在那里无措地哭着时,忽听到一个男子笑道:“小丫头哭什么呢,是被那些大丫头们骂了,还是被教规矩的嬷嬷给打了。”

环姐儿吓了一跳,忙擦了眼泪看向眼前的男子,却是一个身材魁伟一脸尘色面上贴了块膏药的青年男子。

环姐儿警觉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府里管着什么的?”

男子笑道:“我不是这府里的,我是来求医的,看你在这里哭得伤心,才过来看看,你现在年纪小,自然免不了做错事,被教训了才能记住,快别哭了,小心一会主子找不到你,又该骂你了。”

环姐儿眼睛转了一下,忙道:“我也不是因为被嬷嬷教训才哭的,我是为了我母亲的事,实在是不知什么办才好。”

男子不由挑眉笑道:“说吧,是为了什么呢,你母亲病了,没银子看病?”

环姐儿忙呸呸,说道:“才不是呢,是我祖母与母亲吵了架,我母亲说祖母一定会赶她走的,让我赶紧去找父亲,可我祖母和姑姑们对我说,不会休了母亲的,但我母亲又说她们的话不可信,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男子“哦”了一声,笑道:“你母亲是不是就生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无子被休也可以的。”

环姐儿心里倒是安定了,想了想,说道:“不是的,我,我还有四个亲弟弟,一个亲妹妹。”

男子闻言不由似笑非笑地看着环姐儿,环姐儿忙道:“我不骗你,这样母亲是不是不会被休?”

男子笑道:“你母亲倒是挺能生的。丫头你如今也有十多岁了吧,马上就要说亲了,我要是你祖母的话,决不会休了你母亲的,你是老大,嫁不出去,或是嫁不好,你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岂不是更惨,要是家里不是穷得吃不上饭,就让你母亲在家呆着就是了。还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事都记得了,你祖母有必要哄骗着你,最后把你母亲赶出门去,然后你再恨她,还挑唆着弟弟妹妹们恨她,她图什么呢?还是说,你还有其他叔伯养她,以后老了不用指望你们,或者将你母亲赶出家门,然后火速把你远远地卖出去?”

环姐儿若有所思地擦干了眼泪,男子又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如跟我走吧,我有的是钱,可以让你想吃肉就吃肉,想戴花就戴花。”

环姐儿听了,不由杏眼圆瞪,啐了一口:“府里怎么看的门,竟让你这种人进来,呸。”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雪柳等环姐儿转过弯去,才捂着嘴揉着肚子走出来,看着杨远直笑道:“想吃肉就吃肉,想戴花就戴花,就冲着这句话,您老的媳妇定是穷乡僻壤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吧,不然还真不好拐骗呢。”然后就又捧腹笑着跑远了。

杨远揭下脸上膏药,拿衣袖擦去尘土,自言道:“不过是哄骗孩子的话罢了,也能想成那个意思。”

再说沈夫人这里终于等到了沈丽君。

沈丽君担忧在看着母亲,问道:“母亲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忙过来了。”

沈夫人不答,反说道:“王妃这进府也老半天了,终于屈尊降贵到臣妇这里来了。”

沈丽君忙陪笑道:“我进府后听说祖母也病了,长幼有序,故才去了祖母那里坐了会。”

“到底是生恩不如养恩大,”沈夫人冷笑,又看着沈丽君说道:“你才进府那会儿,环姐儿正在我这里为她母亲求情。”

沈丽君点头道:“为人子女,也是该当的,不管大嫂是对是错。”

沈夫人便盯着女儿问道:“我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当年你祖母难为我时,你可有如此去跪求你祖母罢手放过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沈丽君不敢挪开眼神,只得勉强笑道:“那是自然的。”

沈夫人便叹道:“果是个孝顺的好女儿,那么你告诉我,这次你祖母进京,你有没有事先得到消息?”

正文 第一五一章 颠倒黑白

沈丽君没想到母亲会问出此言,不由愣了一下,终是不敢在母亲洞察的目光中否认,可仍是想为自己辩解,却在连说了几个“我”字后闭上了嘴。

沈夫人眼中含了哀伤,悲戚道:“环姐儿还不足十岁呢,就知道为母求情,知道以她们姐弟的长久利益来打动我,可是你一个都做了母亲的人,又自诩聪慧的王妃,难道不知如果我不能事先得到点消息,我的名声在那日就坏了,有一个坏了名声的母亲,对你有何好处呢。”

“不是的,那日的几位老诰命都是咱们鲁地的老人,她们不会传出去的…”沈丽君的话猛然刹住,一来是她已知自己失了言,二来则是沈夫人此时已经向前探了身子,伸手狠狠抬起了沈丽君的下巴。

沈夫人细细打量着女儿,恨声说道:“原来你真是知道的,对,她们不会说出去,但我的行为已经说明了我的不孝,这个家便会由你祖母来掌握,而我则只能退居一隅,羞愧地活着,你于心何忍让自己并无大过错的亲生母亲落于此等地位。还是对你来说,有了亲祖母在,我这个总是偏心眼的母亲就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脸盘眉眼象极了我,下巴鼻子又有些象你父亲,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老太太给调了包,我一生虽没有行过大善,却也没有做个恶,为何会有你这样一个好女儿。”

沈丽君不敢挣扎,只是辩道:“两边都是女儿的长辈,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躲避着装看不到罢了。事后,女儿也很后悔,幸好事情并没有真发展成母亲所说的那样,以后再有这种事女儿一定会立马告诉母亲的。”

沈夫人狠狠捏了女儿一下。然后将手放下,沈丽君的下巴顿时青了一块,她忙小心用手揉了一下。

沈夫人已回身侧卧在塌前,叹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们的母女情份何其的单薄,本就比不上你们的祖孙情意,在利益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这也是我命中注定的,谁让我只管生不管养呢。但是我想问问你,秋儿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为什么屡屡和她过不去?”

沈丽君不由吃惊道:“母亲为何如此说?自从有了桂哥儿,我何曾与她见过面?”

“你就没把你那勾引姐夫论说给你大嫂?”沈夫人冷笑道:“否则我还真不想不出你大嫂从哪里得知的。”

沈丽君不由低下头。说道:“母亲也太武断了,难道别人就没有眼睛吗?母亲为什么总认为是女儿胡乱说,扶玉在母亲心中就这样的无辜?”

沈夫人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件疑案。当日如何你姐妹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在此事上,你不要怪我偏心,我只知道当日秋儿认为自己大了不易再去姐夫家长住时,而你却仍是硬拉着她跟着你去庄子上住。后来你生产时,又哭求着让我将她叫了去。这可不像是被人觊觎了丈夫的人的办事做派,有些事有些话,说出来可就难听了。”

见女儿仍是低头不吭声,沈夫人又道:“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会如此不顾母女姐妹亲情。就算秋儿当日真起了那该死的念头。她这些时日的表现,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再怎么说她也救过你两回,你就不能饶了她,非让她身败名裂,被家人遗弃?”

沈丽君抬头,最后看着母亲长叹一口气。说道:“请恕女儿说句心里话,当年她若不是自作主张引了人出去。未必就没有其他办法,况且当日还是王爷找到的她。至于此次难产,如果不是因为她起了那念头,让女儿心情郁结,未必就一定会难产。”

沈夫人闻言,连声道:“好,好,不愧是我最聪明的女儿,这两笔帐算得好清楚。好吧,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如今你们两不相欠,我会让她离得你们贤王府远远的,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沈丽君低声道:“母亲何必对女儿总是冷嘲热讽,女儿自认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以后您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沈夫人却已经合了眼躺在床上,恍若不闻,只管喃声道:“我对老太太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颠倒黑白、冷血无情的东西来,你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吗,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沈丽君见母亲不再理会自己,只得起身慢慢走了出来,来到房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是纹丝不动的母亲,不由暗自握拳:等将来自己带给沈府无上荣耀时,母亲就会明白,她的偏心是一件错的多么离谱的事情。

此时环姐儿也走进沈秋君的院里,看到沈秋君正静静地坐在花树下看书,柔和而恬淡。

环姐儿便走到她跟前,问道:“姑姑,我想给爹爹写封信,该如何送出去呢?”

沈秋君把书放到一边,想了一下,笑道:“你父亲现在必已在来京的路上,这几天就等不得了吗?”

环姐儿点头道:“我母亲很担心。”

沈秋君点头“哦”了一声,说道:“你去写吧,我会和赵叔说的,你写好了之后,直接让人拿给他就行了。”

雪柳看环姐儿回去了,便上前悄声将环姐儿的异常说给了沈秋君,完了又将那封信递给了沈秋君,小心说道:“因为求他帮忙,不得不从权处之,再则我想着六爷也不是外人,别因为拘泥什么规矩真耽搁了大事。”

沈秋君笑道:“倒是会给自己寻理由开脱。”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信来看。

信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沈秋君看完后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不由起身在院中走了几步,问雪柳道:“杨远还在那里等着回信吗?”

雪柳点点头,沈秋君道:“让他告诉他家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真敢这么做,那么整个沈家都会视他为仇敌的。他来问我,倒不如直接去问我父亲。”

六皇子得了沈秋君的回复,不由摇头叹道:“那个老妖婆上辈子定是积了大德,才成了玉姐姐的亲祖母,不然我能整得她死去活来的。只能再想他法了。”

是夜,沈侯得知母亲身体不适,心里倒有些愧疚对母亲说话太重了,可如果话不够重,母亲又定不会真往心里去,以后还是会难为妻子女儿。

沈夫人看出丈夫心里的患得患失,心里也不由暗自叹气:一边是寡了的亲生母亲,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倒让夫君在其中能受,婆母仅此一个亲子,为何就不能心疼一下儿子呢,只希望经此一事,婆婆心里能权势少一些,亲情重一点。

沈夫人劝道:“我今天身子倦怠,也没过母亲那里看看,你不如去陪她老人家吃点东西,说说话,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和和睦睦地过日子。”

沈父感激地看着妻子,说道:“我陪你吃完饭就过去。”

沈老太太见儿子过来看自己,心里倒是稍稍好受了些,到底是亲母子哪里会有隔夜的仇。

她今天也想了不少,再加上沈丽君的开解劝说,她觉得近期不易再与儿子发生冲突,免得将儿子推得更远,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依儿子的鼻息生活。

如今夺位大战还未开始,何必闹得太僵。等到夺位大战真正开始,由不得儿子不入贤王的阵营,至于那点管家权,她还真没看在眼中,当日不过是为了膈应一下儿媳罢了。

于是母子二人皆有心修好,一时倒也其乐融融,还共同回忆起往年母子间的温馨事来。

沈父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他不指望一向热衷权势的母亲经过一夜时间就看开了世间名利,至少现在大家暂时维持平面的和睦,也让他能过几天舒心日子,不必时时背负着不孝的心里压力。

这时却有一个丫头匆匆走来禀道:“大少夫人在祠堂里晕了过去,正往外院寻大夫呢。”

老太太不由急道:“怎么会这样,老大家的身子可是壮实的很。”一时又狗改不了吃屎地埋汰儿媳,说道:“一家子何必闹成这般,就是真要休了她去,也应该好好地还给人家,如今,唉!”

沈父听了,心中浑不自意,他深知妻子的为人,不是那等苛待人的,怕是那位心里生暗鬼,将自己折腾出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