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嫁也是常事,众人不甚在意的等着,可又等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误了吉时,不免都疑惑起来。

朱临丛勉强维持着笑,指了个婆子:“去,让把大姑娘赶紧送出来。”

婆子答应着去了,萧源锁起眉头,目光沉沉的盯着东厢。

那婆子一去就不复返,朱沅的大伯娘和三婶娘撇了撇嘴,就私下里咬起耳朵来,只是朱老太太重重的咳了一声,两人才又消停了。

萧源越等心越往下坠。

终于看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朱沅的堂兄背着身着喜服头覆盖头的朱沅出来了。

鞭炮又热闹的响了起来。萧源舒了口气,心中存了疑,却不是发问时候,照足礼数,迎了喜轿,迎亲队伍又敲敲打打的多绕了半个城,再进了萧家的门。

待花轿落下,萧源上前给个下马威,往花轿门上踢了三脚,迎了朱沅出轿。

萧源眉头一皱,眼利的发现朱沅脚步有些虚浮,不等喜娘相扶,他立即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腕。

他一干同僚都笑了起来:“这个下马威下得不好,萧兄看来十分惧内啊!”

萧源任人取笑,仍是十分有力的扶着朱沅,在她跨火盆时更是揽了她的腰,将她悬空拎了过去。

两人入了喜堂,仪式正式开始。

萧见行和姚氏一脸喜气的坐在上头。

赞礼者赞唱起来,只是堂中这对新人都神思不属。朱沅胸闷头昏,萧源只顾望着朱沅。

萧源一时想起她原本就十分美艳,不知揭下盖头后,穿着这一身红艳嫁衣,是何种风情。一时又不知她出了何事,难不成是哭得太厉害伤神伤身?

幸而有着喜娘牵引着他们双方行礼,这一对失神的新人方才没有出错。

待到吉祥喜庆的祝章读完,赞礼者正待宣布“礼毕,退班,送入洞房”,却听喜堂门口有个女子冷声道:“朱沅,你这毒妇,也配学人成婚生子,正该受人唾弃,孤苦伶仃一世,死后更该身陷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是!”

一时喜乐声骤然而停。众人愣愣的张大了嘴,望向喜堂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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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束了,我真的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啊

这一章肥不肥啊?我本来想一章码到结尾,后来想起我的尿性,码太急肯定崩,脑一抽,就会神转折上再加神转折。所以又连忙稳住卡一卡,别急别急了,还有一章,最多两章就完结了。

第107章

萧源脸色一沉,目光紧紧的盯着朱沅,头也不回的道:“来人,捆了送官!”

却听那女子冷笑道:“朱沅,旁的也不必说了,可还记得你妹妹朱泖?你看看这是谁?”

朱沅轻颤了一下,立即被萧源发觉。

她抬起手来就想掀开盖头,却被萧源按住了手。

朱沅心中汹涌激荡:是谁?朱泖?她已经死了…自己都能重活一世,可会再有神迹?

她用力的要挣脱萧源的手,萧源感觉到这股力量,只好松开了手。

朱沅拉下了盖头,转过身看向喜堂门口。

两道纤丽的身影立在那儿。

朱沅白着脸定睛看了看,这才看出一个是钱怡,另一个却是…画绮?

画绮一见朱沅的目光,便有些畏畏缩缩的。

钱怡却是往前行了一步,伸出手来遥指朱沅:“你们可曾见过如此毒妇,连一母同胞亲妹妹尚且下得去手害了!”

她恨朱沅,但朱沅叛太子、沈娘娘的罪行却不能拿出来说,沈娘娘那是谋逆,朱沅叛了她叫“忠君”。可是一想到沈娘娘身处冷宫,太子也被圈在东宫中不知音讯,钱怡便心中越发怨毒。此时她便想起自己曾偷偷到东宫与太子幽会,在他书房中见过太子调查朱沅的卷宗,上头推测朱沅的妹朱泖是被朱沅亲自杀死。钱怡当时并不信,此时却要将此事坐实。

她将画绮往前推了推:“你怕什么?我不是说了,她手中有你身契不假,但无论她将你卖至何处,我都会将你赎回!”

画绮瑟瑟发抖,不停的咽口水,一个字也说不出。

钱怡又推了她一把:“你说,你如何在窗外,看见她割开了她妹妹的手腕?”

先前喜堂中还有些交头结耳的议论声,此言一出,众人便如死一般的沉寂下来,不自觉的拿眼去盯着朱沅。

朱沅一听,便知钱怡也无凭证,只不过拿了银子,强令画绮诬陷。

她平素百般能辩,此时不知为何,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胸闷头昏,腿软无力。

钱家人都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大费周章,派人前去寻到朱泖从前的婢女,特意挑了今日带来,就是要让朱沅声名扫地,被人唾弃。

当下钱怡狠狠的盯了画绮一眼,画绮一个哆嗦,牙齿打着颤,慢慢的道:“诸位老爷、夫人,我原是朱家二姑娘朱泖的贴身婢女,朱家的老仆人都可证明…朱二姑娘没了后,朱夫人发恩,将我放回了家…”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可是我,可是我对不住夫人!我明明看到二姑娘是被大姑娘杀的,却不敢说给夫人听…”

朱沅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更是引人疑惑。

萧见行都坐不住了,才站起身来,待要说话,萧源已是冷声道:“一派胡言。若贱内当真如此心狠手辣,连妹妹也杀得,你这婢女她如何能容?若死因有异,总是自家的骨肉,朱家人难不成就装糊涂了不成?也不知你受了何人指使,上下嘴皮一碰,便可诬陷贱内了?诸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

画绮被他一连串的发问问得慌张,结结巴巴道:“她…她留了我的身契要胁,所以,所以才放过了我…”

萧源哼一声,一边稳稳的牵住了朱沅的手,一凌厉的对画绮道:“你可拿得出身契来?”

随着他的声音,便有一股气势压人,画绮脸色发白:“搜朱家自然是搜得到的…”

萧源挑着眉:“休说你拿不出身契,就说你拿得出,焉知不是有心人捏造。再说你凭什么搜朱家?你奉那一司衙门的令来搜?”

钱怡不曾料到朱沅一语不发,她的夫婿不但百般维护,且言辞凌厉。画绮不过一介未见过世面的小婢女,片刻便被他逼至墙角。

钱怡便道:“萧大人,小女子也是为了你好。我与朱沅在宫中相伴一年,深知她禀性。原本此事不急一时,但想着如此不贤毒妇娶进门,恐毁萧家三代,是以才紧赶慢赶,赶到今日前来,礼还未成,萧大人且先听这婢女将话说完,若能有幸避免娶这毒妇,岂不是幸事?”

萧源冷眉冷眼的:“她毒也好,不毒也都,都注定是我妻子。你若真为我好,遣人私下提点便是,偏选了今日要将事态闹大,分明饱含恶意,还要故做好人,其心可诛。若不是看你一介妇人,我立时就要拳脚加身!”

朱沅心中震动,全然没想到萧源如此信任,他只攥着她的手,连一丝质疑的目光都并未投给她,朱沅一时胸中塞闷之感略疏。

钱怡咬着唇,略有些尴尬。她也冷下脸来,对跪在地上的画绮道:“你且说,她是如何杀死亲妹的?”

画绮不敢再看萧源目光:“她…她将二姑娘绑在床上,割了她的手腕…”

萧源怒气勃然,全身蓄势待发,当下便要松开朱沅的手上前。

朱沅连忙反握住了萧源的手。

萧源怔了怔,回过头来。朱沅面色略微缓和了一二,冲他摇了摇头。

萧源下意识的手中用力,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朱沅面上露出柔弱之色,声音轻柔:“画绮,我问你,你当真是亲眼所见?就你一人看见?”

画绮:“…是,是…”

朱沅又道:“你在何处窥见?”

“…婢子守在室外,在窗缝中所见。”

朱沅轻柔的道:“那也不对,我妹妹是害了急病去的。你可知道,割脉并不会立时便死,三五息间血便凝固,不会再流出体外。就是昏死过去,也救得回,不过伤身罢了。请诸位想一想,上吊的救不回,吞金的救不回,服毒的救不回,但这割脉自尽的救回的可是不少,为何,就因这血会凝固堵住伤口,并不会真正血流致死。”朱沅当时自是用了法子令朱泖血流不止,但寻常人可不懂这些。

众人一想,果真如此。

朱沅又道:“何况你身为她的贴身婢女,据你所说,当时又无人制服你,你身在室外见此情形,大可以大喊大叫。到时朱泖救得回,你亦是一桩大功劳,你当真看见了,为何不叫唤?”

画绮原本就没亲眼看见,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虽她知道朱泖确实是割腕而死,但看四周之人认同神色,她亦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语。

钱怡气恼万分,指着朱沅骂道:“你这贱人满口狡辩,朱泖是如何死的,开棺请杵作验尸便知!”

萧源冷笑:“越发胡搅蛮缠,我妻妹若真死因有异,自当由我岳家报官请杵作。民不举,官不究,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作主,搅了我妻妹地下的安宁?”

钱怡张口结舌,不过她今日原本也没想过能将朱沅送官,只是要坏她名声,让她不得好过。此时虽被对方驳倒,但总是给朱沅添了个话柄,将来以讹传讹成什么模样却不好说,至少朱沅在萧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当下钱怡哼了一声,转身便想走。

萧源抬了抬下巴:“想走?没这般容易。”自先前萧源唤人起,底下人看是女子闹事,便叫来了一帮粗使婆子,正在门口待命。

萧源道:“将她们押下。我萧家,岂容你闹过便算?自然要钱家来给个说法,才能将人领走。”

钱怡脸色发白,她原想闹到萧家大乱再退走,却没料到这一庄,当下外强中干的道:“谁敢!”

一同而来的钱家下人也簇拥上来护主,但到底是萧家的地,一行主仆十人均被捆了起来。

仆妇们上前等着示下,萧源道:“就关柴房,给些水喝,给几床旧棉被,旁的就不必了。”

便有人犹豫望向萧见行和姚氏,萧源脸色一冷:“怎么?”

众人埋下了头,胡乱应了一声,办差去了。

萧源转过身来,望向赞礼者:“继续。”

这赞礼者早看到目瞪口呆,怔了怔才回过神,神情古怪的拉长了嗓子:“礼成,退班,送入洞房——”

萧见行和姚氏如芒刺在背,他们总觉得赴宴的宾客笑容背后别有深意。

原本灌醉新郎倌是题中应有之义,可今日居然没多少人来强行令萧源饮酒,以至于他步履稳健,神智清醒的回了新房。

喜娘和朱沅的婢女都陪在房中,见萧源进来,都迎了上去。

萧源一进屋,就盯着朱沅看。

朱沅的盖头既然早就揭了,她也就不顾忌了,已经卸了妆,重新梳过了头,只是还穿着身喜服,斜坐在床边。

含素上下看看:“姑爷先喝碗醒酒汤?”

萧源摆摆手:“你们都出去罢。”

含素和雀环都不肯,垂着眼就地站着,生怕萧源找朱沅算帐。

还是朱沅轻声道:“出去罢。”这两丫头犹豫再三,这才出去了。

待她们关了门,萧源便举步朝朱沅走去。

他脚步缓慢,略有些沉重。随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这脚步声仿佛就踩在朱沅心上似的,她莫名的脸上有些发热的低下了头。

萧源在床边坐下,一手撑着床,倾身向前,一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尖,令她抬起头来与他相对。

朱沅看见他的目光,醒过神来——他面无笑意,目光中也并无情|欲,是了,他想必有许多问题想问罢…

萧源果然问了:“你饿不饿?”

朱沅微微讶异。

萧源道:“你气色不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屋中桌上端了碗意寓“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羹来,送到床边:“来。”

朱沅下意识的接过。

在以往两人的相处中,朱沅一直处于主动地位,想让萧源笑便可让他笑,想让萧源怒便可让他怒。

可此时被他的气息锁定,朱沅觉得自己十分被动,她居然只能十分柔顺的拿起了银勺。

萧源沉默的看着朱沅用完一小碗羹,屋中除了银勺碰到碗边发出的脆响,寂静无声。待朱沅用完,用帕子擦嘴,萧源又接过碗放回桌上,端了两盅酒来,递了一杯酒给朱沅。

两人面上都没有笑意,郑重而沉默的饮下交杯酒,萧源便伸手解衣:“睡罢。”

朱沅依言除下喜服,其实她内里穿了件精心绣制的肚兜,手正按着胸口,迟疑着要不要脱了中衣,萧源已经是一把揽住了她,一齐倒下。萧源将她紧紧的按在怀中,另一只手一勾,将大红缎被拉上来将两人盖住。

他没有过多发问,也没有与她亲呢,只是令人难解的抱紧她不再动弹。

屋中红烛一夜燃至天亮,朱沅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枕着他的胳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居然不知不觉的沉沉入睡。

柳氏却是一夜无法入眠。

别说两家比邻,就说朱沅出嫁原本就有不少朱家仆妇前往服侍打点,酒宴一散,便都回来复命。

喜堂上发生的事,柳氏悉数得知。

当时朱泖割脉,为着朱家颜面,除了朱泖的贴身婢女,其他仆妇均未见着朱泖的伤处。对外说是病逝,瞒得过别人,家中仆妇总是前一日还见着朱泖活蹦乱跳的模样,心下不免猜疑她是自尽,但也只是猜疑而已,并不能肯定的说她是如何没了的。

朱沅敢当堂咬定朱泖并非割脉,乃是病逝,唬弄旁人也就罢了,柳氏心中是清楚的。

为何画绮出来闹…朱沅说割脉不易死救得回,可泖儿却死了…这些疑问交织在柳氏的心头,她相信朱沅,不敢怀疑,不能怀疑,不愿怀疑…可是她偏偏翻来覆去的在炕上滚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姚氏听说没有元帕,实在忍不住背着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萧见行叹了口气:“闹出这等笑话,也怨不得源哥儿有怨气…许是我心急,只怕真给他娶错了媳妇!”

萧家人口简单,但也有三两门亲戚,此时都来等着新妇认亲。

说话间,朱沅和萧源已是来了。

姚氏此时才算仔细看清了朱沅,只见她一件大红洒金的小袄子,下头一条红色落地长棉裙,以同色丝线绣着百花缤纷盛开,不会显得太花哨,但又显得华丽。腰间收得细细的,不显半丝臃肿。粉面上看不出是否扑了粉,唇上却是着了艳红的口脂,已是挽作了妇人发式,两对华丽的金步摇垂在鬓边。真是好一个美艳无双的丽人。

姚氏容貌平平,见着朱沅这样的好样貌,免不了有些不是滋味,只是转眼就笑开了:“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佳人。”

众人纷纷恭喜。

朱沅便照着指引,在垫子上跪下,先给萧见行和姚氏敬茶。

萧见行受了茶,给了个红包。姚氏也是笑盈盈的受了。待到认完了亲,朱沅依足了规矩,立在姚氏身后,侍候姚氏用膳。

姚氏便有些作态,享受着朱沅的布菜,慢吞吞的用着。

用到一半,萧源就扔了碗筷,对着朱沅招一招手:“走。”

萧见行气恼:“你是何意?”

姚氏笑眯眯的望着朱沅:“好孩子,你就去罢。”

朱沅要是个贤惠的,就得言辞肯切的要留下来服侍婆婆 ,还得规劝夫君。

但众人万万没想到,朱沅当真放下了筷子,用帕子擦了擦手,笑容满面道:“是。”

姚氏吃惊的张大了嘴,但又不能自打嘴巴,只能勉强笑道:“去罢,去罢。”

萧源上拉了朱沅的手就往外走。

萧见行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但当着一众亲戚的面,只得生生忍奈。回头就对姚氏道:“等开了春,就让他们分开去过!真是破锅配烂盖!”

萧源牵着朱沅一路回了屋,又让人上厨房弄些吃食来,等到朱沅用过,萧源又道:“你可要将那钱氏拖来问话?”

朱沅微微一怔,沉思片刻:“也好。”

萧源便让个婆子拖了钱怡过来。

钱怡被拖来时十分狼狈,发丝凌乱,面色苍白。柴房中四处漏风,虽有棉被,萧源又不许人给她们生碳盆,冻也冻去了钱怡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