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君不由讶异地看着他,六皇子看着沈秋君凤眼含笑:“我早就知道玉姐姐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妒妇。”

沈秋君心头一紧,急忙问道:“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六皇子笑道:“前几年在贤王的庄子里知道的。那时贤王妃问你要嫁什么样的人,我当时就在旁边,只是你们没看到而已,我那时就觉得你真是个妒妇,将来谁娶了你谁倒霉,不过后来又一想,你最是善良不过的。可这世间最不缺看似柔弱无害却最是恶毒的女子,你哪里是她们的对手,我犯不着为了面子,弄几个祸害进来伤你。”

沈秋君闻言心头又喜又怕。喜的是六皇子果然有此心,怕的是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真心。

可为了沈家的名声,她也不可能做一辈老姑婆的,前后两世。她自认对六皇子的人品还是很有把握的,至于他与李瑶琴前世的那笔糊涂账,沈秋君牙一咬,人生难得糊涂。李瑶琴既然选择做了贤王侧妃,便再次与六皇子擦肩而过,她也不算是抢了她人的夫婿了。

沈秋君如此想着。便对六皇子拜了拜。笑道:“如此,我就在此多谢六爷出手相助了。”

六皇子忙上前扶住,本想借机再摸一把沈秋君的手,忽又心念一转,以自己现在的名声,沈家怕只是想用用自己罢了,决不会真打着将沈秋君嫁给自己的主意。决不能让他们发觉自己的心意,免得节外生枝,只要此次婚约事成,她就跑不掉,到时多少摸不得,于是将沈秋君扶起后,便及时收了手。

沈秋君请六皇子稍等,自己来到正院,对父母说道:“这件事既然六皇子愿意帮忙,女儿觉得倒也算是个主意。”

沈父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沈夫人担心道:“你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谁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是不要沾染上他的好。”

沈秋君低声苦笑:“是啊,人心险恶,亲人尚且不能全然相信,何况是外人。不过说起来,比起其他人来,女儿还是相信他的,女儿不认为身上有什么可让他图谋的,相反咱们家倒是可以从他身上谋些东西。如果只是权宜之计,那便是利用了他,如果弄假成真,将来若是太子登基为帝,倒是可以借助于他来保得沈家平安。”

沈父叹道:“你只要开开心心地生活就好,家族里的前程之事不须你来操心,自有为父,你不用拿自己的终身来做交易,否则这样让为父有何面目来见你。六皇子性子变化多端实难把握,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只怕不是良配,害了你的一生啊。”

沈秋君看着父母,笑道:“女儿倒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虽心胸狭隘,处事却自有分寸,比起那些伪君子不知好上多少倍。嫁人本就有些赌命,遇到好的,是自己的造化,遇到不好的,也只能说是天命,况且此事说不定就能敷衍过去,根本不会弄假成真的。”

沈夫人还想反对,沈父却止住她,说道:“也罢,今日总要有个结果,他既然能上门来开口提出相帮,也不辜负了他与咱们府上相交几年的情分。就当沈府欠他一个人情吧。”

沈秋君闻言心中一松,却又立时被期待与彷徨填满。

一时沈家人又请六皇子出来,商量如何对皇上讲明。

沈父担心六皇子在皇上面前胡乱说话,便力主由自己明日一早面见皇上说开了。

六皇子也担心如果由自己出面,皇上又要想到自己拉帮结派助太子夺位上面,沈侯在皇上面前比自己有脸面的多,由他出面,事情也好办得多。

商量妥当,也到了掌灯时分,六皇子见事情已成了一半,心情极为兴奋,怕自己控制不住,露了马脚,便婉谢了沈府的留饭,回宫里去了。

一出了沈府,小成子便笑着恭喜六皇子心想事成,六皇子也得意地笑了起来,一时又叹气道:“这算什么,父皇只怕不太乐意两个皇子同娶一家女,怎么也得在最近将此事做实了,不然以后有的磨,但愿沈侯的脸面够大。”

沈丽君此时也收到沈老太太的口信:事已成。

沈丽君不由苦笑,六皇子对贤王成见极深,沈秋君与自己也撕破了脸皮,他二人到时真能倒戈来投吗?

但愿如祖母所说,沈秋君随了母亲,目光短浅,又妒性极强,眼中容不得人,六皇子成人后,免不了纳姬妾,因为皇后之妹比皇上之弟媳更能压制住六皇子,转而投向自己。

贤王听说了沈家的打算,皱起了额头,从内心来说,他宁愿不要六皇子这个盟友,也要沈秋君嫁到北蛮,毕竟她的命格象根刺似地,时时卡在他的心中,可惜皇上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想便宜了北蛮,但愿皇上顾忌两皇子同娶一家女的弊端,将沈秋君随意配了他人。

沈丽君看着丈夫在皱起眉头前的满面春风,心中也在暗暗谋划:绝不能让李瑶琴进王府,她本就是伯府贵女,如果再生几个儿子出来,心思未必不会变大,毕竟自己才只得一个儿子,与其让她进府再整日防范,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她进来,先等北蛮之事完结,送了城安伯府人情,再想法绝了李瑶琴进贤王府的路。

沈夫人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妥,不由埋怨丈夫道:“为什么非要六皇子呢,万一弄假成真,岂不是害了秋儿。”

沈父揉了揉的眉心,叹道:“我在心中也是反复地琢磨,说实在的,现在京城中能与秋儿相匹配的世家子弟已经不多了,六皇子反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是阴狠了些,却也是个聪明又不贪权势的人,聪明便能看透世事,知道自己想到的是什么,不贪权势心中欲望就小,这样的人是最能将日子过得滋润的,如果将来秋儿真的嫁给了他,未必不会过得幸福。至于狠毒,哪个皇子不是如此,只不过是别人都隐藏起来,唯有他将其放到明面上罢了。”

沈夫人仍反对道:“那是他没脸没皮,这样的人与无赖何异,别人办事还要点脸面,将来真有什么事,也不会将事情做绝了,而他则不会给人留有任何余地,那才叫糟心呢。”

“但不可否认的是,六皇子对秋儿的感情很不同寻常。”沈父说道,看着妻子也不得不承认地低下头,又笑着劝解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推诿北蛮所做的权宜之计,等这事过去,若是苗头不对,咱们立马退亲,反正六皇子的名声极坏,借口一寻是一大把,一切等明日见了皇上再说吧。”

第二日下了早朝,沈父就去面见皇上,直言欲借六皇子之名,假托女儿已有婚约,推了北蛮人的要求。

皇上知道这两年六皇子与沈府走得较近,沈家求了六皇子帮忙,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他这一答应,就相当于是金口玉言,这桩亲事便算是真正订了下来,但是他怎么能让皇子再娶一个沈家女,这样他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被拖到夺位之争的儿子吗?

皇上说道:“作为一个父亲,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随意寻个人来配合不成吗,为何偏是老六呢?不是我自暴家丑,这老六他还真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好处的事,他向来是不做的,如今他什么条件都没提,还是提防着些的好。”

也不等沈父再说话,皇上又道:“我知道你说这是权宜之计,可是别看老六年纪小,却是一肚子的坏主意,你就不怕他弄假成真,害了你女儿?好了,我实说了吧,你找谁做戏都成,就是不能找皇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人心太多变,还是防患于未然,免得将来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我还真是舍不得这些年与你的兄弟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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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晚上用电超负荷,把家里的断路器给烧糊了,刚修好。

正文 第一七一章 主动提议

皇上都如此推心置腹了,沈父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得闭了口。

幸好皇上也知时间拖得够久了,也该给北蛮个答复,便又道:“如果此事让你难办,你就不要再管这事了,我会处理好的,定不会让北蛮人如愿。”

沈父闻言倒是大喜,如此也不必赔上女儿的名声了,毕竟口头有了婚约,也是婚约,到时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退婚,对女儿来说名声仍是要受损的,如今皇上愿意担下这件事,倒是省了他的事了,忙笑着谢了皇上隆恩退出大殿。

出得殿来,沈父不由叹口气,其实从内心来说,对于女儿嫁给六皇子,他还是蛮看好的,虽然知道这事会让皇上心里有些疙瘩,却没想到皇上对此反应竟然如此大,宁愿难为他自己,也不许拿六皇子做借口。

沈父想到此不由心中一动,看来皇上对那和尚之言倒是信极,如此说来,是不是表示无论哪个皇子上位,沈家都能保全?只是到底是虚无缥缈之事,算不得万无一失,沈家还是得小心做人。

这边六皇子得了消息,他心中也很纳闷儿,按理说,沈侯在皇上面前还是很有几分体面的,且又只是暂时假装的而已,皇上犯不着打他的脸,再者说了,就算是真的,自己又不会与贤王搅到一处,与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太子作对,皇上实在没必要如此忌讳才是。

见六皇子眉头紧锁,小成子便劝道:“虽然皇上没同意这门亲事,不过沈三小姐也不会有事的,皇上都答应会保她的。这亲事啊,还是得从长计议。”

六皇子本还在苦思不解,听小成子之言,倒是激起他心中的怒火来。说道:“这沈家就不是能共事的,这事情不成,也不过来告诉我一声,感情是有人给他撑腰。就把爷给甩到一边去了,哼,想爷撇清关系可没那么容易。”

小成子不由咂巴了几下嘴:怪不得都畏爷如恶魔,生怕与他有一丝一毫的沾染。如今看来果然大众的眼光是雪亮的,沾上就不易甩开,真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俗语了。

六皇子想了想,又笑道:“沈侯既然做事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玉姐姐我是必要娶到手的,既然皇上这关不好过。我不得不另辟蹊径了。走。到驿馆去寻北蛮人说话去。”

皇上还没有想好如何答复北蛮人,北蛮太子就来求见了。

北蛮太子见礼后,笑道:“小王此次来为沈李二位小姐之事来的。”

皇上神色不动,只点点头,留神查看。

北蛮太子颇为惭愧地说道:“当日是小王思虑不周,只痛惜萧将军的遭遇,便想圆他的愿望。却没留心查访沈李二人是否已婚配。今日幸好六皇子来到驿馆对小王言道:沈小姐与他已有婚约,而李氏则将为贤王侧妃,倒是小王鲁莽了。若是萧将军在天之灵,也必是希望两位小姐能幸福美满一生,而不是为他守寡。”

皇上虽心中暗骂六皇子多事,面上也是一片唏嘘,说道:“萧将军之事,实在是无可查处,真是太让人遗憾了,不过,你放心,这事朕定不会就此罢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贵国一个交代。另外,朕也正要同你说她二人之事,当日因种种原因,她二人之事不便对外宣布,但我大齐向来诚信,她二人便算是有了婚约,确实不能去北蛮了。在此倒要多谢贵国的通情达理,朕会酌情补偿萧将军的。”

这事一解决,两方便都轻松了许多,一时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皇上又特意与北蛮太子约好,后日在皇宫摆家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北蛮太子离去后,皇上面上的笑容便尽数消了,叫人来命道:“去查查老六去驿馆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事情很简单,六皇子见到北蛮太子,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贵国的死鬼萧将军一看就是个命薄的,哪里配娶大齐贵女?看吧,这才刚一起了念头,就被老天收了去,临去还碎成一地,可见老天有多不容他的那个龌龊想法。你赶紧去收回你说的话,也算是为他祈福了,不然在阴曹地府也有他受的。”

北蛮太子是见识过六皇子的说话难听,早就对他反感至极,此时见他对着自己一脸轻蔑模样,不由怒心中烧,反唇相讥。

六皇子也不理会北蛮太子所说言语,仍是自顾地说道:“向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同样有什么样的奴才也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萧将军已然是个命薄的,如果你在老想着在大齐挑事,只怕身为他的主子的你,也差不多是个命薄的了。”

北蛮太子怒道:“我乃是堂堂北蛮使臣,你能对我如何?但凡有个风吃草动,我北蛮可不是吃素的,你还担不起那个责任。”

六皇子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沈氏将会是我的正妻,而李氏则会是贤王的侧妃,你北蛮不是吃素的,难道我大齐就是个没风骨的,任由人将皇子妃带走,给番邦一个小小的将军守寡?”

北蛮太子一愣,立马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婚约是怎么一回事了,想到大齐行事竟然如此卑鄙,心中火气更甚,头脑发了昏,气道:“只要没过门,就作不得准,你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的。”

六皇子不由大笑起来,慢慢说道:“大齐历来口头婚约也算数的,你确定在你如此侮辱大齐皇族之后,真能全身而退?大齐有血性的汉子可是不少,只怕你最终的结局还不如萧将军呢。”

北蛮太子冷笑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大齐理亏,如果你们真敢如此对我,我北蛮也是不惧的,如果此时大齐与北蛮交战,那大齐可真是四面战火,将来还不知如何呢。”

六皇子笑道:“别一副不惧生死的样子,你我都是生在皇家的,有些事不说也明白,但凡有些抱负的,谁不想做在那高位上,只说大齐,太子都被册立了多少年了,还有个贤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贵国就是铁板一块吗?我知道,你的太子地位是极稳当的,不然你也不会放心地跑到大齐来。可是你别忘了贵国如今有求于大齐,到时我们公主照嫁,却留你在此做人质,相信贵国也不会有意见的。可你在大齐一年两年没事,如果三五年,你的那些兄弟的势力渐渐增大,他们就不会生出什么想法?”

见北蛮太子脸上有了动容,六皇子又道:“萧将军人已经死了,你就是弄去两个大齐女子给他守寡,真能平息萧家怒火吗?不过是表面的平息罢了,倒不如好好评估一下,萧家还能为你所用吗,别养虎为患。而且你也说了,这一件两件的,都是大齐理亏,你为何不要点实惠些的,两个成了废子的女子,估计她们的嫁妆也不会多了,而且不管多少,你一文都落不到口袋里,萧家人也不会感激你的。还是往大处想想吧,一个守边的萧家而已,就让你怕成这个样子,就这个怂样也能做国君?”

六皇子说完自己要说的话,无视北蛮太子眼中的恨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想想吧,真不知道,就你这样的也能做太子?唉,北蛮危矣!”说完大笑而去。

北蛮太子此次来大齐本就是抱着历练的态度来的,当日头脑一热索要两位大齐贵女,之后虽有些后悔,却也暗自希翼说不得就能得偿所愿,如今事不成也就罢了,偏还被个毛头小子这样轻视,心中气闷,暗自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北蛮太子心气消了之后,暗自思忖道:如今事情已挑明,大齐皇帝必会很快派人来说此事,而且看大齐皇帝的态度,已在心里恼了自己,定要在以后的事上找补回来,倒不如由自己先提出,如此一来他便欠了北蛮一个人情,说不得对以后图谋之事有利。

于是他赶紧地递交国书,请求面见大齐皇帝,这才有了上面的一幕。

皇上听了下人的汇报,心中暗叹一口气:这个老六看来是豁出去要娶沈秋君为妻了。

很快沈秋君与李瑶琴的归宿情况便传开了。

其实依着大齐的态度,这事还是悄悄的处理就好,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说出去皇家和沈李两家都不好看,但是北蛮太子岂会吃这个哑巴亏,虽说北蛮面子上也不好看,却还是博得一些同情的,好像人总是格外同情弱者。

更有那眼热的,心里就不自在起来。

本以为沈李二人就此由贵女落入尘埃里,本来在心里是十二分的同情,可是这一转身,她二人竟然都嫁给了皇子为妃,沈秋君也就罢了,毕竟六皇子不是什么好人,嫁给他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

按说李瑶琴一个伯府千金嫁给皇子做侧妃有些可惜了,但是谁让贤王极有希望问鼎皇位呢,这将来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正文 第一七二章 天命皇后

沈夫人听说后,气得对沈父说道:“我就说那六皇子不能招惹,如今果不其然。早知皇上有意相帮,就不该去找他,如今倒好,他竟然擅自插手,如今京城谁不知他和秋儿的事?”

沈父也不吭声,由着妻子抱怨,直到沈夫人出了火气,这才说道:“人算不如天算!也怪我当时一时大意,没有立时去找六皇子说开此事,以至于出了此事。”

沈夫人仍嘟囔道:“就不该请他帮忙。”

沈父忙道:“我看皇上的意思,是不会让沈家女儿再嫁给一个皇子,这事皇上不点头,六皇子也没撤。”

沈夫人气道:“你回来一说,我就明白了,可关键是秋儿的名声,还有六皇子看中的人,谁家还敢来求娶?”

沈父忙笑道:“若是京城真没有这样的人,也是秋儿的造化,那样的男子是靠不住的。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实在不行,就求皇上赐婚好了,六皇子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公然抗旨吧。”

好说歹说终于安慰了妻子,沈父又来到女儿院中,看到沈秋君正一手托腮,怔怔看着天空。

六皇子所做的事,沈秋君也一早就知道了。之前早就商量妥当是由父亲出面处理此事的,最终虽然皇上反对这门假亲事,却也答应帮忙,自己去北蛮的事便算是解决了,可此时六皇子却还要亲自出面去寻了北蛮人,将事情公布于众,倒有些要做实与自己亲事的意思。

沈秋君一面有些生六皇子的气,这里面怎么看都有算计自家的意思,可另一方面,又想到他如此做,竟是宁可遭了皇上厌弃。也要逼皇上认了这门亲事,可见他果然是对自己上心的。

按理说,前世遇人不淑被贤王的虚情假意所迷惑,今生是不会轻易再相信人的。可是通过前世今生与六皇子的交集,沈秋君不知为何竟然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认真说来这个信任仅次于父母二哥。

旁边伺候的小丫头抬头看见沈父进来,忙出声提醒道:“老爷来了。”

沈秋君这才收回神思。站起身来相迎,沈父已经走到她身边,笑道:“坐下说话吧。”

沈秋君等父亲坐下,这才又重新坐下。

沈父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沈秋君摇摇头。笑道:“没想什么,就是闲着无事发会呆而已。”

沈父借着喝茶的工夫,把思路理了又理。仍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将茶碗放下后,这才说道:“六皇子和北蛮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唉,真不知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这个六皇子真是…”

沈秋君垂下眼帘,脸上慢慢有了红晕,说道:“父亲不必苦恼。当日商议此事时,咱们也都想到这事会有可能弄假成真的,现在这样,也算是意料中的事,且不说将来事情到底如何,恕女儿说句不知羞的话,女儿倒觉得六皇子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沈父看着女儿娇羞的模样,不由暗叹,女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了,他叹道:“这门亲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皇上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沈秋君抬眼说道:“六皇子都闹成这样,皇上未必能拦得住。女儿不解,皇上既然已经册立了太子,六皇子又是追随太子的,沈家再有一个皇子女婿,不至于让皇上忌讳成这个样子吧。”

沈父摇头叹息道:“这事说起来就有些荒唐了,就算皇上拦不住,以后六皇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沈秋君闻言笑道:“六皇子并不是看重权势的人,只要贤王不能登基为帝,他也就能老老实实做他的闲散王爷了。不知父亲说的荒唐事是什么呢?”

沈父想了想,六皇子做个闲散王爷,对于女儿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事情,便也笑道:“罢了,反正我们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得到,这事就都交给老天吧。至于其他的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沈秋君却被父亲勾起了好奇心,便缠磨着父亲将那荒唐事说明白。

沈父一来是被女儿缠得脱不开身,再则也是一个人心里秘密憋得久了,就有种要对人倾吐的欲望,对于沈秋君这个自小看着她长在的女儿,他也是偏爱的很,且又素知这个女儿本性纯良,恬淡娴静,便是对她讲了也不要紧。

于是沈父便令人都退下,又招手让女儿近前,低声说道:“这事我连你母亲都没告诉,你切不可对别人讲。”

沈秋君忙点点头,沈父这才说道:“广源寺的了凡主持,想来你也知道。”

沈秋君点头笑道:“那才是真正的高僧,据说当年太祖爷要封他为国师,他都以不沾红尘为由婉拒了。父亲怎么说起来他,您可是向来认为他们都是骗钱的神棍呢。”

沈父笑道:“他们的话向来是真假难辨的,真信了能坑死人,不信心里却又总不踏实。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为父曾经救过了凡的性命,为此他还了为父一个大大的人情。”

沈秋君不由睁大了眼睛,小声问道:“难不成是那所谓的天命皇后?我倒不觉得是好事,背负着那样的传言,福祸难料,容妃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这个人情真够坑人的。”

沈父摇头叹道:“这不是全部。自来君臣之间可以共患难,却难共富贵,为父当年因了鲁地的父老,投了太祖爷,虽然太祖父子当日看着也是个仁德的,只是后事难料,甚为忧心。于是了凡便对太祖设言:沈家必出一位天命皇后,如此才能保大齐朝传承下去。”

沈秋君不由惊道:“他说的是大姐吗?”

难道说,贤王必是皇帝?沈秋君心中不由暗恨贤王的好命。

沈父忙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你小些声音,别让人听到了。他们这些所谓的高僧,说话从来都不会真真切切给人个明白,总是打着天机不可泄露的幌子,虚虚实实的,以防人寻他们算后账,尤其是这种事,他们怎会给自己找麻烦,自然不会明确指出,只道大齐前期会出一位真命皇后。”

沈秋君这才恍然道:“所以皇上当年曾想为太子聘大姐为太子妃,可惜被吴皇后抢先一步,聘了吴氏为太子妃。”

见父亲点头,沈秋君忽然觉得心头发凉,说道:“若我是皇上,如果六皇子坚决要娶我为妻的话,不管六皇子知不知道那个预言,都会取了我的性命,自己孩子的命总比别人要珍贵的多。”

沈父忙拍着沈秋君的肩膀,劝道:“你不必怕。这里面虚实难辨的事多着呢,我看皇上是全信了,所以只是沈家人不犯事,皇上是不会随意取了沈家人的性命的,天命皇后既然是天命,不是人力所为,万一弄巧成拙,让天命皇后生了煞气,将不利庄氏子孙。”

沈秋君不由捂嘴道:“这些和尚还真能编,幸好父亲对他有恩,如果与他有仇,只怕沈家人到死都是个糊涂鬼呢。”

沈父说出心中埋的一部分秘密,顿觉心中松快了很多,笑道:“所以说是件极荒唐的事,我当时听了也觉得他们很能编,又怕家里人会信以为真,真以为自己有了保命符,为所欲为,或是露出些马脚,倒是害了沈家人,故此除了你之外,为父还从没对人讲过。”

沈秋君忙笑道:“女儿多谢父亲对女儿的信任。”一时又忧虑道:“这事太过虚无了,万一哪天皇上想了过来,沈家岂不是会很糟?容妃娘娘不就是因此失了宠吗?”

沈父闻言,凝神看着女儿道:“所以我看了凡不顺眼,外人甚至是沈家人也都不知我曾救过他,再则大齐朝也确实是在了凡等僧道的预言下一步步建立起来了,所以皇上还是很相信他们的话的,越是身处高位,对这些东西就越是相信,况且我沈家一向忠君爱国,便是信了,对皇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沈秋君叹道:“我一向以为那些能建朝立国的皇帝们,个个都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如今看来也会受人蒙蔽啊。”

沈父摇头道:“他们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之所以会弄出这些事来,也是给自己给天下臣民一个精神支柱,时间长了,便连自己也都不知真假了。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起。”

沈秋君陪笑道:“父亲尽管放心,如果女儿嫁不成六皇子也就罢了,如果真嫁了,也定是个温婉和顺,谦卑有礼,却又妒意十足的王妃,这样的人只能做个小家子气的主母,万万做不成母仪天下雍容大气的皇后的。”

沈父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如果你嫁了六皇子,皇上必会打压六皇子,你能知道这些事,心里或许不会那么难受,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有什么好做的,不过是逢年过节享受一下众人的跪拜,平日里也就那么着,还是时常担心儿子们手足相残,倒不如做个闲散王妃呢,富贵权势一样不缺。”

正文 第一七三章 促成亲事

沈秋君得了父亲的话,心里倒是安稳了很多,沈家人在这件事上算是有得有失,倒也不多言,只静观事态变化。

这几日六皇子也没有到沈府中去,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流淌过去,直到大齐皇帝设宴款待北蛮太子。

因为之前不快的事都一笔勾销了,所以这次宴会主宾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一时酒酣意洽,北蛮太子敬了大齐皇帝一杯酒,笑道:“长宁公主即将要远离故土,不知陛下将她的汤沐邑封在何处?”

大齐皇上脸上笑容一滞,作为公主来说,食汤沐邑也是寻常的,不过对于和亲出去的公主,这汤沐邑就有些棘手了,他本来是想这么混着过去,没想到北蛮太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此话,倒让他一时不好作答。

北蛮太子早就看出大齐是不想给长宁公主封汤沐邑的,毕竟公主要去北蛮,恐怕有生之年都不会回到大齐,大齐若是不给,北蛮也只能认了。不过他现在认为大齐理亏,既然大齐皇帝都说要补偿了,他还有什么可客气的,自然要提一提的。

北蛮太子装作没看到大齐皇帝的神色,一脸轻松地笑道:“长宁公主这一离了大齐,归宁不易,以小王之见,倒不如就将在靠近两国边界的一带封为公主的汤沐邑,这样公主也能随时到大齐境地,好一解思乡之苦,等公主百年后,这汤沐邑自然还是由贵国收回的。”

皇上尚未说话,六皇子已经在旁嗤笑道:“看来北蛮果然是穷得很了!前几日我去清点公主嫁妆时,那真是满箱满柜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凭这些,别说公主一人。就是加上跟着去的仆从,养活他们一辈子足够了,怕是连公主的孩子那份,公主都能包了下来。怎么还不知足,又来要什么封地,难不成公主嫁个男人,还得把他一家子都得养活了不成?看来北蛮国君也就是个吃软饭的。”

北蛮等人闻言。个个气得睁大眼睛怒视六皇子,皇上此时已经喝住六皇子道:“快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不知好歹,干脆出去算了。”

六皇子冷哼一声。低头吃了一大口酒,不再吭声。

皇上这才对北蛮太子笑道:“我这个逆子向来没规没距的,让殿下见笑了。”

六皇子又忍不住冷笑:“我再怎么不规矩。也比某些人强。我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自来女儿出嫁,陪嫁多少、地亩和田庄,都是做父母的心意,还真没见有哪家就跑到亲家门上,指手画脚地要哪处地哪处庄子的。合着这全家就指着新娘子的嫁妆过活呢。”

皇上闻言心里爽快极了,其实他倒是想和北蛮和气处事的,只是北蛮太子坐地起价。点名地要两位大齐贵女去给个什么狗屁将军守寡,这让皇上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

要说当今皇上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不过是人总会有点自己的小心眼的,所以皇上对北蛮太子意见很大。

虽然说北蛮太子主动取消了请求,可也是在六皇子的威逼利诱之下做的决定。

故皇上并没有如北蛮太子想的那样会觉得理亏,而是觉得丝毫没有任何亏欠北蛮的,所以北蛮太子的要求注定不会如愿了。

当然也怪北蛮太子太贪心,这将边界之处划给公主做汤沐邑,大齐又是封锁又是守护,还有什么意义,北蛮有了那块地作跳板,大齐北部岂不是危险至极,且再过些年,那块地的归属只怕又是个问题。

等到六皇子把话说完,皇上这才喝住他,不许他再随意插嘴,对北蛮太子说道:“你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苦啊。当日我父子能推翻前朝暴政,解救中原苍生百姓,是靠了诸多有济世之心的仁义之士,当年既共苦难,天下太平自然地要共富贵的,于是先皇将追随的众将士一一封了官爵。不仅是我庄氏子弟,但凡有功劳的,大多都封了爵赏了地,以至于现在一众皇子都没有封地,便是封了王的,手中也不过才两三个小庄子,如今你这狮子大开口,将一块地划给了长宁作汤沐邑,怎不叫他眼红说风凉话呢。”

北蛮太子张口结舌,这段时日他倒是好好了解了一下大齐的情况,也知道大齐皇子们都未有封地,但是大齐出嫁的公主们却是有汤沐邑的,如今大齐皇帝倒是不怕家丑外扬,直道地都分完了,没得封了,但是他又岂能轻易放手此事?

北蛮太子静静心,笑着将以前出嫁的大齐公主俱有汤沐邑的事例摆出来,说道:“别的公主们都有汤沐邑,怎么到了长宁公主这里就改了规矩呢,这事不妥啊。”

六皇子又不知死活地插嘴道:“殿下整日在北蛮都做什么呢,竟然一点世事都不晓得,这以前家里富裕自然是风风光光地陪嫁女儿,如今家里穷了,难不成为了成全女儿养活夫家一家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就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陪嫁过去?都道北蛮人彪悍强壮,我今日才知原来北蛮人是从里到外都是吃软饭的,我真替你们老祖宗臊得慌。”

六皇子在此一口一个“吃软饭”地讥讽北蛮人,却不知在此后几年里,他将被封为京城软饭王,因为人人都知道阴狠毒辣的六皇子,因为忤逆皇上,几乎被皇上扫地出门的,故此要靠老婆的嫁妆养活,所以别说妾,就连个丫头都不敢睡,这个事例说明,不孝顺父母,将来成了亲会过得很惨的,倒是使得京城众人对长辈的孝心直线上升。

皇上见六皇子住了口,便喝道:“再多嘴,小心将你赶出去。”

又转头对北蛮太子说道:“如今这汤沐邑确实不好封,只得依着以前公主汤沐邑的例,每年折成银子送过去。”

大齐皇帝都如此说了,北蛮太子还能说什么,虽然每年的银子数量掌握在大齐手中,总是聊胜于无,只得干笑着同意了。

这段时日北蛮太子既然已经了解大齐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大齐皇帝不满六皇子与沈家的亲事,如今看他父子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北蛮太子不由心中冷笑。

就如六皇子所说,生在皇家,哪个皇子不想那个位子。他六皇子自然也是想的,如今不过是暂时附庸太子,帮着太子拉拢沈家,可是一旦动了真格的,要受皇上的厌弃,他不信六皇子还能乐意与沈家的亲事。

北蛮太子笑着举起酒杯来,说道:“今日宴会本该开开心心的,倒是小王不该谈起国事,该罚该罚。”说罢,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对着众人示意了一下。

本来有些僵持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一点,北蛮大齐双方便有那会说话的出来打圆场,一时又恢复到先时的一团融洽。

北蛮太子又笑道:“方才因我有些不愉快,我要将功折罪,在此提一件大喜事。”

众人听了皆不解地看向北蛮太子,他除了想着如何给北蛮弄些好处,还能做什么,又哪里来的大喜事。

大齐皇帝听了,心中一动,便要开口将话截住,北蛮太子已经快嘴说了出来:“前日六殿下曾对小王说,他与永宁侯沈家三小姐订有鸳盟,这本就是一桩喜事,且又发生在两国和亲的当头,实在是件值得祝贺的事情,所以小王极希望能在迎公主回国前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为两国之喜添个好彩头。”

在场的诸人都将目光看向六皇子,就如北蛮太子所知的一样,他们也多少猜得出,皇上似乎不是很赞成六皇子与沈家的这门亲事。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现在他们还只是口头婚约,真要成亲,还要三媒六聘,拾掇新房,作嫁衣打家俱,这一样一样的,都是极费工夫,不准备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就完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