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在学校放了好几套衣服,可以在打球后冲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印象当中,林风誉似乎的确在高二的时候才开始打球,这恰恰是学校新修建了更衣室后,看来他以前不是不打篮球,只是嫌弃打篮球后会流汗水。

此刻他穿着水洗的牛仔裤,上身则是里面穿着白背心,外面套着一件十分长的衬衣,这衬衣从中被划分成了两半,一半洁白如雪,一半灰白竖条纹,像光与影的结合,随着他大步走来,衣摆微动。

整个走廊都几乎径直了一般,他在此刻成为那绝对的主角。

林风誉走到时舞面前,把伞递给她:“你的伞。”

阳光依旧灼灼,空气里散发着让人暴躁的热气和温度,往外一看,如果视力够好,甚至能看到某些粉尘飞舞在空中,可这一刻,她好像闻到了清新的草木香,这香味不知道是从他身上传出,还是他的头发散发出来,只觉得愈发浓郁。

可这些味道,都比不上那股清冽的味道,仿佛清泉流过,仿佛微风路过,平白的让这一块地方笼罩在某种阴影当中,只觉那些燥热与烦躁通通都消失。

而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水汽,即使在阳光下,也未快速蒸发,而是持续保留,让他的脸在英俊中更增添无形的魅力。

时舞下意识的舔舔唇,觉得这人真犯规,成绩好就罢了,凭什么还长这么帅。

像她这样长得漂亮,但成绩不咋样,家庭条件也不咋样,这才公平,不至于让人绝望,而他这样出现,不是让人对这个美好的世界充满了恶意和不爽吗?

反正她有点不爽就对了。

时舞慢悠悠的接过伞,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谢谢你。”

林风誉没回应,而是看着她道:“既然你能找人守着你的伞,为何不让他给你送上来?”

他倒没说怎么她不自己下去捡伞,还是很给面子。

时舞眨眨眼睛,疑惑了两秒:“咦…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傻白甜装得…

言颜和柳飞飞硬是逼着自己不翻白眼,不去呕吐,不给时舞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林风誉扯了下嘴角,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更看不出他是接受了时舞的回答还是没有,就是那眼神有点凉。

眼看林风誉转身就要离去了,时舞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请人吃饭这主意好,就是捡一下伞就请人吃饭,太不划算,主要是对时舞来说要花钱的都不划算,谁让她穷呢!

“林风誉…”

“嗯?”

这一声很轻很轻,时舞却觉得自己被撩了一下,这让她非常肯定了,这么多人喜欢他,绝对不是人家的错,谁让他要去撩人家。

“林风誉,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

林风誉看她半响,很有点不解其意,眼中有些许疑惑。

时舞轻轻咳嗽了一声:“风誉,封欲,把自己的**给封锁起来,给你取名字的人太…不讲究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短短几十年,运气好的上百年,有点**多正常,那是指引我们去做让自己高兴的事,给你取名字的却让你禁锢自己,这样不好,真不好。”

言颜在这个时候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真怕时舞说出“给你取名字的人太不安好心”的话,相信她,时舞真干得出来。

当然了,这也不影响言颜和柳飞飞都觉得时舞傻啦吧唧的,谁喜欢别人这么评价自己的名字啊!

“我曾祖父取的,不过他取了名字没多久就去世了。”林风誉好脾气的回答了。

时舞猛的一瞪眼:“我名字是我爷爷取的,也是给我取了名字没多久就去世了。”

林风誉从她眼里看出了“好巧”的高兴眼神,一时间有点想笑。

时舞嘀嘀咕咕的开口:“你名字虽然不咋样,但应该也比好一点,我这个名字太惨了。时舞,十五,小学的时候背乘法口诀的时候,每次到了三五十五时,所有同学都齐刷刷的看向我,让我对那乘法口诀都有阴影。我就死活不肯背,那个组长竟然还去报告老师,说我不会背,害得我被留下来…哼,要让我再见到那个组长,我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顿,怎么能够那么坏。”

林风誉想了想:“你这是在安慰我?”

“对啊,让你知道,你名字虽然不好,可总有人比你还惨,比如我。”

林风誉并没有向她道谢的意思:“我还好,从小到大就一个人对我名字提出了批评,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谁啊,那人太坏了。”时舞为他打抱不平,“我最讨厌拿人名字说事的人了,真是讨厌。”

林风誉扯了下嘴角,眼里也带了些许的笑,眼眸清澈动人。

时舞怀疑自己快被他给蛊惑了,然后他就说了一个让她立即清醒的字。

真的只有一个字。

只见林风誉轻轻抬起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消瘦却格外有力,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方向:“你。”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对他名字提出了批评——你。

那个人太坏,太讨厌…

太丢脸了。

时舞捂住自己的脸,没脸见人啦!

林风誉转身,仍旧踏着大步走开,只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口。

言颜对着柳飞飞眨眨眼,这状况变化太快。

刚刚林风誉那个动作,让她们一秒进入了少女漫画,男主角对着女主角指了指,然后霸道的开口——你是我的人。

然而现实内容却恰恰相反。

言颜拉了拉时舞:“那个…你节哀啊!”

“呜呜呜,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我?”时舞委屈巴巴的看着言颜。

柳飞飞翻个白眼,怪谁啊,是你自己非要给人家送人头。

但是柳飞飞善良的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小时候过得那么惨,背个乘法口诀都齐刷刷看你,肯定不怀好意。还有那个组长,你肯定是因为不想背,怎么可能背不出来,还去告状,太坏了…现在人在哪里,我们去找他,教训他一顿。”

时舞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摇摇头:“还是算了,人家都忘记这事了,我还去提醒她,他不是又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事,然后再笑我一次。”

“不至于笑你吧?”柳飞飞觉得没这么严重。

“怎么不至于。我妈妈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向老师建议,让他告诉我妈妈,给我改个名字,全班同学的家长都在,都在那里笑我。太过分了。”

言颜:“太过分了。”

柳飞飞:“就是。”

不过言颜看时舞的眼神完全是——你是不是傻,想改名字就不知道换个地方?

不过言颜非常好奇:“你就没有找你父母闹,要求改名?”

时舞给了两个好友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闹了,闹得可凶了。但是我奶奶不肯让我改,我爸孝顺,不肯忤逆我奶奶。哼,我爸一点不爱我,他在他妈和我之间选择了他妈。”

言颜十分八卦:“你奶奶为什么不让你改名字?”

“她说那是她老公给我留下的唯一遗产,让我好好珍惜。你见过这样的遗产吗?哎,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时舞跺跺脚,“你说我奶奶怎么就去世那么早呢,去年就死了,否则这个周末我就去找她讲道理,凭什么不准我改名字。”

言颜觉得时舞的奶奶有点可怜,活着的时候肯定没少受时舞的摧残。

“你奶奶是不是特别怕你啊?”

“对啊,因为就我戳破了她重男轻女的本质,我是我们家的大英雄。”时舞立即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变得自信又骄傲,“记得《皇帝的新装》那篇课文不,所有人都不敢戳破那个真相,得过且过,最后只有一个孩子说了真相。而我就和那个戳破真相的孩子一样伟大。”

言颜点点头,好吧,你伟大,你最伟大。

这时候上课铃终于响了,三人一同进教室。

当感受到教室里空调带来的温度后,言颜和柳飞飞都有点抓狂,她们为什么要在高温中陪时舞犯作。

时舞坐在自己座位上,上课下课对她没啥区别,都是玩手机的时间,她们也不怕考试,因为只做选择题,心情好的话,会写写作文,心情不好就只做选择题。

时舞玩了会儿手机,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手机了,嗯,换手机,新手机自己用,这个手机就给时宇用。

她瞬间就被自己给感动了,这手机才用两个月,没摔着,没坏,更没卡,就为了让时宇用上新一点的手机,她就要抛弃这手机换一个新手机来用,也不知道时宇那小子会不会因此而感动。

嗯,时宇是她弟弟,亲弟弟。

为了不让时宇那小子染上好逸恶劳以后啃老啃姐姐的坏毛病,时舞坚定不移的让那小子能用旧东西就得用旧东西。

她再一次被自己感动了,这姐姐当的,太tm有责任心了。

不过她也只玩了一会儿手机,就趴在桌子上看窗外的景色。

白天黄昏黑夜,白天到黑夜过渡的时间,她总觉得特别神奇,光线慢慢变弱,天空渐渐变得昏暗,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完成白黑交替,从白天到达黑暗。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林风誉。

他的那件衬衣,白是真白,另一半的竖条纹也是非常的醒目,干净利落的两半,为何她会觉得十分和谐?

明明应该觉得十分突兀才对。

或许和谐的只是穿那件衣服的人?

“你。”想起他的声音那个眼神,时舞有点脸红。

哼哼哼,你…

从小到大唯一…

咦,这好像是在说她是唯一的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很特别很特别。

时舞莫名的有点高兴了。

第十一章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上完两节课就可以回家,不需要上第三节课,更不需要上晚自习。

放学后,时舞告诉言颜,她今天不和言颜一起回家了。

言颜瞥了时舞一眼:“你想去干嘛?”

时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我不告诉你。”

言颜摇摇头,想了想,也不理会时舞了,她对时舞有着蜜汁自信,反正时舞随便瞎折腾,也不可能把她自己折腾得多惨,只会把别人折腾疯,所以完全不需要旁人担心。

时舞平时回家都坐言颜家的车,言颜上学放学有司机接送,时舞在晚自习下的时候就和言颜一起走,其实不顺路,但时舞脸皮厚那么要求后,言颜也就习惯了。

其实时舞爹妈有给打车费,可是谁让时舞自己节约呢,虽然是节约进她自己的荷包,全变成了零花钱。

等言颜和柳飞飞都走后,时舞立马从教室里冲出来,然后迅速向四楼跑去。她的动作迅速,仿佛赶时间一般,直到发现十九班竟然还没有放学,被他们那生物老师给拖堂了,这才送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十九班没有放学,谢天谢地林风誉还未离开。

时舞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同时还戴上了巨大的墨镜,颇有几分女明星走在外面故意伪装自己的味道,以求不让别人认出自己来。

在长睿中学,大家再古怪的装扮都见识过了,时舞这般装束真算不上什么,毕竟前年还有裸奔的同学呢,校长的态度只是让人下次的时候穿个短裤,实在不行,也得把内裤给穿上,裸奔没啥,可是不能把别的同学吓着不是。

如此校风,也难怪长睿中学在众多重点高中脱颖而出,有人讨厌它的自由奔放,也有人喜欢这份豁达宽容。

十九班的生物老师在讲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下课铃声响起,题只讲了一半,这种情况下,当然得讲完。

老师不着急,仍旧慢吞吞的讲着,学生们也不着急,气氛轻松,态度认真,精神高度集中的跟随着老师讲题而思考,全然没有把下课铃放在眼里。

终于,生物老师把那道题讲完,再询问同学们,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有问题就提出,马上进行解答,若无问题,那便下课。

十九班终于放学了。

时舞站在栏杆边,更靠近于二十班,然后偷偷的从缝隙中看十九班门口,观察着林风誉有没有出来。

她也没想好怎么做,但却知道一个道理,两个人若是不接触的话,怎么能产生爱呢?

必须接触,必须让林风誉知道她的好。

林风誉单肩挎着一书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在时舞还未来得及走过去时,一个女生已经走到林风誉身边。

“林同学,我可以和你单独说说话吗?”那女生显得紧张又焦虑,似乎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林风誉神色极为平静,声音平稳:“好。”

时舞郁闷,这人谁啊,半路跑出来截胡,真是讨厌。

不过时舞却是狠狠的瞪着林风誉,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要答应,难道你就是传说中不拒绝的所谓“暖男”,那不叫暖,那叫没有原则。

时舞戴着墨镜瞪着林风誉,林风誉察觉到视线,悠悠的看了过来。

时舞不怕,她带了墨镜的…

林风誉嘴角抽了下,随即收回视线,同那个女生一同从另外一边的楼梯走去。

时舞立即跟了上去,当然了,得离得远远的,不能被发现。

如果说明智中学最有特色的那美遍整个萳市,甚至在全国都非常有名的校服,那么长睿中学最有特色的除了那随意的穿着外,就是这一面老师们口中的“宣泄墙”,又称“心事墙”,同学们称之为“表白墙”,顾名思义,这是一面可以随便涂抹写字的强。

墙上被无数人写下字体,或者画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有些字体清晰可见,有些字体却模糊,这面墙记录着无数人的青春,是同学们毕业时,几乎都会选择合影的一面墙。

那个女生,就是和林风誉走到了这面墙旁边。

就连时舞都清楚,这面墙有无数个故事,暗恋的,无法诉说的心事,还有浪漫版本的终成眷属。

有女生在墙上写了喜欢的人的名字,然后留下自己的名字,却刚好被那个男生看到,然后男生和女生遇见,最终浪漫的走在了一起。

听说若是在这面墙旁边表白的话,成功率会大大的增加。

女生名叫吴星,即将参加高考的一个高三生,这段时间学习压力特别大,她的心情也受到影响,于是突然想做一件很疯狂的事,以此突破连日来诡异的不再状态。

“林同学,你好,我是高三十班的吴星,虽然我比你大,但这也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吴星笑笑,“你不需要回答我,也不用给答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林风誉点了下头,想了想,说道:“谢谢。”

林风誉的眼风扫过某个地方,不自觉的微微叹气。

吴星走到那面表白墙旁边:“林同学,你会来看这面墙吗?”

“不会。”

吴星闪过一丝失落,原来不会啊,有些遗憾。

吴星在那面墙上找了找,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在夹缝中写的那句话——林风誉,我(桃心)你。

“这是我写的。”吴星笑了起来,“这面墙上,有很多很多类似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你可以来看看。”

林风誉不置可否。

吴星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们不需要你给回应,因为这过程,已经足够我们回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看到,有很多人喜欢你,因为你足够优秀,你是很多人心中的那个梦想。”

林风誉在听到“梦想”二字时,略微失神。

吴星笑了起来:“很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吧,希望没给你带去困扰。”

“吴星。”

“啊?”

“高考加油!”

“谢谢。”吴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那我先走了。”

“好。”

吴星转身离去,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发现林风誉还站在那里。

他是真的听了她的建议,在看那面墙上的关于他的表白吗?

真好,吴星如此想着。

林风誉在原地站着,并没有动。

那面墙上,很多字体已经斑驳,像是经受了风雨后,逐渐消失痕迹,而留下字体的人,大概也早已经毕业,字就像是记录他们的校园生活,离得越远,于是越模糊。