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对,报仇。

“总算找到你了,六姐。”身后突兀地响起了一道男音,她脚下顿了一顿,下一刻便又径自走了。

她猜到了身后那人是谁,亦不知他喊自己做什么,因为这些她全然不关心。

“我叫你你不回一句话便罢了反而越走越走,这是为了哪般?”身后响起那人加速的脚步声,不过片刻便到了瑾玉跟前,望着她的模样,摇了摇头,“这乱糟糟的头发,亏了你还能顶着它四处跑。”

瑾玉闻言抬眸望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受,但我依旧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叶茫站在她跟前,望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地发丝,伸手帮她拨到了耳后,“你对他所投注的情意就这般深?为了他愿意跟养育了你十几年的父皇结下仇恨?”

“我不是他的女儿!”瑾玉冷声道,“我跟这儿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何必考虑这些?”

跟这儿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包括他?

叶茫只当她是在气头上随口说的,听闻此话虽心中不大顺畅,却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今后,呵呵呵…”瑾玉此次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捂唇诡异地笑了两声,这样的笑声叶茫听了只觉得心中不安。

“你…”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瑾玉似乎不想听了,转了个身便迈步而走。

蔚蓝的天空云霞沉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赤裸着脚缓步而行的女子身上,黑色曳地长裙华美妖娆。

她仿若失神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后,轻启唇吟唱——

身后,一袭白衣的少年望着她的背影,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惆怅,终究是没有放心,抬步跟了上去,在离她几丈之后,便听到了她低声的吟唱,似有一分幽怅,却又清凉至极——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来世今生,来世他生,无尽无休…

有人说,如果你已经不再拥有,那么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随着黑色裙摆的晃动,她一路走过,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溢出眼角悄然滑落,不多时,纤细的身影一滞,而后朝后仰倒…

身后的白衫少年见此立即上前,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扶好。

此刻她的身体处在极差的状态,她却还能撑着跑了这么一路。

望着她苍白精致的容颜,此刻那双美目紧紧闭着,他长叹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永陵宫而去。瑾玉再一次醒来,又是两日后了。

“殿下,你总算醒过来了。”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珍华那张焦急的脸庞,而后便是见她朝身后的一干宫女道,“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食物来。”

“殿下,登基大典就在一个时辰之后了,殿下是否该准备一下了?”娇脆的声音自珍华背后传来,瑾玉淡淡地望了一眼说话之人,但见她手上的托盘中是一套看似极为华贵的白色衣裙,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人,手中的托盘之上竟然是——一个形状雕成莲花的银冠。

那二人见瑾玉望了过来,齐齐垂首道:“奴婢们服侍殿下更衣。”

“殿下才醒过来,你们便催着她做这个做那个,试问殿下一点东西没吃,哪有力气去?”一声低喝募然响起,是宝玉踏入了房中,手中端着的是一碗清粥与几个小巧的包子。

“可是,可是…”被训斥的那二人低下了头,“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

但这话说出来,却是无人搭理她,宝玉将食物端到了瑾玉跟前,开口道:“殿下,多少吃一点吧,否则身体也会撑不住的。”

她这么一说,瑾玉倒也真的有了反应,望着那盘上的包子,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唇间咬了一口。

珍华二人见此,还未来得及开心,哪知瑾玉又将那咬了一口的包子放了回去,“不好吃。”

“不是他做的,我不吃…”这般道了一句,而后她又偏过头躺了回去,“去跟皇上说我身体不适,登基大典便不去了。”

“殿下,这怎么可以!”那端着衣服的宫女霎时惊叫出声,却在珍华的一个瞪视下噤了声。

“阿瑾,你如此对待自己,岂非是对不起哥哥。”忽的一道少女的叹息声传入耳膜,瑾玉怔了一怔,而后坐起了身望向此刻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的鹅黄色裙衫的少女,但她却不是空手来的,手上亦是端了一碗粥,走到了床前,她开口道,“你不妨试试,我手中这碗粥合不合你的胃口。”

白菜瘦肉粥,一如他当初作于她吃的那碗。

鬼使神差般的,伸手拿调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这么一尝,舌尖触碰到熟悉的味道,像是发现了什么万分值得欣喜的事情,在众人的视线下,她一个翻身下了床朝着房外奔了出去——

“阿音,阿音——”

“殿下?”望着那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人忽然便有了精神,那端着衣物与头饰的宫女面面相觑。

“殿下这是…”望着瑾玉奔门而出,珍华愣了片刻,而后下意识地看向了阿澜手中的那碗粥。

整个永陵宫的人都知道凰音公子擅长厨艺,而他做的东西从来都只有殿下一个人吃。

“这是我做的。”阿澜叹了一声,“好歹跟在哥哥身边那么久也学了几道像样的菜,母妃也最是喜欢吃着粥,我便学着做了,赶紧去将阿瑾寻回来,冷了便不好吃了。”

话音落下,房内的人好似才反应了过来,忙跑出了门去寻瑾玉的身影。

“阿澜公主,你…”珍华望着眼前的少女,动了动唇想问什么,终究是没问出来。

当初她让她画皇宫的路线图时,她便已经怀疑她是否真是只有孩童的心智,如今——

阿澜自己都不愿隐藏了,她再问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宫廷险恶,装傻何尝不是一种生存的法则?

“我要走了。”阿澜将手中的粥搁在了一旁,而后将手伸入袖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珍华,“这是我所会的几道跟哥哥学来的菜,程序我都写在上面了。”

“公主要回国了?”将那张纸接了过来,珍华道,“奴婢替殿下谢谢公主了。”

“嗯,是该回去了。”阿澜垂眸道,“不过,还真有些舍不得望月。”

“舍不得那便不要走。”忽的,有少年稚嫩而清凉的声音传入耳中,房内的众人均是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因为这声音是——

望着那踏门而入的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少年,众人忙跪下了行礼,“参见皇上——”

如今,不是十一殿下,而是皇帝陛下了。

然这位少年君主好似没瞧见众人的行礼,只径自走到了那房中唯一站着的少女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便走。

珍华抬眸望了他一眼,“皇上,殿下她…”

“皇姐若不想去便不要去了,留在永陵宫休息罢。”说话间,已经扯着阿澜出了房门,他来的快去得也快,丝毫不给众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你,你抓疼我了。”阿澜被一路拉着到了房间之外不远的梨花树下,伸手去掰东方烨的手。

“你为什么要走?”东方烨并不松手,只是眸光沉冷地望着她。

“回我的国家,还需要理由么?”阿澜听他这么问忽然不挣扎了,抬眸迎上了他的视线,那双冰凉的凤目让她微微一怔,不仅仅是因为能联想到凰音,更是因为,这里头所包含的感情。

不悦,不舍。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去,你分明就是喜欢这儿。”东方烨冷硬道,“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你现下告诉我为何要走?”

“因为云若那儿已经传话过来让我回去了,哥哥不在了,姐姐也嫁了三皇子了,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公主,怎能一天到晚呆在别的国家?”阿澜说着,皱着眉头道,“你松…”

“这好办,我写一封密信给你们的皇上。”东方烨不带阿澜说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眼角的余光忽的瞥到了一抹白影,他忙望了过去,朝那人喊道,“七哥!”

叶茫听见了他的喊声,抬眸望了过去,见他拉着阿澜站在树下,便走了过去,“陛下,有什么事么?”

东方烨道:“七哥,我问你,以我现在的年龄,可以成婚么?”

叶茫愣了愣,而后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现在的年纪,替皇室开枝散叶未免过早。”

“那便先封后,其他的事儿等朕成年之后再说。”东方烨道,“劳烦七哥替朕写一道圣旨,朕要封后!”

此话一出,叶茫与阿澜齐齐一愣。

“皇上要封阿澜为皇后?”叶茫敛了敛眉,“朝堂之上的那些老古板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你封后。”

“朕娶皇后又不是他们娶,凭什么管朕那么多。”冷哼了一声,拉扯着身后的少女便走,“封后大典就定在三日之后,七哥,海选绣娘加工凤袍的事就交给你了。”

“东方烨,你开的什么玩笑!”远远地,还能听见少女的不满,“我早说了,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小了几个月又如何,朕比你高得多,年纪比朕高了一点又如何,等你长得比朕高了再说吧。”

“你松手,我不去!”

“这是圣旨,你没权利违抗。”

听着那愈来愈远的争论之声,叶茫摇了摇头,小孩子心性,就是这般急躁。

海选绣娘,这下子他有的忙了。

元景三十一年十一月十五,元景帝禅位于十一皇子东方烨,改帝号为元昭。新帝登基大殿之上,那原本该陪同帝王举行登基仪式的摄政湘王却不见了踪影,对此众多大臣弹劾其藐视君王,东方烨力排众议,只言湘王带病无法出席,而后在反抗湘王的一派朝臣前,再度下了一个足以令人吃惊的皇令。

登基大典三日之后,东方烨迎娶邻国十六公主顾映澜为皇后,执掌凤印,并赐其封号柔嘉。

第二卷【公子谋略】完

第155章 铭王

更新时间:2014-8-20 16:51:24 本章字数:11162

湛蓝的天空之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瓦顶之下,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之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御阳宫’三字。

这是望月元昭帝的寝宫,此时,半敞着的窗,有细细的微风吹进,拂过寝殿里头软榻之上少年君主清瘦的身躯。

“陛下。”忽有宫娥娇脆的嗓音响起,倚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凤目之中一派深沉,望向来人——

“这是陛下吩咐厨房做的莲子粥。”那清秀的宫女将粥端到了东方烨跟前,东方烨望了一眼上头蒸腾的热气,随手拿起搁在了一旁,而后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这宫女一进来便面色有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只需一眼便猜到了她要说的会是什么事了。

“可是赏荷宴出了什么问题?”

东方烨都这般问了,那宫女自然只能如实道:“陛下吩咐一定要知会的几人,也许…”

“不出席么?”东方烨的神色很是平静,“皇后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嗯。”东方烨淡淡地应了一声,“太后呢?”

“太后娘娘,据说感染了风寒。”那宫女说到这儿已经有些紧张地抬眸悄悄观察着东方烨的神情。

但见他闭上了眼,揉了揉额头,“湘王殿下呢?”

“她…”

东方烨见这宫女支支吾吾,不由有些不悦,再次开口语气已是不耐了许多,“是怎样便直说,你只需告诉朕今晚的宫廷夜宴有几人不出席便是了!”

那宫女被他这么一喝,身体一颤忙道:“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都不出席,浣笑郡主据说不在府中,而景王殿下出宫了好几日还未回来,湘王殿下是直接找不着人了——”

“现在的借口全换成了生病这般简单了么,还有更胆大的,直接就给朕失踪了。”冷哼了一声,从软榻上起了身,他迈步走到了窗前,望着云霞沉沉的天际,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

“转眼又是一年赏荷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犹记得往年的赏荷宴都是热闹非凡,唯有他一人呆在寝宫之中不愿出门,他生性孤僻不爱凑热闹,但如今为帝王,各式各样的场合都必须前往,即便是不想学着凑热闹也不行了。

再说阿澜与萧太后,早在立后前一日他便答应过阿澜给她绝对的自由,这一年以来她便是以各式各样的借口逃着一些重大的场合,弄得如今宫中人都言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终日缠绵病榻,可有谁知道那据说身体欠安的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蹦蹦跳跳?今夜的宫宴,她约莫又是想着逃了。

而萧太后,总是有意地躲避着自己,自她搬出了凤仪宫到了青镜宫之后便总说自个儿身体不适,原先他还会每日去她宫里请安,到后来,她却说只要清净不想有人扰她,索性连请安都免了,一年来能见她的机会都极少。

萧太后不愿亲近他的缘由,他心中自然是极为清楚的,却也不愿去想。

而那些兄弟姐妹们,虽说都有了自己的封地,但他却并未将他们遣回去,这宫中若是只剩他,那便真的太无趣了。

三哥齐王,至今并未改变多少,依旧如原先那般君子如玉,四哥康王,变化倒是颇多,宫中早有言传他不喜自己的王妃,平日二人就争执不断,如今,东方荣泽已经到了流连青楼楚馆的地步了,甚至还从民间带了好几个女子回去做侧妃,把花秋灵气得几乎冒烟,但这些是东方荣泽的家务事,即便招人闲话,他也无暇去搭理。

六姐湘王…说来如今最受关注的人物便是她了,因为现在的宫里头,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摸清她的性格了。还是六皇子之时,她是出了名的脾气差任性难招惹,而如今贵为湘王的她,依旧让众人避之不及,却不是因为刁蛮霸道,而是因为——疯癫无常,阴晴不定。

犹记得登基大典她为出面,直到结束之时,众人在御花园的荷花池畔找到了她,她独自坐在那儿,怀抱一把棕红色五弦琵琶,低低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儿。

那首歌儿,如今约莫是整个望月的皇宫里的人都会唱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她手上那把琵琶是凰音留下的,自那日之后,她时常一个人抱着那琵琶在宫中四处游走,时不时吟唱几句,有时夜深人静,宫人出恭之时听到清冷悠长的歌儿伴着幽幽音律,都吓得以为是见了鬼,颤栗不已地拔腿便跑,久而久之,那首曲子便被众人所熟悉,现如今半夜听到有人唱歌儿,也不至于吓得魂飞魄散。

宫中暗地里传湘王殿下是得了失心疯,一到晚上便不正常,只有白日的时候还好一些,但这些话已经被他赫令阻止,若再听到一句便直接杖毙。

七哥景王,自他登基以来便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时而宫中待几日,大多时间总是往共外头跑,只听人说,是与丞相的公子萧九月玩到一起去了,最喜一起同往雅芳阁与济州城西的地下黑市去玩,但他们去雅芳阁不是与东方荣泽那般沉浸温柔乡,而是去逛一会儿便回了,再掉个方向去黑市。

八姐丹阳长公主东方念琴,一年前被人刺伤于假山之中,说来也巧,被当时叶茫请进来的夕照二皇子,亦是铭王发现而后救起,虽说是腹部一刀刺得极深,但所幸保住了性命,醒来之后问她刺伤她的是何人,她却只说不曾看到,而自那以后,原本十分活泼的她变得郁郁寡欢。

九姐晋阳长公主东方念珊,一直便是以温婉的模样展现人前,宫中近日传她似是与那夕照的铭王走的极近,郎才女貌,约莫要不了多久那铭王便会提议要联姻了。

这当然只是众人认为的,但他——不这样认为。

那位铭王,说来,每每进宫应当不是为了看东方念珊,而是为了瑾玉,只不过,常常被东方念珊缠身罢了。

“铭王如今在何处?”头微微一偏,朝着身后的宫女问道。

身后的人道:“似乎在,安亲王府。”

东方烨听闻不解,“他怎会去安亲王府?”

“据说是月莹郡主邀请去的,郡主前些日子上街碰上了不长眼的流氓痞子,险些被轻薄了,亏得是铭王经过,打跑了那些人还将她送回府了。”身后的宫女顿了顿道,“安亲王说是要谢他一番。”

“这位铭王,当真是闺阁少女的克星,已经勾走朕两个皇姐了。”微微摇了摇头,东方烨又道,“莫要忘了邀请铭王,现下,先去将湘王殿下找回来。”

“是。”宁城,安亲王府。

“十七岁封王的公主,这真是太不可思议,尤其这位公主据说先前还女扮男装了十几年?”鲤鱼池边,八角亭内,十六七岁的少年趴在白玉制的桌子上,看着对面的自家主子喋喋不休,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上尽是疑问,“王爷,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你说那云若太上皇明明还有其他的兄弟和皇子,为什么要封一个女子为摄政王,还有他膝下的皇子,那整日逛花楼的康王就不提了,景王与齐王,似乎都不错,他为什么要传位给仅仅十三岁的十一皇子?我觉得这位皇上的作法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说话间,他的眼神转到了对面主子的头发上便不再动了,如今四下无人,他自然说什么都无需顾忌,“还有那位摄政女王,不少朝臣都对她很是不满,整天想着怎么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推下去,她也真是有本事,这么久了还没从那宝座上掉下来,王爷,你说她…”

“这些事情你很好奇?”林萧铭不等那少年说完便出声打断,凉凉的声线,从他口中逸出,传入对面那人的耳膜——

“为什么云若的皇帝年纪那么小,为什么摄政王是个女子?你何不去问问那位太上皇。”

“问他?上哪问去?现在那位太上皇似乎不在宫中了。”娃娃脸的少年撇了撇嘴,“再说我是什么身份,他哪会搭理我,先不说这是他的家务事…”

“你也知道是人家的家务事。”林萧铭淡淡道,“那就别去好奇,管好你自己便可。”

“好嘛。”喋喋不休的少年安静了下来,他很明白一旦自家王爷用这种语气便是不太乐意了。

“王爷,昨儿夕照又来信了,催您回去呢。”将那个话题撇开,他说起了正事,“属下也不知他们怎么就得知了您的行踪,咱们在望月虽说是呆了有四五年,但往返期间从未出过什么状况,想来是没有人发现才对。”

“我大多时间不在夕照,即便总是找借口说去游玩,时间长了也会有人怀疑的。”林萧铭说到这儿,眸中划过一丝寒意,“让那些老古板得知了又如何,反正对于朝政上的事儿本王从来就不爱去理,有没有回去无甚差别,再说了,费了不少的劲儿成立起来的地下黑市,怎么说也不能舍了。”

对面的人闻言看了他片刻,而后有些犹豫地道:“但是王妃她…”

“别跟本王提她了,她对本王而言可有可无,想来本王于她而言也是一样。”林萧铭漫不经心地道,“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自的,她不触及本王的底线便好了。”

说来他与他的那位王妃交集不多,他本是在外游玩,哪知夕照那老家伙千里传旨让他回去成婚,他遂了他的意思回去拜了堂之后溜之大吉,而他那王妃也是不介意他的冷淡,他在望月夕照之间往返,他的王妃是一直便呆在夕照,他回去也不一定看她,二人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他对外向来是怜香惜玉之人,女人缘极好,他虽表面上多情但实则他心中清楚自己心中并没有真正喜欢的人,直到——听说了那被他戏弄过的六殿下是女子时,常年冷寂的心有了难得的触动。

“王爷,今夜宫里有夜宴,望月的陛下已经派人来知会了,晚上您又可以进宫了。”少年说着,嘿嘿一笑,“又有理由去看湘王殿下了,只不过那烦人的晋阳公主再缠上来可怎么办?不止是她,这王府里还有个月莹郡主,王爷你有的忙了。”

“亦南。”林萧铭忽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朝着他勾唇浅浅一笑,笑得对面那人头皮都有些发凉。

“王,王爷,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亦南心头翻腾,觉得自家主子笑里藏刀,使得他现在开口说话都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本王忽然觉得,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你当初不是说安亲王的月莹郡主美若天仙善解人意,本王为你着想,想替你联姻。”林萧铭摇着扇子,轻描淡写道。

“联联联联姻?”亦南的嘴巴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下一刻,他从凳子上蹦起来,“王爷,我非皇亲国戚,哪有与郡主联姻的资格?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只要你敢应,便是公主也能为你搞来。”林萧铭挑了挑眉,将扇子置于桌子上,眉目间一派不羁,“正说着,正主来了,你可喜欢月莹郡主?喜欢的话,本王替你弄来。”

他这属下胆子真是愈发大了,竟敢笑话他,不唬他两下,当真认为自己脾气太好?

“不要——”亦南哀嚎一声,看着不远处那向亭子缓步走来的月莹郡主,忙道,“王爷我再也不敢笑话您了,您就别与属下开这样的玩笑。”

“真的不要?”林萧铭微笑,余光瞥见正走过来的那道倩影,“不再考虑一下么?”

“真的不用…”

那抹倩影离八角亭越来越近,而这时亭子内的二人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等着她的到来。

东方月莹本是远远地站在假山边看着林萧铭,可看着他轻摇折扇的动作,看着他与属下谈笑的样子,一颗心在胸腔之中不由自主地跳动,最后还是忍不住朝亭子走了过来,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那轻摇折扇的人。

今日的林萧铭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衬得他的皮肤白皙,一头如墨的黑发用紫金冠绾起,睫毛之下多情的眸子泛着点点笑意,像是夜空里皎洁的明月,淡色的薄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一张一合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月莹郡主。”

“铭王,有礼。”东方月莹走近亭子里朝他微微低头行了礼,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郡主何须如此客气。”林萧铭轻飘飘地瞧了她一眼,而后笑道,“郡主找本王,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了么?”东方月莹抿唇一笑,“方才见王爷在这里笑得开心,还以为有什么有趣的事,所以才过来看看,这几日在屋里闷了许久了,若有什么有趣的事王爷不妨说出来让月莹分享一下。”

“这个…”林萧铭状似为难地蹙了蹙眉,“这件事情要是说出来怕会让郡主笑话。”

“什么事,王爷但说无妨,”东方月莹柔柔一笑,“月莹绝不会笑话的。”

“那本王可就说了。”林萧铭唇角诡异地一勾,眼神直视东方月莹,唇角的笑意更深,“本王想知道,月莹郡主与贵国摄政王交情如何,她,究竟是男是女?”

东方月莹和亦南风中凌乱了。

尤其是后者,嘴角隐隐有抽动的迹象,他此刻很是想问,王爷你为何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湘王自然是女子。”东方月莹倒是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林萧铭道,“虽说湘王原先是扮过男子,有些举止不似女子,可她的确是女子,这已经证实了。”

“郡主真的确定么?”林萧铭长吁了一口气,“你们平时关系很要好么,你怎能如此肯定。”

东方月莹:“这个真的不用怀疑…”

“王爷,你这话要是给湘王听见了,她定饶不了您的。”亦南趴到了林萧铭耳边,悄声道,“得不到她的关注,您也犯不着如此…”

“那便让她生气好了,谁让她一直不理本王的。”轻轻瞥了亦南一眼,他转过了头看着此刻正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二人的东方月莹。

“今夜贵国的陛下要宴请本王参加宫宴,本王就先进宫了。”林萧铭言罢,起了身朝着身后的人道,“走罢。”

“王爷…”东方月莹本想再说什么,但又觉得挽留似乎有些不妥,说不定总缠着他会被他厌倦,于是朝正不解地看着她的林萧铭道,“那么晚宴见。”

林萧铭点了点头,“好。”

而后,淡笑着走出亭子,与东方月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敛起了笑容,垂下的睫羽掩盖了眼底的漠然。 “殿下,殿下,您站那么高做什么?”蝶影纷飞的花园内,数名宫女望着那站在宫殿压顶琉璃瓦上的人,高声道,“殿下,再一个时辰多便是宫宴了,殿下您下来罢。”

此刻站在屋檐之上的女子一袭黑色曳地长裙,迎风而立的身形窈窕而高挑,深沉的黑衬得她的肌肤白皙如雪,一头乌发,一半散于肩头之后,其余的则是被绾起,嵌入一顶银质的莲冠之中。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像是没有听见底下人的声音,瑾玉仰头望着天际,径自低喃着,“转眼又是一年赏花宴,但是今年,却没有你在身边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淡淡勾唇一笑,而后望着底下正看着她的一众宫女,直接便在倾斜着铺设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去告诉皇上一声,本王身体不适。”

有精神飞到屋顶上吹风的人身体不适?

这理由未免太过蹩脚,但是说这话的人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依旧坐在屋檐上头不理会地上的一群人。

“殿下,不好了!”忽的一道尖利的女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一名宫婢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道,“殿下,珍华姐方才换鸟笼子里的水时,不慎让那只黄莺飞出去了…”

话音未落,但见一抹黑影从屋檐上飞掠而下,未作停留便朝着南面而去了。

望着那道快的令人看不清的身影,那通报的宫女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珍华姐真聪明,这招果然管用。”

永陵宫中谁人不知,湘王殿下房中养了一只黄莺,尤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