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这回终是没忍住骂人,“我理解你爷爷。”

他这般可不就是故意阻碍凰音与她见面,这样的铁牢,饶是那掘地的小子本事再大也不管用了。

铁锹掘铁板,可能掘的动么?

对于她的爆粗,东方荣辰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了,为兄就不打扰六妹你歇息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反抗自然是无效的,瑾玉冷笑一声便一言不发地踏了进去。

与其被人押着扔进来,倒不如她自己走进来。

见瑾玉毫无埋怨地踏了进去,东方荣辰满意一笑,转过身便带着跟在身后的东方念琴离开了。

他这一走,那两名狱卒自然也跟了上去,很快地诺大的地方只剩下瑾玉一人了。

四下无人,瑾玉便将自己一直捏着的手心打开,上面躺着的赫然就是东方念琴方才偷偷塞给她的药丸。

那丫头掐着她的脖子时在她耳旁说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东方珩要杀凰音,有什么理由?莫不是还是为了那皇室的声誉着想么。

原本她是男子的身份便与凰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当时便引起了东方珩的不满,如今她身份拆穿了,这样的世道身为女子本就更该恪守本分三从四德,东方珩是认为她依旧给东方皇室抹黑了,这才想除了凰音?

东方念琴说这是解药时的模样不似说谎,且她对凰音的感情从未掩饰过,她此次借着打她的机会将这解药塞给自己并非假意?

思索再三,敏锐如瑾玉却还是将药丸收了起来并不吃下。

方才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就连东方念琴说的东方珩要杀凰音也不过是她片面之词,不到紧要关头,这药丸还是先存下来罢。同一时,凤仪宫中——

端庄肃穆的大殿之上道道清音缭绕,盘腿而坐的白衣少年垂下眸子以手拨着琴弦,那般专注,好似偌大天地之间眸中仅剩那手中琴。

指尖流泻而出的音律柔和绵长,曲调悠然,倏然间间指下一个轻按,琴音募然变换,这一次,是由如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带着回旋的荡漾,高声好似要扬透了长空,铮铮之音似要冲破天际,未几,再次转音,曲调悠悠清然,仿佛漫步云端。

如此音律饶是连东方珩都有些恍然。

除了幽若的琵琶曲,似乎真的挺久的时间没有听过这般好听的旋律了。

晃神之下,那白衣少年指下再一个转音,但这次所带起的却不仅仅是琴音,还夹杂着数道大殿之外守卫惊慌的叫喊之声——

“有刺客!”

“保护陛下!”

忽如其来的喊声将东方珩的思绪拉回,听着外头的声音,眉头微微一敛,而那跟前的白衣少年,指下动作骤然停顿。

低垂着的脸庞在任何人看不清的地方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抬眸之时却是带些许的惊慌,“陛下,外面…”

话未说完,数道黑影已然从大殿之外掠了进来,人人手执长剑,有几人的长剑之上还带有殿外头侍卫的血液,随着他们飞身而入,滴落在大殿的地面之上开出朵朵血色之花。

这些杀手均是一流,凤仪宫外的守卫抵御不住,由着大殿之外的黑衣人一个一个掠了进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然进了数十人,但凤仪宫中并非仅仅只有东方珩三人,眼见黑衣刺客传入大殿之中,立即便有同样身着黑色劲装的影卫从暗处现了身,与那些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

东方珩眉目一凛,望着那缠斗在一起的道道黑影,沉声开口,“留活口。”

话虽是这般说,但细细观察起来那些黑衣刺客的身手却与他这宫中暗卫也差不了多少,斗了好一会儿双方久久僵持不下,东方珩眸光微讶,自年少登基到如今,这其中自然有碰上被行刺的时候,他遇到过的刺客不少,这一次的刺客可谓是能在他这些精心培训的影卫之手底下僵持最久的。

就这思虑片刻的功夫,已然有人从缠斗之中脱开了身,剑芒划过空气,黑色身影直直便朝他掠了过来,那人眸光锐利森冷,手中长剑直逼他心口而去。

东方珩眸光一厉,望着那利剑袭来却并不躲闪,一个抬手气运于指尖便扣上了那长剑的剑尖,使得那剑停滞不前,那黑衣刺客见此眸光微讶,眼见行刺不成,便一个使劲将剑势撤了回来,一个利落的转身剑势随着一转竟是朝着一旁的萧皇后而去。

这样的变故东方珩始料未及,想要去阻止亦是来不及,萧皇后见那剑势朝她而来不免讶然,身形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但她的动作岂能快得过刺客的剑势,眼见那人逼近,她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一剑穿心的时候,眼前募然白影一闪,那柄本来要刺入她身体之内的长剑指尖没入白衣少年的胸口。

萧皇后愕然,显然是想不到这初见的少年会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为她挡剑,“你…”

话未说完,身前的少年以手扣上胸前长剑,忍着疼痛将其拔出,手中贯注了内力的劲道,让那黑衣刺客有些招架不住,也就在僵持之间,他募然抬起腿将对面那人的身体狠狠地踹飞了出去——

“叮——”长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然而这般的动作于他而言已是十分牵强了,下一刻,便无法抑制地身形朝后倒去,但并未触及地面,因为身后有人已然将他软倒的身躯扶住。

费力地抬眸望了一眼上方的人,而后渐渐磕上了眼眸。

萧皇后看着那双与瑾玉万分相似的瞳孔紧闭,心中竟募然一抽。

东方珩见此眉头一皱,上前将那刺客掉落的长剑捡起,而后竟也亲自动手加入了缠斗之中,这一伙刺客中较为厉害的便是方才去刺皇后那人,但那人已被叶茫所伤,这批刺客顿时便少了一份力量,而他的再加入,顿时让刺客陷于了弱势之中,片刻之间,已有几人负伤。

“撤!”不知谁喊了一声,黑衣刺客纷纷撤回了手中剑势,不再恋战,身形毫不留恋地迅速掠向大殿之外。

东方珩冷声喝道:“追!”

此话一出,大殿之中的影卫纷纷随着黑衣刺客掠出大殿追着他们而去,东方珩一把扔开手中的长剑,转过身便见着萧皇后怀中躺着那替她挡剑的少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那一袭白衫分外刺目。

萧皇后似是还未从怔愣中回过神,直到他迈步走近,忽听她抬眸大声地朝四周喊着——

“传御医,传御医!”袅袅焚香环绕的寝殿之中,软榻上躺着容颜秀气的白衫少年,东方珩站在一旁,淡淡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子,但见她目光落在软榻之上的人之上,神色担忧。

“皇后,你似乎挺紧张他的?”

相处多年他清楚她的个性,她冷傲无情,除了对瑾玉才会上心从没见她关心过其他人,不像是因着有人替她挡了一剑她便动了怜惜之心。

萧皇后闻言,神色有些恍然,只望着软榻之上的人,低喃着道:“他…”

“陛下。”忽有宦侍的声音传来,东方珩回头一看,正是他往日的随侍太监,且身后还跟着一人,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竟是夕照太子花未寒。

“陛下,这还没到太医院半路上奴才笨手笨脚的撞上了夕照的太子,太子问起来,奴才便回答凤仪宫这边有人受了伤,太子说自个懂医术,再去太医院恐怕有拖延,故而便将太子请来了。”

“陛下,有礼。”花未寒淡淡道。

东方珩此刻自然也不计较是谁来看,只道:“既然太子懂医并愿意出马,那便请太子看一看罢。”

花未寒迈步到了软榻跟前,查看了一下叶茫胸口的伤势,片刻之后眸光落在他面容上,这一看却叫他面上微讶。

一旁一直注意着他神色的萧皇后见此,忙道:“可是情况不乐观?”

“不,剑未触及心脏,上药包扎之后加以调理便能好。”花未寒说着,伸手去解叶茫的衣衫,待将伤口处理完毕后,他才起了身,“伤口上缠的纱布每日都要更换,这段时日需忌酒忌辛辣。”

“有劳太子。”萧皇后这般说着,忽的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既然能医得好,为何方才你何以惊讶呢?”

花未寒闻言便是犹豫了片刻,这才道:“也许皇后娘娘并未发现他的怪异之处。”

萧皇后不解,“何处怪异?”

“通常受这样程度的伤,面色不可能无泛白迹象。”花未寒道,“但他的脸色从方才到现在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此话一出,身后传来东方珩低沉的声音,“也就是说…”

花未寒淡淡道出了答案,“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萧皇后眸中愕然,脑海中闪过那双能触动她心底的眸子,忙道,“你的意思是他现在的面目并非真实面目?”

花未寒道:“正是,原本这是个人的秘密,但听说陛下方才遇到刺杀,因此最好防着一些身旁的人,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便有些可疑了。”

“太子若有办法,便除了他的面具罢。”东方珩望着榻上的人,鹰眸之中划过一丝锐利,“宫中不能留来历不明之人,朕倒要看看他是何模样。”

花未寒闻言眸光微闪,而后朝身边东方珩的随侍太监道:“去准备一盆清水,再让人去永陵宫一趟,将本宫所住的房屋内书柜之上最后一瓶药拿过来。”

那随侍太监闻言退了下去。

凤仪宫与永陵宫隔得极近,不多时那药便被宫人拿了过来,另有人将清水被人端了上来,花未寒将那药瓶接过,将里头的药粉倾倒在水盆之中,片刻之后他将手浸入水中鞠了一捧水转身洒在叶茫的面上,在他脸庞的边际触摸着,而后在萧皇后与东方珩的注视之下,摸索到了那人皮的一角,缓缓揭开——

待那软榻之上的人的面容呈现在众人面前,一时寝殿之中响起了几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饶是沉静如花未寒望着这一幕也微微讶异,随后眸中浮现了几许笑意。

竟然…这么像。

“皇后,你能给朕解释一下么?”从讶然之中回过了神,转过身望着那面色震惊已然说不出话的女子,东方珩沉声道,“你都隐瞒了朕多少事情?”

“陛下,本宫还有其他事,这就告退。”眼下自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花未寒这般道了一句便直接转身离开。眼皮似万分沉重,胸口处的疼痛令他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颤动着。

这该死的林萧铭,明明事先打过招呼了,下手还是这般不知轻重,他倒真是能下的去狠手,那剑再进去一些,他直接就能归天了,还谈什么救瑾玉出狱。

十分艰难地睁开了眼皮,目光所及竟是陌生的装潢,鼻尖有淡淡的香气萦绕,而后是冰凉而柔软的物体触上面庞。

叶茫微微转过了头,所见的正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宫婢拿着湿毛巾替他擦拭着脸庞,这宫婢他有些印象,去过好几回永陵宫,似乎是皇后的贴身婢女。

希梦见他转醒望了过来,朝着他淡淡一笑,“七殿下,您醒了。”

七殿下?

叶茫微讶,这么快?

“你在叫谁?”微微敛了敛眉头,望着跟前朝他淡笑的女子,他面上似是不解。

“事到如今,七殿下就不必隐瞒了。”希梦将手中的湿毛巾搁回水盆子中,而后转过了身,再度回到软榻之前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镜子。

“如此容貌,根本无须进一步验证了不是么。”她低笑一声,将手中铜镜转了个面呈在叶茫跟前,让他能看清楚自己此刻的面貌。

望着那镜中呈现的容颜,眉如墨画,精致无双的五官中最为惹人注意的自然是那双桃花美目,这与瑾玉简直像了八分的容貌饶是他自己都微微一怔。

似乎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真容了。

他与凰音的初见,并非是那日在永陵宫瑾玉的屋子中,说来他们真正的死一次会面是在——雅芳阁的门口。

常年呆在凌霄山,下山之时他也没有注意些什么,那一日那也是他初到雅芳阁那日,被凰音看了真脸,后得知他是即将前去望月皇宫的使臣,那么如果自己要混入皇宫若是被认出来也不好,那时的他从未见过瑾玉长得什么模样,但想来也知道若是同胞兄弟自然会有相似,他入宫不过是为了查探并不想暴露了身份,第二次下山便带了人皮面具,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这一段时日已经都习惯了这个面具,乍然被揭了下来望着镜中的面容饶是他也有些恍惚。

初见瑾玉那日他强装镇静努力不让她看出来,那是他就知道他掩饰面容是正确的做法。

“醒了么?”忽有低沉的男音传入耳膜,他微一抬眸便见东方珩走到了榻前。

第149章 你代她死

更新时间:2014-8-20 16:51:22 本章字数:6218

“陛下…”望着自己跟前的男子,他这般开口道了一句,哪知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率先打断——

“你不该这么叫朕。”东方珩垂眸望着榻上的人,“你应该同玉儿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般,唤朕父皇。”

父皇?

这两个字哽在了喉间好片刻也难以唤出声,叶茫不禁淡笑,“您难道不觉得这样有些突然。”

“那又如何,总归朕是接受了你,那么给予你皇子的身份也是应该的。”东方珩这般说着,语气极为平静,“还说,你还不愿意接受朕?”

叶茫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只是还有些不大习惯。”

从师父告知他他是皇子殿下时他可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事实,未想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他的亲生父亲,只花了这么片刻便接受了。

虽然是早与林萧铭安排了这么一出,在这之前也与花未寒先打了一声招呼,但等事情真正发生了,他却依旧有些恍惚。

几个时辰之前他与东方珩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识的人,这会儿替皇后挨了一剑醒过来便要与他父子相称。

“那便学着习惯。”东方珩说着,在软榻边坐了下来,“你们姐弟二人少说也有八分相似,见了玉儿你应当早该知晓你自己的身份了,你明明身在皇宫,又为何不让朕与皇后知道。”

“其实也不算是隐瞒,只是没有机会见着。”叶茫淡淡地笑。

“想见朕与皇后还不简单,既然都入了皇宫,那么你只要以真面目示人,见朕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东方珩抬眸看他,“若不是玉儿出了事,你莫不是想一直藏着不现身?若非你替皇后挨了一剑正巧被能看穿你易容术的夕照太子所救,可是要一直将真面目隐藏下去?”

叶茫闻言,亦是抬眸迎上了东方珩的视线,望着那双鹰眸之中不容敷衍的威势,他道:“也许是。”

东方珩微微敛眉,“原因。”

叶茫只简洁地回以两个字,“自由。”

东方珩道:“皇宫之中难道不自由?你看朕以前对玉儿,何曾干涉过她去干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叶茫摇了摇头,“我要的是畅游天地间的那种无拘无束,也许在世人眼中的皇宫与我眼中的不一样。”

皇宫虽华丽,在他眼中却与牢笼无异,而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束缚着太多人的一生,能将单纯的心思变得险恶,能将简单的事物变得复杂,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看到了这里的人心叵测,兄弟姐妹之间的你争我夺阴谋陷害,也许在这个地方,亲情都会淡漠的令人寒心。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长大。

但这些话他绝不会说给东方珩听,他会告诉他的仅仅是喜欢自由的这个理由。

“说的简单一些,你是觉得宫里太闷,不如外面的花花世界?”东方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叶茫的意思理解成这般,“也是,你不是自小在皇宫长大,自然对外面会有所留恋,那么恢复了身份,你想去游山玩水朕也允许你,以前如何过,今后依旧如何。”

叶茫闻言,静默了片刻才道:“以前,我常年呆在凌霄山上…”

难道今后也能一整年地不回宫?

叶茫暗笑,怕是不可能。

果不其然,东方珩面色微微一遍,“又不是修道,总呆在山上做什么,朕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要知道,朕是断然不会让朕的儿子流落民间,你皇子的身份恢复是必然的。”

叶茫不再有异议,只道:“那我之前弹的曲子您可还满意?”

忽然转了这么个问题,东方珩笑了笑,“你想见你六姐?”

他先前是承诺过若是叶茫弹得曲子符合他的意便让他见瑾玉,哪知他这会儿伤还未好依旧还惦记着这个事情。

“您所介意的不过是因为六姐不是男儿身,如此一来少了一位皇子多了一位公主。”叶茫顿了顿,道,“那么如今我回来了,是否可以替补您心中那块空缺,往好的地方想,您不但没有少了一个儿子,而是多了一个女儿。”

“话虽如此,但她毕竟欺瞒了朕这么多年,总归是该给点教训,但朕不会让她吃太多苦的。”叶茫的话到底是起了作用,东方珩淡淡道,“不过是先关押她几日而已,也许再过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了。”

再过几日就能见到她?

叶茫眸光微闪,东方珩这般说真是不计较她欺瞒身份的事么?

他此次以这样的方式回归皇室便是为了能帮衬瑾玉逃过一劫,再则日后随意出入皇宫各个地方也方便许多,却不想,事情太过顺利,顺利的让他…不禁心中起疑。

微微抬眸望了一眼身前的人,他道:“我一会儿可否去见她?”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留在凤仪宫养伤哪儿也别去的好。”东方珩闻言只是这般回着,“朕担保你伤好之前是可以见到她的,想必你也有许多话要与你母后说,这几日便让她多陪陪你吧。”

如此说,便是拒绝了他的要求了。

叶茫眸光一沉,却不再有所要求。

这皇帝的性格他还未摸透,还是不要与他讨价还价的好,反观皇后,那个将他带到人世间的女子,想来更好说话罢。

“我有一个问题,六姐的身份被拆穿的如此突然,她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从宫人口中得知瑾玉身份暴露是让东方荣辰亲手挑了发冠,东方珩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许是早已知道,亦或者说,东方荣辰会有这样的动作也是经过了东方珩的同意。

东方珩闻言并不先回答,只道:“你与她相处的这些时日可有发现她的身份?她又知不知道你是她弟弟?”

“我并未发现她是女儿身,而我的身份,她应当是早有怀疑,只差进一步的确认。”叶茫道,“少有女子的性格如同她那般,我真是没有看出来,原本…还以为是哥哥的。”

“她掩饰的的确很好,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东方珩只说到这儿便不再多透露,“要不了多久你会知道原因的,现如今朕还有要事,你先休息罢。”

东方珩又吩咐了几句,而后便起身离开了,出乎叶茫意料的是,他并未问起自己这些年在宫外是如何生活的。

不过除了东方珩的态度令他琢磨不透,事情几乎是按着他料想的发展并未偏离多少,但即便如此,他心里依旧有一丝不安。

微微叹了口气,且走且看吧。六殿下于三日之后,押到御阳宫大殿上赐予鸠酒的消息散发出去之后不多时便已传遍了整个皇宫。

对于此事尚且不知的,也许除了在凤仪宫中养伤的叶茫之外便是瑾玉本人了。

“对了,小七原本是姓叶的对么,不过朕既然认了他皇子的身份,那么以后便不能再用这个姓氏了,该冠上东方的姓氏才对。”凤仪宫大殿之中,东方珩端坐在白玉打造的桌边,望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女子,“朕下令赐玉儿鸠酒的事情你莫要透露给小七,免得届时毁了朕的计划。”

“你与小七说再过几日就让他与玉儿相见可是真的?”萧皇后此话一出,只见东方珩的脸色微微一沉,但她并未就此打住,接着道,“若是凰音不出现,你是不是真的要毒死玉儿?”

东方珩冷哼了一声,“皇后倒是将朕的话听得清楚。”

“不错,你与小七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萧皇后冷笑道,“你才认了他,便这般敷衍与他,你以为瞒着他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我们都不在他身边,他对我们又能有几分感情,许是跟玉儿感情更好一些,你这么做就不担心他知道了以后对你失望。”

“皇后,事情还未发生,你莫要庸人自扰。”东方珩说着,竟笑出了声,“皇宫地牢守卫森严,你可知那凰音为了见玉儿竟把地道掘到了她所在的牢房之中?虽然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可见他对玉儿并非没有真心,情这种东西极其脆弱,一旦触及,便是最大的弱点。”

“你先前说他隐瞒身份对玉儿许是没有几分感情,现在又说他是真心,我已经不晓得该相信你哪番说辞了。”萧皇后将手抵在额上,半磕着眸子似是有些疲惫,“你究竟是想如何?”

“想如何?”东方珩眸光一沉,再次开口声音却是极轻极轻,“自然是除了那个孽种。”

萧皇后自然是听见了,睁开了眸,眸底一片凉意涌动。

“为了不让他们相见,荣辰将玉儿换了个地方关押。”

身旁传来的话让萧皇后倏然回过头,“关哪儿了?”

东方珩淡淡道:“铁牢。不仅如此,暗中还有一级的暗卫看守,她插翅难逃。”

“东方珩!”再次不管不顾身旁的人是何身份,萧皇后猛然站起了身,眸中尽是怒意。

“皇后,朕虽然挺欣赏你与幽若近似的性格,连生气的模样都那般像,但你毕竟不是幽若。”东方珩唇角的笑意冷冽,“容不得你总是对朕大呼小叫的,坐下。”

萧皇后闭上了眸子,定了定心神,而后坐了回去,再次开口语气冷冽,“别总拿我跟旁人比较,我就是我,她是谁我不认识,更不想了解!”

“你不想认识那便最好。”东方珩冷冷道,“朕总会找到她的,届时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你的地位朕不会动摇,但是你最好能安分。”

萧皇后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身旁的这个男子,一旦有事情牵涉幽若,他便好似完全魔怔,无药可救。

“这么些年朕对你也算仁至义尽,皇后你该知足了。”东方珩淡淡笑着,还欲再说什么,忽有一道清脆的音色传入耳膜。

“铮——”

不似古筝的韵味悠长,而是如山泉流水般缓徐低回,分外好听。

那是琵琶曲。

东方珩在这一瞬不禁有些晃神。

这样的琵琶音——

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那轻灵的女子怀抱一把玉石琵琶,手指拨弄琵琶弦,转轴拨弦之余,还不忘朝他浅浅地笑。

那是他听过的去好听的曲子,从那次之后便再也不曾听过了。

“铮——”又是一声曲调弹开,音色清脆却一改原先的山泉流水缓徐低回,弹奏间带上了几分快意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琵琶音荡开圈圈涟漪萦绕在大殿之中,听在人耳中只觉得好似带着不可抵抗的诱惑,诱使着你磕上清明双目,沦陷其中。

这是——

东方珩骤然从恍惚间回过神,再看一旁的萧皇后早已是眸光半磕几欲昏睡,她的定力自然不若自己的好,此刻已被那诡异的琵琶音影响到了。

“招魂引…”道出了这三个字东方珩的眸光在这一瞬变得阴凉无比。

这是望月以外的西部,一个据说是库西族引进的一种类似于摄魂术的旁门左道,以琵琶为引,弹奏之时需要以内力辅助,此曲能乱人心神甚至于能让人清明尽失,而后做出一些本身不会去做的事情,仿佛被妖魔鬼怪勾走了魂魄一般,故称此曲为招魂引。

摇了摇有些混沌的头脑,东方珩望向大殿门口,这一看却让他瞬间怔愣。

眉目如画的绝色少年缓缓迈步而来,行走之间衣带轻跃,他眉眼之间一派泰然自若,手中怀抱着的赫然是一把棕红色的五弦琵琶,手指拨弦,察觉到了东方珩的视线,他抬起了潋滟的眸子,望了过去,朝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带着阴凉的诡异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