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姐儿忙道:小公主被皇上抱走了,自己姐妹二人马上就到。

那宫人便回去复命去了,环姐儿则对女官说道:“我妹妹这般模样不好面见皇后,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寻个方便之所让我姐妹更衣。”

女官想了一下,笑道:“附近倒有一净面之所,只是脂粉得等下官回去取来,恐怕往返颇费时间,倒要劳娘娘等待了。”

环姐儿忙笑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倒不必使什么脂粉,只须净了面便是,不然这一路走去,倒成了笑话了。”

珍姐儿匆忙间只来得及洗净脸面,就被姐姐一路拖着来见沈秋君。

沈秋君见到环姐儿姐妹,自己先笑道:“我正愁喜儿是个缠人的,不打发她睡去,咱们别想说个清净话,如今去闹她父亲,倒是省了我好大的劲儿呢。”

言罢,转眼间又看到珍姐儿素着脸面,眼圈融滑大有哭过之状,沈秋君心中奇怪,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环姐儿知道事情也瞒不住,便笑道:“不过是小孩子听见风便是雨的,方才她礼数没做好,教训了她几句,这就委屈上了,还请姑母不要见怪才好。”

沈秋君只当是她姐妹二人拌了嘴,便也不在意,命人引她二人去内殿梳妆。

一时姐妹二人拾掇好了,出来谢过沈秋君,又谢了坐。

沈秋君便笑说道:“虽然我是后宫之主,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虽然你们是我的至亲,可一些规矩也是要守的,不求有功但求无错,不然真要有什么意外,对大家都不好。”

环姐儿忙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回去后,会好好教导她规矩的。”

沈秋君笑道:“规矩之事在我这里倒好说,我也不是十分讲究这些的,不过在外面可要好好守着,不然丢的可是咱们沈家的脸面。说起来,也是珍儿运气不好,皇上对于规矩之事也是不太在意的,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讨要那凤仙花,这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珍姐儿听了,便不由抬脸看向殿中,果见那去摘花的女官正眼观鼻鼻观心地侍立在殿上一角,知道定是她把事情告诉了沈秋君,不由心中大恨。

环姐儿方才因有众人在场,故一直没有机会问妹妹事情缘由,这时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便对沈秋君嗔笑道:“皇上真是小气,那御花园里什么奇花异花没有,若说别的他舍不得,这凤仙花却是最普通不过的,怎地就舍不得了。”

沈秋君面上便带了甜蜜,笑道:“有些东西不在本身的价值如何,而是看它所承载的含意,这凤仙花虽普通,却是皇上亲手所栽…”

环姐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姑母夫妻二人的闺房趣事,也难怪皇上会不舍得,再加上他向来说话难听,妹妹被骂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珍姐儿被揭了糗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见沈秋君一脸的得意,心中更恨,便仗着自己年少,故作懵懂为自己解围道:“那又如何,那么一大片凤仙花呢,哪怕只一束也能敷衍过去,偏小姑父这样小气。”

沈秋君便笑看向环姐儿,说道:“倒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想当年你不过才十岁,就叫嚣着看上谁,就让父亲绑了他来,如今你妹妹都长得这般大了,竟还是如此纯真,真真是难得啊。不过话又说过来,珍儿也已经十六七岁了,虽说贵女晚嫁的也不少,不过这嫁人不异于重新投胎,还是该早早挑拣才好。环儿,你回去告诉你祖母一声,也该尽快为珍儿敲定下亲事了,还有你,虽是个年轻媳妇,不好直接插手此事,却也可悄悄帮着打听一些消息。”

珍姐儿听了,明白沈秋君这是打定主意打发自己嫁人,看来她这是打心里忌惮自己了。只是如今全京城有些出息的男子都被她给算计上亲事了,在她的手下,自己的亲事必只有悲惨二字。

想到这里,珍姐儿站起身来叫道:“我不嫁,你不要妄想就这么胡乱地打发了我去嫁人。”

第三二五章 负面例子

环姐儿不由恼怒妹妹辜负姑母的好意,忙伸手捏了妹妹的肩膀硬是将她摁了下去,转脸对着沈秋君笑道:“我当年是懵懂不知事,可不是姑母所说的恨嫁,倒是妹妹心性纯贞,有些惧嫁了。这可不好,我回去一定禀明祖母,必要寻个让您面上也有光的侄女婿。”

沈秋君笑看着环姐儿说道:“那敢情好,若真寻个好的,我让皇上为珍儿赐婚。”

环姐儿闻言大喜,如此一来,只要有皇上的金口玉言,不管父亲弟弟官爵如何,妹妹都可以在夫家横着走了,于是急忙拉着妹妹跪倒在地:“我和妹妹先在此谢过姑母,到时姑母可不要食言啊。”

沈秋君点头道:“必不食言。好了,我今天也有些乏了,而你们进宫也大半天了,还是早早回去吧,免得你祖母他们担心。”

一时环姐儿姐妹二人退出殿去,那女官上前服侍沈秋君,笑道:“娘娘果不愧是天下之母,心地是天地间独一份的仁慈。”

沈秋君看着远处,慢慢说道:“闹出去丢的是沈家的脸,我脸上也没光彩,况且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时意乱情迷罢了,不代表她就真是个没廉耻的,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呢,圣人尚不敢说无错处,便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随着时间的消逝,心便也会淡下来,等到她有了可心的夫婿,越发不相干了。”

不过想到方才珍姐儿的举动,沈秋君唯在心中叹息,但愿珍姐儿能不辜负自己的这一番苦心。

此时坐在车中的环姐儿正气急败坏地教训妹妹道:“看你也是个聪明的,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在场,我看你如何把事情圆了回来。”

珍姐儿冷笑道:“我自然没有姐姐那般识实务,一味地对皇后阿谀奉承,却不想想父母因为她,都得了怎样的悲惨遭遇。如今她又想来摆布我,我岂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如了愿。”

环姐儿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长辈之间的矛盾摩擦影响到了妹妹,便缓和了口气,说道:“他们是长辈,我们身为晚辈也不好介入其中的事事非非。我们只管做好小辈应做的,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看不见。”

珍姐儿闻言,怒道:“姐姐可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仰人鼻息,我却做不到。况且就算你肯卑躬屈膝,也未必真能换来富贵荣华。你可知今日皇上是如何评价母亲的吗,想他一个胸怀天下的皇帝。怎会关心一个内宅妇人的行力如何,这必是皇后谗言所致蛊惑了皇上,皇后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环姐儿摇头道:“你不能这么想,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皇上是胸中装有乾坤的人,可有时他的心却比那针尖都要小,况且他说话一向难听,必不是姑母在其中说了什么。说起来也怪父亲当年做的太绝。誓要取了姑母的性命,如今又不肯低头,姑母如今冷淡无视于父母。也是仁至义尽,不说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便是寻常人。也做不到被人那样对待,还要笑着伸脖子让人去打脸。”

珍姐儿冷冷说道:“这么说来,姐姐是打定主意,要站在一旁看父母如何被皇后整治?”

环姐儿叹道:“其实只要父母自此小心谨慎,不徒惹事端,这一生也定能安享富贵荣华的。”

珍姐儿冷笑道:“亏得姐姐还是将门之后,竟这样没出息,我可做不到眼睁睁把父母的性命交到他人手中,凡事还是靠自己才成。”

环姐儿问道:“你待要如何?”

珍姐儿笑道:“说与你也无防,你若要去告状只管去好了,我不怕。皇后之所以能将我们一家弄得这般,还不是靠着在皇上面前极力抹黑我们一家,才让皇上对我们一家有了极大的偏见,我们为何不能将皇上拉拢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环姐儿听了妹妹之言,不由好笑她在痴人说梦,先不说姑母虽与父母不和,却也不是恶毒之人,哪里就到了妹妹口内心中你死我活的地步,再则皇上与姑母是夫妻,哪里是说拉拢就能拉拢过来的,环姐儿正要开口指出妹妹的荒谬之时,却脑中闪过一丝念头,不由惊吓道:“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珍姐儿笑道:“姐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自然是取而代之。”

环姐儿变了脸色:“你快收起你那荒谬的想法,你堂堂一个侯府出来的千金怎么会有此该死的念头?你这是要害死全家啊,姑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你凭什么可以取而代之?”

珍姐儿不以为意,说道:“姐姐难道没看到皇后已经老了,色衰爱弛是她的必然结果,而皇上却是正当年。就凭皇后为了自己的荣耀一直将皇上的尊严踏在脚下,她就必会有遭到厌弃的一天,而我却青春年少,哪个男人在功成名就后,不想有一个视他们如天神的年轻女子伴在他的身边?”

环姐儿惊惧道:“你这是疯了吗,竟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况且你真以为自己青春貌美,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与姑母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你说破坏就破坏的,到时惹了圣怒,看你如何收场?”

珍姐儿恨道:“我们一家的耻辱和我今天在宫中受的委屈,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如今也不知她又对我打什么主意,我若不反抗,还不知要嫁给怎样糟糕透顶的人呢,这教我如何忍下这口气来?姐姐只管看吧,我必会报此仇的,不要说什么十几年的感情,自来只有新人笑,哪里能闻旧人哭,定国公府的林世子不也一样对其夫人情根深种,可如今还不是一样纳了新宠,皇上也是男人,为何就要独守一个老妇?我这是在拯救皇上,我要给他一个男人应有的全部的尊严。”

环姐儿惊骇于妹妹的疯狂,一把扯住妹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怎么把姑母想得这般恶毒不堪,她是与父母不和,可只要你规规矩矩的,她就绝不会对付你的,亲事自有祖母和我把关,你担心什么?你脑子里都想得的什么啊。”

珍姐儿甩开姐姐,冷笑道:“我不喜欢父母趴在她脚下摇尾乞食地活着,更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

环姐儿听了,气道:“我不会让你疯下去的。”

珍姐儿冷哼一声,姐妹二人便赌起气来,各自坐着谁也不理会谁。

环姐儿默默坐在车上,心中既怨父母不好好教导妹妹,将对姑母的偏见尽数浇灌到妹妹心间,又恨妹妹目光短浅鲜廉寡耻,竟起了那该死的念头,一时又在心中迁怒林景周:林世子也真是的,为何不能从一而终做他的情种,偏要临老入花丛,倒白白给妹妹寻了个坏先例。

要说如今谁家的事情最为京城百姓津津乐道,那就莫过于定国公府的林世子纳妾一事了。

原来外近一个月的时间的林景周,终于在李瑶琴的日夜盼望中返回到京城。

李瑶琴怀着与往常不同的新情怀笑着走向丈夫,转瞬间,她的心却被狠狠扎了一下:林景周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一个年轻女子一起回到京城。

看到林景周正温柔地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子下了马车,李瑶琴脸上笑容凝住,她仔细一看,没错,林景周确实正搀扶着一个女子,并对那女子温柔地笑着,她的心顿时如被针扎一般,痛得呼吸不过来。

林景周这时看到了妻子,他脸上有瞬间的挣扎,转而便又恢复平静,淡淡说道:“此事一会再提,我多日未在府中,要先去见过父母。”

李瑶琴木木地看着丈夫离去,半天才看向那个女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说不上多美,仍是清秀而已。

倒是那青春逼人的肌肤状态,让已年过三旬的李瑶琴抓狂,更让她抓狂的是,那女子此时正如小妻子一般温柔迷恋地看着林景周的离去。

直到察觉出李瑶琴不善的目光,那少女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婢妾梦儿见过少夫人。”

李瑶琴被一句“婢妾”直炸得头昏脑涨,恨恨地瞪了梦儿一眼,她没想到当自己翻然悔悟要好好和林景周过日子时,老天竟和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李瑶琴强忍着泪水,咬牙离去。

此时定国公夫妻也得知了林景周从外面接进家一个女子,心中大为不满,尤其是林夫人,虽然她看不上李瑶琴,也想儿子纳妾好冷落她几分,可那也得是知根知底府中人才好,哪能随意在外面就接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回家呢。

林景周解释道:“梦儿是咱们庄子上一个老秀才的女儿,是个正经的良家女子,且颇识得几个字,人也知书达理,极本分安静又乖巧,很得儿子的心,儿子已经收受了。”

因为儿子皆竟是人到中年了,且一向行事稳妥,林夫人也懒得多管,便道:“不过是多养个人,府里还不差这点银子,只是你要好好向你妻子解释一番,别到时闹得府里人仰马翻惹人笑话。”

第三二六章 恩爱如初

林景周回到自己院里,此时正守候在院中的梦儿急忙笑着迎了上来,林景周看着面前青春洋溢的女子,说道:“你先随嬷嬷们下去休息吧,我有事要与少夫人说。”

梦儿温顺地点了点,随着嬷嬷们退了下去。

林景周来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只见李瑶琴脸上的泪珠正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去,林景周见此,不由心中一叹。

李瑶琴听到动静,忙抹了眼泪,回头看是林景周进来,便木了脸,冷笑道:“你还来做什么,如今有了新人,我这旧人不要也罢,你以后不必再来我这里了,也是我眼瞎,看错了人,自此只好吃斋念佛一世,只求来生能修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林景周见妻子如此,心中沉重,慢慢走近,与妻子相对而坐,说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恩爱这么些年,我怎会舍你而去。”

李瑶琴恨道:“你还在这里骗人,当年你是如何答应我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林景周伸手拿了帕子帮着妻子擦了眼泪,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是深爱你的,我这一生中除了你,再也不会如此去爱别人的,可是你前有贤王牵扯不清,我只当自己与你相识晚了一步,虽然心中煎熬,却也只能认命,想着以我的专情换你以后的一心相对,可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对当今…”

林景周紧皱了额头说不下去了,李瑶琴的眼泪已簌簌落了下来,她心中早就已经后悔,又被丈夫当面点出,心中羞愧,狠了狠心,哽噎道:“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你就原谅我吧。”

林景周心疼地看着妻子,苦笑道:“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我是如此的深爱着你。在外面的这一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也无时无刻不在深恨自己竟对你如此的没有原则。”

李瑶琴忙道:“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关键是知错能改,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们仍如从前那般做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林景周看着妻子,点头道:“好,我们仍如从前那般。”

李瑶琴心下一松,含泪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带那什么梦儿回来。是想激怒我的对不对,如今你我夫妻已经和好,那就送她回去吧。”

林景周闻言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确实是我新纳的妾室。又是好人家的女儿,退不得。”

李瑶琴的心一下子凉了:“我都已经认错了,你怎么还要如此对我?”

林景周叹道:“有时候有的错是可以改正的,可是有的错一旦做了,就不能再回头了。这么些年来,我一心待你,也希望能得到你整个的心,可是十几年过去。我仍看不到希望,我有些累了。那日我离开京城,在庄子上遇到梦儿。仿佛一下子看到初次遇到的你,一样的单纯美好,而她对我的全心依恋和爱慕。却又是我从来没有在你这里得到过的,我当时也是赌了口气,一时糊涂纳她为妾,如今怎好再送她回去,她这一走只怕再难有活路了。”

李瑶琴心中一阵冷笑,男人们一个个喜新厌旧,倒是会找这些郁闷死女人的借口,自己还没死呢,他就寻了替代品,可笑自己还在这里给他道歉,竟是白白地自寻其辱了。罢,罢,君既无情我便休,以后两不相干就是了。

李瑶琴拿定主意,虽然心如刀割,面上却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二人,我们合离吧。”

林景周闻言,一下子呆住了,看着李瑶琴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心便痛了起来,半响哑声说道:“合离二字,就这么轻易被你说出口来,这么些年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对我动心吗?我知道我留的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可是你总要为儿女们想一想,你我合离,对他们将造成怎样的伤害?”

李瑶琴闻言也愣了一下,她只想到自己的感情被辜负了,一气之下提出和离,可如今儿子女儿已经长大,正是说亲的时节,如果自己真和离了,儿女该如何自处?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茗哥儿心中微叹,心情沉重地慢慢走出院子,刚出了院子便看到妹妹蓉姐儿正一脸怒气地走来,茗哥儿忙叫住了她。

蓉姐儿见哥哥,不由红了眼圈,兄妹二人走到一处偏僻处,她痛恨道:“父亲怎能在外随意纳妾,母亲哪点做的不好?我今天非要和父亲理论一番。”

茗哥儿不由苦笑,此时他想前若干年前母亲与贤王在梅林相遇的情形,他自小便聪慧过人,那日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如今再一细回味,便不难发现母亲与贤王之间始终笼罩了一层暧昧,再加上前段时间他无意中看到母亲与当今皇上相处的情形,茗哥儿对妹妹喃声道:“父亲他的心里一直以来也苦得很。”

蓉姐儿仍气愤道:“父亲心里有什么好苦的?任谁见了母亲不赞她娴雅端庄,母亲身上的好处,只怕京城再也寻不出,父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知足?茗哥儿心中暗叹,问妹妹道:“若是将来你的夫君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辜负了你,你当如何?”

蓉姐儿受了母亲的影响,思想自然与时下的女子有所不同,只见她傲然答道:“君既无情,我便休,以后各过各的就是了。”

茗哥儿冷笑道:“若是你有了孩子,真能毫不犹豫地和离?”

蓉姐儿咬咬唇,说道:“不能和离,那我就关起院子来一个人过好了。”

茗哥儿又问道:“他在外面左右逢缘不亦乐乎,你真的甘心只守在那里过清苦日子?便是你甘心,如果此时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出现,你真能守的住?”

蓉姐儿到底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一下子被哥哥问住了,一时又狐疑道:“哥哥是何意思?”

茗哥儿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感情自来都是对等的,没有贵贱之分,你可以拒绝,可一旦接受了,那便要担起相应的责任来,你若是一心待你的夫婿,他敢辜负你,我就敢上门打断他的腿,可是如果你自己左顾右盼,却要求对方的感情纯之又纯,我便没脸打上门去了。”

蓉姐儿摇头表示仍是不解,茗哥儿笑道:“这是父母的房中事,你我不方便多管,尤其是你,如今也是大姑娘家了,更不该懂事地回避这件事,一切有我呢,你不要多插手。快回到祖母那里,小心她寻不到你,又要你学规矩了。”

蓉姐儿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茗哥儿看着日头心中暗叹:丈夫孩子皆不在你的心间,母亲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最终李瑶琴打消了和离的念头,她可以舍弃那份鸡肋般的感情,却不能不为儿女们考虑一下,儿子倒也罢了,将来的国公爷,自然不会说不上好的亲事,再则如今儿子大了,与自己也越来越生分了,所以她担心的是与自己极亲近的女儿。

有一个因为丈夫纳妾而和离的母亲,将来必会影响到女儿的亲事上来,况且以林景周的年纪来说,难保他将来不再续娶妻子,有了后娘也便有了后爹,她实在舍不得儿女受苦,偏以大齐的律法来说,她又无法带走儿女。

再者和离后她李瑶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以李夫人的脾性,定不会让自己拿着嫁妆在外逍遥过活,必会逼自己入佛门的。

她如今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人生才走过一半,若是在现代正是大好年华活得最为恣意的时候,让她青灯古佛清心寡欲,实在折磨死人。

当然因为庄承荣曾有令鼓励再嫁,然以她的年纪,在这古代又能寻到什么好的人家?在这个早婚的时代,真不好找年纪相仿的单身男子,如果真是单身,她还真不敢嫁。

如果寻个妻子去世的鳏夫,不仅有儿有女,院里也定少不了妾侍,况且是半路的夫妻,情形只怕比现在要糟糕千倍万倍,况且在这大齐的天下,她要想寻个无论品貌官职才能高于林景周的人,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至于以死哀悼自己丢失的爱情,李瑶琴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她不确定自己死去是否能回到现代或者回到上一世,自己真死了倒不紧,他林景周这个渣男却不值得自己去那样做。

林景周见李瑶琴终是打消了和离的念头,不由轻吁一口气。

不管妻子之前如何的三心二意,对于他来说,十几年来对妻子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就算对妻子有恨有怨,可十几年的习惯哪里能改得了,心中仍是不舍,虽然她只是为了儿女留下来,让他多少有些心酸。

在李瑶琴的坚持下,林景周只在府中给了梦儿一个妾的名份,却没有去官府上档,夫妻二人在人前也是恩爱如初,可日子过得甜苦,也只有他二人明白。

第三二七章 事后诸葛

林景周每每去李瑶琴院里,不是被撵了出去,便是得到李瑶琴冷若冰霜的对待,每当这时,他会也心里发狠,明明是妻子有错在先,如今倒是自己理亏了。

可每当他因心冷去了梦儿的院里,虽可享受梦儿全部的尊崇和贴心的服侍,但眼前总会闪现着李瑶琴的悲苦,觉得妻子就算是心意不定,到底没有真做出什么来,倒是他却实实在在背叛了他们感情,这让他心里内疚不已。

但真让他把梦儿送走,他又着实做不出来,一来他贪恋梦儿带给他的那种全心依赖的感觉,二来他觉得唯有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才能刺激到李瑶琴,使得她在心里重视自己,这样让他在心痛之余又有些痛快。

而李瑶琴则在过了最初痛恨林景周的时段后,想到的便是他的好,心里也有些悔意。

可是每当看到林景周时,她又忍不住想林景周是刚从别的女人院里来的,便忍不住恶心,如果他爱自己就该让那梦儿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所以自然没有好心情对待丈夫,但真看到丈夫走了甚至是去了梦儿的院里,她的心里又是满满的愤恨与难过。

夫妻二人彼此折磨了几年,俱是心神疲惫,林景周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于是在儿子成亲后,向皇上请求前去边关驻守,这一去就好多年不得归来。

而在林景周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李瑶琴也在不断地反思自己这一辈子的生活,她不由感叹真是穿越小说害了自己。

在那些穿越小说里,哪个女主不是身边围着众多的青年才俊,一个个为了得到美人心什么都可以放弃,而女主总是在挑挑拣拣,暧昧不清,但那些男主男配们却统统无视,只会使出浑身解数。以求抱得美人归。

更奇特的是,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古代,女主与众男纠缠还能不坏名声的,背叛了男主男配也只是因为男主男配做得不够好,女主完全是无辜的,这明显是作者在意淫。可偏偏自己竟拿它做了教科书。

更可笑的是,自己颠倒了前后顺序,挑拣应该是在出嫁前,而且感情也不是靠挑三拣四得来的,并且一旦出嫁。便要遵守婚姻的规则,忠于对方。

可笑自己当年因太过虚荣,只计较了利益得失却将感情之事看得轻了。故没有勇气拒绝这门在世人眼中极佳的亲事,以至于婚后与林景周不能举案齐眉,偏林景周又是意志不够坚定的古代男,终是让一个梦儿插了进来。

夫妻之间有矛盾不要紧,只要有爱总能解决,可是平白插入一个第三者,便如一根刺插在两人心间,稍一靠近。便刺得心痛。

如此一来,夫妻二人因数年才得见一面,或许是因着距离产生美。夫妻二人倒是能和睦相处一段时间,尤其是在梦儿因思念林景周病逝之后。

林景周去边关时,思量再三。终是没带梦儿一同走,当他得知梦儿病逝后,心中颇是复杂,自己终久是害了她的一生。

因为梦儿无所出,不出几年便被众人遗忘了,好似府中并无这么个人一般,世人也只看到定国公林景周与夫人一生恩爱,定国公夫人李瑶琴也成为除懿宸皇后外,让无数闺中少女羡慕的对象。

且因林景周父子的功业和蓉姐儿的出众,又让京城众人觉得李瑶琴主持后宅亦是功不可没,这夫妻二人果是天作之合。

李瑶琴知道丈夫怀疑是自己对梦儿下的手,她也懒得解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个梦儿明知林景周是有妻子的人,却还要凑上前来,偏林景周宁愿让那个小白花日日在自己跟前装柔弱无辜膈应自己,也不愿送走或带她去边关。

李瑶琴还真没把那个梦儿放在眼中,她不会去难为她,却也不会大度地去照拂她,只是这大宅院里向来捧高踩低,况且是一个无儿无女又不是家生子,梦儿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了。

李瑶琴如今也淡看那些虚名荣耀,只希望赶紧过完这一生,将来能重生到现代,再也不要投身到古代吃人的深庭内院里来。

想到这里,李瑶琴不由羡慕起沈秋君的好命来,庄承荣身为皇上竟能做到一生独爱她一人,即便帝后二人也曾兵戎相见,但仍能立马雨过天晴,和好如初,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庄承荣从来不给任何女子机会,因为没有外人横亘在内,夫妻间自然可以万事好商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在京城人看来,林景周得享齐人之福倒也罢了,关键是定国公世子夫人独宠的神话被一个长相似她的小姑娘给打破了,也给珍姐儿竖起了一个榜样。

环姐儿姐妹二人一言不发地回到永宁侯府,先去见过沈夫人后,因环姐儿有话要对祖母说,便让珍姐儿先回自己院里休息。

珍姐儿这一次进宫也确实心力疲惫,便向祖母告了罪,先行退下。

珍姐儿刚走到花园子里,顶头便遇到了兰姐儿。

兰姐儿看到表妹一脸的灰败疲惫样儿,便知她出师不利,不由笑道:“早上我便说你这样子怕是不成的,如今看来倒果被我给言中了,对于如今皇上,我可比你要了解的多。”

珍姐儿冷笑:“事后诸葛。”

兰姐儿便道:“不要小看了我,你今日的情况不外乎两种,一是精心装扮一番,却没有机会见到皇上,白白费了心思。二是见到皇上,只怕也没引起他的注意,哦,说不定是被他训斥一番呢,如果被训斥,皇后也必会知道,说不得要赐婚于你呢。”

珍姐儿不由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兰姐儿:“你是如何知道皇斥责于我,以及皇后要过问我的亲事?”

兰姐儿见此,顿时觉得这珍姐儿并不是皇后的对手,当然表妹输了,于她也没什么影响,但一旦表妹凭着青春活泼胜了,借着这么一个蠢人,她倒能更好地做自己的事了。

兰姐儿笑道:“皇后少年老成,年纪轻轻便是一脸的暮色,若没有几分手段,皇上岂能十数年守着她,且又因这十数年的习惯,自然只爱她这一类型的人,就如定国公世子纳个妾也要照着夫人的样子来找,都是一样固执的人。这乍见了不同的女子,心里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珍姐儿嗤道:“我可不耐烦做别人的替身。”

“没有人愿意做别人的影子的,”兰姐儿微笑道:“这不过是权益之计,只有让皇上接受了你,你才有机会展现你自己的魅力所在,让皇上明白原来天下间还有比皇后更有趣味的人,这样你才能打败皇后并取而代之。”

珍姐儿细思也觉得有道理,又狐疑道:“难道你真要帮着我,我可不相信你有这好心。”

兰姐儿叹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如今我也不得不实话对你说了,你的父亲有意把你许配给我弟弟,如今我们一家只求在府中苟延残喘,哪里还敢招惹你这尊大佛,我还真怕弟弟因此把命搭上,可是如今皇后既然提了你的亲事,我就怕她顺水推舟一箭双雕。”

珍姐儿心中大骇,她就知道兰姐儿不会有那等好心,但她不相信父亲会狠心让自己嫁一个朝不保夕的病殃子,可是兰姐儿在这件事上是没有说谎的必要的,看来事情是真的了。

珍姐儿忽然觉得心中凄凉,她原本以为可以是自己终生依靠的父母,如今竟是统统靠不得了,想到这里,珍姐儿顿觉失魂落魄,也顾不得兰姐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只是恍惚中走错了路,没有往自己院里去,倒反走向祖母的主院来。

环姐儿虽然生妹妹的气,不过到底是亲姐妹,故向祖母回报进宫之事时只报喜不报忧,沈夫人听了也极为欣慰。

环姐儿又道:“姑母一切都好,见到我们也极其高兴,不过倒是有些忧心珍儿的亲事,说是她如今年纪已长,也该早早看着点了,看准了她就请皇上赐婚呢。”

沈夫人只点头,却不说话,环姐儿只一心想自己的心事,倒没注意到,又小心说道:“今日进宫,孙女才发现妹妹自小长在边关,这规矩上便差了好些,如今借着说亲,还请祖母寻个规矩好的嬷嬷好好教导一番才是。再者,她到底是个要说亲的大姑娘家了,规矩上又欠妥,这宫里向来事非多,以后还是能不让她进宫就不进宫,免得冲撞了人惹来了祸事。”

沈夫人这时方才叹道:“规矩这事好办,只是她的亲事却有些棘手,昨日你父亲还对我说,要将珍儿和桂儿凑成一对。”

这时正欲转过后窗进入房间的珍姐儿不由一顿,就听环姐儿惊叫道:“父亲怎么会此想法?桂儿人倒是好的,只是他的身子骨…再则以他现在尴尬的身边,这亲事也不好御赐呢。”

接着响起沈夫人的话来:“还不是你母亲做下的孽,使得你父亲对你大姑母一家心有愧疚,如果真让他知道皇后许下赐婚一事,怕又要在其中做文章,以正桂儿的身份呢。”

第三二八章 寻机进宫

珍姐儿也顾不上听祖母与姐姐咕哝,毅然转身离去,来到花园里,对尚未离去的兰姐儿说道:“我的命运不会任由别人主宰,我要你帮我。”

兰姐儿没有因为表妹的口吻冷硬而生气,脸上反而现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