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云公子进小世子房间之后。”宫人见瑾玉神色不若平时,此刻竟是有些冷然,不禁缩了缩肩头,“相貌也是清秀的,奴婢路上和她撞了一下肩,这才看清的。”

瑾玉眸色一冷,相貌清秀的婢女,永陵宫多得是,这样的形容完全无用。

“你们这几人,给我留意一下此人,不要问原因,也不得与其他人说。”瑾玉开口声线少有的严厉,“若是看见,第一时间告知我,或者珍华珍惜都可以。”

“为何要抓此人?”叶微凉不禁疑惑,然不待瑾玉回答,她便眯了眯燕,“莫非是奸细?”

“你…可以这么认为,至于原因,跟你解释你也不清楚。”瑾玉说着,互的又想起了什么,走近了叶微凉,低声耳语,“你折腾这个,那些花随你采,但是在我抓到那个人之前,你不许做大红色的蔻丹。”

“放心。”叶微凉也悄声道,“其实我想做早就做了,方才不过是借口,那些花我大可偷采,真正原因是我不喜欢大红色,我喜欢,土、豪、金。”

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她的指甲,难怪她涂淡金色。

与叶微凉说好了,瑾玉回过身,便见顾云凰低垂着眼帘,彷如沉思。

“在想什么。”瑾玉走到他身前。

顾云凰眸子轻抬,唇启,吐出轻飘飘三个字,“顾如梦。”

“对,你那死不悔改的十四妹。”瑾玉冷哼一声,“她若对我的小侄子不怀好意,我就放她的血给她做蔻丹。”

顾如梦应当是注意到了孩子,才会在房门外偷瞧。

“她将手的美看的比脸还重要。”顾云凰轻描淡写道,“她的蔻丹从来都是人血制的,你即使用她的血,她也未必在意。”

瑾玉瞳孔一沉,这死变态。

“那我就剁了她十指,戳瞎双眼。”她有黑夜恐惧症,这点瑾玉记得很是清楚。

“这主意可行。”顾云凰对与顾如梦自然没有半点关心。

“嗯,咱们继续咱们的散步。”

“好。”日头将落,傍晚的风轻的拂不动天上卷云。

破落而幽凉的宫殿之中,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迈步走着,绕过了长廊到了一间房屋前,他抬手轻轻敲响。

“进来。”房内响起一道低沉而又有些清凉的声音。

黑影推门而入,沉声开口,“主上,十四公主传信来,永陵宫中出现一来历不明的婴孩,十四公主暗查,极有可能是景王之子,湘王对外称是齐王遗孤。”

“终究是高看了东方荣辰,不想他死后,竟还被拿来做借口。”屋子暗处的人低低一笑,再度开口却语调冷然,“回信十四公主,设法将那婴孩带出,尽量不要惊动了梁王。”是夜,冷月高悬。

朦胧月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顶之上,一道玲珑娇小的黑色身形行走在屋瓦之上,若猫一般悄然。

到了屋檐边,垂眸看着守在门口两侧的侍卫,白皙的手握拳伸出,松开之际,细微的粉末物体散落而下——

若雕塑一般的高大侍卫轰然倒地。

黑影从宫殿的屋顶之上一跃而下,落地悄无声息,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迷烟竹管,探入窗户纸里,随后将蒙面的黑巾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清丽若芙蓉的面庞。

将唇抵在管上轻轻一吹,随后将竹管收了回来,黑巾遮回了面上,这才轻轻打开房门迈步而入。

借着月光,能看清床榻之上用襁褓裹着的婴孩,而床的两侧,几个宫婢已经被迷昏瘫倒在地上。

黑影走进将床榻上的婴孩抱起,离去之际,顺带掩上了门。

又迈出几步之后,一个轻跃而起,身形若轻烟一般,眨眼消失在月色之下。

而在她之后,另一道绛色身影朝着她去的方向悄然掠出,若鬼魅一般。“哼,还以为永陵宫的防守多么森严,不过如此。”顾如梦怀抱着婴孩已然到了玄武门,望着这最后一道防线,黑巾之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从怀中掏出一球状物体,向玄武门前头几丈开外投掷而去,一声炸响而起,月色之下顿时一阵轻雾弥漫。

守卫怒号森森,顾如梦冷哼一声,趁着白雾弥漫之际,衣袖之下射出一道丝线,最前端的绑着的是锥形的利物,直刺入高墙之上,足下轻点,一个借力矫健的娇小身躯便翻了过去。

稳当落地之时,还能听见身后的一阵混乱之声。

黑巾下逸出一声低笑,怀抱着婴孩迅速离去,但未想到,黑色之中倏然响起数道衣抉破空之声,下一刻,四面八方有黑影纷纷而来,人人手持长剑。

“二小姐,家主猜得不错,你果真躲在宫里。”

“二小姐,交出孽种,随我们一同回去罢,还能少吃些苦。”

顾如梦面巾之下的脸色一沉,“瞎了你们的狗眼,让开!”

什么劳什子二小姐,这伙黑衣人显然是认错了人。

“二小姐,何必再垂死挣扎。”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不待顾如梦再开口说话,已经横剑而起。

“混账,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对方人数众多,顾如梦自是没有办法独身应付,更何况怀中婴孩不能有损伤,她不愿与对方多做纠缠,抬手便要将蒙着脸的黑巾摘下。

但没有想到的是,手指才触上了黑巾,身后便袭来一道劲风直击腰间,让她顿时气血一涌,喉间一甜,一口血已然溢了出来,沾湿了蒙面的黑巾。

下一刻,一抹绛红从身前掠过,势如闪电般一把夺过她怀中婴孩,擦身而过之际,还不忘一掌将她拍飞。

顾如梦被掀飞到好几丈之外。

一众黑衣人望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红衣男子,不明觉厉。

为首的人冷声:“将孩子交出来!”

“不交你奈我何。”男子开口,声线清凉却有悠漫。

“不交便死。”人多势众,为首的人望着对面的男子,眸光不屑,“将孩子交出来,可饶你一命。”

说话间,已经有人循着方才顾如梦被打飞的方向去了。

“说这句话的前提是,你们胜的过我。”黑衣之中,听得男子一声轻笑,下一刻,语调倏然变冷,仿若索命阴司,“胜不过,留下命。”

如此说法,自然是准备开打。

话音落下,一众黑衣人纷纷提剑上前。

顾云凰眸色一寒,一个跃身已然到了上空,将怀中婴孩放置一旁老树错乱的树杈之间,足足离地面好几丈,这才身形落下。

一众黑衣人见此,纷纷朝着树杈而去。

暗夜里听得一声冷笑,细小的破空之声响起,银白的蚕丝划过气流,朝着一众飞扑而起的黑衣人而去。

绛红色身影腾空而起,十指指尖的翼刃在月夜之下泛着丝丝冷芒,在一众黑影之间穿梭,快的如一缕疾风,让人眼花缭乱。

蚕丝不依不饶,若蛇一般将一个个冲着树杈而去的黑衣人穿了脑袋。

绛红色身影所过之处,道道血液飞溅,洒落在地上,黑夜里的血色之花,绽放一地。

“以寡敌众,原来也是能赢的这么漂亮,风卷红衣落残叶,爹爹,这样的人,毒发而死太可惜了。”老树几丈之外,站着两道身影,白衣男孩仰着头,望着被风拂动的斗笠下的容颜,静谧而又专注地望着前头。

“虽是能胜,却也吃亏。”雪色衣袍的男子淡淡开口,声音清冷若玉石,“瞧他的脸色。”

纳兰玖璃一听,忙认真看了过去,已是横尸遍地,半空之中仅剩五道身影交缠,片刻之后,围绕着绛色身影的四道黑影纷纷仰脖喷出一道血柱,绛色身影落地,蚕丝将上空的一枝树杈划破,裹着襁褓的婴孩掉下,稳当落入他的怀中。

他一个旋身,华美翩然,面色却苍白如雪。

“我当初在他身上下了追踪蛊,不然也寻不过来了,原本就好奇,练琏血诀的人会有多厉害,现在见识了,就算身中剧毒,也不愿服软。”纳兰玖璃轻叹一声,“我说爹…”

话未说完,耳畔又是无数的衣抉破空声响起,纳兰玖璃抬眸望去,一大波黑衣人正在靠近…

“还有完没完了,欺负病人有意思吗?”望着那一众黑影,纳兰玖璃若黑玉般的眸中划过一抹冷然。

“你要帮他?”身旁,纳兰依然淡淡开口。

“你看他弱柳扶风,以寡敌众还要护着一个奶娃娃。”纳兰玖璃仰望纳兰依然,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虽看得很是澎湃,但娘亲说人不可落井下石,蚕丝漫天飞舞抖热血,他一人单挑五六十名抠脚大汉,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第227章 颠倒众生的鬼

更新时间:2014-8-21 16:41:08 本章字数:8645

纳兰依然:“…”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同意了哦。”纳兰玖璃说着,嘿嘿一笑,而后抬步迈了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又转了回来,望着纳兰依然,黑玉般的眸带着期许,“那么多人,似乎有点难,要不,你助我?”

纳兰依然不语。

“唉,我自己好管闲事,实在是不该麻烦爹爹,但若是娘亲知道我独自涉险,爹爹在一边旁观,却不出手,好担心娘亲会因此责怪你呢,届时…”

话未说完,那雪白的人影已经跃身而起掠向人群。

纳兰玖璃扬了扬眉毛,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后,上前走了几步,将小小的身子埋在老树后的草丛里,手伸入衣袖掏出一把弹弓…

再说顾云凰那头,原本是一人孤军奋战,倏然间余光瞥见一抹雪白的身影,在黑衣之中分外醒目,不过几个旋身之间便有黑色的人影轰然落地,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是友非敌。

凤目之中划过一抹疑惑,此人面带斗笠看不清面容,而身形也不像是自己所熟悉的。

又将发难来的几人抹了脖子,顾云凰这才细看前头那一抹白影。

黑夜之中,细小的破空声划过气流,道道银芒闪烁,势如疾风没入一个个黑衣人身体中。

银针。

顾云凰眸色一闪,余光瞥见又有黑影袭来,想也不想就要抬手,却忽听耳边‘扑通’一声,黑影还未近身便直接栽倒了。

而接下来,此类的事情便一直在重复着。

不光是他这头,连白衣男子那头也是,数道黑影莫名其妙便在半空中顿了动作栽倒在地,却又没死,不过这么一来,他解决起来倒是轻松很多。

耳边,风声,衣抉声,破空之声。

顾云凰一个腾身站定在树梢之上,垂下眼眸,正看见一粒细小的石子从靴底下方掠过,正中一个黑影的脑门。

“爹,我被发现了快来救我!”倏然身后响起一道稚嫩的孩童嗓音,顾云凰一个转身便见几丈之外一个白衣男孩在草丛之中哇哇乱叫,身侧有两道黑影,他蹦来跳去,似是毫无章法,但那些黑影却是没有人擒得住他。

顾云凰见此有些好笑。

这小孩看似慌慌张张,嘴里还叫着救命,但是哪有性命受威胁的模样。

他口中的爹爹,应当是那个白衣男子。

顾云凰不再细想,蚕丝出袖,划过气流直朝前头,此刻那两道黑影在孩童两侧刚好并成一道直线,从他这个角度的蚕丝袭去,一人被穿了脑袋,一人被穿了咽喉。

纳兰玖璃不过才那二人腰间高,正跳的起劲,忽觉身侧两道高大黑影栽倒,定晴一看,均是黑巾之外的眸子瞪得若铜铃一般,死不瞑目。

“咻”耳边听得一道破空之声,抬目望去,一条细小的蚕丝正被收入绛色的广袖之中。

顾云凰从树梢上跃下,才站稳脚跟便见一道小小的白影闪到眼前,来人二话不说一把拉过他的袖子往里瞧:“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然而还不待看清,便见袖子的主人将袖子一扯,从他手中扯了回去,而后,一团东西被塞到了怀中。

纳兰玖璃一看,竟是那个小娃娃。

“抱好了,你护他,我护你。”悠漫低柔的语调在耳边响起,下一刻,眼前人影一闪,那抹绛红回到了黑影之中。

“喂,我要看你的武器,你塞个孩子给我干嘛,我自己都是个孩子,你让我带孩子?那有我爹你不用再去了,回来让我看看你的…哇!”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惊呼取代,纳兰玖璃身形一闪,避开一人的袭击。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你们有种是吧,给老子等着!老子的老子把你们卸成八块!”

一时间,风声衣抉声都盖不过小小孩童的嚷嚷声。

“这年头的杀手怎么一点素养都没有,如我爹爹那样的魔头都晓得尊老爱幼,我千雪宫从来不杀老幼,你们这些王八造的,如我这般水灵惹人怜的美少年都忍心下手,啊!你差点打到我的脸!损到本少的花容月貌,老子要你生不如死!”

人群中的雪白身影翻飞,无人见到他斗笠之下的额头,青筋一跳。

顾云凰无言之际,却是从那孩子的话中听到了些重点。

魔头,千雪宫,放眼三大国,似乎都没有听过。

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一对父子,那雪衣男子的身形翩若惊鸿起落之间若疾风一般,从始至终还没说过一句话,这小男孩却是聒噪的很,尤其是他的自称,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而又逗趣的孩子。

顾云凰本是不想将小娃娃塞给他,奈何有些体力不支,且这一次人数较上一次更多,他便不会再将孩子挂在树杈上冒险了。

他便是笃定了那小男孩不会松开手,眼见他瞎嚷嚷蹦蹦跳跳,抱着孩子的手却是没有松开。

顾如梦的迷药让小娃娃睡着了,即便周遭是一场屠杀,他却也在襁褓里睡得安静。

一场恶战。

横尸遍地。

终于是得了空闲,纳兰玖璃蹦跶到了顾云凰身前,对那根蚕丝的好奇感一直未消的他想再扯一次顾云凰的袖子,却见他唇角有血液溢出,而后渐渐磕上眼眸。

纳兰玖璃抱着一个孩子,自然腾不出手再接顾云凰倒下的身子。

眼见顾云凰昏迷在地,他俯下了身,只因他发现他怀中露出半个瓷瓶,正是当初他给湘王的那个瓶子。

纳兰玖璃腾出一只手将瓶子取了出来,去了瓶塞,发现里头的药丸竟还有一半。

“这都十几天了,还有这么多,当初说的一天一粒,他没有按着我说的吃。”纳兰玖璃说着,倒了一粒在掌中,塞进顾云凰口中,再将瓶子放回了他怀里,而后将手中沉甸甸的襁褓托着,以他如今八岁的年纪,抱着个孩子自然不轻松。

“这小孩应该才出生不久吧?脸肉嘟嘟的,长大后会不会挺胖?”纳兰玖璃抬目,眼见纳兰依然走了过来,不禁好奇道,“我这么大的时候长什么样?应该比他好看吧?”

纳兰依然开口,漫不经心,“你比他还丑。”

“胡说。”轻嗤一声,顺带瞪了一眼纳兰依然,“就算丑,也是遗传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大后定然会生的比你好看,这才总想着讽刺我?”

纳兰依然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复。

“话说回来,在这里转悠了这么久,都没有可以制百花清露丸的药材,莫非真的只有龙鸣才有?”纳兰玖璃嘀咕着,“那么,咱们龙鸣缺少的一些药材,这里会有么?”

“你想找什么?”纳兰依然这才开口。

“沽蔫,我要养蛊用的,回头可以去问问湘王。”纳兰玖璃说着,忽的一顿,“诶,现在不就可以去了么?把此人一同带去,还有你答应过的要帮人家解毒,莫忘了。”

此话说完,又是没听见回复,纳兰玖璃抬眸横了纳兰依然一眼,却见他斗笠下的容颜,正望着另一出方向。

纳兰玖璃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的却是一个蓝衫男子将先前那个被打飞的女子打横抱起,周围横着几名黑衣人尸体,蓝衫男子看也不看他们这头,抱着那女子一个起跃便掠走了。

“那黑衣女子似乎就是刚才抱着孩子的那个?”纳兰玖璃眨了眨眼眸,那蓝衫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算了,不管她了,咱们还是先去宫里吧。”总归是不认识,他便不想搭理那么多,且现在人都没影了。

思及此,迈步便走,还不忘吩咐身后的纳兰依然,“小的我抱,大的你扛,就这样吧。”

夜色正浓。

“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事情推给告发阿澜的宫女,也就是馨儿,理由是馨儿对皇后使用巫蛊之术。”御书房内,明黄色的火光微闪,瑾玉看着御案之后的少年,眸光微闪,“接着,是否要馨儿死,从而来个死无对证。”

“正有此意。”对于瑾玉能猜出来,东方烨并不感到意外,“既然馨儿是十三公主贴身侍婢无双假扮,最初目的是为了不引人怀疑,那么就设法让馨儿露出马脚,被擒下之时死不认罪畏罪自杀,馨儿一死,那么无双便可以出现人前,十三公主临终前令其贴身侍婢照顾心里挂念的十六公主,合情合理。”

“但是朝中局势你很清楚,岳家为首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弹劾皇后或者我的机会,他们若是要查证到底呢?”瑾玉道,“况且,按你说的,馨儿的目标是害皇后,而不是想害你,那么既然她会使巫蛊之术,为什么不直接害死皇后,还需要陷害她被囚禁,岂不是多此一举。我能想到这一点,其他人不会想不到。”

“这点我考虑过,但是想要阿澜脱罪,除了巫蛊之术这个理由,还有更好的么?”东方烨垂下眼眸,“苗疆蛊术,想来大家都有所耳闻,若说阿澜是被人以巫蛊之术迷惑下毒,那么错就不在于她,而在于幕后那人,至于馨儿为什么不直接害死阿澜还要陷害她入狱,疑惑的人,那就让他们问馨儿去吧。”

届时无双只需诈死,那么馨儿这一人物从此消失,还上哪里去问,东方烨的意思,分明是到地下去问。她未想到,他竟然也会用这么赖皮的方式,古往今来,死无对证都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往往许多案子,因此都会变成悬案。

就比如东方荣泽,他一死,她连线索都断了。

“皇姐莫非还不知道?岳炀与东方越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岳炀打伤了东方越,东方越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皇叔原本就因为东方越婚事被搅对岳家诸多不满,如今,怕是要与慕容家一样,同岳家撕破脸皮了。”东方烨说着,还不着痕迹地瞥了瑾玉一眼,“想必皇姐是很乐于见到岳家处于如今的状态,他们自己的破事都处理不完,还有闲工夫管朕的事?”

话说到后头,黑如墨的眸中竟隐隐划过几丝凛然。

瑾玉眉目微动,寂静了片刻,才低笑出声,“陛下,其实你心中跟明镜似的。”

他的话分明意有所指,或许说,他知道她在背后推泼助澜。

“东方越婚事被搅,慕容瑶遇刺,最后痴傻,岳语汐入狱,昔日友好的两家如今相看两厌,想必都有皇姐的功劳。”东方烨唇角轻轻扬起,“还有,街头巷尾,关于岳家的一本读物,《岳府迷云》不知道皇姐有没有参与?”

瑾玉瞳孔一沉,望向东方烨之时,面无表情,“你可以当做全是我干的,那么如今陛下知道微臣无中生有,挑拨离间朝中大臣,不知有何感想。”

“皇姐,你其实与我说话大可不必夹枪带刺,我从未想过要怎么样,也都由着你,不是么?”东方烨垂下眼帘,“说实话,你与他们的明争暗斗,我纵然知道也不会插手,我心里清楚你对父皇的憎恨,或许一开始你并不喜我,但后来,我能看出,我与你而言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你不会关心我,却也不会害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便是停留在这样的一个状态。”瑾玉听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东方烨微微一笑,“你助我也是因为牵涉了利益,比如廖城海寇,你愿意剿匪也是因着想获些好名声,毕竟你散漫了太长时间,且,被劫持的商船中,有一艘黑曜石的主人给了你不少的谢礼,若只是一点点那倒也罢了,可那竟是一笔将近一千万两的数目,皇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倘若有心人得知了,难免不说你有异心,拿来大做文章,树大招风,好在你身为女子。”

“身为女子,所以理由颇多,我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异心,即便被人拿此事出来说又怎样,我的麻烦事从来不少,还怕差这一件么,唯一让我意外的是,陛下竟然知道的这么多。”瑾玉状若漫不经心,心下却掀起了波澜。

仪仗队里,定然有东方烨的心腹,侦察着她的举动。

东方烨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他不希望与她不合,却也盯着她这头的风吹草动。防人之人不可无。

她未想到,这个原先并不被她放在眼中的少年君主,已经慢慢要熬成一个帝王,待到他弱冠之龄时,不知望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届时,还需要她这个摄政王么?

“若是不了解这些,我又怎知皇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东方烨以手托着腮,淡淡道,“还有一事,现任兵部尚书被人参了一本,行贿,丞相查明了确有此事,我决定过几日下旨,封左都御史之子吴忻睿为新任兵部尚书,他的才华,够资格了。”

瑾玉霍然抬眸看他,他此刻正朝着她淡笑。

对视片刻,瑾玉忽的笑了,“原来阿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顾云凰对东方烨的态度,瑾玉说不上来,要说厌恶,倒也没有,不过,不屑倒是真的。忽然之间多出了一个一母所出的兄弟,是他母亲与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东方珩的儿子,有些接受不了倒是正常。而顾云凰的心里,大抵认为东方烨不中用,比不上顾子墨。

不过今日,她真是要重新衡量一下东方烨了。

东方烨所指的吴忻睿的才华,是指写书一事?名声响动全城的神秘写手,两棵小白菜。

原来他心里早有数了。

“兵部尚书是正二品,左督御史也是二品,儿子的职位与父亲等同,这点暂且不说,知道吴忻睿才华的人不多,必然有人质疑他的能力,当然他的真实身份是不能抖出来的,岳家会恨死他的。”瑾玉道,“故而,你得想好了。”

“皇姐且放心。”东方烨道,“作甚一定要他们的同意才行,即便有人反对,也不用去理,难不成还要与我叫板?吴忻睿上任后自然有展现才能的时候。”

瑾玉听闻此话,自然不再说什么,转念一想,又道:“阿澜的事情,先缓一缓,毕竟,她受人胁迫,她故意给自己栽一个罪名是为了拖延时间,她的母妃暂且安全,她既然被圈禁,也许云若还会派其他人来害你,云若的先皇,不对,太上皇,与咱们望月的太上皇,可是有不小的矛盾,故而,你要小心。”

二男争一女,争了这么些年竟也不消停。

“嗯。”东方烨应了一声,忽的道,“皇姐,想除岳家么?”

瑾玉怔了一怔,随后笑道:“再说吧。他们已经够霉了,若是岳家对你忠心,压一压他们也就好了,不过皇太妃,我不会留。”

离开御书房,无端觉得心情轻松了些,以前从东方烨不冷不热的,今夜这么一交流,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犹记得阿音说过他一句‘镇压不住朝臣,有什么能力保护阿澜。’许是被刺激了,也许有一日,他能证明给阿音看,他是有那个本事的。

一路回到永陵宫,自己房里的烛火还未熄灭,许是顾云凰还在里头等着,原本东方烨传她时,她相叫顾云凰一起去,却被拒绝了。

思及此,无奈地笑了笑,抬步走过去,未想到,才迈出两步,身后骤然响起宫婢的惊叫——

“啊,鬼啊!”

瑾玉眉头一敛,步子一顿,转过身,便见对面两个小宫女抱做一团,指着她右边一处屋檐,“刚才…看见,有白影…从那瓦片上飞过去。”

那宫婢话音未落,瑾玉余光瞥见白影一闪,屋檐上,一道小小的白影落下,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