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舞很怀疑,这朵云完全不知道和这泥过去同在一个班上学习,虽然泥一直记得。

林风誉并未多言,并未对她有说教的心思,更甚至他大概对于自己的多管小事有些烦躁。

时舞看着他离开的清冷背影,轻轻跺了跺脚,一时间恼羞成怒,在心里把苏远泽给骂得个半死,然后又觉得特别委屈,这下林风誉还不知道得如何想自己。

第五章

那时的时舞并不知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林风誉的看法,他们哪怕当过一年同学,也毫无任何交情可言,他当他不努力也能成绩优秀的聪明学霸,她则当她即使努力也取不到特别优异成绩的普通学生。

两人脑子不属于同一水平,人生也显然不会走向同一条道路。

她只知晓自己特别丢脸,苏远泽让她颜面尽失。

时舞满宴会的找苏远泽,找到后把他拉到一边,到底给他留了两分面子:“你昨天跑哪里去鬼混了?”

时舞越想越觉得生气,瞧瞧林风誉那是什么眼神,人家连轻蔑不屑的眼神都矜持的不愿意表露,就用那轻飘飘的目光展示出她的无可救药,竟然心甘情愿的跟着这样一个感情上的人渣,岂止是不知进取好逸恶劳,这简直就是堕落毫无尊严,活着浪费米盐浪费空气。

当然,林风誉并没有那么说,这是时舞从他给出的眼神里翻译出来的内容,并且她觉得自己翻译得万分准确。

苏远泽愣了愣神,被时舞这毫不掩饰的怒火给燃得心口灼热得很,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就爱看她这发脾气的模样。

在她生气的时候,笑颜如花的脸少了点甜蜜,多了点清冷,这姿态和小性子,恰好勾得苏远泽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一辈子。

若即若离,不远不近,朦朦胧胧,仿佛少年时代时,梦里最向往的神女,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直到有一天遇到了,然后看到了,心口猛的一跳,提醒着,就是她,就是这样的她。

“和你说话呢!”时舞干脆利落的踢了苏远泽一脚,劳资在生气,你却在发呆,不把姐姐放在眼里?

苏远泽这才回过神来:“好像是…芳芳?”

“芳你个大头鬼,那都是前任的前任了,你个渣男。”

苏远泽摸摸自己鼻子,好脾气的笑笑,伸手捏捏她的脸:“小舞,你这是为我在吃醋?”

苏远泽眨眨眼睛,这厮当然是个帅哥,还是那种散发出无尽魅力让无数少女沦陷的那种帅哥,大概就是我虽然有无数个女人但最后只喜欢你这种勾人的气质和魅力最让人心动,虽然这种心动来源于别人的幻想。

“吃你个大头鬼。管你是芳芳还是艳艳,你一把年纪了,连个偷情都不会?不知道偷偷摸摸的?竟然还能被人发现,你是故意的吧,让人看到,然后让别人来嘲笑我。”时舞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苏远泽,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个人呢,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吧,你变态啊,看不得我好。”

她身后是一排红花,在暗夜里盛放得格外妖冶,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妖气和蛊惑人的香味,她伫立其中,明明五官明艳,偏偏艳而不俗,更显其脱俗感,脸因为说话过快不时抖动,可爱无比,让她显得无比纯真。

她的呼吸似乎就扑在他脸上。

苏远泽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然后捉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错,绝对没有下次。”

“认错有什么用?”时舞抽出自己的手,“你让我丢了那么个脸。”

“额…被谁看到了?我让他来你跟前道歉好不好?”

“你没毛病吧,人家做错了什么要来道歉?”时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你让我丢了这么大个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不和别的女人来往?”

时舞不屑的瞥他一眼:“就你?我怕你离开女人会死。”

苏远泽嘿嘿笑了笑:“还是我家小舞最了解我。”

他说着就伸手勾住她,被她又打又踢,时舞打人踢人那是不留半点力气,苏远泽被踩得生疼,这才放过了她。

“那小舞,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呀?”他说着还挺期待的。

时舞想了想:“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时舞的母亲曾说她这个女儿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就一小孩子性子,这话也没有说错。

时舞经过一天的思索,做出的决定是要和苏远泽分手,婚事取消,这可把苏远泽吓了一大跳,好话说尽,时舞就是不肯收回成命。

她想的是,自己若离开了苏远泽,林风誉该不会继续用那无药可救的眼神看自己了吧?

苏远泽拿时舞没有办法,只好同意,然后开始安排时舞这只米虫的后半生,房产现金必不可少,还弄了个基金,像发工资似的每个月给她一笔钱,就怕她提前把钱花光了,以后老了没有办法。

当天晚上,时舞认真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太对不起苏远泽了,人家对她那么好,要什么给什么,她却连个婚姻都不愿意付出,只知道获取。

至于钱…

她不仅没有骨气想还回去,还想让苏远泽多给点呢!

然而贪心的人会有报应!

时舞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二下学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道理。一定是她贪心,既想要苏远泽的钱,又不想付出,反省了一晚上,竟然也没有反省出个东西来,于是上帝就看她不惯了,让她回到高中受苦。

天知道她高中过得多么痛苦。

她初中的时候,一门心思努力学习,就为了在别人面前凸显她不仅长得漂亮,成绩还那么优异,直接考入了长睿中学。

每次看到人家羡慕的目光,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她都心花怒放,恨不得别人一直夸,继续夸。

然而到了高中,她那中考分数,变成人家最低收分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具体分数。

至于学习,从数学开始崩盘,然后全面崩溃,最终她放弃。

因为“是我自己不想学习”比“我努力了然而还是不懂”更高大上,还能在吹牛皮的时候告诉别人——我只是不努力而已,我要认真起来,比那谁谁厉害多了。

高中生涯,让时舞清醒的看到自己如何变成一个大学渣,简直不忍直视。

所以重回高中,一定是惩罚,如果有一道雷劈下来,时舞毫不怀疑,一定是自己上辈子太不知好歹,被天打雷劈了。

苏远泽不就偷个情么,她上纲上线做什么,竟然跑去和他分手,天知道他得多痛苦的去面对他的父母。

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苏远泽,也不是她时舞,而是林风誉。

苏远泽和别人拥吻,关他林风誉什么事,让他多管闲事。

她后来才反应过来,林风誉很可能是故意那么做,因为苏远泽本就花名在外,他那么不可思议干嘛?

林风誉不仅毁了时舞嫁入豪门的婚姻,还让时舞回到了这高中的痛苦时代,这个仇,不报她就不是时舞。

所以重生回来的时舞给自己制定了两个计划。

一,找到苏远泽,继续嫁入豪门当米虫,我是米虫我骄傲。

二,去追林风誉,然后甩了他,让他痛不欲生。

第六章

闻道有先后,这追人也有先后,时舞决定先追林风誉,等林风誉对她情根深种时,再高冷的转身离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最后果断投入苏远泽的怀抱。

想到林风誉可怜巴巴眼睁睁瞧着她投入苏远泽温暖的怀抱,时舞还有那么点怜悯心,随即硬下心肠来——谁让你破坏我和苏远泽的婚事,你现在虽然很痛苦,但上辈子苏远泽也很痛苦呀!

时舞脑补了一出林风誉因为失去自己而肝肠寸断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的画面,爽是觉得爽了,心里又有点古怪,这样的形象怎么和林风誉那清冷凉薄的形象对不上号,感觉像个盗版,还是那种做工极其粗糙的伪劣产品。

时舞美眸不时转动,眸中水光盈盈,然而柳眉轻折,好似陷入了什么烦恼中,让人像伸手为她舒展眉眼,以求美人无虑,笑颜如花。

柳飞飞推了言颜一把,眼光往时舞的方向瞄了下,示意言颜赶紧看过去:“我怎么觉得她在打坏主意。”

言颜果然认真的在时舞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又怎么样?打你坏主意,你也不能对她干嘛。”

“话不能这么说。”

“哦。”言颜懒洋洋道,“连自己男朋友都是从时舞手中漏过来的人,你的话,毫无参考价值。”

柳飞飞怒:“严书林现在心里只有我,只有我。”

言颜摊手:“那也改不了他一开始喜欢的是时舞。真奇怪,她是怎么做到还同你当闺蜜的?哦,我想起来了,严书林向她表白,她拒绝后觉得严书林人不错,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然后就撮合你们二人了,她竟然还是你们两个的红娘。”

那边时舞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侧过身,有些烦躁的开口:“往事不堪回首,请两位女施主请勿继续回忆往昔。”

柳飞飞:到底是谁应该觉得不堪回首?

言颜:我他妈的没有回忆。

时舞做了个“你们通通闭嘴”的手势。

柳飞飞就好奇了,这时舞到底陷入了怎样的烦恼当中了,竟然一脸的发愁:“小舞,为啥不高兴,说出来让我和言颜高兴高兴。”

言颜:“就是,说不定我们还能为你排忧解难。”

时舞毫不掩饰的给了她们两个一个嫌弃的眼神,把柳飞飞和言颜气得够呛,她们两一定有自虐倾向,否则为何会和时舞这货做朋友。

时舞是真嫌弃,她在想象林风誉失去自己后会多痛苦,而且这个“痛苦”还得符合林风誉的人设,不能看起来太盗版,和她们两说了能有什么用,她们能够帮她幻想吗?

按照林风誉那清冷的形象,大哭大闹的模样不合适,生不如死也不是他的作风。

然后他应该如何?

时舞轻啮住嘴唇,眼眸深陷,自己设置了一个场景。

光影交错的酒吧里,酒香浓郁,男男女女暧昧的气息随着酒气流窜,勾勒出一个迷离的世界,音乐缠绵,人声喧嚣,无数声音与人群发出的各异情绪交织相汇,如同奔流而至的河流,无起点无终点,只需要浪起浪涌的发泄就好。

然而终有一人,坐立吧台,将一切喧嚣味道甚至是闪烁的灯光一同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安静的喝着酒,衬衣的衣袖被挽到了手臂,拿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远远看着,像一个俊逸的剪影,朦胧神秘。

然而只有走近,才能看到他周身压抑的气息,把一腔哀伤,通通用酒水压下,伤得五脏六腑钝痛,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疏离与冷淡。

他眼中似乎清明,又似乎模糊,然后斜斜的看过来,目光锁住她:“时舞,你真的要离我而去吗?”

他眼中似乎有两分光亮的神采,明明已然确定她的选择,仍旧期待般看过来,那点点希望,如同阳光下飞舞的肥皂泡泡,在阳光下绚烂飞升,然后下一刻,瞬间就会炸开消失无踪。

他微微低头,仿佛已经明白她的选择,就那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杯中的酒,身影萧瑟,融入了灯光离去的暗影中。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帅得迷人。

妈的。

时舞猛的一拍桌子,脸涨红得厉害,她竟然被自己脑补的林风誉失恋的模样给帅到了。

这一声巨响在教室里炸开,几乎所有人都回头来看她。

言颜踢了踢桌子,弄出一阵声响:“看什么看啊,比手里的书本还好看呀?”

言颜轻勾着嘴唇,话语嘲弄。

所有人立即回过头,仿佛被吓住了一般,这几人可是年级上有名的问题少女些,不能得罪。

言颜歪过头看时舞:“你在想啥呢,还把自己想得满脸通红。这是害羞?”

时舞看过来:“就不能是羞愧啊?”

“那你羞愧个什么?”柳飞飞好奇。

时舞白了她们一眼,都说是羞愧了,谁还会那么蠢,说出来让别人知道。

第七章

为了不让柳飞飞和言颜继续问下去,时舞主动提出了个问题:“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当初拒绝严书林吗?”

柳飞飞和言颜同时看向时舞,脸色平静,眼神里的那点情绪都能看出一模一样,然后异口同声道:“我们都知道。”

柳飞飞和言颜同时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对时舞那嘚瑟劲的鄙夷,有什么好好奇的,这个问题你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好吧?

作为时舞的好友,甚至友情已经能够达到闺蜜这个程度了,柳飞飞和言颜真的很想建议时舞,请不要继续再说这个话题,因为她们真的不想再听时舞如何大言不惭的表达她的嫌贫爱富了。

时舞对自己拒绝严书林的事,表现得相当豁达,很简单的事,她当时以为严书林是个穷小子,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柳飞飞就抓狂了,你就看不到严书林从头到脚那一身名牌?

对此,时舞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认不出来,或者说她压根没有去看人家穿的什么,她只能表示,谁让严书林没把人家名牌的气质给穿出来,换言之,都是严书林的错,绝对和她时舞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还是言颜继续问时舞,如果知道严书林有钱,还会不会拒绝?

时舞相当的干脆,当然还是会拒绝,至于理由,多简单,严书林不够帅,那才及格的长相配不上她。

言颜就继续问了,假如严书林有钱又长得帅的话,她会不会拒绝?

时舞就更干脆了,当然还是会拒绝,多简单,严书林成绩那么差,找他来干嘛,烘托自己智商?

此问题被问后,柳飞飞和言颜就相当的淡定,原因是时舞对严书林是压根没有一丁点的意思,绝对不会上演闺蜜同争一男的事发生,与此同时她们又有深深的忧虑,这时舞找个男朋友,既得要人家有钱,还得要人家帅得翻天,这就罢了,竟然还要求人家成绩好?

她们觉得,时舞这辈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

当她们把这意思略略暗示后,时舞就用那种“你们多没见识”的目光瞅她们,意思是她时舞会嫁不出去吗,多的是人求着她嫁好不?

言颜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时舞啊,你和我们做朋友,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比较有钱?”

“对啊!”时舞都不带犹豫的,盯着她们两皱眉,“你们两自己说,成绩那么差,性格还那么差,长得也不咋地,除了有钱这个优点,你们还有什么?也就投胎技术比我好一点。”

被评价成绩差性格差还没有什么,柳飞飞怒火中烧:“时舞,你说清楚,我哪里长得差了?”

时舞认真瞅瞅她:“确实不咋样啊,否则干嘛把严书林介绍给你,就是觉得你们外貌相配嘛!”

柳飞飞差点吐血。

柳飞飞看向言颜。

言颜:“别看我,我想和她绝交。”

坐在他们前面的同学大概围观了好一阵,此刻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回答:“我觉得,时舞同学大概是以她自己为参考物…”

时舞摇头晃脑一阵叹气:“哎,成绩好的确实智商高,和成绩差的人脑子里装的东西都不一样。”

柳飞飞深呼吸两口气,再深呼吸两口气,和言颜一样,深深的觉得没有和时舞绝交,她们对时舞岂止是真爱。

正在这时,班主任陈永斌风风火火的走进了教室,伸手把打开教室广播的开关拉了一下,走到讲台上,咳嗽了一声:“大家现在都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听一下广播,校长有事要说。”

陈永斌是十二班的数学老师,年龄不大也不小,已经结婚有子,穿得倒是齐齐整整,总是散发出好男人的气质,听说和他老婆感情很好,还是大学同学,走到一起很不容易。

然而时舞依旧对他没有好感,原因无它,他是数学老师。

时舞早在多年前就认定了数学是她一生的噩梦,初中时候拼命努力才勉强赶上大部队,到高中时候,就是拼命努力也赶不上大部队的存在,这情况让她这个希望自己永远站在巅峰处让人仰望的小女子当然不能接受,于是对数学这一科目恨之入骨,恨不得写建议书取消这个学科。

然而此刻在班级中,按照陈永斌所言放下手里的事,准备听广播的竟然恰好是这些平时不爱学习的人,爱学习的人依旧做着习题看着书,根本不以为然。

没一会儿,校长的声音就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校长先是讲述了一件才在校外发生的一件事,我校高二十九班的林风誉同学,在吃饭途中,从一名骑着摩托车打算犯罪的犯罪分子手中救下一名孩子,避免了一起事故…

校长先是高度赞扬了林风誉的行为,既表现了中学生勇敢无畏的品格,也发扬了雷锋精神,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最后提醒所有师生,遇到类似的事件后,首先务必确保自己的人生安全,其次才考虑救人的事,可以把事情告诉成年人或者选择报警…

时舞在听到“林风誉”时神情变得格外专注,她也发现了,除了自己,别人也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态度有了变化。

真伤脑筋,情敌有点多呀。

不过时舞在对比了一下人家的脸,再想到自己的脸,立马变得自信无比。

“什么雷锋精神,人家雷锋是做好事不留名,哪像他这样弄得全校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干了好事?”时舞撇撇嘴,没忍住吐槽。

前面的一个女同学平时和时舞没有一点来往,然而此刻就是忍不住:“又不是林风誉想的,是那被救的孩子父母非要跑来学校感谢他,广播里明明说了,你没有认真听?”

“我怎么就没有认真听了。雷锋同志做好事是不是不留名?人家有闹到全校皆知?”

那女同学被问得脸涨红:“可是…他把做过的好事写在日记本里。”

“咦?”时舞还第一次知道,“雷锋同志这么干过?所以人家伟大啊,写日记本里自己开心,因为做好事而高兴,以后还能流传下来,让我们这些人学习他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哪里像有些人,恨不得全校皆知,不对,现在已经全校皆知了…”

那女同学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衣服,于是不再吭声。

言颜咳嗽了一声,提醒时舞。

“你感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